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定好了地点。两边都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


西山林场，斜坡的森林下，是一排黄绿色的干草地，广阔的草地直接从公路一侧绵延到数里外的小河边。主动权掌握在西斯手里，所以他早早便来到这里。银灰色的奔驰停在公路一侧，西斯靠在车门边，静静点上一根烟，那个面罩男子依旧坐在车内。一言不发。还有一个身材强壮的红发男子穿着黑背心站在一边。


远处隐隐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黑色奥迪向着这边驶来。林菲侧过脸看着窗外。长剑环平放在他的双膝上。小玲一言不发的默默开着车。


林菲忽然转过头，九儿就坐在他身边，紧紧依偎着他。熟悉的香气和牛奶般的肌肤仿佛镇定剂一般让他的心神缓缓平复。


“为什么在我眼前你是在笑，而在我耳边你是在哭。”林菲轻声说。


九儿柔声道：“或许是因为我不是真正的燕九呢。”


“社长？”


林菲顿时回过神来。身边空空荡荡，只有丝丝香气残留在空气中。


“到了啊？”他从车窗望去。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个耀眼如太阳神一般的金发男子斜靠在奔驰车边，他穿着一身银灰色西服，系着黑色领带，仿佛不是前来约战，而是准备参加一个大公司会议。


远远看去，对方似有所觉，忽然转过脸来，相隔近百米，两人的视线瞬间对上。


林菲体内真力顿时开始飞速流转起来。忽然间九儿的面容遮住他的视线。


“你会死的。”九儿轻轻说着。


林菲默然，起身打开车门：“我不会死。”他淡淡的说道。


“你会死的。”王庆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林菲回头看去，九儿站在王庆身边，两人都平静的注视着他。


“你会死的。”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声音不断回响。


就算闭上双眼，林菲也能听到哭泣声中，这句话在不断回荡着。


“小玲，你先回去。”


“好的。”小玲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就算留下来也于事无补。

第94章 真实（二）


远远看去，西斯正微笑着看着这里。


林菲紧握手里的环，慢慢朝他走去。


“你杀了安德鲁。恰好他是科里的朋友，也恰好科里是安琪儿最近新交的朋友。”西斯轻轻用食指按灭指尖的烟头。“安琪儿是那么纯洁，那么完美，你也这么样认为对吧。为了完美的安琪儿，献上你的生命作为取悦天使的奉献与自然是理所当然。”


“你在说什么？”林菲停住脚步，两人相距不到十米。


“每杀一个人，我的心就会痛一次。我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安琪儿会为我洗涤一切罪孽。每当这时，我的心就会完全平静下来。”西斯莫名的感慨着，“天空会因为没有太阳而黑暗，我一直在追寻的纯洁原来也会老去。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天使也会老。原来天使也会不再美丽。原来她最美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了。”他平静的凝视着林菲。“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挣扎。”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菲轻声道，“其实我们之间并不需要生死相对。你大可以不用和集英社结仇，仅仅只是外人的一个请求你完全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你在害怕？”西斯笑了起来，“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你为什么而战斗？曾经有人这么问我。”


“你怎么回答？”林菲忽然想起类似的那句话。


“我只是说，我很害怕。然后就杀了他，好笑吧？”西斯忽然神经质的笑起来。


“他就是个神经病。”一个留着白色长发的男子从车内出来，他的全身都包裹在黑色风衣中，黑色面罩遮住他大半面容。


“有人对你的评价很高。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西斯笑声戛然而止。他身边的男子伸出双手，粗壮的双拳上表面陡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银色。银色扭曲了一下，马上凝结成一幅类似金属的手套。


“他叫凯西，和你一样同为D级异能者。今年刚刚踏入D级。”西斯解释道。


“我倒要看看能够杀了安德鲁大人的人到底有多强？”凯西狞笑着碰撞双拳，发出金属交击声。


猛然间，凯西一拳挥出，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量飞速冲向林菲，如同咆哮的风暴。暴烈的轰隆声带起地面的草皮四下乱飞。


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凝固了一般，林菲瞬间拔剑，体内真力完全按照溯影剑决高速运转起来。身形恰好闪过冲击的方向。


林菲身边轻轻漂浮起道道蓝色流苏，身影瞬间化为淡蓝影子。剑锋高速从凯西身边掠过，后者完全来不及反应。


“铛！”环狠狠撞击在凯西体表，发出金铁交鸣声。


“该死，是我最讨厌的速度型！”凯西恼火的叫起来。他快速的冲过来，想要打中飞速掠过的影子，但只能无力追在后边。


林菲的身影陡然一个回转，再次出现在凯西身后。D级和C级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无法破防。无论多少次攻击，C的防御只要不被一次击破，便不会有任何损伤。但同为D级，就算是防御性能力，只要力量用足，一样可以破防。


