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马是一座空城,那些房舍也都空着。
曹朋刚蹲下身子,就见不远处巷口,走出一人。
那人朝曹朋挥了挥手,随即也蹲了下来。看不清楚是谁,但看那样子,应该是自己人……
曹朋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在墙壁上用力一擦。
滋的一声,火星迸溅,火折子顿时亮起来。把火折子扔在了一蓬干草上,眼看着那干草燃起,迅速蔓延。与此同时,白马县城内四十余处,几乎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当干草引着了沟渠内的桐油之后,火势呼的一下暴涨。曹朋这下子看清楚了,那巷口的人,正是邓范。
“走!”
曹朋做出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就转身往水井方向行去。
不成想,那水井旁有三个袁军士卒正在汲水,看到曹朋,还有满城的火光,军卒不由得一怔。
“敌……”
不等他们开口,两枚铁流星已飞到跟前,砰砰两声,正中那军卒的面门。
距离并不算太远,曹朋又是全力发出,两枚铁流星砸在面门上,直接把那军卒的眉骨砸凹了进去。与此同时,曹朋一个鱼跃龙门,腾空而起,顺势从腰间抽出短刀,呼的一下子就把那军卒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停下,曹朋爬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飞快跑到水井边,纵身噗通就跳进了井内。
靠,好冷!
冰凉的井水,让曹朋脑袋瓜子都木了。
好在他尚保持清醒,攀着洞穴的边缘,连滚带爬的进了洞穴里,抓起地上的裘衣,将自己牢牢裹住。
而此时,大火已经蔓延开来……
正月初一的风,很刺骨,也有些烈。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刹那间整个白马,被覆盖在一片火海之中。
在房屋里睡觉的军卒,被惊醒了。
当他们向门口冲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外已经被大火封住了出路。火苗子呼呼往屋子里灌,有那不小心的军卒,身上沾了桐油之后,瞬间便被大火包裹起来,变成了火人。凄厉的哀号声在屋中回荡,火人到处乱闯,带起了屋中的摆设,也纷纷起火。两个军卒冲过去,一刀砍翻了昔日的同伴,可是看着被大火封死的门窗,也不由得露出绝望之色……两人相视一眼之后,一咬牙,闷头想冲出。可是这大火倒还好,可怕的是铺在街道上的那些火炭,也被点燃起来。长街一片通红,冲出屋子的军卒,没走出几步,脚下的靴子便被火炭点燃。
一声惨叫过后,军卒倒在火炭上翻滚,浓浓的烤肉味儿,混合着刺鼻的毛发点燃后的味道,与那惨叫哀嚎,交相呼应。
整个白马,都在燃烧。
颜良从梦中惊醒后,反应非常迅速。
当他冲到长街时,街上的火炭还没有点燃……
可是火势已经起来,整个城市,都被大火包围,烈焰冲天。
中计了!
颜良大吼道:“出城,往城外走。”
也顾不得去骑马,颜良几乎是光着脚冲向城门楼。
脚下是越来越烫,烫的人几乎无法立足。火炭渐渐发红,整条街道,都变成了红色……
颜良咬着牙,忍着痛,拼命的跑。
大刀,已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至于军卒,更无暇去理睬。
也幸亏他发现的早,没有等整条长街完全烧起来,便到了城门楼下。此时城门下,军卒疯狂向外跑,一声声呼爹喊娘的哭号回荡在空中。
“闪开,闪开,闪开……”
颜良探手从一名军卒手里抢过一柄大刀,左劈右砍的,硬是在城门口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噗通一声,他跌坐在城门外,只见身后的长街,已变成了火海。
一闪一闪的火炭,犹如滚动的岩浆,令人心惊肉跳。脚下被燎起了十几个火泡,痛的让他站立不稳。如果说刚才他只顾着逃命,所以没有觉察到脚上的烧伤。这会儿冲出了白马县城,脚底下钻心的痛,让颜良根本无法站立。他咬牙,拄着大刀站起来,厉声吼道:“颜良在此,儿郎们速速向我靠拢。”
喊声刚出口,那靠拢两字又在口中萦绕,只听一连串的鸣镝声,在空中响起。
“杀!”
