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房歇息。
忽然间,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骚乱。
声音是从府外传来,张鲁一蹙眉,忙向前院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城里何故骚乱?”
“主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杨主簿,杨主簿反了……他开启城门,纵曹军入城,正朝府衙而来。”
“胡说!”
张鲁闻听,勃然大怒。
杨主簿,名叫杨松,是他极为信赖的谋士。
“曹军怎会出现在这里?你定是看错了……”
“没有,主公,我没有看错,真的是杨主簿反了。刚才,他让人打开城门,曹军蜂拥入城。匆忙之中,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曹军,反正已被控制住了城门。”
“不可能!”
张鲁大怒,“曹军,怎可能无声无息来到汉中?莫非他们有神仙相助,从天而降不成?”
是啊,曹军怎会出现在南郑?
张鲁当然不肯相信,拔出宝剑,将那人一剑砍翻。
“乱我军心,动摇士气,杀无赦!”
就在这时候,张松的老管家跌跌撞撞跑到了跟前,“主公,大事不好……杨松带着一群曹军,已经抵达门外,正要发动攻击。”
“我不信,我不信!”
张鲁的脑袋,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
第703章 都是一家人
南郑城里的骚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平息下来。
曹军蜂拥而入,加上有杨松为内应,故而并没有遭遇太多波折。驻守在城里的汉中军,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变成了阶下之囚。典满拿着一份杨松提供的名单,捉拿扣押张鲁的亲信,以及一些权贵要人。
当然了,这份名单里不可避免的夹杂一些杨松的仇人。
典满心知肚明,自有他的打算。
曹军围困了太守府之后,却没有发动攻击。
伴随着城中渐趋平静态势,张鲁闭上眼睛,脸上透出一抹无奈的苦涩。
“开门!”
“主公……”
张鲁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又恢复到往日平静容颜。
他伸手拍了拍站在他身边,一脸警惕之色的青年,恍若自言自语道:“若天命所定,谁也无法阻拦。曹军没有攻击,并不是她们不能攻击,而是为我存一分颜面。别怕,没事儿的!大不了把汉中给他们就是。
回去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别让她们太担心了……”
“父亲!”
“去吧……”
张鲁说罢,整理衣冠。
青年,是他的独子,名叫张富。
张鲁有一子一女,女儿也已经十三岁,平日里端庄贤惠,颇有大家风范。
张富点点头,虽不情愿,却还是尊令而去。
张鲁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厅堂,沉声喝道:“全都放下兵器,打开府门。”
“主公,咱们尚可一战。”
突然,一个少年抢身站出,大声道:“曹军虽已入城,但城外尚有申耽申仪两位将军在,手中更有数千兵马。更何况,沔阳距离南郑,不过一昼夜路程。阎圃将军得知消息,一定会迅速救援,咱们尚有些胜算。”
张鲁一蹙眉,看了一眼那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王平,巴西人氏。
外祖父何永,乃南郑功曹。末将自幼虽祖父在南郑长大,祖父故去后,便在府中听命。”
却是自己的家将!
张鲁看了一眼王平,淡定一笑,“你以为,阎圃真的能够兵临南郑吗?曹军人马有多少?何人为帅?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南郑,又岂能没有防范?我倒是希望阎圃别来,否则的话,必然中曹军埋伏。
此大势也!
曹操以族侄曹朋都督西北,其目的并非单纯为了河湟与马儿之乱。
西北局势,不足以让他放出曹朋这头猛虎。曹朋出现在西北,而今想来,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在汉中。否则,并州战事如此激烈,曹操何不让曹朋督战北疆?这其中的机巧,你还小,看不明白……就算今次击退了曹军,他日曹朋复入汉中,必有惨烈报复。那曹阎王,非汉中可敌。
好了,休要赘言,退下吧。”
张鲁说罢,撩衣迈步走下台阶。
王平心有不甘,犹豫片刻后,紧随张鲁而行。
太守府府门大开,张鲁走出府门。他站在门阶上,看着门外半蹲休息,却仍旧保持警惕之色的曹军,心里面忽有一种荒谬的感受。几曾何时,他会想到有今日之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了心中的烦躁和慌乱。
张鲁道:“某乃汉中太守张鲁,敢问哪位将军在此主持?”
“主公啊!”
话音未落,从人群中跑出一人。
张鲁一眼认出,来人便是他一直信任,以为心腹的谋士,杨松。
“卑职非是要背叛主公,实为主公谋划。
今魏王主持朝堂,有大兴之像。主公何必为要偏安一隅,却抵抗朝廷大军?”
张鲁一笑,“伯年,我却是小觑了你!”
“啊?”
“我未想到,你脸皮如此厚,如此情形,还敢来见我?”
“我……”
“背主小人,还敢在这里呱噪。”
站在张鲁身后的王平,看到杨松,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张鲁话音刚落,他噌的一下就窜出来,拔剑刺向杨松。杨松吓了一跳,忙转身就跑。
“孝直,救我!”
