一个比较长的楔子
夜色深沉,月影暗投。
“嚓啦、嚓啦……”
恐怖的脚步声又一次在背后响起,洛琦大口地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挣扎在山道上,浓重的恐惧和无力感一阵阵从心底旋转而出,纠结成麻木。束发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头发披散在脸上,被一身接一身的汗水胶着、浸透,让她原本消瘦的脸庞更显得说不出地苍白阴郁。
已经跑了多久了?跟在背后的究竟是人是鬼?老天……
她抬起一双极度疲惫的眼,透过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阻挡,模模糊糊地看着前方的那一棵大树,伸出手去,仿佛想要捞到那棵树,但刚一抬手,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前倾,重重摔倒在地,激起一片枯叶飞舞。
她伏在地上剧烈喘息,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仿佛又置身于跆拳道培训班中,听到教练在大声地催促她:“起来、起来、起来……”
练习了多年的跆拳道,无数次被教练踢倒在地,每次都被踢得浑身青紫、骨头散架,却终于,又每次都在教练严厉地督促下重新站起……
“起来,我一定要起来,我一定能起来!”洛琦伏在枝蔓盘杂、树叶重覆的山地上,努力调动着多年训练所培养出来的坚韧意志。她伸手,费力地抓到了一棵小树,许久,终于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尚未完全站直,一阵凉意陡然袭上心头。
一抹恐惧之色涂进眼眶,洛琦惊声尖叫。呼声刚一出口,便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威压。一个高大的男子像“大山”一样重重向她扑压下来。
洛琦心头大骇,来不及转身,几乎是本能地一脚向后踹出,踢向男子的要害。
这本该是十分有力和有效的一脚,可惜,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困了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此后,又在山道上折腾了半夜,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一脚踢出去,准头很好,却轻飘飘地没有多少力度。
男子的下身被出其不意地踢中,一阵吃痛,不由自主地猛然收缩了一下身体,随即察觉到这一脚中没有蕴含太多的力量,不足以让人受伤。他松了一口气,随即闪过一丝怒色,弯腰,迅疾无比地抓住了洛琦的双脚,把她瘦弱的身子整个倒提起来,在空中一抡,一甩,洛琦便不受控制地朝着前方的大树撞去。
“嘭……”洛琦撞得非常用力,眼前一片金光灿烂,额角有一片温热的鲜血沿着脸颊轻轻滑落。
月亮钻进云里去了,留下一片惨淡的黑暗。洛琦的头脑里仿佛被灌入了浆糊,晕乎乎地,看不清男子的长相,只清晰无比地捕捉到男子一双明得耀眼的眸子中闪现着残忍至极的兴奋。
一股浓重的酒味直冲鼻端,一只粗糙的大手探过来,直接探进了洛琦胸前的衣襟,捏住了她胸前的柔软……
洛琦的头发根根倒竖了起来,仿佛被被毒蛇咬到了,恶心害怕得恨不能手上有一把刀,立即就能把那只肮脏的手斩成十七八段。
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忽然记起,外衣的口袋里,真的有一把锋利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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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旦这个希望之火破灭了、那颗种子枯萎了,整个心灵便会随之衰竭,无复生机、不见天日!
邹伊到底会不会是邹渐飞?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性是“否”!
当然,也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是“是”!
如果始终不见面,她便总愿意相信,渐飞还活着,默默地走在这个世界不知名的某个角落!
如果当真见了面……
如果他不是渐飞,她该怎么办?
从认识渐飞到现在,那么多年,那么多日子,总是聚少离多,她总是在不停地找他!
而其实,只要还能找他,还有自欺欺人的理由,她便总能支撑下去!
如果有一天,她确知、确信,再也不能找他了;如果她连自欺欺人的勇气和力气都彻底失去了!那么,她还能撑得住吗?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她坚强!
其实,她只是喜欢强撑而已!
那流着血的、浸着泪的、咬着牙齿闯过的一个个险滩,都不过是“强颜欢笑、苦苦支撑”的强撑罢了!
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努力拼搏、努力奋斗、努力微笑、努力生活……其实只是一次一次,往自己瘦弱的身躯上,不断加码!
表面上还是站着的,站得笔直,站得似模似样,甚至站得春风得意、雨露阳光!其实,骨骼早已被时间风霜、生活重担、悲伤失望一寸一寸打压、磨砺,打得松垮、磨得酥脆!也许,不需要太多,只要轻轻、轻轻地,再在她的肩头放上一根稻草,整副骨骼便会忽然间分崩离析、彻底散架!
如果现在离开,后退,那么,她就保住了自己心中那点最后的、小小的希望,也许就这么撑着、撑着……能一直撑到丫丫长大!
如果推开了门,门里却并没有“他”,那么也许,她便会真的瞬间趴下,从此再也无力站起!
可是万一,邹伊真的是渐飞呢?
万一那个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偏偏就压过了那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呢?
万一她曾经已经徘徊在了渐飞的门外,却错过了他……
那即便多活几十年,这几十年又究竟有何意义?
罢了!罢了!
即便是老天爷又一次开她的玩笑,又一次催残于她,她也认了!
就算开了房门,里面是龙潭虎穴、深涧悬崖;就算开了房门,里面是杀人陷进、鬼蜮机关,她也应该看一看,房间里的人,究竟是谁!
洛琦终于下定了决心,没有用钥匙,而是伸手拍门,一下、两下……
“砰砰”的敲门声振荡在空气里,也重重震在洛琦心上!
隐约听到门的那一头,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