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次子典存,年仅六岁;三子典弗,四子典佑,都还在襁褓之中。此外,典韦还有个外甥,名叫牛刚,和典满的年纪相差不多,据说力大无穷,有霸王之勇。除此之外,典韦家中再也没有旁人,屈指计算,连妻家共十四口人。
如果和许褚背后那上千人的宗族想必,典韦家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曹朋换上了一身单薄的襜褕,坐在亭子里,静静聆听。
“叔父,怎么不妙了?难道说,曹公怀疑你吗?”
典韦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主公对我还是很信任,只不过……还记得今天在城外迎接我们的那个人吗?那家伙名叫许褚,字仲康,是谯县人。其人勇猛异常,骁勇善战,故而被主公赞为虎痴,曾与人说,许褚是当今樊哙。之前,主公以为我死了,所以让许褚接任宿卫……可现在我又回来了,许仲康的位子,就显得很尴尬。主公无奈,封我为虎贲中郎将。”
原以为典韦不清楚,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心里明白的很。
“这不是挺好吗?”
曹朋故作不解,疑惑的问道。
“好吗?”典韦苦笑摇摇头,“许褚和我的状况不一样,背后有宗族支持,势力强横。你别看他五大三粗,可为人却非常精细。以前他被我压着,那是资历不够……如今,他未必会服我。哪怕许仲康服我,他身后的家族,也断然不会就此罢休。许褚自投奔主公以来,素以豪爽而著称,所以和很多人交情深厚……在这一点上,我的确是比不得许褚的精明。”
曹朋沉默了!
典韦这是要向自己问计?
正疑惑间,就听典韦开口道:“阿福,我求你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我那儿子的性子和我差不多,有时候很暴躁。他年少气盛,我担心有人会对他下手……我想请你,帮我照拂他。”
“怎么照拂?”
“这几日,许都定不会平静,阿满回来以后,我怕他受人挑唆,惹出祸事。”
“不平静?”
典韦点点头,仰头把酒壶里的酒水喝光。
“你以为,许褚真的会心甘情愿做我帮手吗?主公命我重组虎贲军,他或者他身后的族人,断不会让我放手施为。那家伙明地里也许不会动手,但暗地里给我刷花招,却轻而易举。”
“此话怎讲?”
典韦轻声道:“许褚和颍川几大世族,往来密切。
荀氏、陈氏,乃至于钟氏,皆和他交情深厚。而我在许都,除主公之外,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求助。”
“重组虎贲,是曹公之意?”
典韦一怔,点了点头。
曹朋笑道:“那你怕什么?有主公支持,足够了!许褚背后虽有颍川世族,可典叔父你也可以拉拢盟友嘛。”
“我?”典韦连连摇头,“那断然不可。主公信我,就因为我从不朋党。如果我变了,那一定会影响到主公对我的信任。阿福,你不用担心我的事情。许仲康虽然厉害,我还不惧。”
“我不是要你朋党,而是让你通过主公,征召虎贲。”
“通过主公征召?”
曹朋笑道:“曹公的族人,能征惯战者众多。且不说曹仁曹洪将军麾下精兵众多,就是夏侯惇夏侯渊两位将军的帐下,同样有能人无数。许褚虎卫,皆以他族人为主;而典叔父你若想压住他,就必须从曹公身边的人下手。征调豫州精兵,从中抽选虎贲,就算许褚背后有颍川世族支持,又能如何?而且,你还可以通过这次征调兵马,趁机拉近曹公族人的关系。
我想,曹公也不会怀疑你有私心,说不定还会因此,感激你……”
典韦闻听,沉吟片刻后,轻轻点头。
“不过,我还是担心典满出事,他回来以后,我想让你照拂他一下,怎么样?”
曹朋瞪大眼睛,“我照拂他?”
来许都时间不长,但曹朋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典大少爷的事情。
那可是个脾气暴躁,好争强斗狠的主儿。
万一自己惹怒了这家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可问题是,典韦提出来了,曹朋也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他轻声道:“既然叔父看得起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
典韦见曹朋答应,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对了,我打算随我爹一起去坞堡居住,不知可否?”
典韦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阿福,你老实告诉我,你爹……曹兄弟他,真能造刀吗?”
曹朋一笑,“我爹有祖传秘法,因惧人嫉妒,一直不敢暴露。
典叔父只管放心,我爹不但能造刀,而且还能造出好刀……只不过,要造出好刀,还需典叔父,你多多配合。”
“那没问题!”典韦拍着胸脯保证。原先曹汲和他提起造刀的事情时,典韦还有些不太相信。可现在,听曹朋也这么说,他立刻放下心来。原因?典韦也说不上来。反正,他愿意相信曹朋,“你要我怎么做呢?其实,曹兄弟如果真的能造出好刀来,怎么样都没有问题。”
“不,造刀容易,可成名却难啊!”
“什么意思?”
