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不知何时,阎行包扎好了伤口,出现在城门口。
要说在此之前,阎行可说是心高气傲,自认天下他认第二,就没人当得起第一。
可谁想到和董俷一战,却是惨败。
他很清楚,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虽然最后董俷出其不意,可他输了,就是输了。
雪夜中,地上有一串远去的蹄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
阎行的伤并不重,披着一件兽皮袍子,弯腰拎起了董俷留下来的那柄大锤来。有点沉,虽然可以舞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吃力。阎行一手拎着一柄大锤,站在城门口。
巨魔儿,你我迟早还会再见!
我阎彦明发誓,我一定会打败你,亲手打败你……我要用你的锤,让你心服口服!
第三十章 身处险境(1) ( 2534 )
董俷三锤打碎千斤闸,在最后面压阵。
跑出去了十几里,远远的已经看不见金城郡的城墙影子了,他才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那三锤,可说是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不但是他,就连胯下的斑点兽也快要支撑不住了。董俷很清楚目前的状况,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还能拎起大锤,这斑点兽也无法驮着他继续前进。
只好强压着那一口鲜血,撤离金城郡。
等这口血喷出来,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的力气。而斑点兽似乎也到了极限,再也无法负担起背上两个人的重量,前腿一软,唏溜溜暴叫一声就一头栽倒在雪地中。
董俷只觉身体一震,从斑点兽的背上一下子就摔了出去。
不能让姐姐受伤……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然一个翻身,让自己在下面倒下来。
“阿丑!”
“主人……您这是怎么了?”
董铁和北宫伯看到了董俷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连忙勒住马,董铁更牵住了斑点兽的缰绳,由北宫伯把董俷从马上给抱了下来。
解开董俷的腰间束带,把董玉抱在怀中。
北宫伯推了推董俷,却没有半点反应。低头看,只见董俷的脸蜡黄,没有半点血色。
“阿丑,醒来,醒来啊!”
急促的呼喊声,并没有把董俷唤醒,反倒是董玉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北宫,这是哪里?我们都死了吗……阿丑怎么了?”
“大妹,你醒了,终于醒了!”北宫伯此一刻是悲喜交加,心头有千般的滋味,却说不出来。董玉醒了,可是董俷却昏过去了。这绝不是个好消息,至少在眼下的情况。
董玉身中剧毒,手无半点力气。
她很清楚,绝不能着急。越是着急,气血流动的就越快,那么死的也就越快。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不能死。
董玉保持着平静,轻声道:“北宫,阿丑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他还带了一些人。”
北宫伯抬头看去,却不禁苦笑。董俷带来了二十个人,在杀入太守府的时候就死伤了好几个。现在,随着他们从金城郡杀出来,还活着的家将,只剩下了一人。
“你,过来!”
那家将连忙来到北宫伯的身边,董玉开口问道:“其他人呢?阿丑让其他人去哪里了?”
“公子来之前曾有安排,让董头领和绿姑娘带着其他人去了营寨的西南方。据说那里原来有一个集镇,不过已经废弃了。至于董头领他们有没有去,就不清楚了。”
董玉剧烈的咳嗽,抓住了北宫伯的手,轻声道:“北宫,先带着大家去那个集镇。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的,我们好像曾去那个集镇做过交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北宫伯点点头,抱起董玉,放在了他的马上。
然后把董俷抱上了董铁的马,他和董玉共乘一骑,让董铁和那家将共乘一骑。斑点兽就不再骑了,让它在后面跟着。看它的样子,估计也没办法供人来骑乘了。
这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待天亮时,整个世界一片白皑皑的苍茫。天地一色,如披上了银装素裹。太阳从天边升起,倒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远远的,那集镇的轮廓已经看的清楚。
董铁跳下马,让家将去报信。
他一手牵着驮着董俷的马,一手牵着斑点兽,随众人缓缓前进。
不一刻的功夫,就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董召和绿漪两人。
“公子何在?公子在哪里?”
董绿隔着老远就叫喊了起来。声音很悦耳,对于这些早已经精疲力竭的人,如仙乐般。
终于,算是脱险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可总好过先前的那种提心吊胆。
******
董俷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一个白天。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简陋的石头屋虽然没什么摆设,但很却很干净。
屋子里点着篝火,火苗子噗噗跳。
上面架着一个双耳陶壶,里面烧着水,水汽从壶嘴中喷出,给这屋子增添了一丝暖意。除了董俷之外,没有一个人。外面静悄悄的,偶尔会传来战马的响鼻声。
想撑起身子,只觉身体疼的好像撕裂一般。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力感,让董俷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脑袋里嗡嗡直响,董俷知道,他这是耗力的太巨,油尽灯枯的缘故。徐徐的呼吸,依照着当年在村子里的老人传授的五禽戏吐纳之法进行调整。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算是好了一点。
身上有了一点力气,董俷就挣扎着爬起来。
他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姐姐他们是否已经安全了呢?