在他想来,只要他这么一喊,曹军就会蜂拥而上,把他救下来。
可没想到,任他如何叫喊,那些曹军却没有动静。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杨松激灵灵打了个寒蝉,顿时明白了!
这是要过河拆桥……
“法孝直!”
他大叫一声,不想王平已经到了身后,手起剑落,把杨松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法正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一脸和煦笑容。
如果曹朋在这里,一定不敢相认。法正的模样,变化太大……比之数月前,明显清瘦了许多。整个人黑瘦,不过精神看上去很好。他来到人前,根本不看那杨松的尸体。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朝王平招了招手。
“把这个,交给鲁公。”
“啊?”
王平顿时愣住了,有些迷茫的看着法正。
法正朝他一笑,“确是个忠直好汉……莫怕,只管拿给鲁公,我不怪罪。”
王平的脸,顿时红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张鲁,而张鲁此时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说实话,刚才王平冲出去的时候,把张鲁吓得不轻。等到杨松死在王平手里,他犹自感到迷惑。但很快的,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曹军,并不想为难他。或者说,曹军还需要他张鲁活着,为他们稳定局势。
张鲁点了点头,示意王平接过书信。
王平把那书信拿过来,警惕的退到张鲁身边,将书信呈上。
这是一份名单,其中不泛是张鲁的心腹,还有一些南郑的缙绅豪族。当然了,也有很多无辜的人在里面,显然是被杨松构陷,列入了名单。
“鲁公,在下法正,忝为前将军府郎中。”
“法正?”
张鲁把书信收起,盯着法正,突然冷笑两声道:“而今某不过阶下之囚,鲁公二字,愧不敢当。却不知法郎中有何指教?可要张鲁献出项上人头?”
王平闻听,下意识握紧了宝剑。
法正却笑了,他负手而立,连连摇头,“鲁公时至而今,尚不明形式吗?”
“嗯?”
“正要杀鲁公,不费吹灰力之力。
鲁公这太守府,在正眼里,更算不得什么。若想要杀鲁公,早已破府而入,何必等到现在?也许鲁公会以为,正不敢杀鲁公,乃是为了要鲁公协助。”
“难道不是?”
“鲁公,我大军兵临南郑,而你却毫无所知。
你以为,区区汉中,真可以阻挠我家将军脚步?取汉中,易如反掌,但将军心念旧情,不愿大开杀戒。昔日我家将军,已微弱兵力,如无根飘萍,却轻取凉州,威震西北。而今将军手握西北三十万大军,更有辎重无数,随时可以突入汉中,令这南郑血流成河……然将军不为之!
实为昔日之情分。”
旧情?
张鲁这一下,可真的是糊涂了。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和曹朋究竟有什么旧情。
曹朋才多大一点,又怎可能和张鲁拉上关系?曹朋出生的时候,张鲁便已经入仕。等曹朋成名的时候,张鲁更坐稳了汉中王的位子,怎可能与曹朋有旧?莫非,我认得曹朋的父母?不可能啊……听说那曹朋从小在南阳长大,他父母更与汉中没有半点关系,这旧情,又从何说起?
张鲁,一脸疑惑,怔怔看着法正。
“鲁公,尚记得巴州米熊乎?”
“甘茂?”
张鲁听到甘茂这名字,忍不住唤出声来。
巴州米熊,那可是五斗米教的元老级人物。论辈分,张鲁见到甘茂,也要尊一声师叔。不过后来刘焉父子打压五斗米教,张鲁与之反目成仇,五斗米教旋即从益州撤出。甘茂当时和张鲁产生了分歧,不肯离开益州……后来,甘茂遭受刘焉父子迫害,最终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赴中原。
每每思及此,张鲁就感到可惜。
那甘茂是五斗米教的护法,也是一个人才。
可惜从那以后,张鲁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甘茂的消息。
“茂公,今安在否?”
张鲁有些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看着法正。
法正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茂公四年前,已病故于荥阳,而今葬于天陵山中。”
“啊?”
张鲁不禁露出失落之色。
法正道:“我家将军,少时曾受茂公之助,有活命全家之恩。发迹之后,茂公便留居于荥阳,将军私宅之中。将军当初因怒杀韦端父子,而被大王责罚,幽居荥阳两载。时心情极为抑郁,是茂公每日为他讲解黄庭,才得以宽心。茂公曾有意托付将军,请他代为照拂五斗米……
将军应之。
后茂公临终前,执将军手,言:若有一日见得天师,请为五斗米护法。
将军,亦应之!”
张鲁不知为何,突然间在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之情。
也就是说,那曹朋曹阎王,是我教中之人?若是得了曹朋支持,五斗米教必然可以走出西川,立足中原。而这,不也正是他父子的梦想吗?
