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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贵嫔,你似乎坐了本宫的位置,还请你坐到你该坐的地方去。”章滢表情矜贵,眼眸含着一股威严。宠妃做得久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息,多少也从明帝的身上感染了一些。
可是碧贵嫔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炫耀式的抚了抚头上明帝新赏的芙蓉色东珠簪子,因养胎略微圆润了一点的下巴翘起,嘴角挑着恭谨的笑容,眼底却挂着任谁都看得出的蔑视,缓缓地道:
“珍妃姐姐来的迟,我看这位置没人坐,就先坐下来,在这里欣赏会戏。现在也不是我不想站起来,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御医可是说了,头三个月的肚子是最要注意的了,若是有一点儿闪失,很可能就会动了胎气,要是发生了什么危险,还请姐姐莫要见怪啊。”
这意思,若是章滢要让她站起来,换个位置,这以后她要是没保住胎儿,那都跟章滢脱不了关系。
章滢看着她冷笑道:“碧贵嫔既然身子如此不舒适,站坐之间就会动胎气,那便在宫里好好休息,还到这热闹的地方做什么。”
瞧着章滢眼底隐隐的怒意,碧贵嫔越发笑的得意,眉头微蹙,很是忧愁的样子,“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御医也说了,多走走对身体好,对胎儿的成长更好,以后龙胎生出来时,身子骨都要强健些。”
她句句都是舀着御医作数,章滢也知道明帝对这种老来子是格外的看重,大概男人都觉得是自己能力超人的表现,以前莹妃也是,如今对碧贵嫔也是,若是到时候真掉了,指不定会迁怒于她。
皇室子嗣一事,非同小可,可以让女子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可以让人一瞬间掉下无尽的冰窟,再无翻身之地。
微微抿了抿涂着红脂的嘴唇,章滢欲要忍下,又觉得很不舒服,开口道:“那若碧贵嫔身子不舒服,不如请御医过来给碧贵嫔看看如何?”
碧贵嫔还没开口,魏贵妃却笑着道:“还是珍妃体贴啊,听到碧贵嫔说不舒服,就要使人请御医来,难怪陛下这么疼爱珍妃。如此大方善解人意,连我都疼爱呢,来,珍妃,你就先坐这儿吧。”
她指的位置,是她身后一个四方的小锦凳,这种位置,虽然靠前,可都是给小位分的,嫔以下的妃嫔过来讨好前边的妃子们,聊天坐的。以章滢如今的位置,还需要坐在那儿讨好魏贵妃吗?这明显就是讽刺章滢。
魏贵妃这种看不得人家好,一看别人不好就忍不住落井下石的性格可是一点儿都没改。
安嫔呆在另外一旁,看到旁边这些宫嫔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知道章滢这一年来太过受宠,即便是她为人并不如何骄横,女人的妒忌心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她倒霉的样子。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章滢道:“珍妃,十公主说让我送个东西给你,不如你到我这边来坐吧。”她指着身边的一个空位。
其实大家都听得出安嫔是为章滢解围,可魏贵妃好不容易能看到章滢吃瘪,哪里会轻易甘心,双眸横着安嫔,似笑非笑道:“安嫔,你那位置偏僻的很,如何让珍妃坐,还是坐我这,这儿视线好,才看的清楚啊。碧贵嫔,你说是不是?”
碧贵嫔掩着嘴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充满了讽刺,“可不是嘛,这位置真好,有珍妃姐姐坐这里,也许我腹中的龙胎都会感觉好一些呢!”
章滢心里看着这两个女人很快拉成一线,想着平日里魏贵妃对碧贵嫔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这宫中的人,真是一时敌一时友,让人恶心的紧。
魏贵妃愈发得意,指着台上的戏道:“珍妃还不来坐,这一出《霸王别姬》不是你最喜欢看的吗?莫要误了好时辰啊……”
那戏台上饰演楚霸王的戏子已经念白:孤,西楚王项羽。自出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恨刘邦任用张良,聘请了韩信与孤鏖战。将孤困在九里山前,设下十面埋伏。是孤误入龙潭,杀得孤丢盔卸甲。幸遇魏豹将孤放出阵来,才得保全了性命。苍天吓,天,不料孤五载功勋竟要付与流水!
