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下属,按照礼节,本应该在上任前就去拜访陈登……所以,陈家既然开口,广陵之行也就刻不容缓。
“胡班,那濮阳先生在吗?”
“回王先生的话,濮阳先生与我家主人,一同去了广陵。”
王成问道:“濮阳先生也去了,那如今谁留在县衙?”
“哦,是我家公子!”
“曹公子吗?”
“正是……公子本来也应该前去拜会陈老太爷,只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就留在了海西县。”
“这样子啊!”
王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王先生,可要见我家公子吗?”
“哦,既然公子有恙,那我就不叨扰了!对了,邓县令可提过,准备何时征召兵马,围剿海贼?”
“这个嘛……”胡班摇摇头,“主人好像没有提过这件事!铲除了陈升之后,主人也只是命人召回了一百巡兵,交由冯超和潘璋执掌而已。其他的……哦,我想起来了,主人还说,必须要加强对集市的治理,还说准备出台一个……那名字太拗口,我有些想不太起来……哦,治安管理条例。”
“啊?”
王成一脸愕然。
“那是什么东西?”
“全名叫做海西县北集市商业区治安管理条例,具体是什么内容,就不是小人能够打听的事情了。”
“海西县北集市商业区治安管理……条例?”
这一长溜的名字,的确是有些拗口。
王成搔了搔头,偷偷塞给胡班一贯钱,而后告辞离去。
这个劳什子商业区什么条例,究竟是什么?
王成一头雾水的走了,胡班看着他的背影,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钱,轻声笑了起来。
“胡班,你笑个什么?”
“哦,刚才又有人过来询问,我依着公子的吩咐回答,又得了一贯赏钱。”
“娘的,公子这一手,可真高明。”
“那是……我这一晌午,就得了快两贯钱。不过说起来,还是王成大方,一出手就是一贯。”
和门丁说笑两句,胡班就走进了县衙。
他绕过衙堂,穿过夹道,走进一个拱门,便来到了曹朋所居住的跨院。
跨院里倒是很安静,一间书斋,两排厢房,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胡班走到书斋门口,敲了敲门,把房门拉开。
“公子,王成来了!”
“他来干什么?”
曹朋坐在一堆案牍中,正在翻个不停。
胡班进来,他头也没有抬起来,直接发问道。
“他是来见主人……不过主人不在,他就没有再说求见的事情。”
“那他有没有说其他的事?”
“哦,他只是问了一下,主人何时平剿海贼。”
曹朋身子一颤,从案牍中抬起头。
“他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对打海贼的事情这么热心?
我记得他第一次拜访我姐夫之后,便慌慌张张的对外宣扬,险些让我姐夫陷入尴尬的境地。”
“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
曹朋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之色,直起身子,轻轻搓揉太阳穴。
这两天,的确是把他累坏了!
为了查找关于鱼吻铜镇的事情,他几乎翻遍了档房里的案牍。不得不说,古人记载的档案,往往是寥寥数语,便说明了很多问题。曹朋好歹也重生了快一年,对于东汉末年的修辞造句,多少有些了解。可了解归了解,当他把这些案牍拿出来查阅的时候,着实是太辛苦。
一句话,往往要反复推敲,才能弄清楚一些意思。
曹朋正捧着一部类似于海西地方志的竹简,上面记载的,大都是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
就类似于,地方传说?
恩,好像《搜神记》那种类型的志怪体。
放下竹简,曹朋从案牍中起身,顺手抓起两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球。
这对玉球是从陈升家里抄没而来,据说是陈升最为喜欢的东西。曹朋是觉得,这玩意儿看上去挺像后世的健身球,所以便留了下来。两个白玉球在他手中滚动,不时发出清脆声响。
“这位王先生,对打海贼的事情,倒是热心的有些过分。”
他走出书斋,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冬天的海西就是这样,湿漉漉,潮乎乎,让曹朋多少感觉不太舒服。他在门廊上缓步而行,胡班则在他身后,不急不慢的跟随着……
“胡班,陈升的家产清点如何?”
“夏侯大哥还在清点。他早上走的时候还说,陈升的家产是在太庞大,一时间很难清点出来。”
“恩,让夏侯做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了。”
陈升生前的生意,涵盖了金市、粮米、木作、布庄等行业。
此外还有典当,田庄等各种生意,五花八门,非常繁杂。而且,还需要清点人口,登记造册,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海西现登记在册的,有大约三万余人。可这是两年前的人口数量。现在的海西,究竟有多少人口?谁也说不清楚。地方土豪,家中多有蓄养的奴仆。这些奴仆属于土豪们的私有财产,并不在户籍上显示。陈升占有海西大片良田,那么他名下的奴仆,究竟有多少人?还需要仔细的盘查和清点……夏侯兰打仗可以,做这种事,却不上手。
没错,陈升死了!