双脚落地,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董俷再次闭上眼睛,等适应了一下之后才睁开眼,向石屋外走去。一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董俷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这一次可真是玩儿的大了,以前这种气温,那会在他眼里?
一匹脖子上长着金黄色狮鬃,面相丑陋的马在门口,看到董俷,立刻嘶叫一声跑过来,把硕大的脑袋往董俷怀里面挤。
“阿丑?”
看见这狮鬃兽,董俷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狮鬃兽是跟着董召、绿漪等人,想必姐夫是在他昏迷之后,带着他和董召等人汇合。
不知道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董俷抱着狮鬃兽阿丑的脑袋,心里面却想着姐姐。他正要找人询问情况,突然间从门前的一棵大树上刷的跳下来一个人,在董俷身前跪下,惊喜道:“主人,您醒了!”
“小铁?你从那里蹦出来的?”
第三十一章 再见,姐姐 ( 5562 )
董玉倒在榻上,脸色蜡黄,没有半点血色。
她双眸微闭,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是在休息。只不过,她的呼吸一点都不稳定,忽而急促,忽而平缓。偶然间的剧烈咳嗽,从嘴角溢出一抹还带着黑色的血丝。
这不是董俷第一次看到董玉是这幅模样。
可是和第一次相比,这一次对他带来的冲击显然更大。
北宫伯呆呆的坐在董玉的身边,两眼无神。当他看到董俷的一刹那,那双如同死鱼一般没有神采的眼睛突然绽放出灿烂的光亮。他一把扑过去,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阿丑,快救救你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很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救你姐姐,对不对?”
董俷抓着董玉冰凉的手,却说不出话。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神仙。上辈子跟人学过几招简单的疗伤术,可那都是治疗外伤。且不说他不知道董玉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随军并没有携带解毒的药剂,那些材料他去什么地方寻找?
北宫伯的声音渐渐的弱了,苦涩的一笑,心知这是在为难董俷。作为妻弟,董俷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至少他把自己和妻子平安的从金城郡中给带了出来,不是吗?
可自己呢,作为董玉的丈夫,又做了什么?
北宫伯觉得自己很傻,总是向往着中原人的文化,总是渴望有一天能被名士承认。
如果他能多一点心思,安心的打理自己的部落,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闭上眼睛,北宫伯长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时,董玉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阿丑……”
“姐姐!”
“大妹……”
董俷和北宫伯异口同声的叫喊着,董玉看看他们,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北宫,我想和阿丑说说话。”
北宫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出门的时候,他还把在门口伺候的绿漪叫了出去,顺手把房门关上,然后在门口坐下。
董俷有种不详的感觉,可是看姐姐的气色,却是明显好了许多。
“姐姐……”
“北宫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只可惜他生在了西凉,而且还是一个羌人。”
董玉想抬手抚摸董俷的脸颊,可是却很吃力。董俷看出了姐姐的意思,连忙伏下身子,把姐姐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次,我们栽了……呵呵,我董玉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居然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了。”
“姐姐,你别胡说,你会好的!”
“董俷连忙打断了董玉的话头,紧张的说道:“阿丑但有一口气在,一定带着姐姐杀回临洮。到时候咱们让爹纠集河东的朝廷大军,把那韩遂抓住,一刀刀的剐了。”
董玉笑了,同时咳嗽不停。
好半天,她缓过气说:“阿丑,这可是你说的……要把那韩遂一刀刀的剐了。”
“我保证,我保证!”
董玉脸上的笑容隐去,看着董俷,眼中流露出一种慈祥之色。
不知为何,董俷觉得这一刻姐姐真的很像一个人。那个他刚出生时,躺在他身边的人。
姐姐很像娘!
都是那么漂亮,笑起来那么好看。
上辈子没了娘,这辈子生下来也没了娘。原以为姐姐是老天派来弥补他心中遗憾,哪知道……
长这么大,董俷没有哭过。
可是在这一刻,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阿丑,不哭!”
董玉抹去了董俷脸上的眼泪,“咱董家男儿,流血不流泪。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们家阿丑,在姐姐心里可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千万不能流眼泪,否则姐姐会失望。”
董俷抿着嘴,用了的点头,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
“阿丑,告诉姐姐,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秘密?”