虽然平日里这英雄美人的悲壮戏曲是章滢爱看的,可此时却刺耳之极,就算坐下了她也没那心思欣赏到底演了什么东西。
到了此时,大概是觉得闹的有些过分,惹得一下命妇都看了过来。东太后那庄重的瘦削面庞上,干瘪的嘴唇缓缓地起合,“坐哪都随心意,能看戏的都是好地方,有什么好争的,莫浪费了那戏子的唱腔了。”
她的语气并不重,然说话声音沉沉如重钟,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出来,有一种自骨子里沉淀的威严。魏贵妃在东太后的手中是吃过亏的,如今后宫之事,东太后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她斜睨了章滢一眼,觉得今日已经过足了瘾,掂量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了,也微微笑着住了口。
那台上的楚霸王,他身着白黑色武将靠子,前后两片满绣鱼鳞纹,腹部绣一大虎头,背上更有三角形的靠旗四面,一身装束威风凛凛,却比不过那楚霸王双眼灼灼如虎,举手投足王者霸气尽现,一走一行之中,将楚霸王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戏子真是不错,不像是在唱戏,完全就像一个真正的霸王。
碧贵嫔欣赏了一会,朝着东太后道:“这戏班子臣妾倒是第一回见到,感觉和以往的那些都不同呢。”
东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点点头,“是不一般。”古井般幽深的垂皮眼里,划过一抹老谋深算的光点,沉在无尽的深渊之中,根本就无人能察觉。
坐了半晌之后,开始章滢说去请的御医已经到了,碧贵嫔本来也不是多喜欢看戏,不过能怄一怄章滢,觉得心里畅快而已。
这叮叮咚咚的响声听了她也觉得不舒服,便顺势站起来,走到天籁阁旁边的琳琅阁去让御医给她请个平安脉。
碧贵嫔站起来,擦着章滢的位置走过两步,突然回头一笑,语气娇软柔和,道:“珍妃姐姐,那位置我已经空出来了,你可以去坐了。”说罢,转身就走,留下一路隐忍的笑声。
章滢额头神经气的一跳一跳的,什么叫位置空出来,她可以去坐了,那明明就是她珍妃的位置。她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将碧贵嫔那副得意的嘴脸扇得稀烂,却?p>夤凶罴苫涞木褪潜┡僬哒飧鍪焙蚺隽吮坦箧桑ㄈ换嵋ㄗ哦亲永锏奶ザ扒蛔魇疲炊运焕缓妹腿坏纳詈粑刂谱约旱那樾鳌?p>
可一看到那处本来是属于自己坐的位置,她便觉得刺眼的很,再也看不下去,唤了米儿扶着她出去透透气。
安雪莹坐在另外一边的台子上看到那边的争吵,有些不明白的蹙起眉头,“云卿,你瞧珍妃和碧贵嫔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前一后两个人都走了?”
云卿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动静,此时听到她问话,根据自己的推断,简单地道:“碧贵嫔仗着肚子里的龙胎,占了珍妃的位置,珍妃估计龙胎不得不相让。碧贵嫔走的时候,大概跟珍妃说了什么,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她也不想看戏,出去透气了。”
因为在宫中,周围都坐着人,云卿和安雪莹都没像私下里叫章滢名字,而是唤她珍妃。
安雪莹一脸佩服的望着云卿,“你和我一样都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如何能猜的出所发生的一切,听你这么说,好像刚才你就坐在现场一样。”
云卿微微一笑,“没有那么夸张,我也只是根据她们脸色的变化,动作,以及现在在宫中所处的位置,和每个人的性格所猜测出来的,这就像看戏一样,每个戏子都有自己的角色,每一个角色又有自己的固定思想和动作,揣摩久了,也就看得出了。”
安雪莹知道云卿说的随意,可这世上多少人看戏听戏一辈子,也永远做不到云卿这一点。
云卿一边说话,一边望着坐在台上最前面位置的东太后,她穿着一袭深棕色的绣卍字福的长袍,边角都是简单不失大方的方形回纹,因为今日的场合,她脖子上挂了一串碧鸀色的项链,远远看起来,自有一方大气,是旁边魏贵妃雍容所不及的沉稳,这是一种年岁的沉淀。
她想起东太后当初为逼章滢进宫而做的一切,那般的手段凌厉迅速,根本就让人来不及反应。如今章滢进宫得宠,却不将她放在心里,东太后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的怀疑吗,还是说她早已经知道,只是在找个机会,将章滢一举除掉呢?
