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嘛?”
“去那边看一看,今天是二十九,最后一批海民入屯。明儿个年三十,总算是可以了了一桩事情。”
三万海民入屯,也是个浩大的工程。
短短一个月多月,便安置妥当,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曹朋没有插手这件事,全部是邓稷在负责。如今听说这屯民即将全部安置下来,他也立刻生出了好奇心,想要去看一看,那些海民安置的情况。毕竟,这一切也算是他一手操作的结果。虽然收尾阶段曹朋没有过问,但是当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之后,他还是想去看看结果。
于是,曹朋和邓稷跨坐马上,往堆沟集方向行去。
堆沟集,位于海西县城东,毗邻大海。由于它地形的原因,使得堆沟集成为一处天然的港湾。
海风习习,颇为清爽。
曹朋和邓稷纵马上了一座土岗,可以鸟瞰整个堆沟集。
空旷的港湾里,拥挤着许多简陋茅棚。只见戴乾正带着一帮隶役,安排海民有序的离开港湾。
港湾外,则有冯超潘璋各领一支人马,负责送海民前往屯营。
海港内,周仓也带着一批人,负责港内的治安……
八艘海船停泊在港湾里,显得很醒目。那些船只的体积不小,每艘船差不多能容纳两百人左右。
“姐夫,这些船,你准备如何安置?”
邓稷摇摇头,“目前还没想出一个主张……这些船都是薛州的船,也没有进行过造册。我留着这些东西,用处也不是很大。所以考虑着,等海民安置妥当后,就把它们全部焚毁。”
“慢着!”
曹朋连忙阻止。
他想了想,轻声道:“要不然,把这些船先交给周叔打理?”
“哦?”
邓稷疑惑的看着曹朋,有些奇怪的问道:“留这些船,做什么用处?”
“有备无患,有总比没有强……反正养护这些船只,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先留下来呗。”
“可是,也没人操作啊。”
“这有何难,让周叔从海民里征召些人手就是。
这些海民,总有会操舟的。把他们聚集起来,不就有人操作了?”
东汉末年时期,人们并没有什么海权意识。而且这时代的船只,也不可能进行什么远洋航行,主要是集中在内海地区。曹朋可不会造船,他甚至对这个时代的造船业,也不是特别了解。但下意识里,还是希望能保留下这些船只。至于能派上什么用途,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好。
邓稷搔搔头,“可把这许多船只停泊在此地,不免招人耳目啊。”
“郁洲山呢?”
“郁洲山怎么了……”
曹朋想了想,轻声道:“说起来,郁洲山如今应该是空置的吧。”
邓稷点了点头,“没错,三万海民迁涉海西之后,郁洲山基本上已经空置,也没有什么人了。东海郡对郁洲山也没什么兴趣。据说卫弥也不想派兵驻守,所以那边如今是一座空岛。”
“把海船,停泊郁洲山。”
“啊?”
曹朋沉吟片刻,轻声道:“郁洲山勾连琅琊、东海和广陵三郡,我们可以把郁洲山做为一个枢纽,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反正我是觉得,郁洲山若就这么丢弃了,不免有一些可惜。”
对于曹朋的思路,邓稷是从来不会去费心思琢磨。
既然曹朋想要占取郁洲山,而如今郁洲山又是一个无人看重的荒岛,留着就留着呗。
他迅速在心里做出了一个盘算,八艘海船,该如何进行安排,所需要的花费,又会有几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周叔在郁洲山先营建一个营地。”
“嗯!”
曹朋点了点头,“姐夫,咱们过去看看,再和周叔好好商议一下此事。”
第162章 班春
郁洲山建营,只是曹朋突发奇想。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要这郁洲山究竟能有什么用。看到那八艘海船的时候,曹朋本能的感觉,郁洲山弃之可惜。毕竟,一个孤悬于外,不受任何约束,而且可以在一昼夜间抵达陆地的岛屿,如果就这么放弃掉,的确有一些不舍。至于郁洲山的具体情况,曹朋也不清楚。不够这个岛屿既然可以容纳三万人生活,那么就一定有它的可取之处,不是吗?
但想要实施这个计划,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至少在目前来说,不太可能。
一来,马上就是年关,估计大家也没有那个心情;二来,海民入屯之后,开春就是农耕时节。这是海西第一次屯田,意义非常重大。这个时候,邓稷也的确是抽不出精力去郁洲山营建。
如果这样计算的话,来年初夏开始操作,已经是最好的预测。
所以,曹朋倒也不是太过于心急……
……
建安二年,随着除夕的到来,悄然渡过。
回想这一年,曹朋也不由得感慨万千。去年这个时候,他和邓稷一起到了九女城大营。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自己一家的命运,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遇到了魏延,夕阳聚遭遇伏击。而后救下典韦,又认识了夏侯兰……也就是在那时候,邓稷失去了一只臂膀。
随后劫囚,逃亡……
好不容易到了许都,却马上成了阶下之囚。
只是没想到,那一段牢狱之灾,却成就了一个传奇。
小八义横空出世,也使得曹朋在许都,结交了一批知心朋友。
随后,又经历了许多事情,辗转来到海西。
如今回响起来,恍若如梦啊!
