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们口中的‘那位’,就是司马懿。
看得出,司马懿在这所书院里,人缘并不是很好。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学子从门外走进来,拎着两个沉甸甸的食盒。
“来来来,曹公子请客……呵呵,他的扈从晌午刚猎来的麋鹿,送给咱两只鹿腿。都烤好了,大家快来,否则可就没了。”
食盒的盖子打开,肉香扑鼻。
山民们虽然也会狩猎,但说实话,猎来的猎物,大都要去换成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
如此一来,他们反倒没有多少机会食肉。
几名学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那扑鼻肉香,起身过来。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人相随。眨眼间,这庭院门庑内外就热闹起来,学子们吃的是津津有味。
“友学,你这又何必?”
司马懿和曹朋在一起吃饭,忍不住问道。
也许,在他看来,曹朋这种行为,不免有讨好之嫌。
曹朋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后我等还要在这里生活,关系融洽些,总归有好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司马懿听罢,不由得笑了!
……
饭后,曹朋和司马懿再次返回学堂,明显感受不同。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管这些山民学子是否真的接纳曹朋,但至少在表面上,表现出几分亲近。
“曹都尉,多谢了!”
“是啊,曹都尉,你那房舍可曾修好?若需帮忙,说一声便是。”
“……”
诸如此类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就连和曹朋有过冲突的周奇,看到曹朋,也不由得点头致意。
曹朋满面笑容,一一回答,使得学子们也更加热情。
司马懿眉头一蹙,眼中露出一丝了然之色。他在这书院整整一年,还未见这些学子,如此态度。此前,他和山民学子,可谓是泾渭分明,所以至今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和这些山民打交道。昨天,他告诉曹朋山民的习俗,今天,他发现自己,要想曹朋讨教一下,这与人相处之道……怪不得曹朋年纪这么小,就能有如此的声望。
其人也傲,远而严,近而温……
司马懿这心里面,不由得暗自佩服。
这时候,胡昭走进讲堂。
见到这讲堂中,极为和煦的一幕,他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晌午时,我们讲了乡党。
今天正是月末,按照规矩,我要审核你们这一月所得。这一个月里,我们讲了《说文》,学了《孝》,解了《论》……所以今天,我要审一审你们的文章。今日命题,就以……”
胡昭露出狡佶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以为,我会以《论》而命题。”
司马懿脸色一变,曹朋脸色也跟着变了。
“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意,今日就以窗外莲池为题,做佳文一篇。”
讲堂上,轰得一阵骚动。
曹朋扭头向司马懿看去,却见司马懿苦着脸,似有些不知所措。
胡昭,倒是个有趣的人。他昨天告诉我,今天要讲什么,也知道,司马懿一定会提醒我……
这算不算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曹朋,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旋即消失不见。
蹙眉捉笔,露出沉吟之色。
司马懿看着窗外那小小的莲池,呆呆发愣;而堂下,更有学子,或抓耳挠腮,或苦思冥想,形态各异。
叹了口气,曹朋心道:又要千古文章一大抄吗?
他提起笔,在面前摆好的纸张上,默默书写起来……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黄月英。此前,曹朋那狗爬的字,根本拿不出手。不过自去年开始,在黄月英的督促下,他开始临摹法帖。除了中间曲阳鏖战的那段时间停止过之外,一直苦练到现在。虽不说书法大成,但也能拿得出手。而且,在经过曲阳之战之后,曹朋的书法中,明显多了一种凌厉之气。铁笔银钩,颇有些章法,以至于黄月英也认为,他进步很大。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菊,花之隐者;牡丹,花之富贵者;莲,花之君子也。
写到这里,曹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写下去了。原文中的陶渊明,此时还是一只小蝌蚪,而当世,似也无以爱菊而闻名之人。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提笔继续书写。
菊之爱,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写罢,他长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笔。扭头看去,司马懿正憋红了脸,似在酝酿感情,而其他人,或低头苦思,或看着窗外莲池,不知所措。胡昭坐在条案后,对堂上的众生相,视若罔闻。他捧着一卷书,读的是津津有味。不过眼角的余光,却将堂上一切,一目了然。
看曹朋提笔书写,胡昭一怔。
待到曹朋放下笔,他又露出疑惑之色。
而曹朋呢,则把注意力放在了司马懿的身上。
曹氏父子,文采出众,创建安文风,是一代大家;反倒是司马懿父子,似乎并未留下什么特殊的东西。除了糜烂的东西两晋之外,司马氏最大的贡献,貌似就是八王之乱,五胡乱华。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司马氏在历史上的评价,远不如曹氏父子。
而今看司马懿,曹朋也觉得,至少在文采方面,非司马懿所擅长。不过,他倒是挺享受司马懿满面通红,憋文章的模样。毕竟,能欣赏后世大名鼎鼎的冢虎吃瘪,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友学,你写好了?”