邓稷也似乎在海西站住了脚。
可实际上呢,邓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建立起来一套完善的成员班子。
一般而言,一座县城,除了县令之外,还需要设立县丞一人,管理文书、仓狱;县尉一至两人,管理治安。县丞和县尉以下,还有主簿、功曹、掾、史等职务。另外还必须有三老,里长等最基层的吏员。县令或者县长,是由朝廷任命。但州郡同样可以过问县里的人事。
不过海西的情况特殊,陈登并没有插手其中。
而今,邓稷已经打开了局面,那么一套幕僚班子的建立,就迫在眉睫。
县丞的职务,已被濮阳闿担当;县尉嘛,周仓和夏侯兰都能够出任。曹朋现在的职务,是海西县兵曹。可实际上呢,他手里一共也只有那一百多兵马。冯超出任兵曹史,潘璋为兵曹掾,已经是整个海西县的武装力量。余者,诸如户曹、法曹、仓曹、工曹等职务,尚处于空缺。
想要治理好海西县,单靠邓稷一个人,并不现实。
濮阳闿的学问非常出众,可处理这些琐事,未免有些不足。
所以当务之急,邓稷需要征辟一个主簿,还有各部功曹,然后才算是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班子。
可想要建起一套班子,真的很难。
没才能的人,用了也是白用;有才能的人,谁又会愿意屈居邓稷一个普通县令的手下做事?
曹朋拍了拍额头:得要给姐夫,找些帮手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胡班,我让你放出去的消息,你可曾放出去了?”
“公子,都放出去了……不过,他们都问我,那什么条例,究竟是什么?”
曹朋微微一笑,“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喏!”
“好了,你先下去吧。”
胡班躬身退下。
曹朋在回廊上慢步行走,手中的玉球,越转越快。
鱼吻铜镇!
神秘的凶手……
还有那传说中的宝藏。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脑海中也渐渐的形成了一条脉络。
根据海西地方志……哦,就是那本志怪体的竹简上记载:李广利在投降匈奴人之前,的确是埋藏了一大笔财富。可是,从汉武帝至今,数百年间竟没有人找到这笔财富的所在,连那座所谓的迷宫,渐渐的也就成了一个神话传说。到如今,这传说已不太为人所知道了。
李广利的宝藏鱼吻铜镇,近年来海西县令离奇的死亡,麦成在县衙的驻留……
所有的一切,似乎隐隐把矛头指向了麦家。
而这个麦家,又是海西本地的豪族,不但有悠久的历史,还有很高的声望。
陈升别看表面上霸道,可若是和麦家相比,那就是一个渣!麦家,才是真正的海西一霸!
曹朋可以毫不留情的对付陈升,但却不代表,他可以对付麦家。
前世,他凭着一腔热血,不畏权贵,到头来落得个家破人亡;这一世,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充当英雄!所以在面临同样的问题时,曹朋决定暂时隐忍,先不急于来破解这个谜团。
毕竟,邓稷还没有在海西县扎下根……
还有一件事,王成这两天好像很活跃。
也许是处于刑警的本能,使得曹朋从一开始,便对王成有一种警觉。
根据他得来的消息,王成的确是个好人。他为人豪爽,他乐善好施,他不求奢华,过近乎苦行僧一样的生活。这样一个人,真的很完美。但也正是这种完美,让人感觉着王成不真实。
好像,是刻意做出来的完美!
如果真是如此,他为何要做出这个假象?
大善之下,必有大恶。这是曹朋的感觉……王成对平剿海贼的热诚,更令曹朋感到了怀疑。
呼……
还真是一桩复杂的事情!
曹朋深吸一口气,在回廊上站下。
冬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曹朋却意外的发现,在院墙的一角,一朵梅花,正在悄然绽放!