凯西狞笑一声，浑身势猛然爆炸。


“嘭！”巨大的空气震荡爆开一圈透明波纹。草地，泥土，转瞬间都被震荡往外冲开。


林菲脚下一退，正要加速躲开，突然大脑一阵剧痛。


“你会死的。”九儿的声音再次从他耳边响起。


一股强烈的震荡扑面而来，他感觉身体仿佛被滔天的巨浪正面撞上，无与伦比的巨大推力完全淹没过来。一股深沉的窒息感直接禁锢住肺部。整个肺部的空气似乎都被抽离出来。


“嘭！”林菲整个人被冲击狠狠撞进草地中，深深陷了进去。


凯西单手往虚空一划，一道人高的透明刀刃呼啸着飞向林菲所在。但马上被一连串银色圆环抵消。


“嗡！”蓝色巨兽图腾从林菲背后浮现，反冲力直接将其带离地面。


凯西狞笑一声，大步冲过去，身边围绕着无数旋转扭曲的气流。仿佛一个移动的巨大玻璃球。周围无数的草地泥土纷飞。


林菲轻轻咳出一口血，背后图腾微微开始流转，正要闪开，陡然间一阵剧烈的头痛淹没他的脑海。


轰！


图腾和球体狠狠撞击在一起，破碎的气流和蓝色光点直接炸开。林菲如同破娃娃一般掉落在一边的草地上。


“好弱啊！！”凯西无趣的双手互拍，银色手套瞬间消散。“不是热身吗？怎么突然就完事了？”


林菲半躺在草地上，胸前一片血红，长剑倒插在边上，他握着剑柄想要支撑自己起身，但无论如何也起不来。


“连这种程度也挡不下来？卑微的家伙。我连一成的力量都没用出来。”凯西走到林菲身边，居高临下道。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听不到。原本那一下自己能够很轻松躲开的。林菲心中郁结到极点。


“如果不是头痛！！如果不是……区区一个D级新人！！”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傻透了，明明燕十的影响越来越深，为什么还要单独前来约战？明明能够轻易感觉到凯西攻击之间的间隙，但头疼却恰到好处的到来。仿佛是燕十故意在打断自己一般，他不明白。


“你会死的……”那句话伴随着哭泣依旧不断在耳边回响。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


“不要挣扎了。”燕十的声音从心中莫名涌出。


“为什么我死了，你却还活着。”九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放弃吧，活得那么累作什么？”王庆在边上笑着说。


“已经没有希望了。”


林菲眼中的光泽越来越淡。


“是啊……没有希望了……”


凯西站在一边，低头看看自己光洁的皮鞋，又看看林菲那边翻起的草地，打消了再靠近的念头。


“垃圾！”他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西斯站在车旁。


“走了，他已经死了。”


“老板，不用检查一下吗？”凯西大声问道。


“他的生命气息已经消失了。不用了。”西斯拉开车门，正要上车。


“等等！”一边的白发男子忽然出声道。“好像有些不对劲。”


天空阴云密布。周围一片寂静，寂静得没有半点杂音，寂静的有些不正常。


一股极度压抑的气息突然从林菲所在的位置缓缓升起。


“轰隆！”一道电光划过。瞬间将所有一切照亮。


“多少年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仿佛整个这片天地都在为之震动。


强风吹动所有人的衣角猎猎作响。天空的乌云陡然旋转起来。密密麻麻的闪电如蜘蛛网般在漩涡中时隐时现。


“嗡……”陡然间大地微微震颤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底深处开始往上穿梭。


“嗤！”一道黑影瞬间从凯西脚边破土而出。顷刻间箭矢般飞向林菲所在。凯西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开。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大量黑影从地底深处飞出，射向林菲。


“这……这股气息……！！”白发男子眼中流露出丝丝惊惧。“怎么可能！！”


西斯脸色阴沉的紧紧注视着突发的一切，一言不发。


“是剑！！”西斯第一个认出了这些黑影的本体。


咔嚓！！！


一道道闪电接连亮起。天地间明暗不定。


原本林菲的位置，剑和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电光闪烁间，一个黑色人影静静站在草地上。无数黑影高速围绕着他飞舞。化为剑的洪流。


长剑环静静悬挂在人影腰间，仿佛从最开始就一直这样悬挂着。


“呼！”白发男子突然风衣一扯，整个人瞬间化为无数黑烟散去。


人影微微抬起头，天空忽然下起点点白色。丝丝寒意纷纷扬扬，伴随着无数雪花落下。他的双眼微微散发着黑烟，宛如整个人体内在不断燃烧。眼眶内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我说过会和你一起的。”人影淡淡的说着。

第95章 真实（三）


“该死！！飞燕！怎么可能？？”西斯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惊疑不定。


“飞……飞燕！”一边的凯西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惊慌的向后退着。陡然间，一股蓝色的火焰从他的体内瞬间喷出，他的七窍都疯狂的往外喷着蓝色火焰。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嘭！