司马懿憋了半晌,扭头看曹朋一脸笑容看着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曹朋点点头,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指了指司马懿面前的纸笔,他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司马懿心里,不由得骇然。
这才多长时间?
甚至不到半柱香,曹朋竟然写完了!
这文思之速,未免太过惊人,恐怕是老师,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同时,心里面破口大骂: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文采,跑来求什么学呢?这不是让我等难看吗?
一种从未有过的嫉妒,悄然在心中埋下了种子。
他笑了笑,又低下头,不在理睬曹朋。
“曹朋,你作完了?”
胡昭突然开口询问。
曹朋连忙躬身站起,“回先生的话,学生已经完成。”
“拿来我看。”
在满堂学子惊异的目光之中,曹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将文章奉到了胡昭的面前。
胡昭眯起眼睛,先扫了一眼。
抬起头,看着曹朋道:“煞气太重。”
“啊?”
“你笔画之中,煞气太重!”胡昭沉声道:“不过想来,这与你当初曾从行伍有关,杀气毕露,致使你的字虽工整,却使人难以接受。友学,此后需养浩然之气,以平息这煞气。”
曹朋脸一跨,恭敬道:“学生受教。”
胡昭叹了口气,开始审视文章。
短短七十五个字,却字字入他心怀。一开始,胡昭面无表情,渐渐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笑意。
他抬起头,看着曹朋。
“友学,从明日起,需着白裳。”
这一句话,也代表着胡昭正式认可了曹朋。
司马懿在一旁脸色一变,嫉妒之心更重,同时更生出浓浓好奇。
曹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写了什么?竟然是老师如此满意?竟然一下子准他白衣听讲?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所写的文章,司马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同时,他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今日这篇文章,是否能入得老师之眼?若不能,可丢大人了!
……
建安四年四月,曹操亲率大军,进临大河。
大将史涣攻取河内军,而后与曹仁夹击射犬,斩杀昔日河内太守张扬部将眭固。随后,曹操渡河,继续围攻射犬。原河内长史薛洪率部投降。河内,有‘南拒虎牢之险,北依在行之固’的说法。曹操攻取河内郡之后,任张辽为河内太守,率部驻扎射犬,已加强控制。
然则,就在这时,广陵传来告急。
孙策跨江强攻江水祠,兵临广陵县。而孙河则率部攻占了江水祠,挥兵北上,直扑海陵县。
一时间,淮南局势骤然紧张。
第262章 危机将临
对曹操而言,建安四年的四月,显然不太好过。
孙策跨江攻击广陵,使得广陵郡的局势,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战事最初,陈登连战连败,甚至被迫让出广陵县,退至东阳坚守。而海陵的情况,同样是危在旦夕。面对孙河与鲁肃联手攻击,王买一日间连败三阵,最终不得不依托海陵县,和孙河展开了惨烈的抵抗。
战时最初,曹军明显陷入困境。
徐州刺史,车骑将军车胄,迟迟不肯发兵救援,更下令邓稷不得跨淮水援救,坚守淮水一线。
邓稷苦劝车胄,却被车胄命人赶出下邳。
无奈之下,邓稷只得派人前往许都求援,同时命周仓率水军,沿海南下,直奔东陵亭入海口。这也是邓稷在无奈之下,听从邓芝的计策。通过水路突袭,试图掐断孙河的辎重粮道。
但他也知道,周仓也许能成功一两次,但最终定然无功而返。
王买在海陵血战十五日,几近全军覆没。最后,他听从了戴乾的计策,率部突围。
而身受重伤的戴乾,与王旭留守海陵县内。戴乾命人将所有的辎重粮草干柴等一样可以引火之物,囤积于县城之内,而后放弃抵抗。孙河得知消息,立刻令丹阳宗帅祖郎率部,攻入海陵县城。祖郎此前,受袁术挑拨而起兵造反,但最终被人劝降,复又归顺了孙策。
此次跨江出击,祖郎怀着将功赎罪的心思。
孙河也很清楚他的想法,故而以祖郎为先锋,令其先登海陵。
哪知,就在祖郎进入海陵之后,戴乾引火,火烧海陵县。近三千丹阳兵,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大火吞噬。孙河得知消息后,立刻出兵救援,奈何海陵火势太大,最终无功而返。
海陵一役,孙策军死伤过超过五千。
而曹军方面,海陵长戴乾与海陵尉王旭尽数战死,农都尉王买只带百余人突围成功,逃奔射阳。
双方的死伤,都极其惨重。
步骘在盐渎征召六百精兵,在四月十三日抵达射阳,与王买合兵一处,暂时稳住了阵脚。
孙河也因那三千丹阳兵之死,元气大伤。
在鲁肃的劝说下,孙河总算是止住了继续攻击的想法,退回东陵亭屯守。
周仓连续偷袭两次,大获成功。但在第三次偷袭的时候,遭遇丹徒长吕蒙和荡寇都尉蒋钦的伏击,四艘海船折损了一半,周仓不得已,沿原路返回,停靠于盐渎县,暂时休养生息。
四月十七日,沛国太守朱灵,领兵驰援。
不过在出兵之前,他先抵达下邳,将徐州刺史车胄斩杀,而后取得兵符,命邓稷率部出击。
四月二十日,邓稷领兵渡过淮水,兵临射阳,做出反攻之势。
在这种情况下,孙策也知道攻取广陵无望。他只好领兵退出广陵,退回丹徒。
陈登趁势复夺广陵县,抢占江水祠。东陵亭的孙河见此状况,匆忙率部,返回江东……
……
江淮战事紧张,但曹操并未太在意。
真正使曹操担心的,是袁绍听取了谋士郭图审配的意见,屯兵黎阳,意图攻取兖州。而汝南黄巾余孽刘辟龚都,在江淮战事发生之后,趁机占领了汝南郡。随后,刘辟龚都联系刘备,迎刘备前来汝南。袁绍得知以后,立刻命高干赠刘备三千兵马,使其能够在汝南立足。
如此一来,袁绍和刘备一南一北,呈夹击之势。
曹操大为头疼,下令大将于禁驻守黄河南岸,监视袁军动向。而后,他又把曹仁调至梁郡,命曹仁为梁郡太守,与曹洪协力,监视刘备的动向。一时间,豫州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子和,子丹,你们有事?”