第132章 夏虫不可语冰(下)
在忧心忡忡中,海西县的贾人们,渡过了两天的辰光。
邓稷,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并非是一个人回来,除了濮阳闿和他一同回来之外,邓稷还带来了两个人,一枚首级。
这首级,正是陈升之子陈夔的首级。
当日陈升出事,陈夔得知以后,便逃离海西,到广陵避难。
但他如果只是求一容身之所也就罢了,偏偏还挑拨离间,试图挑动广陵陈氏与邓稷发难……陈珪得知后,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斩了陈夔。此次邓稷前去拜访,陈珪用陈夔的这颗首级,表明了他的立场。他表字汉瑜,自然尊奉汉室。邓稷是汉帝官员,他理应协助行事。
除此之外,陈登得知邓稷手下无可用之人的时候,便主动向邓稷推荐了两个人。
这两人,一名名叫步骘,字子山,比邓稷大两岁,是广陵郡淮阴人;另一个名叫卫旌,就是广陵县本地人,表字子旗,与邓稷同岁。
说起步骘,也是有来头的人。
据说步骘的祖先,是周代晋国大夫杨食。因其采邑在‘步’这个地方,所以便以‘步’为姓。
后步氏族人有步叔,曾为孔丘弟子之一。
秦汉之交,步氏族人有为将军,因功而得淮阴侯,步氏便成了淮阴大族。
步骘便是步氏子弟,但并非嫡支。他父母早故,孑然一身,与卫旌交好。二人白天种瓜,夜间读书,在当地也小有名气。步骘本人,精于各种学问和技艺,堪称是博览群书,宽雅深沉。而卫旌则性情刚直,有钟离昧的风范,好兵法,喜商君书,素以步骘为兄长而侍……
如果换一个人,未必能看得上邓稷。
步骘虽是士族出身,但说较起来,倒是和邓稷颇为相似。
邓稷的祖上,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邓禹。到了邓稷这一辈儿,和步骘一样,都属于远支。
祖上的荣光他们没有享受到半分,同为庶出子弟,也受过族人的逼迫。
邓稷是当了小吏,而步骘则跑去种瓜。两个人,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意,再加上濮阳闿的学识渊博,很容易便得到步骘的认可。陈登亲自推荐,步骘也不好推辞。而且,这年月种瓜终究不是一桩长久的事情。而他本身又没有功名,想要获得一个好前程,并非容易的事情。
所以步骘得陈登举荐,邓稷亲自登门,便表示愿意相随。
卫旌呢,则是以步骘马首是瞻。而且海西距离广陵也不算太远,他干脆随步骘,一同前往。
步骘清瘦,大约有174左右的高度。
卫旌则敦实许多,170的身高,配合他的身材,看上去很壮实。
曹朋乍听步骘之名,心里面也是一怔。
步骘,这名字听上去,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卫旌倒是不太清楚,好像三国演义里没有出场;但步骘……曹朋肯定,他在三国演义中露过面。
“此乃我妻弟曹朋,字友学。”
邓稷在府衙内,为步骘两人引见曹朋。
“就是濮阳先生所说,通读《诗》《论》之曹友学?”
“呵呵,就是他!”邓稷笑道,“不过通读《诗》《论》,倒是有些过誉。他如今忝为我的兵曹,执掌海西兵事……友学,子山兄学问出众,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多请教。
从今日起,子山兄便是我海西主簿。”
曹朋连忙行礼:“小弟曹朋,见过两位兄长。”
步骘露出和善的笑容,连忙搀扶曹朋,“步子山不过一落魄之人,得邓县令看重,前来投靠,日后还需曹小弟多关照。”
他言语间,没有那种士人特有的高傲,声音听上去很清雅,喜怒不形于色。
曹朋连忙客套,“小弟不过尸位素餐,那当得‘关照’二字?子山先生能来,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哦?”
“如今海西百废待兴,许多事情杂乱无序。
小弟对这案牍之事,素来敬谢不敏,却被邓海西强拉来,清点账册户籍。这两日,小弟正为此而头疼。子山先生一来,小弟总算可以脱身出去……呵呵,日后就要多辛苦子山先生。”
步骘原以为,曹朋会有所刁难。
在他看来,曹朋或许真有才华,但不免年少,心气高,会恃才自傲。
好不容易在海西站住了脚,身为邓稷的妻弟,在海西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过来,等同于是要抢夺曹朋的权力。步骘甚至做好了准备,来迎接曹朋的刁难。哪知道,曹朋居然这么爽快的把手中的事务交出来。言语间,更听不出半点的埋怨,似乎非常开心。
这个少年,很有意思!
步骘心里面暗自赞道,但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笑容。
“小子倒也知事……”
卫旌突然开口,脸上露出嘲讽笑容,“不过,你小小年纪,又有何德能,做这海西兵曹呢?”
“子旗,不得无礼。”
步骘闻听,连忙开口想阻止。
但很明显的是,他还是没能拦住……
他清楚卫旌的想法:卫旌并不想过来,只因为自己要来,不得已相随。
其实,在陈登推荐他二人前,步骘和卫旌已准备离开广陵,前往江东谋求出路。虽说广陵现在太平,可是在平静中,却激流暗涌。有志之士,大都能感受到这股激流所含的力量……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这广陵郡,势必会成为战场。反倒是江东之地,如今还算是安全。
曹朋诧异的看着卫旌,突然笑了。
“阿福,不得无礼!”
邓稷对曹朋,再熟悉不过。
每当他露出这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笑容时,往往会有凌厉的反击。
“子旗先生所言极是,小弟的确是无甚德能。不过,小弟听说,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岁可以为相,霍骠骑十七岁便成为骠姚校尉,随卫大将军击匈奴于漠南,以八百人歼两千余人,俘获匈奴相国与当户,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和季父。勇冠三军,而被拜为冠军侯!
小弟今不过十四,仍一无所成。
所做之事,不过杀中阳山恶霸,诛陈留盗匪,斩海西一霸陈升于马下耳,又怎敢称德能呢?”
那言下之意,我年纪虽小,却做了不少事情。
你年纪比我大,有没有做过利国利民的事情呢?如果没有的话,还是请你闭上嘴巴……
卫旌,好像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
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曹朋,一顿足,扭头便走。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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