张鲁说穿了,是宗教人士。
包括他治理汉中,都是按照宗教的模式进行。
如果追究起来,他算是历史上政教合一的第一人。只是后来五斗米教遭受打击,张鲁失去了汉中根基之后,发展也随之变得缓慢起来。慢慢的,道派林立,昔日五斗米教,也随之改换门庭,成为道教的一分支。
此时,尚无道教之说。
张鲁在得知曹朋就是甘茂之后,五斗米教的护法时,立刻想到了这五斗米教未来的发展方向。立足汉中,走出西川,进入关中,向中原发展。
他的脸上,也旋即露出了一抹微笑。
如此一来,这五斗米教,必然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张鲁是个对宗教痴迷,远超出政治的理想派人物。这一点,从他以五斗米教教规来治理汉中,就能看出端倪。
而法正心里,也暗自庆幸。
甘茂的确已病逝了,就在曹朋出任南阳太守之前。
当时,甘茂在荥阳,而曹朋则在许都,负责操办迎接吕氏汉国使团的事情。
所以这托孤之事,肯定没有发生。
但甘茂的确有意让曹朋照拂五斗米教,这是曹朋在法正出发之前,告诉他的事情。一路而来,法正就在不断完善这么一个故事。他发现,若要张鲁死心塌地,最好的办法,还是和五斗米教扯上关系。既然曹朋认识甘茂,更与甘茂有这么一段交情。而且,甘茂的侄子甘宁,也是出自曹朋门下,如此一个故事,若不能好生的加以利用,他也就不是法正了。
“孝直,请入府说话。”
张鲁的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侧身礼让。
而王平则是一脸迷茫,怎么这一下子,就变得好像一家人?
法正一拱手,“如此,正却之不恭!
不过,还请鲁公尽快把那名单理清楚……此次统兵,乃我家将军结义兄长典满典中郎。他乃高阳亭侯长子,正在负责清理名单上的人……万一发生了误会,岂不是不好?所以,鲁公最好先把名单整理一下,我立刻通知典中郎,请他手下留情。”
“这个……”
张鲁心念一转,立刻道:“不如,我与孝直,同去见少君侯?”
法正脸上的笑容,更盛!
……
不知不觉,已入八月。
漫山桂花绽放,十里飘香……
曹朋策马而行,走在往陇关的路上。
身旁,一行马车徐徐行驶,更有家仆奴婢随行,一个个都显得小心翼翼。
河湟战事,已经结束。
正如李滕所猜想那样,阿贵在途中伏击治多元,将其斩杀。而后迅速和曹休接触……哪知道,当阿贵到了曹军大营之后,便被曹休扣下,说是送他前往邺城拜见曹操,只有得了曹操亲口承认,他才可以成为氐王。
可是,阿贵一去邺城,就再也没能返回河湟。
数年后,他因‘饮酒纵欲’身亡,被葬在了邺城城外。而他的部落,很快就被李滕所吞并。曹朋和曹休汇合之后,也没有和曹休太多交流。
他知道,曹休心里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此次他出征河湟,目的已经达到,不需要再去费那口舌,反而会得罪曹休。
建安十四年末,曹休下令,河湟氐人迁入凉州。
同时,又从中原迁徙了大批流民,往河湟定居……从此,河湟不复羌氐之河湟,汉胡混居,逐渐繁荣起来。李滕虽然没有达成愿望,更没有使李驹做到氐王的位子。可是李驹却成了曹休的部曲,并且甚得曹休所重。
李滕部落,迁至陇西郡。
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汉化……在百年之后,李滕部落脱去了氐人之身份,并且与关中豪族李氏合并,成为李氏分支,并建立了陇西堂号。
不过,这和曹朋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
经过数月调养,曹汲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人也变得精神不少。而王买,伤势也逐渐康复。在曹朋出河湟返回陇西的时候,曹操的任命,也随之抵达。
任曹汲为大司农,官至九卿序列,留守许都。
王买,为城门校尉,秩两千石,拜河亭侯。这何婷,位于河湟西海之畔,也就是当年破羌的驻地。破羌被曹朋消灭之后,曹操下令设立河亭。于是乎,王买这个昔日的西部都尉,也得到了河亭侯的爵位,可谓是风光无限。
城门校尉,同样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职务。
王买出任这个官职,除了是曹操嘉奖他过往数年来,镇守河湟劳苦功高,还有要他监视许都汉帝的意思。毕竟,曹操设王都于邺城,自然要加强对许都的控制。王买说起来,也是他曹操的人……更因为和曹朋这一层关系,被曹操视为心腹。还有什么人,能比王买更合适呢?
以二十九岁,出任城门校尉,不算独一份,却也少见。
曹朋一系的力量,更因此再上一个台阶。曹真当上了章陵太守,邓范成为武陵太守,典满许仪,已经官拜中郎将,而曹朋,更是司隶校尉。
当年小八义,除了已经死去多年的朱赞之外,基本上都走上了高位。
曹遵的官职最小,但却执掌丞相府十三曹之一的东曹。
这东曹,主两千石长吏迁除,包括军吏在内。其性质就类似于曹操秘书处的秘书长,朝廷一切官吏任免升降,全都要经过这里,权力巨大。
曹汲和王买接到任命,已有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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