“我是想让我爹入诸冶监,但苦于没有名气,即便是进去了,也难得曹公看重……即便是典叔父你向曹公推荐,我估计这效果也不会太大。既然如此,我想借这造刀的机会,为我爹扬名。
造刀的事情,自有我爹来解决。
可一些场外的事情,我还想请叔父能帮忙,协作一把……若此事能成,叔父也可在曹公面前,立下大功。”
典韦眼睛一亮,“怎么做?”
曹朋起身,伏在典韦耳边低声细语。
“明日,你就如此这般……”
典韦先是眉头紧蹙,渐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眯起眼睛,轻轻点头。良久后,典韦突然大笑起来,“阿福,你这主意,可当真绝妙至极。”
曹朋施施然坐回去,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不就是让老爹扬名天下嘛……这又有何难。前世他虽不是学广告的,可那铺天盖地的炒作,却熟记于心。没吃羊肉,还没见过满山羊跑吗?这后世的炒作手法,在这个时代,一样通行。
……
与此同时,车骑府大堂内。
曹操侧卧榻上,一双丹凤眼半眯着,聆听下人们的汇报。
“和典中郎一起来的那伙人,听口音是南阳郡人,但并非宛城地方的口音。典中郎在府中饮宴时,他们去了典中郎的家里。随后有几个人驾车出去,在城西门内的一家商户里,兑了两锭金饼,共七百二十余贯……那家商户没有问题,本是曹大夫家中的一处产业,主事的也是曹大夫家里的宾客;六块金饼,重约九斤,问题也不大,是市面上流通的金饼。”
“那就是说,这一家人没有问题?”
“应当是没什么大碍……这些人一共是三家。其中以主公本家姓为主,家长名叫曹汲,据说是个铁匠。有一个儿子,叫曹朋,很聪慧……此外,其女婿邓稷,是棘阳邓村人,原本是棘阳县一个小吏,按照满伯宁的说法,这个人很有才干。此外,还有父子两人,姓王,是曹家的邻居。不过听说,这王姓父子的本事似乎不差,手底下还有十几个随行扈从。”
“随行扈从?一个铁匠的邻居,哪里来的随行扈从?”
“满伯宁的人说,那王猛原本在南阳郡做山贼,后来不干了。这次不知怎地,又和那些山贼汇合一处,跟随典中郎,来到许都。”
曹操手指轻捻胡须,沉吟许久后,道:“立刻派人前往棘阳,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来历。”
“那是否还要给曹家封赏?”
曹操想了想,笑道:“为什么不给?明天派人过去,赐他们黄金百镒,锦帛三十匹,粟三百斛。不管是真是假,他们总算是救下了君明。我有君明,此后可深夜熟寐,不复警醒了。”
“那典中郎……”
曹操摆手笑道:“君明那边,就不必再查了。
我知道君明这个人,断然不会做那背主之事……不过他和仲康之间,终归是要分出一个高下。”
“喏!”
曹操摆手,示意那人下去。
他从床榻上坐起,拿起一卷书,就着烛光阅读。
片刻后,曹操又放下书,站起身来,慢慢踱步走到门口。
夜色深沉,他手捻胡须,仿佛自言自语道:“君明,你若不负我,我也断然不会负你……”
第081章 西域奇乌
建安二年二月,袁术迷信方士张炯所献符命,以为自己上应天命,于是在寿春称帝,自称‘仲家’。
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设置公卿百官。
三月初,袁术依天子之礼,郊祀天地,正式称孤道寡。
袁术,汝南袁氏子弟,是袁绍的弟弟。但因是嫡出,所以和袁绍一直不太服气。
两兄弟雄霸南北,相互间并无太多联络。
袁绍得知袁术称帝之后,在第一时间便表示反对,并宣布与袁术划清楚界限,颇有大义灭亲的意思。
毕竟,割据一方,尚还可被人接受。
可一旦称帝,就如同造反。袁氏四世三公,等同于生生毁在了袁术的手中。袁绍若不表明立场的话,势必为天下人所弃。如今虽说汉室衰颓,可汉室的气运尚在。哪怕所有人都心怀叵测,可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清楚。袁术这个时候称帝,顿时成为天下人眼中的逆贼。
早年间,曹操和袁家兄弟关系不差。
在得知袁术称帝的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前往寿春,试图说服袁术,收回决定。
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袁术形同造反,曹操自然可以出兵征伐。只不过,宛城之败刚过去没多久,曹操着实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兵。是否能说服袁术?曹操也不知道。这不过是他拖延时间的一个手段罢了。
……
暮春三月,淫雨绵绵。
一连十几日不见天晴,这许都城外的桃花杏花,纷纷被风吹落,狼藉一片。
曲折的大路,湿涔涔蔓延绯红粉白。城门护城河外一派虬松,在朦朦雨水中,透出苍雄之气。
一队车仗,从大路尽头行来,车轱辘碾压着泥泞的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越来越近,当抵达许都城外的时候,门卒上前阻拦……
“什么人?”