西斯瞬间被巨大反震力撞飞。无数蓝色火焰飞溅。


“解封！！”他疯狂的大叫起来。体表化为一片漆黑。气息眨眼间超过C级，直达B级。


人影似乎也有些诧异，微微侧过头，朝西斯看了一眼。


西斯疯狂的嚎叫起来，背后缓缓生出一对黑色翅膀。巨大的轰隆声从大地之下传出。片片黑色羽毛纷纷扬扬。


“嘿嘿……就算是飞燕……”西斯双眼彻底变成金黄色。


人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砰砰砰！！”随着西斯疯狂的冲过去，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将脚下的草地踩出无数龟裂。


无尽的黑色……


一部闪耀着细微银光的古书缓缓漂浮在虚空中。封面上没有文字，只有一片银色。


林菲静静站在古书面前。眼中没有半点神采。


“这里是哪里？”他轻声说着。


陡然间，整个黑色空间以古书为中心，瞬间蔓延无数白光，转眼便污染了周围所有的黑色。一阵刺耳的轰鸣声轰然响起。


“嘭嘭嘭！！！！”沉重的擂鼓声如同雷鸣。


周围的白光随着鼓声慢慢淡去。再次恢复视觉，却已经是在一处战场上空。


一个一身白衣腰悬长剑的长发男子静静漂浮在战场上空，林菲所处就在他身侧。


男子面色冷漠，双眼空洞无物。


下方无数头生双角的人类和一些身边环绕着各色霞光的人们激战在一起，林菲并不识得他们是什么来历。


“两界之战持续得太久了。”男子轻声道，手扶剑柄，轻轻推开一丝缝隙。


所有景象瞬间又回到最初的黑暗中。那本古书依旧漂浮在林菲面前。书页缓缓翻开第一页。


……


漫天的雷电闪耀着，密密麻麻，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雷鸣声。


“轰！”


西斯再一次倒飞出去，身上鲜血淋漓。背后的翅膀也被撕裂了一支。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目光紧盯着面前的人影。


从始到终，黑衣人从未移动一步，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西斯疯狂的冲过来，然后一次次被环绕飞舞的无数黑色剑影轻易击飞。一切宛如只是西斯一个人在表演独角戏。


“恩？”人影忽然轻咦一声。他的身体表面陡然泛起丝丝裂痕，仿佛只是虚幻的投影突然出现干扰。


人影默默抬起头，看着漩涡般的天空。


“燕十！你是我燕家史上最强剑士！”那个冰冷而柔软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回响。“最强者不应该有弱点！”


他缓缓伸出手，最后那一刻烈焰灼烧着身体的剧痛似乎就发生在前一秒。


“你的生命如此璀璨，居然还会迷茫？”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不懂。”他回答道。


“嘿嘿……世上最悲哀的事就是徘徊。既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选择别人还是选择自己从一开始就必须定下。到底是你不懂还是我不懂？”


“任何人都有弱点。”他轻声说。


“真是悲哀！这样的你，无论多少次都只能是失败者。”


那个声音顿时沉寂了下去。


……


“从今天白天到明晚夜间，在平市地区将会出现大面积霜冻天气，请所有市民做好防寒准备……”


林攸打了个呵欠，抱着黑猫菲尔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看着电视。父母最近忙着分店以及去各个捧场的单位领导处送礼，经常就只有她和林菲在家。


“怎么突然有霜冻了啊？这天气真烦。太冷了我可不想出去训练。”林攸小声道。


“不训练也可以，到时候等着光辉之塔的人过来咔嚓了你别后悔！”菲尔在林攸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林攸唉声叹气的向后靠在沙发上。


“大概三十年。”菲尔马上给出答案。


“你还真算出来了啊……”林攸满脸黑线。


“我请的教练应该到了。到时候你要对人家尊敬点。”菲尔叮嘱道。


“好好好。”林攸无奈道。“不过，你有没有感觉我哥最近有点越来越怪了？今天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身上没有异能的能级气息，不可能是异能者。不过可能是武者。”菲尔给出中肯的判断。“但是我以前听你说过，你哥是才开始练剑没多久，或许他找到了个很好的师父，作为武者的话，只需要坚持几年时间就应该可以修炼入级，不过现在他还早。”


“可是那个女的，还有最近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林攸疑惑道。


“武者同样很多都是有自己的组织的。我们担心的是你哥被人利用来接近你的问题，不过我看你哥的心思很深沉，生理年龄远低于心理年龄，应该没问题。”菲尔解释道。


“这样啊。”林攸轻轻点头。对于异能界的事，越是接触得多就越是感觉自己的无知，很多时候她都很怀念自己当初没有觉醒异能时的日子。没有危险，没有担心，仅仅只需要平静的生活学习就可以了。


“另外那些光辉之塔的小喽啰应该也离开了。我们的周围似乎有人专门在保护我们。应该是你哥身后的势力的人，看来你哥哥找了个很好的靠山呢。”


“就他？算了吧，有谁会看上他？”林攸绝对不会相信林菲会被什么高人看重之类的情节。“人家练武都是从小开始的。”


“这倒也是。”菲尔也疑惑起来，“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