董俷看着姐姐的面庞,明白了她的意思。抹干了眼泪,抱着姐姐在怀中,“姐姐,其实……在我的身体里的这个灵魂,并不是阿丑的。我来自于未来,来自于……“
董俷抱着姐姐的身子,把他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那积压在心中十三年的秘密,一下子倾吐了个干净。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姐姐。而姐姐在刚开始的时候很镇静,慢慢的,又平静下来,静静的听着董俷说话。
“阿丑,你说将来女人也能当家作主吗?”
“能,一定能……姐姐如果生在阿丑的那个时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铁娘子,女强人。”
“真想生活在那个时代啊,那会是什么滋味?”
董玉轻声的呢喃,“姐姐一辈子要强,常恨自己不是男儿。嫁给了北宫之后,他虽然很好,但性子却太懦弱。阿丑,答应姐姐,如果姐姐不在了,照顾你姐夫。”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姐姐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是生在董家,有一个勇武的父亲。如今,姐姐开心死了,因为又有了一个更加勇武的弟弟。只是,姐姐看不到阿丑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样子……答应姐姐,一定要照顾好父亲,照顾好咱们家,照顾好你自己。”
董俷泪如泉涌,用力的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好恨,我好恨……很不能见我们家阿丑功成名就,很不能见我们家阿丑成家立业。”
董玉抬起手,放在了董俷的脸上。
她笑着,同样流着泪,手慢慢的无力垂下。
泪痕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董玉,这个年纪二十二岁的女人,在她最心爱的弟弟怀中,永远的睡着了!
董俷握着董玉的手,使劲儿的贴在自己的脸上。
“姐姐……”
他用力的摇晃着董玉,希望姐姐能再次睁开眼睛。他哭喊道:“不要吓阿丑,不要吓阿丑……你答应过阿丑,要送给阿丑一头雪獒,你答应过阿丑,要看着阿丑和绿漪拜天地。姐姐,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不能不讲信誉,你快点醒醒啊!”
哭喊声,传到了门外。
北宫门的心一颤,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身体更在寒风中不住的哆嗦。
突然,他仰天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大妹!”
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
夜色深沉,董俷和北宫伯静静的站立在草堆垛前。
董玉躺在上面,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绿漪精心为她梳理了头发,在风中飘。
集镇中,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
除了那些还要巡逻,还要放哨的人之外,能走的都来了。
董玉不禁在董家有威望,在破羌中同样很有威望。她有中原女子的贤淑,同样也有羌人特有的豪放。在破羌的十年中,她可以上马弯弓射雕,也能围在篝火旁和羌人们痛饮。在羌人眼中,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中原的花瓶,而是一个能领导他们的首领。
绿漪、董铁、董召,还有狮鬃兽阿丑在董俷和北宫伯身后站立。
狮鬃兽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双闪烁着五彩迷幻的眸,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而绿漪,此时已经哭得好像一个泪人。
北宫伯神情凝重,吟唱着羌人特有的安魂曲。那苍凉的歌声在夜色中回荡,雪无声的飘落。
一曲安魂歌唱完,他从董召的手里接过了火把。
“阿丑,我们无法带着你姐姐的尸体回去,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我相信,她一定很想回家。她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次,临洮的美景,她喜欢在牧场的山丘看落日。”
董俷的手颤抖着,接过火把。
“去,你是她最亲的弟弟,由你点燃。”
董俷此时已经无泪,艰难的迈步走过去,颤巍巍将火把放在了草垛堆上。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天际。
雪花在火焰中飞舞,融化,化作点点的水珠,滴落在董俷的脸上。
那,一定是姐姐的眼泪……
“等天亮了,你就带着你姐姐走吧。”
“你呢?”
北宫伯目光冰寒,轻轻的摇头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曾经,我做梦都想要离开这里。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这里是我的根,有我的亲人,还有我的仇人。”
“你……”
“阿丑,我太了解韩遂了。他一定还有后手,即便是我能活着到了临洮,一样是难逃一死。我北宫伯虽然懦弱,可我骨子里流着的羌人的血。我不会逃走,我会留下来和韩遂周旋。我要让那些背叛我的人都知道,我北宫伯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跟随北宫伯的羌人同时高声呼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北宫伯看着董俷笑道:“看到了吗?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又怎么能对得起他们。”
“可是,我答应过姐姐……”
“阿丑,听姐夫的话。你姐姐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只希望你不要忘记她,更别忘记这段仇恨。西北是我北宫伯的地盘,我还是西部都尉……韩遂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董俷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姐夫。
有时候,他真的看不起这个姐夫,但现在,他突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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