当先是一个独臂青年,生的很清秀。
他从马上下来,微微欠身道:“我等是奉典中郎之命,采买而回。”
说着话,独臂青年取出一枚令牌,递给门卒。令牌以青铜铸造,上面雕镂有猛虎纹路,整体显得非常粗豪。
正面一个‘典’字,背面雕镂‘虎贲’两字。
门卒看清楚了令牌上的字样,不由得吓了一跳。
对青年的态度,随之恭歉许多,甚至有些谄媚,恭敬的说:“请先生稍等,小人去去就来。”
他拿着令牌,走到门伯身边,递了过去。
门伯看清楚以后,也连忙赶过来……
这一次,他不是想要为难对方,而是清点车仗,准备放行。
不过,当他看到几乎没入泥泞中的车轱辘后,不禁心里奇怪。这车里面,究竟拜访有什么东西?
下意识的看过去,却发现车仗上面,却被覆盖黑布。
一共三十辆……
典韦在许都,是出了名的清廉,家中也没有什么产业。除了许都城内的一座府邸之外,他也只有在许都外的三百顷土地和一座坞堡。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难道典中郎要在许都做生意不成?
“先生,这车上都是些什么?怎地看上去如此沉重?”
独臂青年微微一笑,“不过是些普通山货罢了。”
呸!
你家山货能把车仗压成这个样子?
门伯心里面暗自嘀咕,却没有勇气过去查看。
谁都知道,典韦甚得曹操信赖,新升任虎贲中郎将,是正经的曹操心腹。就连那些世家子弟,也没有典韦得宠信。而且,典韦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动辄就会报以老拳,谁敢招惹?
算了,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轮不到我这等小人物操心。
门伯想到这里,便摆摆手,准备放行。
三十辆马车吱纽吱纽的往城里走,独臂青年则取出一个钱袋子,扔进城门口的木箱中。
这箱子,是收取城门税所用。
城门税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税收的一条途径。曹操迎奉天子到许都以后,修缮都城,发放百官俸禄,以及供奉汉帝种种所需,花费颇大。单凭以往的税收,很难达到收支平衡。
于是曹操开设城门税,其主要征收的对象,就是大宗商货。
进出的货物越多,征收的税金越大。而那些小商户们,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独臂青年交纳税金,差不多有二十贯。他这种行为也表明,这三十车货物的用途,就是商业。
不晓得,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好奇。
门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青年闲聊,看着车队往城里走。
嘎吱,嘎吱,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刺耳声响。铺在路上的碎石,因承受不住车辆的重量,碎裂飞溅。
突然间,一辆车子轰然倒塌。
那车抽有点承受不住,突然折断……
车上的货物,顿时散落一地。
门伯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这马车上装载的,居然全都是黑色的石头。
“这是……”
独臂青年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大声喝骂。
一干车夫忙不迭收拾残局,并有人从城门外的车马驿中粗来三辆马车,重新装载那些黑色石头。
“先生,这些是……”
“这个……叫做玄铁石,是典中郎命人搜集而来。”
“玄铁石?做什么用?”
“当然是用来造刀!”
门伯的脸色,顿时又一变。
造刀,这可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如今天下大乱,曹操对盐铁控制的极为严格。
典韦,要造刀吗?
“此事,你心里清楚就是,切莫传出去。”
青年正色警告,门伯维维是诺。
“典中郎,要造刀?”不过,门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青年神神秘秘的向四处打探一下,轻声道:“典中郎从南阳找来了一位隐世大匠,准备为典中郎造刀……听典中郎吩咐,好像是有大用处。这件事你嘴巴一定要严一些,否则典中郎唯你是问。”
门伯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心里面却暗自叫苦:你在城门口翻车,不需要我说,估计这会儿许都城里,已经传开了吧。
……
“典韦买了许多黑石头?”
许都城西里许坊市中,几名文士正临窗而坐,窃窃私语。
这西里许,在后世应该属于商业区那种性质,商户林立,酒楼相连。整个许都,分四里,东里和南里,紧邻皇城,属于官宦世族,皇亲国戚居住之所。西里许,是商业区,北里许则是普通民众所住之处。
“文公,你说典君明买那么多黑石,是何用途?”
说话的是一名文士,一身青衫,手持团扇,一边轻摇,一边询问。
看年纪,大约在四十多岁,白面,黑须,剑眉朗目,风姿华美,仪表不凡。
这个人,就是鲁国名士孔融。
而他询问的那人,年纪看上去比孔融小一些,大概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模样。身材很魁梧,膀阔腰圆的,在一群文士当中,显得格外抢眼。浓眉大眼,肤色古铜,颌下一部短髯。
“这个……我怎能知道?”文公搔搔头,笑着回答道:“典君明也许是想要给家里添几分雅致?”
“哈,你倒是说笑,典君明……几块黑石就能雅致吗?”
孔融不由得大笑,言语中,似乎对典韦颇为不屑。
“文举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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