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骄傲而忧郁的女孩,大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十八岁的大学生楚晴就既骄傲又忧郁。她之所以骄傲,是因为她生的好一点、学习好一点,妈妈宠一点、老师爱一点,此外可能还因为在她的体内有着优越的贵族血统。
楚晴的母亲是北京一个资本家的小姐,父亲协助外祖父管理财务。
听母亲说那是文革前一个朦朦胧胧的早晨,因为害怕被打成资本家的“狗腿子”,母亲用一个小花棉被把刚刚出生不久的楚晴裹好,放在父亲雇来的大马车上,睡梦中,楚晴就伴着“叮叮当当”的马铃声,随同父母兄弟姐妹从北京逃离到了乡下……她忧郁,是因为自从回到乡下后,父亲不仅学会了沾花惹草,还学会了用绳子抽打媳妇……一十八年过去了,楚晴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和哥哥抱着父亲的双腿,求告父亲住手的情境……也正因为此,楚晴自小就决心过和母亲不一样的生活,她发誓无论如何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十八岁的楚晴已经开始在内心中千万次地勾画她的白马王子:因为自己一米七二的身材,对方应该在一米八左右才显得和谐,相貌上他似乎是国字脸庞,还应该举止不俗、目光深邃……尤其是她读了托尔斯太、巴尔扎克、莫泊桑、紫式部等的一些名著后,她感觉他们的生活中还应该有芭蕾、有话剧、有音乐会,他们的大书架上除去有诸多文学名著,还应该有叔本华、萨特、尼采……他的性情也一定不能像自己父亲……他们一起散步、读书、跳舞……那该是多么快乐的日子……在这诸多幻想当中,没有一次和苦难有关……
在她生命的旅程中,她真的就遇见了自己千万遍勾画过的白马王子,可惜他是苇均,因为在苇均之前出现过肖刿,也注定在苇均之后定会再有一个江瀚……她又怎么会料到,生命中还有那一颗颗轻轻划来又悄悄逝去流星……
说起来,天天挂在她脸上的,也不仅是骄傲和忧郁,而是特定年龄、特定时代、特殊心态在她脸上的折射……是一种幼稚和不成熟。
在八十时代,活活泼泼的女孩儿是要和疯疯癫癫连在一起的,只有矜持而又不苟言笑的女孩儿,才会成为社会的典范和楷模。然而一旦让矜持和不苟言笑的个性附着在一个少女的身上,就会使好男人不敢近前(因为好男人往往也是矜持的),而让那些惯程遐女人面前低三下四的劣等男人最终得逞。所以人世间鲜花插在牛粪上,烂蛤蟆吃到天鹅肉的例证并不少见。当然楚晴几乎连花咕嘟都不是,肖刿也还够不上什么癞蛤蟆。不知男人们是否知道,多数骄傲的女孩都掩藏着一颗不自信的心,即使她们如花似玉,即使她们冰清玉洁……世间的人啊!多多少少的都喜欢带着一点面具。
八0年的师专里,学生们的年龄参差不齐,最小的十五六岁,最大的老三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八九点钟的太阳”们,还是占了大多数,其中大多数男生。
比较而言,那个时侯的男生似乎有着一个共有的特征:“蔫儿坏”,虽然他们公众面前大多温文尔雅、不苟言笑,可异性相吸是自古颠扑不破的真理,他们也如同当今的男生一样,背地里偷偷给女生们起着各式各样的绰号。
很快楚晴听说男生们给她起的外号叫“大棒”。听到这个外号,楚晴心里翻江倒海的,男生们肯定不知道,他们为了调剂调剂生活,打打精神牙祭,而一个个顺口说出的绰号,敲击着多少女孩子的心……她忧郁地想:为什么自己的绰号总是和“大”联系在一起,小时侯叫“大眼儿”现在又叫“大棒”,过去为了同学们不再叫她“大眼儿”,她长成了一个半眯着一双大眼睛看人的女孩儿……
十八年来,她第一次在镜子中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是不是长得太高、也太侉。
镜子似乎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但她已经不再自信,正像拉康所说:人似乎离开镜子就都忘了形。波澜起伏失掉自信的楚晴,一遍又一遍的悄悄问自己也悄悄问别人。“是太高了。”有的同学说也有的就上上下下打量她:“你还侉?”楚晴尽管从同学的语气中得到了些许安慰,但仍然因为这个绰号而忐忑不安。所以站在人群中,为了拉近和其他女生的距离,她总要站成稍息的姿势。
在女孩子的平均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国度,一米七二的身材,委实和“大棒”一样的相像……
她料定,这个绰号是男生们拿着自己的缺憾开涮。