曹朋坐在曹掾署的庭院里,背靠廊柱,仰望星空。
身后,脚步声响起。
曹朋头也没回,依旧坐在门廊上。
王买走过来,在旁边坐下,拿起曹朋身边的酒壶,喝一口之后,长出一口浊气。
“阿福,还不睡吗?”
“睡不着。”
曹朋从王买手中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口。
“明天就是班春,之后再过三天,咱们就得离开海西,前往广陵。
突然有一些感慨,所以想静一静……呵呵,咱们到海西,还没等安稳下来,便又要启程了。”
“是啊,我也觉得,这一年来,如同造梦。”
“哦?”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咱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除了习武,每天好像没什么忧愁事。可如今,地位虽然与早先提高许多,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快活。事事需算计,事事要计较……北集市虽然不大,可每天所见所闻,却好像包涵无数。有时候,我真的感觉着,很累。”
曹朋闻听,不由得诧异看着王买。
他发现,他这一年来不停的往前奔跑,却好像忽视了许多东西。
王买只是个少年!
许多在他这个年纪的人,此时此刻,正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自己,却把他卷入了漩涡。如果王买出生于一个大家族,也许还不会产生太多的感慨。
偏偏他此前,只不过是中阳山一个猎户子弟。
短短一年,一下子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对王买而言,的确是有一些负担。
曹朋感觉着,自己有些自私了!
“虎头哥!”
“嗯?”
“对不起!”
王买一愣,坐直了身子,“干嘛说这种话?”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可能颠簸辗转,不但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而且还和王伯伯父子分离。”
“欸,你这是什么话。”
王买不由得笑了。
“你我是兄弟,再者说了,我觉得现在这生活,倒也过得刺激。”
“可是……”
“阿福,你听我说。”王买露出庄重之色,盯着曹朋到:“我知道,你将来是做大事的人。
我爹也这么说!
我虽然没甚大志向,可也希望自家兄弟,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咱们在许都大牢之中,一个头磕下去,这一辈子都是兄弟。所以,你别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不是兄弟之间的言语。我和五哥,起于贫贱。大哥他们之所以肯和我们结拜,我知道更多是因为你的缘故。能和你做兄弟,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都算不得什么。”
曹朋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突然举起酒壶,“虎头哥,让咱们一起做一番大事业吧。”
说完,他喝了一大口酒,把酒壶递给了王买。
而王买接过来,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啪!
两只手击在一处。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曹朋笑眯眯的说道,王买则用力的点了点头。
……
班春,是一个传统的活动。
每年春天正月,天子会举行藉田仪式,以鼓励天下农耕。
在举行藉田仪式的同时,各地府衙还要举行‘班春’的活动。所谓班春,也就是颁布春令,督促百姓及时进行耕作劳动,以避免耽搁了春耕时节。
《后汉书·礼仪志》记载:立春之日,液漏未尽五刻,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靑帻,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
四更时,曹朋等人便换上了班春所着的衣衫服侍,一同来到县衙门前。
此时,海西乡老缙绅,包括九大行首在内,一应有头面的人物,早早便聚集在县衙的门外。
班春,是一桩大事。
可不能牵杂私人的恩怨。
哪怕是有一些人对邓稷还持有不满,可是在班春日,也必须要老老实实过来集合。
这是海西县自兴平元年以来,四年间第一次举行班春。早先由于种种缘由,加之又没有官府督促,班春活动几乎被废弃掉。而今邓稷开春第一道政令,就是举行班春活动。也正是向海西百姓表达出了他的信念。同时,也代表着官府的威信,在新的一年中,将会重新建立。
黄整潘勇等人,纷纷向曹朋拱手行礼。
他们的脸上,带着浓浓笑意。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邓稷通过封锁盐路,将抄没的私盐转而为官盐。
而后又开设盐引,交由黄整等人进行贩卖。淮南地区的盐路,此前几乎是被麋家所控制,而今海西封锁盐路之后,整个淮南地区的盐价暴涨,也使得黄整潘勇等人,从中大获其利。
同时,正日之后,邓稷和黄整等人,又签订下契约,在距离海西县八十里外一处海湾,开设盐场,煮海制盐。当然了,这盐场一应费用,都是由黄整等人所出,并由此获得了三十年经营权。虽然这一时间,他们还无法看到其中的利益,但可以想象,该会是何等丰厚。
这种种好事,让海西的商贾们,如何能不开心。
甚至一些本地缙绅,也通过各种渠道,表示出想要参一脚的意愿。
不过,此刻再想进入,恐怕就没有早先那般容易。于是已有人开始把目光,投注于盐引……
所以,今天班春,可谓是集中了海西大小所有名流。
近五更时,邓稷一袭青衣,头戴靑帻,走出县衙大门。胡班手持青幡,紧随其后。待邓稷和海西乡老们见过后,胡班把青幡交给了曹朋。可别以为这打青幡是一桩低贱的事情。事实上,班春时节,打青幡的人,一定是本地极具声名者。曹朋先杀陈升,后战海贼……他曾在下邳鏖战宋宪,并曾和温侯吕布交锋的事情,也被不少好事之人打听的一清二楚。
在海西县,若说声望,邓稷第一。
可邓稷之下,最具声望者不是那些本地缙绅,也不是九大行首,而是曹朋。
三万海民入屯,极大的稀释了海西本土的力量。这些人从海民变成屯民,从此将过上稳定的生活。所以,即便是他们中有亲人死于邓稷曹朋之手,可是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当海贼,本就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的活计。
他们杀人,同样也要承担被杀的命运……
颠簸流离多年,海民们对这种事情,倒也是看的格外清楚。
吕蓝在祈儿的陪同下,混杂在人群之中,正好奇的向四下里打量。
“祈儿姐姐,这个邓县令,很有趣啊。”
“此话怎讲?”
