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曹朋,不免忐忑。
……
天渐渐暗下来。
王买和郝昭最先醒酒,喝了一碗早就备好的江鲜米粥之后,便匆匆赶回军营。他二人身为营中主将,自然不可能久离军营。临走的时候,又把夏侯兰叫醒,让夏侯兰洗漱了一下之后,这才离去。夏侯兰清醒了一会儿,喝了一碗粥,也告辞离去。临走时,他又帮着曹朋把徐宣陈矫和步骘三人扛进了厢房,安置妥当。
步鸾和郭寰,还在收拾那满桌的狼藉。
江面上起了风,从茅屋的窗口拂过,卷起轻纱飘飞。
陈群和曹朋则坐在书房里,看着夜色中的江水,聊起了闲话。
“看起来,曹公已下定决心,夺回徐州了。”
“啊?”
陈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曹朋一怔。
“曹公突然攻打穰县,恐怕是下定决心,之后就要夺取徐州。”
“何以见得?”
“曹公对徐州,早已虎视眈眈。
只是先前由于种种原因,所以未能得手。而今,袁术经去年一战,退守于淮南,已无威胁。曹公如今奉天子以令诸侯,坐拥四州之地,遥控关中。其势愈发强盛,与袁绍难有回旋……此前曹公接连退让,就是因为袁术尚有威胁的缘故。现在袁术一败,荆襄和徐州已成他心腹大患。此次攻伐穰县,其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而后能全力与吕布决一雌雄吧。”
曹朋不禁默然!
他身为穿越众,当然知道,曹操会攻伐吕布。
而吕布之前的行为,更给了曹操足够的借口……
只是他没有想到,陈群居然能看出这其中的端倪。果不愧是三国时期的牛人,这份大局观,恐怕才是真正的大局观。曹朋不知道该如何来应对,于是只笑了笑,却没有接陈群的话。
陈群也笑了……
“以前,我常听人说,曹公思谋深邃。
但说句实在话,我并不是特别相信。所以,曹公进驻豫州的时候,我与家父逃至徐州避难。而今想来,却大可不必。曹公迎奉天子,得正统之名,早晚必成大事。袁绍,恐非曹公之对手。”
“是吗?”
“友学,以你所见,这天下当得‘英雄’之名者,有几人?”
“这个嘛,曹公当算其一。”
曹朋突然生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眼前的陈群,仿佛成了曹操,而自己,则变成了刘备……
青梅煮酒论英雄!
这一幕,莫非要落在他和陈群身上?
陈群一笑,“这是自然……我观能定北方者,非曹公莫属。袁绍虽雄踞河北,恐非曹公对手。”
“为什么?”
“只因袁绍此人,多谋少断,非人主之像。”
曹朋心里一动,“兄长刚才说,曹公能定北方,莫不成以为,曹公定不得南方?”
陈群犹豫了一下之后,轻轻点头。
“江表之地,豪杰辈出,多刚烈勇猛之人。
他们的地域观念,甚至胜于中原。且士族豪强之间,休戚相关。想要平定江表,非一件易事。单只是江表河道纵横,必须要有强横水军。而这一点,恰恰又是曹公目前最为欠缺者。
总之,曹公或可平定北方,但想要征伐江南,恐非一日之功。”
也就是说,陈群认为,将来很有可能出现南北对峙的局面。
而事实上也正如此,只不过不是南北对峙,而是三足鼎立……水军,的确是曹操的一个短板。但想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和南方豪强相抗衡,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从目前来说,曹操不可能意识到,也没有精力来组建水军。乃至后来对荆州用兵,其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要以荆州为根基,建成水军……只可惜,周瑜一把大火,烧毁了曹操的统一之梦。
曹朋小心翼翼问道:“那以兄长之见,何人可占居北方?”
陈群一怔,搔了搔头,“江东孙氏,荆州刘表,皆有可能。只是谁能胜出,非我可以判定。”
咦?
为什么没有提及刘备!
曹朋转念便反应过来,此时的刘备,徒有镇东将军,豫州刺史之名,但实际上惶惶如丧家之犬,而无一容身之地,只能寄人篱下。即便是陈群,曾为刘备效力,恐怕也不看好刘皇叔。
想到这里,曹朋也就释然。
他还想再和陈群交谈,可陈群却突然间变得有效萧索,似乎失去了谈兴。
于是,曹朋也没有和陈群再谈下去,而是安排了一间厢房,供陈群休息。陈群也喝了不少酒,此前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故而滔滔不绝。可现在,那兴奋劲儿过去,倦意顿时涌上来。
倒在榻上,陈群很快便睡着了……
……
夜深了。
郭寰和步鸾收拾完了房间之后,也分别歇息。
曹朋却睡不着,在后院打了一趟架子拳之后,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
站在码头上,任由江风拂面。
远眺,可看到岸边军营中的灯火闪闪,隐隐约约,传来刁斗声声。
那是郝昭的军营所在。
郝昭治兵严谨,据说是从高顺与张辽,颇有法度。
曹朋没有去插手军中事务,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平……练兵,非他所长。
再者说了,有郝昭在,足矣!