恰巧班主任也是个小矮个,大概是和楚晴站在一起有压力,班上有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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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晴先是不断推开江瀚的手,但都让江瀚给挡住了。就这样楚晴哭着江瀚擦着,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楚晴发现先是江瀚的嘴角红了,渐渐的一个小水泡模样的东西从江瀚红红的嘴角长了出来,这个水泡越长越大,直到长成有豌豆粒那么大,又渐渐变成了殷红的颜色,最后又在殷红的底色上面泛起了一层黑红的血渍……
楚晴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看着,她感到这个血泡是从江瀚的心中长出来的,这当然也是从他心中生长出的真情,它胜过无数语言的表达,看到江瀚生长出来的血泡,楚晴感到自己的心底也同时在长着一个更大的血泡……
她终于不能自己,心疼的和江瀚紧紧的拥在一起……江瀚嘴上长出的这个血泡最后征服了楚晴,那也是他们爱的见证……江瀚没有告诉她,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中,江瀚思索了多少事情,又做出了对于他们来说多么重要的决定……“爱我吗?”江瀚问,楚晴点点头。“敢回去吗?”江瀚又问。
“……”楚晴轻轻摇头。
“职位恐怕保不住了,我将来也许要去卖油条?”楚晴没有言语但那神情分明在说:我愿意跟你卖油条……
可她同时想到:当无论帮助过自己的人,还是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都将异口同声的戳着她的脊梁骨指说的时候……她真的不能承受……她抬眼望望江瀚,眼睛又不由的定格在江瀚长出“火泡”的嘴角……“我不能当第三者……”“一切在爱面前都会失掉颜色“还有那两个孩子……”楚晴说。
“孩子总会长大……”提起孩子,江瀚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老人能接受?”“现在不会,将来会……”江瀚说。
“都已经七十多岁了……”想到已经暮年的两个老人,因为自己的插入还要经历骨肉离别的苦痛,一种罪孽感深深的攫住了楚晴的心,她低下头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江瀚把她的手从头上拿开,攥在在自己的手里。“老头子心胸宽广,估计难受一阵也就过去了,老太太身体不好,又特别的喜欢孩子……估计、估计……”江瀚分析着调子低落下来……“那你我就是罪人……”
“我已经别无选择!过去将近四十年我一直是为别人活着……”江瀚再次为楚晴擦擦脸上的泪水,把她的脸轻轻搂向自己的胸前,郑重的发出了他男子汉的宣言:“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你……”
楚晴的心彻底被敲动了,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江瀚嘴角上这个血泡那样熟悉,似曾相识……
哦,她想起了与这个血泡有着同样颜色的红蘑菇,肖刿手上的红蘑菇,当年她就是被那个红蘑菇打动的……这个联想让她惊惧起来……况且一句:“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的诺言,又怎么能负载住沉重的日日月月岁岁年年……在这个世间,最靠不住的也许就是诺言,而人们总是太轻易就被诺言感动……可人在恋爱的时候我们不相信诺言又相信什么……
况且靠拼出性命开垦的路,真就那么好走?这毕竟是一条布满荆棘充满坎坷的崎岖之路……
这哪里是什么结局,他们的路长着呢!
命运有人说:命运是神秘的--题记有时候命运就站在树的高枝笑你笑你用美丽的花篮去采撷一颗肮脏的灵魂有时候命运就站在阳光的彼岸看你看你在雾都徘徊为了寻找光明擎起一只只灯烛有时候命运还在你的必经之路等待等待把灾难和痛苦悄悄装进你的日子有时候命运又扮成善良的天使翩翩从天而降为你衔来一曲曲动人的恋歌引你走上开满鲜花的坦途不过命运也惧怕挑战它尤为喜欢欺侮懒汉和懦夫在这苍茫的大地假如命运如风那么你我就是风中的蒲公英
完稿于2002、1、22日晚7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