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神力,有谁敢拦他?和尚胁下虽然挟着一个人,还是健步如飞,顷刻间就已赶上他的同伴,转过脸,咧开大嘴,对着白木一笑,就越过了他们,走得踪影不见。
青蛇皱眉道:“这和尚是不是疯了?”
白木冷冷道:“他本来就有疯病,每隔三两天,就要犯一次。”
佐佐木道:“他抱着的那女人,好像是刚才那个花姑娘。”
江岛一句话都不说,拔脚就追。佐佐木也绝不肯落后。
突听前面横巷中传出一声惨呼,竟像是和尚的声音。等大家赶过去时,和尚一个百把多斤重的身子,竟已被人悬空吊了起来,吊在一棵大树上,眼睛凸出,裤裆湿透,眼泪、鼻涕、口水、大小便都一起流了出来,叫得巷子外面都可以听到。
这和尚不但天生神力,一身外门功夫也练得不错,却在这片刻之间就已被人吊死在树上,杀他的人已连影子都看不见。
白木反手握紧了剑柄,掌心已被冷汗湿透,不停地冷笑道:“好,好快的身手。”
青蛇皱眉道:“想不到附近居然还有这样的高人,出手居然比我们还毒。”
丁二郎弯着腰,仿佛已忍不住要呕吐。
斧头正大吼:“你既然有种杀人,为什么没种出来,跟老子们见见面?”
深巷中寂无回声,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佐佐木关心的却不是这些,忽然问:“那个花姑娘呢?”
大家这才发现,刚才还被和尚挟在胁下的女人已不见了,那条用百炼精钢打成,和尚连睡觉都舍不得放手的禅杖也不见了。
难道这女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大老板高高地坐在一张特地从他公馆搬来的虎皮交椅上,看看他面前的七个人,面带微笑,不住点头,显然觉得很满意。
竹叶青当然也笑容满面,只要大老板高兴,他一定也很高兴。
白木这些人却好像有点笑不出,看见了那和尚的惨死,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
——究竟是谁杀了他?
是不是那个女人扮猪吃了老虎?还是这附近另有高手?
竹叶青微笑道:“据说各位一进城,就做了几件惊人的事,真是好极了。”
白木冷冷道:“一点都不好。”
竹叶青道:“可是现在城里的人,已没有一个不知道各位的厉害了。”
白木闭上嘴,他的同伴已全都闭着嘴,虽然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苦水,却连一口都吐不出。
他们本来的确是想显点威风,先给这城市一个下马威的,想不到自己的同伴反而先糊里糊涂地死了一个,这种事若是说出来,岂非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斧头忽然大吼:“气死我了!”
竹叶青道:“斧头兄为何生气?”
斧头刚想说,看见白木、青蛇都在瞪他,立刻改口道:“我自己喜欢生气,一高兴就要生气!”
竹叶青笑道:“那更好极了!”
斧头瞪眼道:“那有什么好?”
竹叶青道:“就凭阁下这一股怒气,就足以令人心寒胆破!”
丁二郎道:“可是我就从来不生气!”
竹叶青道:“那也好!”
丁二郎道:“有什么好?”
竹叶青道:“平时静如处子,动时必如脱免,平时若是不发,发必定惊人。”
丁二郎笑了:“看来不管我们怎么说,你总有法子称赞我们几句,这倒也是本事。”
竹叶青微笑道:“在下既没有各位这样的功夫,就只有靠这点本事混混饭吃。”
大老板一直带着微笑在听,忽然说道:“各位的人已到齐了么?”
白木道:“到齐了。”
大老板道:“我却记得这次来的好像应该是九位。”
白木道:“嗯。”
大老板道:“还有两位呢?”
白木冷冷道:“那两个人来不来都一样。”
大老板道:“哦?”
白木道:“有我们七个人来了,无论做什么都已足够。”
大老板道:“对付阿吉也已足够?”
白木道:“不管对付什么人都已足够。”
大老板笑了:“我知道近来道长的剑术又有精进,其余的几位也都是好手,只不过有件事却总是让我放心不下。”
白木道:“什么事?”
大老板微笑着挥了挥手,门外立刻出现了两个人,抬着根精钢禅杖大步走了进来。
白木的脸色变了。
黑杀的兄弟们的脸色全都变了。大老板道:“各位想必是认得这根禅杖的!”
他们当然认得,这正是土和尚成名的兵器,他们已不知亲眼看过多少人死在这根禅杖下。
大老板道:“据说这根禅杖一向和土和尚寸步不离,却不知怎会到了别人手里?”
白木变色道:“贫道正想请教,这根禅杖是从哪里来的?”
大老板道:“有个人特地送来,要我转交给各位。”
白木道:“他的人还在不在?”
大老板道:“还在。”
白木道:“在哪里?”