从黑暗中,冲出一队队曹军,手舞刀枪,蜂拥而来。
为首一员大将,胯下乌骓马,掌中一对削铁如泥的大刀。双刀上下翻飞,暗红色的刀芒在空中一道道,一条条的划过。
颜良瞳孔一缩,顿时生出不祥预兆。
“快跑!”
他转身踉跄着想走,可是脚下的火泡子,让他连站都成了问题,哪里还跑得起来?
只两步,火炮子就破了,双脚顿时被鲜血染红。
身后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马蹄声越来越近……
颜良大吼一声,回身想要挥刀迎敌,却见那乌骓马如风一般从他身边掠过,一抹寒光在眼前一闪,耳边传来马上那员大将的吼声:“甘宁在此,颜良何在?”
紧跟着,颜良的人头刷的一下子飞了出去。
在人头离开颈子的一刹那,颜良很想告诉那员大将:我就是颜良!
一腔热血,从腔子里喷出,迅速染红了颜良的尸体。那无头死尸好像一根朽木般,蓬的摔倒在地上。
也许,颜良怎么都不会想到。
堂堂河北四庭柱,竟落得个如此憋屈的死法。
他甚至没弄清楚白马的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而杀的人,又是什么来历?
不过,他至少还算知道,杀他的人,名叫甘宁……
……
许多人到死,也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死在何人之手。
颜良此次奉命驰援白马,带来了八千精卒,可以说这八千人,全都是袁绍手下最精锐的悍卒。
可是一场大火,八千人葬身火海……
有那幸运的袁军士卒从火海中跑出来,但他们的幸运,似乎也仅止于此了。
贾诩调集五百弓箭手,堵在城西门外。那些从城里跑出来的军卒,甚至连方向都还没有弄清楚,便被袭来的箭矢射成了刺猬,一个个栽倒在地上。有那武艺高强,身手也不错的军卒,冲到弓箭手阵前,但旋即被长矛手捅成马蜂窝……火势越来越大,已开始蔓延到城头。
那冲天的烈焰,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通红,即便是二十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贾诩跨坐马上,白马的火光,把他的脸也照得通红。
“退之!”
“在。”
“此战结束后,你到曹友学手下做事,你觉得怎样?”
贾星闻听一怔,但马上回答道:“愿从父亲吩咐。”
“嗯!”
贾诩不再言语,看着那冲天的火光,许久后叹息一声,拨转马头,缓缓的离去。
说老子是‘毒士’?
依我说,这曹友学才是真正的毒士!
这一把火烧下去,能把袁绍烧的心肝都是痛的。只是不晓得那小子,能不能平安的脱身呢?
这小子对敌人够毒,对自己也能算得上一个狠字了得……
第300章 谁杀了颜良?
濮阳得而复失,刘备下落不明,白马化为一片废墟。
建安五年正月初一,对袁绍而言,绝对谈不上是幸运日。但在此之前,他至少是这么认为。
袁绍已准备出兵渡河,忽闻许攸传来消息,令他顿时懵了。
“濮阳失守,颜良在白马被杀?”
袁绍呆坐在榻上,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经典台词:人生大起大落的实在太快了……在前一刻,袁绍还信誓旦旦,要渡河长驱直入,攻取许都,杀死曹操。到时候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就是他!而且,凭借他四世三公的出身,加之掌控河南河北,大汉十三州,至少有七州在他手里,到时候他……
可这个美梦刚开始,就一下子被现实击溃。
濮阳,被曹操又夺走了!