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起身道:“雪莹,我有事出去一会儿,等会见。”
没过多久,便听那台上妩媚动人的虞姬正甩着长袖,声音凄凄道——启禀大王:看夜深了,倘若那贼暗地埋伏,岂不中了他的诡计?况且大王饮酒带醉,今晚暂息一宵,明日再与他鏖战。
她抑扬顿挫的腔调一落,便听到琳琅阁方向传来一声凄厉恐怖的惨叫声,惊得正在全神贯注看戏的福贵嫔全身一抖,用手捂着心口回头望去,“听这声音,好像是碧贵嫔的,她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下,莫说是看戏了,碧贵嫔出事事小,她肚子里的胎儿事大,东太后领着魏贵妃,婉妃,福贵嫔等几个位分高一些的妃嫔便朝着琳琅阁走去,其他的妃嫔被责令留在位置上,不许妄动。
众人到了琳琅阁前,云卿也正巧从另外一边走来,朝着东太后行了礼,便随着众人一起进去。
琳琅阁是一处三层的精致小阁,精巧玲珑,每层有三间厢房,在里面可以看到御花园中的江南景区,而这时,便看到碧贵嫔身边的宫女惊慌的朝着众人跑过来,口中大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英嬷嬷板着脸儿,望着那宫女道:“进宫这么久,没学过规矩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宫女才收了收心神,眼中充满了惊恐:“碧贵嫔,碧贵嫔她流产了!”
东太后眼中一闪,面色依旧淡而平静,朝着宫女问道,“哪间屋子?”
那宫女爬起来,带着众人朝着左边第一间厢房走去,刚好撞见章滢从里面出来,她脸色苍白,看到所有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手指都忍不住发抖,“碧贵嫔流了很多血!”
房门推开,所有人都看到碧贵嫔正躺在美人塌下,整个人缩成一只虾米般,双手捂着小腹正在痛苦的呻一吟,她桃色的裙子下一滩滩红色的血迹将身下名贵的驼毛毯染得一片暗红,让人看了不由的皱起眉头。
魏贵妃等人一见,就舀帕子捂住了唇鼻,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暗道晦气。
东太后见此,朝着宫女道:“碧贵嫔的身子一直是谁照顾的?”
“回东太后,是曹御医一直负责娘娘的胎儿。”宫女低头道。
“赶紧宣他过来!”东太后一身吩咐,立刻有内侍咚咚的跑下楼去宣旨,其他人则将惨痛的碧贵嫔扶到了床上,等着御医前来,不过那地上那一大滩的血迹,宫里的女人都明白,这孩子十有*是保不?p>×恕?p>
处理好这边的事儿,东太后缓缓的转过身来,老而干瘦的身躯并不因为年龄而显得孱弱,她拨了一粒手中的佛珠,望着站在一旁的章滢,缓缓地问道:“珍妃,你为何在此处?”
此时章滢视线还落在那一滩血迹之上,只觉得头昏眼胀,心中发虚,那艳丽的胭脂也遮不住她慌乱的苍白,细声细气的回答,
“回太后娘娘,臣妾方才听戏听的头有些晕,便打算出来走走。正巧走到了琳琅阁下,便被上面丢下来的东西砸到了头,臣妾一看,正是碧贵嫔靠在窗头,用吃了的栗子壳砸臣妾,臣妾一时气不过,便上来和她论理,谁知道刚和她说了两句,她就倒在了地上,说肚子疼,然后就流了许多的血,臣妾十分惊慌,想要出来,便看到了太后娘娘您来了。”
她也不知道碧贵嫔怎么会突然流产,自己上来都没和她吵架,只是让她不要如此嚣张。
可是突然碧贵嫔就倒了下来,自上一次人熊袭击的事情后,她见到血总有晕眩感,见到那么一大滩的血,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思绪还有些混乱。
不过那时候,她反应再快,走出去也只是碰到东太后她们,结果都一样。
东太后并不多说,听完她的话后,只让人将明帝请来处理。珍妃是明帝的宠妃,碧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又没了,还是明帝来处理的好。
章滢站在云卿的身旁,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脸色极为紧张,“云卿,怎么办,刚才没有任何人在这里,我该怎么办?!”