曹朋在码头上坐下,赤足放进了冰凉的江水之中。
他怔怔看着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脑海中却回响陈群的那一番话。
打完了张绣,曹操就会收拾吕布。一旦到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如何是好?白门楼的故事,令他记忆深刻。曹朋很清楚,吕布并非是一个能逐鹿天下的人。可就这样看着一代豪杰最终窝囊的死去,实非曹朋所愿。大丈夫,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得轰轰烈烈,而非被人所害。
吕布,被谁所害?
曹朋仰面躺在码头上,看着黑漆漆的苍穹。
貂蝉,与他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可问题是,他该怎样,才能救得下吕布性命?怎样才能偿还貂蝉的恩情呢?
曹朋的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戌时,又下起了细雨。
曹朋躺在码头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被雨丝浇醒之后,他连忙坐起来。江面黑漆漆的,那些渔舟已经熄灭了灯火。曹朋站起身,打了个喷嚏,在雨中站立片刻后,转身准备回去。
哪知刚走下码头,就见小径尽头,灯火跳动。
“谁!”
“啊,公子,是我。”
步鸾顺着小径一路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顶灯笼。
“小鸾,你不是睡了吗?”
“公子,广陵来人,说是有急事求见。”
广陵来人?
曹朋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驻防东陵亭,可实际上还是在广陵郡治下。
只不过,陈登这么晚了派人过来,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他连忙随着步鸾,急匆匆来到正厅。
“卑职霍默,见过曹公子。”
站在曹朋面前的,是一个相貌颇俊秀的少年。
看年纪大约也就是在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袭灰色粗布单袍,外罩一件红漆札甲。曹朋一进门,少年便快步迎上前来,插手行礼。
“你,从广陵来?”
“正是。”
“陈太守派你过来的?”
“喏!”
曹朋揉了揉鼻子,沉声问道:“陈太守派你过来,有何吩咐?”
“陈太守命卑职传令,请曹公子明日辰时之前,务必赶到广陵县。”
“啊?”
曹朋一怔,有些茫然道:“陈太守可说明,是什么事情?”
“这个……太守倒是没有告知卑职。只说命曹公子赶赴广陵……对了,公子可以带上随从,不过最好不要太多人,三五人便可。太守还说,若逾时不至,以军法论处,请公子谨记。”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了状况。
曹朋点头,“请回禀太守,就说曹朋必按时抵达。”
“那卑职就先告辞了!”
霍默转身,匆匆离去。
只留下曹朋站在正厅里,一头雾水。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他有些不知所以然。
来广陵县两个多月了,陈登从没有召见过他。而今突然召见,还搬出了军法,莫非出事了?
“小鸾,小寰,你们干什么?”
正茫然间,曹朋就看见郭寰和步鸾,行色匆匆。
两个少女显然是刚睡醒,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梳洗打扮。步鸾跑进了厨房,而郭寰则冲进曹朋的卧室。
“公子,收拾行李啊!”
郭寰脆生生回答,曹朋这才如梦方醒。
“小鸾,去把子山先生唤醒,让他骑我的马,立刻通知夏侯、王买和郝昭三人前来议事。”
“哦,我知道了!”
步鸾答应了一声,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便跑去叫醒步骘。
曹朋则在正厅里徘徊踱步,双手背在身后,思忖不语……
“贤弟,你这边丁玲哐当的,发生了什么事?”
陈群睡眼朦胧的从卧房里出来,很显然,刚才的动静,把他惊醒。看着步骘那边匆匆上马,步鸾跑进厨房生活,陈群不免感到有些奇怪。驭手走进了正厅之后,他开口便向曹朋询问。
曹朋问道:“太守府中,可有一个叫做霍默的人吗?”
“哦……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了?”
“他刚才奉陈太守之命,让我明日辰时之前,抵达广陵县。还说让我带三五个随从,扈从不要太多。我就在奇怪,陈太守突然召见我,还弄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命令,究竟是何用意?”
陈群,也愣住了!
第170章 河一斩
天亮了!
却又下起了雨……
曹朋和陈群行色匆匆,终于在辰时之前,抵达广陵县。
其实,东陵亭距离广陵县并不远,只是由于这连番的雨水,使得道路泥泞崎岖,格外难行。
一夜未睡,曹朋不免露出疲乏之色。
不过他却不敢耽搁半分,到了广陵之后,便直奔陈府。
陈群看上去也很累,但还是跟着曹朋一起过去。徐宣和陈矫没有过来,只因为昨天酒醉,一时还醒不过来。在陈府门前,曹朋甩蹬下了马,而陈群也从马上下来,和曹朋登上门阶。
得到了陈登的征召后,曹朋连夜安排妥当。
他命王买接手东陵亭兵事,步骘和郝昭为王买的副手,夏侯兰随行。
这样安排,自然有曹朋的道理。其实按道理说,夏侯兰年纪最长,而且阅历丰富,武艺也最强。由他留守东陵亭,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曹朋并没有这样安排。一来,他最信任王买;二来,他不知道陈登找他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由王买出镇东陵亭,可以得到更多的磨练。步骘和郝昭都是能力出众之人,所以也不用担心王买犯下错误。
倒也不是说曹朋不信任夏侯兰,而是和王买比起来,他更信任王买。
但如此一来,夏侯兰恐怕就会有些想法。
曹朋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一种安抚的手段:你看,我连我兄弟都不带,却带着你,我很看重你!