“我记得,爹爹在徐州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举行过这样的仪式。你看这邓县令,到了海西之后,不征兵,也不加赋,反而对耕种之类的事情,这么上心。在下邳,从没有过这种活动。”
祈儿闻听,不由得沉默了!
这也许就是吕布始终无法获得下邳人认可的主要原因吧。
徐州原本是何等富庶,钱粮广盛,在十三州中可谓是名列前茅。可是自从陶谦死后,徐州屡受战火。吕布来到徐州之后,只是不断征兵,不断增收赋税,造成徐州大批百姓逃离……
吕蓝看不懂这种事情,却不代表祈儿看不明白。
毕竟,她年长几岁,经历的事情,也远比吕蓝要多。
陈宫号称吕布身边第一谋者,可他出的主意,大都是令吕布穷兵黩武,从没有过长远打算。
也许来年,可令夫人们建议,使温侯班春?
祈儿这心里面,完全是另一个打算……
来到海西已有十余日,在这里,她们过的倒也逍遥自在。从下邳传来的消息,吕布在泰山郡吃了闭门羹。臧霸由于不清楚吕布的来意,所以不肯开放城门,使得吕布最终无功而返。
同时,张辽和高顺,却在沛县大败刘备,并俘获了刘备的家眷。
这也使得吕布,心里有些失衡。
貂蝉来信说,让吕蓝不要急于回下邳,因为吕布的心情很差。
吕蓝呢,当然也不想急着回去。否则又要面对那种种不开心的事情,倒不如留在海西县快活。
看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邓稷,看着在邓稷身后,手持青幡的曹朋。
吕蓝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出城门后,邓稷依照礼法,祭祀天地,而后命人抬起堆好的土牛。在一阵喧天锣鼓声中,人们抬着土牛东行。
《论衡·乱龙》记载:立春东耕。
东方属木,代表着万物生长,正合了春意。
所以这春耕需由东而起,才算是迎合天地四时五行。
东行十里,邓稷止步。
只见在一片空旷田野中,堆积着上百堆的柴火。邓稷身为海西父母官,带着曹朋走到这柴堆中央,先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光亮时,他大喝一声:“点火,迎春!”
百余垛柴火点燃,火光冲天,照应天际通红。
浓烟翻滚,直冲云霄,人们围拢着火堆,匍匐地面,开始唱起了带有浓郁海西风情的迎春曲。
火光照映天际,直至天光发白。
百余头耕牛集中在田垄一头,一双双眼睛,凝注在邓稷的身上。
根据这习俗,第一犁,应该是由邓稷来主持。
邓稷走到耕牛旁边,抓住了辔头,扭头对曹朋喊道:“阿福,虎头,你们过来,咱们一起开犁。”
能够在海西县闯出今日的局面,全赖曹朋为他出谋划策。
可以说,这海西县是曹朋协助邓稷,一手打下今日的局面。而今,曹朋马上就要离开海西了,邓稷希望曹朋和他一同开犁,为海西迎来一个美好的明天。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种荣耀。
“曹公子,开犁吧!”
“是啊,曹公子,请开犁吧。”
黄整带头呼喊,一时间田垄地头上,人声鼎沸。
海西人也都听说了,邓县令的内弟,之前的海西第一衙内,即将离开海西,远去广陵做事。
也许,他们并不清楚曹朋为海西做了什么事情。
可是他们却知道,曹朋为海西带来了安宁和繁荣。
无论是斩杀陈升,还是击溃海贼;勿论是整顿北集市,亦或者平抑物价。曹朋都参与其中……
只这一点,便足以让海西人,对曹朋怀有一份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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