大老板道:“就在那里。”
他伸手一指,每个人都随着他手指看了过去,就看见了一个人站在门外。
一个体态丰盈,柔若无骨的女人,赫然竟是“瑞德翔”绸布庄的少奶奶。
难道这女人真的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竟能在刹那间将土和尚吊死在树上?
谁也看不出,谁也不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江岛突然狂吼,就地一滚,扑了上去,扬手发出了三枚铁星。
少奶奶的身子一闪,已缩在门后,江岛却又一声狂吼,仰面跌倒,胸膛上并排钉着三枚铁星,正是他刚才自己打出去的。
白木的脸色惨白,他的同伴们手足都冰冷,门外又有个人慢慢地走了出来,赫然又是那刚生过孩子的少奶奶。
佐佐木吃惊地看着她,喃喃道:“这花姑娘果然不是花姑娘,是个女妖怪。”
少奶奶居然对他笑了笑,道:“你喜不喜欢女妖怪?”
她声音虽然有点发抖,这一笑却笑得甜极了。
佐佐木看得眼睛发红,双手紧握着刀柄,一步步走了过去。
白木低叱道:“小心。”只可惜他的警告已太迟了,佐佐木已伸开双臂扑上去,想去搂她的腰。
他扑了个空。
少奶奶的身子又缩到门后,他刚追出去,突然一声惨呼,一步步向后退,别人还没有看见他的脸,已看见一截刀尖,从他后背露出,鲜血也如箭一般射出。
等他仰面倒下来时,大家才看见这柄刀。
八尺长的倭刀,从他的前胸刺入,后背穿出,又赫然正是他自己的随身武器。
少奶奶又出现在门口,盯着他们,美丽的眼睛里充满悲愤与恐惧。
这次已没有人再敢扑上去,连竹叶青的脸色都变了。
只有大老板依旧不动声色,淡淡道:“这就是你特地请来保护我的?”
这句话他问的是竹叶青。
竹叶青垂下了头,不敢开口。
大老板道:“凭他们就能够对付阿吉?”
竹叶青脸色发白,头垂得更低。
大老板叹了口气:“我看他们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怎么能……”
白木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躲在门外,不敢露面?”
大老板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白木道:“门外的那位朋友。”
大老板道:“门外有你的朋友?”
他自己摇头,替自己回答:“绝没有,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
门外的确寂无回应,唯一站在门外的,就是那位绸布庄的少奶奶。
她刚才还在片刻间手刃了两个人,现却又像是怕得要命。
白木冷笑,向他的同伴们打了个眼色。丁二郎和青蛇立刻飞身而起,一左一右,穿出了窗户。身法轻盈如飞燕。
斧头抡起大斧,虎吼着冲过去,眼前人影一闪,黑鬼已抢在他前面。
少奶奶又不见了。
四个人前后左右包抄,行动配合得准确而严密。不管门后面是不是躲着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很难再逃得出他们的围扑。尤其是黑鬼的剑,一剑穿喉,绝少失手。
奇怪的是,四个人出去了很久,外面还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木手握剑柄,额上已沁冷汗。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响,左面的窗户被震开,一个人飞了起来。
右面的窗户几乎也在同一瞬间被震开,也有个人飞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落下,“吧”的一声,就像是两口麻袋被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赫然竟是刚才燕子般飞出去的青蛇和丁二郎。
就在他们倒下去时,斧头和黑鬼也回过头来,可是斧头已没有头,黑鬼已真的做了鬼。
斧头的头是被他自己的斧头砍下去的,黑鬼手里已没有剑,咽喉上却多了个血洞。
第二十三章 江南慕容
白木的手还握住剑柄,额上的冷汗却已如雨点般落下。
大老板淡淡道:“我早就说过,门外绝没有你们的朋友,最多只不过有一两个要来向你们催魂买命的厉鬼而已。”
白木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如盘蛇般凸起,忽然道:“好,很好。”
他的声音已嘶哑:“想不到‘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居然也到了。”
门外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
“你错了!”
白木道:“来的难道是茅大先生?”
门外一个人道:“这次你对了。”
白木冷笑道:“好,好功夫,‘以子之弟,攻子之伯’,果然不愧是江南慕容的亲传嫡系。”
说到“江南慕容”这四个字,门外忽又响起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门外剑光一闪,白木已飞身而出,剑光如流云般护住了全身。
竹叶青不敢跟出去,连动都不敢动,也看不见门外的人,却听见“格”的一声响,一道寒光飞入,钉在墙上,竟是一截剑尖。
接着又是“格格格”三声响,又有三截剑尖飞入,钉在墙上。
然后白木就一步步退了回来,脸上全无人色,手里的剑已只剩下一段剑柄。
那柄百炼精钢长剑,竟已被人一截截拗断。
门外一个人冷笑道:“我不用慕容家的功力,也一样能杀你!”