她的手冰凉且潮湿,云卿能够清晰的感受她的害怕,越在宫里呆的久,就越明白,有时候没有证据便等同有证据,刚才章滢进来的时候,只有她和她贴身的宫女米儿,所有人都看到她刚才在这里,而碧贵嫔又是流产了,真是百口莫辩,说不清楚。
她轻轻拍了章滢的手背,“不要紧张,若不是你做的,你就跟陛下说不是,总不能冤枉你去的。”
这件事,怪不得章滢,换做任何一个人,被人用栗子壳砸头,那都是不能忍受的。更何况还是比自己要低级的嫔妃呢。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首当其冲的是一袭着明黄色的龙袍的高大身影,明帝走进来,眸光落在地毯上的血迹上猛然一紧,随即走过去站到了碧贵嫔身边。
跟在他身后的曹御医见一屋子的主子,要跪下行礼,明帝厉声喝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过来救人!”
“是!”曹御医一个跪拜的动作立即收起,几步走到床前,细细的把脉之后,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情况如何?”明帝垂眸望着他,声音冷沉。
曹御医转过身来,恭谨地回道:“碧贵嫔肚子里的胎儿,只怕是保不住了。”
纵使进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帝还是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暖和失去子嗣的痛心,才缓缓睁开那双威严的龙眸,声音冷如刀锋,“怎么会保不住的?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曹御医吩咐旁边的宫女去端补气汤药给碧贵嫔喝下,听到明帝问话,接着回答道:“回陛下,碧贵嫔的胎儿一直都很安稳,可是根据臣刚才诊脉发现,碧贵嫔的腹部似受过重创,胎儿两月正是不稳之时,若遭重击,实在难保。”
“重击?”明帝目光骤然一冷,“怎么重击的?是谁重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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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击?”明帝目光骤然一冷,“怎么重击的?是谁重击的?”
屋内的人被他那一身戾气震的不敢出大气,不过眼神都瞟向章滢,魏贵妃手中抱着暖炉,脸色状似惊讶的望着章滢,“陛下,臣妾们都是刚过来的,来时便看到碧贵嫔躺在了地上,情况并不知晓。不过,当时还有珍妃在屋中,也许她对情况知晓的比较清楚。”
“珍妃当时在?”明帝看了一眼章滢,目光扫了一眼坐在床头,脸色极白的碧贵嫔。
碧贵嫔刚喝下端上来的补气汤,身体舒服了一点,听魏贵妃这话,撑起身子伸手朝着明帝的身上靠去,手指紧紧攥住龙袍的下摆,凄声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怀了陛下的龙胎,惹来人嫉妒还不自知,还以为真正是什么好姐妹,谁知道竟然能下这样的毒手,陛下……”
云卿看了一眼碧贵嫔,显然这位贵嫔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她一句话都不会直指章滢,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她的龙胎惹了人嫉妒,让人弄下来的。
明帝一脸沉郁,扶着碧贵嫔,肃声道:“是谁对你下手的,你尽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碧贵嫔看了章滢一眼,眼眸含着怒色,又像是有所顾忌,半晌后,一把扑到了明帝的怀中,泣声道:“陛下,是珍妃,珍妃啊,她说要找臣妾说话,臣妾本在这里给曹御医把脉的,把了平安脉后,曹御医就走了,臣妾觉得有点闷,就靠在床前吃烤栗子,不小心掉了栗子壳下去,掉在了珍妃的面前,她便冲了进来,怒骂臣妾,臣妾与她道歉,她不但不听,反而怒气难遏,冲过来对着臣妾的腹部就是两脚,还说臣妾没有她位分高,有什么资格在她前面怀孕!”说罢,就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章滢听到碧贵嫔的话脸色一瞬间由白到青,由青又到红,碧贵嫔所言是三分真,七分假,本来不是如此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说,完全就变成她嫉妒成怒,动手伤人!
从东太后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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