最可恨的是,颜良也死了,而且是死得极为凄惨。
刘备惨败而逃,如今下落不明。连带着沮授的儿子沮鹄,也不知了去向,令人不免感到惶恐。
颜良,那是他心腹爱将。
早在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之前,袁绍还只是渤海太守的时候,颜良便开始跟随他,并立下赫赫战功。一个颜良,一个文丑,犹如他左膀右臂。河北四庭柱陡然缺失一柱,是袁绍无比心痛。
“颜良,何人所杀?”
看着暴怒的袁绍,衙堂上众人噤若寒蝉。
沮授道:“据子远传来消息,曹操夺取白马之后,子远本打算命吕佩出兵夺回白马。但将军不愿,言白马之前是他夺取,如今被曹操收复,自当有他亲自率兵,将白马再攻取下来。
所以子远就……”
颜良,何等骄横之人?
冀州众将谁都知道,一个颜良,一个文丑,那是除了袁绍之外,谁都无法节制的对象。
许攸虽然也是袁绍的老臣,而且还是发小。
但颜良最多是给他面子,却未必会听从许攸的调遣。所以这种事情发生了,倒也不足为怪。
袁绍怒道:“我是问你,何人杀了颜良?”
沮授深吸一口气,闻了闻心神,“据子远的战报,曹操夺取白马后,便即刻集中所有兵力,与刘备交锋。故而留守白马的,是曹操的族侄,名叫曹朋。颜良几乎兵不刃血夺取了白马,却不想正中那小曹贼的诡计。小曹贼将整个白马焚烧,颜良就是在火起之后惨遭杀害。”
“曹朋?”袁绍红着眼睛,抬起头,“这名字有点耳熟。”
“主公忘了,那曹朋就是作《八百字文》的曹八百,其父乃民曹都尉,武库令曹汲,为隐墨钜子。”
郭图轻声回答。
袁绍顿时暴怒,“恨不得将曹八百生啖之。”
想当初,曹朋做《八百字文》,也曾流传到河北,为许多人所赞叹。
其中就包括了一代儒学宗师,五经博士,郑学的开创者郑玄。据说,郑玄当时已卧床不起,病得快要死了。结果读了《八百字文》后,郑玄当晚竟喝了一斗酒,还放歌吟唱,极为称赞。
所以,袁绍也知道‘曹八百’之名。
私下里还说,将来若夺取许都,杀了曹操之后,曹氏族人中有两个必须要活着送到他跟前。
一个是曹汲,另一个便是曹朋。
曹汲会造刀,创曹公犁,曹公车,堪称大匠。
曹朋文采出众,甚至不输于袁绍手下文采最好的陈琳……
如今,若有人把曹朋送到袁绍跟前,估计袁绍会立刻拔刀将曹朋斩杀。
“我欲即刻渡河,于曹贼决战。”
“不可!”
沮授一听,顿时急了。
他连忙上前阻止,“曹操方夺回濮阳白马,士气正旺。此时渡河与之决战,恐非上上之策。
授以为,当屯兵黎阳,渐营河南。稳扎稳打的同时,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将军可取其逸。如今之势,不必拘于决战于一役,当徐徐图之,在河南先站稳脚跟,步步蚕食,方为上上之策。要知道,曹贼兖州并不稳固,只要主公站稳脚跟,就可以令兖州大乱。
兖州一乱,则青州臧霸亦不足为虑。
到时候,主公可层层推进。曹操虽占据了河南,可四面皆敌,又如何是主公的对手呢?”
如果曹操坐在这里,听沮授所言,必会大惊失色。
他拼命营造局面,就是促使袁绍和他决战。毕竟,袁绍占据四州之地,人口众多,钱粮广盛,势力极为强大。相比之下,曹操虽占据了司州、豫州、兖州、徐州,却是四面环敌。
西有马腾,衣带诏留名者,麾下有凉州雄兵,实力不弱。
江东虽处于动荡,可是自孙权继承父兄基业之后,逐渐呈平缓局势。
荆州刘表,益州刘璋……这些人,都是曹操目前最为顾虑的对手。如果一旦战局出现僵持,那刘表孙权等人,也会蠢蠢欲动。到时候,曹操势必腹背受敌,而许都内部将更加动荡。
只是,沮授的这番话,却没有令袁绍心动。
他此时,一心想要为颜良报仇,而且自信满满,岂能容徐徐推进?誓要一战功成才对……
所以,沮授的劝谏,令袁绍大怒。
“某今雄兵百万,战将千员,与曹贼相持,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曹贼今得了濮阳,气焰正嚣张。我若不渡河击之,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我意已决,休得赘言。”
多么张狂的口吻!