白木想说话,又忍住,忽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倒下去时惨白的脸色已变成乌黑。
大老板微笑道:“这果然不是慕容家的功夫,这是黑砂掌!”
门外的人道:“好眼力。”
大老板道:“这一次辛苦了茅大先生。”
茅大先生在门外道:“杀这么样几个无名鼠辈,怎么能算辛苦,若撞见了仇二,这些人死得更快。”
大老板道:“仇二先生是不是也快来了?”
茅大先生道:“他会来的。”
大老板长长吐出了口气,道:“仇二先生的剑法天下无双,在下也早已久仰得很。”
茅大先生道:“他的剑法虽然未必一定是天下无敌,能胜过他的人只怕也不多。”
大老板大笑,忽然转脸看着竹叶青。
竹叶青脸如死灰。
大老板道:“你听见了么?”
竹叶青道:“听见了。”
大老板道:“有了茅大先生和仇二先生拔刀相助,阿吉想要我的命,只怕还不太容易。”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淡淡道:“你若想要我的命,只怕也不太容易!”
竹叶青道:“我……”
大老板忽然沉下脸,冷冷道:“你的好意我知道,可是我若真的要靠你请来的这几位高手保护,今日岂非就死定了。”
竹叶青不敢再开口。
他跪了下去,笔笔直直地跪了下去,跪在大老板面前。
他已发现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大老板却连一眼都不再看他,挥手道:“你累了,不妨出去。”
竹叶青不敢动。就在这道门外,就有个追魂索命的人在等着,他怎么敢出去?可是他也知道,大老板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违抗了大老板的命令,就只有死!
幸好这时院子里已有人高呼:“阿吉来了!”
夜,冷夜。
冷风迎面吹过来,阿吉慢慢地走入了窄巷。就在半个月前,他从这条窄巷走出去时,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该走哪条路。现在他已知道。
——是什么样的人,就得走什么样的路。
——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开了大门,就可以看见一条路,蜿蜒曲折,穿入花丛。
一个精悍而斯文的青年人垂手肃立在门口,熊度诚恳而恭敬:“阁下来找什么人?”
阿吉道:“找你们的大老板。”
青年人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垂下:“阁下就是……”
阿吉道:“我就是阿吉,就是那个没有用的阿吉。”
青年人的态度恭敬:“大老板正在花厅相候,请。”
阿吉盯着他,忽然道:“我以前好像没有看见过你。”
青年人道:“没有。”
阿吉道:“你叫什么?”
青年道:“我叫小弟。”
他忽然笑了笑:“我才真的是没有用的小弟,一点用都没有。”
小弟在前面带路,阿吉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他不想让这个年轻人走在他背后。他已感觉到这个没有用的小弟一定远比大多数人都有用。
走完这条花径,就可以看见花厅左面那扇被撞碎了的窗户,窗户里仿佛有刀光闪起。
刀在竹叶青手里。
违抗了大老板的命令,就只有死!
竹叶青忽然拔起了钉在佐佐木身上的刀——既然要死,就不如死在自己手里。
他反手横过刀,去割自己的咽喉。
忽然间,“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他手里的刀竟被打得飞了出去,“夺”地钉在窗框上,一样东西落下来,却是块小石子。
大老板冷笑,道:“好腕力,看来阿吉果然已到了。”
这句话说完,他就看见了阿吉。
虽然已睡了一整天,而且睡得很沉,阿吉还是显得很疲倦。
一种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疲倦,就像是一棵已在心里生了根的毒草。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破旧的粗布衣裳,苍白的脸上已长出黑渗渗的胡子,看来非但疲倦,而且憔悴衰老。他甚至头发都已有很久未曾梳洗过。
可是他的一双手却很干净,指甲也修得很短,很整齐。
大老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男人们通常都很少会去注意另一个男人的手。
他盯着阿吉,上上下下打量了很多遍,才问:“你就是阿吉?”
阿吉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不必要问的问题,他从不回答。
大老板当然已知道他是谁,却有一点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救这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竹叶青。
阿吉却道:“我救的不是他。”
大老板道:“不是他是谁?”
阿吉道:“娃娃。”
大老板的瞳孔收缩:“因为娃娃在他手里,他一死,娃娃也只有死。”
他收缩的瞳孔钉子般盯着竹叶青:“你当然也早已算准他不会让你死。”
竹叶青没有否认。
骰子已出手,点子已打了出来,这出戏已没有必要再唱下去,他扮演的角色也该下台了。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着看阿吉掷出的是什么点子。现在他已没有把握赌阿吉一定能赢。
大老板长长叹息,道:“我一直将你当作我的心腹,想不到你在我面前一直是在演戏!”
竹叶青也承认:“我们演的本就是对手戏!”
大老板道:“是以在落幕以前,我们两个人之间,定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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