而且,夏侯兰的武艺,对曹朋而言,也是一个保障。
来到陈府门外,曹朋让夏侯兰在府门外等候,自己则跟随着陈群,径自走进陈府。
陈群也是陈府的住客,门丁下人们,也对他都很熟悉,故而一路走过来,并没有人出来阻拦。
两人直奔正厅而去,远远的就听到厅中传来人声。
陈群在先,迈步走进大厅。
曹朋随后,还没进厅门,就看到陈登正陪着一四旬上下男子说话。
两人同榻而坐,看上去很亲热。
只看这种状况,就知道这中年人的来头不小。
身为世家子弟的陈登,一般而言自恃很高。同榻而坐,那就是一种极为亲密而平等的关系。
若非身世出众,或者持平,一般很难出现这种现象。
到两晋南北朝时期,世家子弟与寒门庶子的对立越发明显。
哪怕你是达官贵人,哪怕位列三公,如果不是同等的出身,想要同榻而坐,同席而谈,都不太可能。
已记不清是什么人,只记得两晋时期,曾有一位官员拜访一位名士。
两人一开始是同席而坐,亲切交谈。可是等那官员离开时,名士就命下人,将蒲席烧掉。
原因,就是官员的出身太差。
曹朋心里面,不由得泛起了猜想:这中年人是谁?
可没等他走进大厅,就听到陈群惊喜叫道:“可是荀休若吗?”
陈群这一进来,陈登和中年人就站起身。
“长文,颍川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中年人一脸笑容,看着陈群,点头致意。
陈群则紧走两步,上前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而后深深一揖,“陈群,拜见兄长……”
“哈哈哈,贤弟何来如此大礼?”
中年人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陈群,脸上笑意更浓。
“兄长何时来的广陵?”
陈登笑道:“你昨日刚离开,休若就到了。”
“啊……不知兄长前来,未能为兄长洗尘,还望兄长见谅。”
中年人呵呵一笑,拉着陈群的手臂,极为亲切的交谈。
曹朋站在大厅门口,不免有些尴尬。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更不好开口出声,打搅三人的寒暄。
好在陈群还记得曹朋,寒暄两句之后,对陈登道:“元龙,你急匆匆把友学找来,究竟是什么事?”
陈登也看到了曹朋,不过并没有开口招呼。
曹朋听到陈群的这番话,连忙躬身道:“东陵亭偱行曹朋,奉命前来,拜见太守大人。”
这是个规矩!
陈登是上官,还是主人,不可能先开口。
必须是由下官先行开口之后,陈登才可以回应。
“友学,进来吧。”
陈登招手示意曹朋进来,而后对陈群说:“非是我找友学,而是休若点名,要见友学。”
“啊?”
曹朋和陈群都不禁一怔。
陈群疑惑问道:“兄长,你见友学什么事?”
中年人则收起了笑容,郑重的打量一番曹朋之后,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道:“你就是曹朋?”
“正是。”
曹朋有些疑惑。
他不认识眼前这中年人,也不清楚,这中年人找他,究竟是什么事。
好在陈群机灵,看出了曹朋的迷茫,连接介绍道:“友学,你且先来见过三兄。”
三兄?谁的三兄?
曹朋更糊涂了!
不过既然陈群这么说,他还是要上前见礼,学着陈群的模样,搭手行礼,“曹朋拜见三兄。”
“噗……!”
陈群不禁笑了。
中年人也忍不住乐了。
“友学啊,三兄是我的称呼,你怎么……不过,你唤休若三兄,倒也不算失礼。文若和叔孙也算交情深厚,你唤这一声三兄,也能说得过去。来来来,我为你引介,此荀文若三兄,荀衍。”
曹朋闻听,顿时愣住了!
东汉末年时,荀氏一门,能人辈出。
从荀淑开始,得‘神君’之名,被赞为颍川四长之一。荀淑有八子,号荀氏八龙,皆有才名。八龙之下,又有荀彧荀衍荀谌三兄弟,以及荀悦荀仲豫。荀彧之下,更有荀攸荀公达这样的人物。可以说,荀氏四代无庸才。荀衍,在三国演义中没有登场,所以曹朋印象不深。但重生于东汉末年已有一年多,而且在许都呆了半年,所结交的人也大都非比寻常人。
曹朋倒是听说过荀衍的名字,言他能言善辩,机谋百出。
而荀彧的二兄荀谌,如今在袁绍帐下效力,也是个了不得的人。
至于荀彧的大兄,其实并非荀彧亲兄。说的是荀彧的堂兄,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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