曹操返回许都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喘息一口气,曹纯带着曹真,便前来求见。
即便是心烦意乱,曹操还是接见了曹纯二人。曹纯在追击刘备的时候,被人刺伤,以至于将养至今。他今日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禀报。见曹操接见,他立刻请曹操,屏退下人。
“子丹报告了我一件事情,此事重大,纯亦不敢擅断,故前来禀报。”
曹操轻轻出了口气,笑眯眯问道:“子丹,你发现了什么情况?”
曹真上前一步,插手道:“清明前,侄儿曾与友学聚会。当时在路上,偶遇长水校尉种辑之子种平。友学当时曾提醒侄儿,说种辑是老臣,未必会与主公一心,所以要对他严加提防。
主公也知道,侄儿此前曾因刘备之事,误会了友学。
所以这次友学提醒我的时候,侄儿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便命人,秘密监视种辑的行动……”
曹操的脸色,阴沉下来。
“结果如何?”
“从表面上看,种辑似乎很平静。
但是侄儿后来发现,种府和骠骑将军董承的府邸,暗中往来密切。特别是主公出征,江淮战事激烈的那段时间,两府走动极为频繁。除此之外,尚有昭信将军吴兰、偏将军王服,以及议郎吴硕,与董承和种辑,也颇有往来。袁绍屯兵黎阳之后,这几家就变得非常活跃。
侄儿于是禀报了子和叔父,叔父命我继续监视。
今晨,侄儿在城外抓到了一名细作,从那细作身上,搜出一封书信,乃刘备与董承的密信。”
说罢,曹真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递给了曹操。
曹操接过来,扫了一眼之后,脸色顿时大变。
“此事,还有谁知晓?”
曹纯道:“只我与子丹知晓,并未告与任何人。”
“甚好,信我先留下……子丹,你这次做的非常好。”
曹真连忙说:“此非子丹之功,实当初友学提醒,子丹方有醒悟。所以,这首功当归友学。”
“呵呵呵,你兄弟齐心,你也不必推辞。
对了,友学去陆浑拜师,可有消息?这些日子,我忙于军务,倒也没有留意陆浑那边的事情。”
曹真顿时兴奋了!
“主公,友学已列入孔明先生门下,之前还做有一篇佳文,令孔明先生赞叹不已。”
“哦?”
曹操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开朗许多,“友学又有佳作?”
“名爱莲说。”
曹操不由得顿时雀跃起来,对曹纯笑道:“吾家万里侯又有佳作,我怎不知晓呢?”
曹纯道:“族中长者,对友学才情也极为称赞。
祖婆之前与族中长者联系,如今皆有回复,言永平之难,令曹氏分离,今当归宗,方为正理。”
也就是说,谯县曹氏,已经认可了曹汲一家。
如今,只需要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曹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曹汲一家,列入谯县曹氏宗族。
曹操顿感快慰。
“隽石近来,还在读书?”
“回禀主公,隽石读书不懈,据说已能熟读八百字。
前几天奉孝拉我饮酒,还笑言隽石可出口成章,引经据典,较之从前,却是大有长进。”
“是吗?”
曹操闻听,不由得大喜。
“那他,近来在忙碌什么?”
曹真连忙回答:“听说隽石叔父近来对农耕之事颇有兴趣,只不知道整日在家中摆弄什么器具。”
“隽石开始对农耕感兴趣了?他不是喜欢造刀吗?”
“这个,侄儿倒是不太清楚。反正上次路过诸冶府的时候,听役隶说,他跑去找刘少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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