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在农历正月初五天寒地冻的清晨出发,去天州走马上任时,想到"女娲补天"在天州,"炎黄相博"也在天州。
女娲补天的故事国人大多知道,炎黄逐鹿中原也是历史常识。只不过关于黄帝轩辕氏与炎帝神农氏在兵戈相交前,曾在天州最高峰上一对一较量过一番,却是鲜为人知的传说。两个人并未用拳脚,也未用武器,而是"博"了一局。据说"搏"这样古代斗输赢的局戏,就是炎黄二帝发明的。用六箸,加上六个棋子,斗输赢。这种称为博的局戏直到春秋战国都很流行,后来失传了。博了一局,结果炎帝输了。他不服气,说再弈一局。弈就是下围棋。又是炎帝输了。按协议,炎帝要撤退自己的人马,让出中国广大地方。但是炎帝依然不认输。于是两军大战。炎帝败退天州山区,黄帝又围了天州五百年,算是给炎帝留下勉强可以"做活"的棋盘一角。天州最高峰天台山上,至今留有炎黄二帝下过棋的棋盘石。
罗成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黑魆魆的省城街道,想到他曾对女儿罗小倩讲过这个故事。
那天,他正在看经济学书籍,在有关"博弈论"的章节旁批了两个大字:博弈!罗小倩在一旁问:"博弈是什么意思?"他告诉女儿博弈的典故,又告诉女儿博弈论是对英文Game Theory的翻译,也译做对策论。女儿说:"Game Theory不是游戏的理论吗?"罗成笑着说:"天下的游戏都在斗输赢,打扑克、下象棋、打篮球、踢足球,甚至包括石头剪子布,都是在斗输赢。"他说着还伸出手,和女儿石头剪子布玩耍了几下。告诉女儿:"斗输赢就要比反应、比智力、比策略,所以游戏论就是博弈论。自古以来,不仅在战场、官场、商场、外交场、交际场上博输赢,也在牌桌棋局里博输赢。"
罗成知道自己此次是去做一篇天州博弈的文章。
他博过。十多年前,他在一个县里当县委书记,博了一把。结果,一个县的财政收入超过周围十几个县的财政收入总和。在他治下这盘棋里,大获全胜。全县老百姓说他好。但是在一盘更大的棋里,他却算输了。管着十几个县的地区容不下他,他被出局了。好在他当时还没有危及到省里,凭着七分能够摆到桌面上的政绩,他又被调到一个市里当市长。他以为自己官升了是对前一段励精图治的善报。于是,出手更利索了。他不知道,这次在地级市干成一个球形闪电,芒刺就扎着了省里的一些父母官。如果把这个被大山和秦始皇筑下的长城围起来的省份看做一个王国,他这是又犯了"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的为官大忌。他那些新举措,为他赢得了超越省份的声誉,也为他"赢"来了在省里的败局。市委书记将一堆恶话捅到省里,省里也便对这个已经多少扎了他们的铁刺猥安排了。调到省里管一间三五个人的办公室,闲了十年。
这十年,把一个三十多岁前途无量的年轻干将磨成了四十多岁。
他成了一只笼中猛虎徒有其威猛,恰恰可供观赏。
被观赏了十来年,省里的主要领导不知怎么搞的阴差阳错成了锒铛入狱的贪污受贿犯。新上任的省委书记要重新整治全省局面。这位省委书记叫夏光远,原来是省委副书记。他把笼子打开了,还说了一句:"我这是放虎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