沮授还想再劝,袁绍已甩袖离去。
见此情景,沮授不禁感到失落。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袁绍和曹操决战,甚有可能大败。
他死不足惜,可宗族……
当天回到军中,沮授立刻命心腹之人,连夜返回邺城,命宗族分散资财,以防范万一。
沮授开始安排后招,郭图等人也蠢蠢欲动。
当晚,河北四庭柱中的另一位,也是袁绍左膀右臂之一的大将文丑,押运粮草,抵达黎阳。
郭图马上拜访了文丑,将颜良死讯告之。
文丑和颜良,亲若兄弟。两人一同入伍,追随袁绍东征西讨,虽非亲兄弟,却胜似同胞骨肉。
闻听颜良被杀,文丑顿时就疯了。
他立刻闯入黎阳帅府,找到了袁绍后,噗通就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主公,我兄死得恁惨,主公为何不出兵报仇呢?”
“非是某不愿,实在是曹操……”
“曹操算得什么东西,不过阉宦之后,跳梁小丑。
丑愿领一支人马,即刻渡河,与那曹操决战。若不能亲手斩杀了曹操曹朋叔侄,丑愿奉上项上首级。”
袁绍闻听大喜,“某正欲出兵,与那曹操决战。”
郭图却在这时候插嘴,“主公,今日闻沮授所言,似有心怯。
如今,他为监军,权威太盛。而他又不愿和曹操交锋,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士气更加低落?
况乎此次濮阳之战,颇有疑窦。
刘备驻守濮阳时,曹军屡次攻城而不得;可沮鹄一到,濮阳就立刻失陷,这里面是不是……”
郭图浑然忘记,当初让沮鹄换防刘备的人,就是他。
而袁绍听闻这番话,也不由得心里一咯噔……是啊,濮阳丢的未免太巧合了些。
“公则之意……”
“主公即欲决战,更需防范奸人。
以图之见,何不将监军一职分散,设都督行监军事。主公可委派心腹之人,自可保证无碍。”
袁绍大喜,连连称赞。
他旋即下令,撤监军之职,在军中设立三个都督。
沮授领其中之一,郭图和袁绍的心腹爱将淳于琼,则各典一军,等同于把沮授的权柄分去三分之一。而其中最为精锐的两支人马,由郭图和淳于琼担任。如此一来,沮授都督之职,名存实亡。
“辛乙。”
“末将在!”
文丑起身应命。
“我命你统本部兵马,明日一早渡河,与许攸汇合后,决战延津。”
“末将遵命!”
文丑抹去眼泪,大步离开。
“传我命令,命各部粮草辎重加快运送,十日之后,某要亲率大军,渡河与那曹贼决一死战。”
“喏!”
郭图心满意足的笑了!
原本,袁绍打算这两日就要渡河。
可由于白马被焚毁,袁军运送过河的辎重粮草,更是被付之一炬。
许攸在延津,不可避免的要遭受粮草短缺之苦。而黎阳的辎重粮草,则需要重新调集,所以只能推迟渡河的时间。白马,已无需鏖战。那里据说已经被夷为平地,不足以囤积粮草。
袁绍现在需要再建立一处粮仓,以保证后续的战事。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建立……
……
热,非常热!
热的整个人好像置身于火海中,快要被烤成人干儿一样。
曹朋恍惚间,身处熊熊烈焰的包围。那火焰变幻,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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