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有死……” 声音激动得几乎已接近疯狂,剑法也因激动而变得接近疯狂,疯狂般在后面追杀谢晓峰,每一剑刺的都是要害。 谢晓峰却已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那柄剑,反手一剑撩出。 他没有回头,但是夏侯星剑法中每一处空门破绽,他都已算准了,随手一剑挥出,夏侯星剑法中三处破绽都已在他攻击下,无论夏侯星招式如何变化,都势必要被击破。可是他旧创未愈,又受了新伤,他反手一挥,肩胛处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这一剑的剑虽已胜! 力却败了。 “叮”的一声,双剑相击,他的剑又被震得脱手飞出。 剑光如流星,飞出墙外。 看着自己的剑飞出,谢晓峰只觉得胃部忽然收缩,就像是忽然发现自己的情人已离他远去,又像是忽然一脚踏空,坠下了万丈高楼。他从未有过这种经验,这本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 冰冷的剑锋,已贴住了脖子,几乎已割入他颈后的大血管里。 夏侯星的手却停顿,一字字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谢晓峰道:“你的内力又仿佛精进了,可是你本来从不会在背后伤人的。” 夏侯星身子一转,已到了他面前,剑锋围着他脖了划过,留下了一条血痕,就像是小女孩脖子上系着的红线。 刚才被铁开诚刺伤的地方,血已凝结,就像是红线系着一粒珊瑚。 谢晓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淡淡道:“想不到夏侯家也有这么利的剑。” 夏侯星冷笑道:“这世上令人想不到的事本就有很多。” 谢晓峰叹道:“的确有很多。” 夏侯星忽然压低声音,道:“她的人在哪里?” 谢晓峰道:“她是什么人?” 夏侯星道:“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谁。” 谢晓峰道:“为什么我一定应该知道?” 夏侯星咬紧了牙,恨恨道:“自从她嫁给我那一天,我就全心全意地待她,只希望能跟她终生相守,寸步不离,可是她……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颤抖,过了半晌,才能接下去道:“她只要一有机会,就千方百计地要从我身边逃走,去赌钱,去喝酒,甚至去做婊子,好像只要能离开我,随便叫她去干什么她都愿意。” 谢晓峰看着他,已有同情之意,道:“那一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夏侯星嘶声道:“我没有错,错的是她,错的是你!” 谢晓峰道:“是我?” 夏侯星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谢晓峰道:“为什么?” 夏侯星道:“因为……因为……” 他咬了咬牙,身子忽又围着谢晓峰一转,剑锋又在谢晓峰脖子上留下道血痕,看来更美,却又显得那么凄艳,那么可怖。 夏侯星道:“这是柄利剑。” 谢晓峰道:“我知道。” 夏侯星道:“只要我再围着你脖子转三次,你的头颅就要落下来。” 谢晓峰道:“我知道。” 夏侯星道:“那么你就该知道她为的是什么。” 谢晓峰道:“我不知道。” 夏侯星大吼,道:“她为的是你。” 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连手都在抖:“她虽然嫁给了我,可是她心里只有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生中,毁了多少个女人?拆散了多少对夫妻?” 谢晓峰的脸忽然也开始扭曲,因痛苦而扭曲。 ——一个男人,若是被女人爱上了,这是不是他的错? ——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是不是错? ——他们若没有错,错的是谁? 他无法回答,也无法解释。 袁氏兄弟双剑连手,逼住了铁开诚。 紫衣袁氏传家十余代,声名始终不坠,他们家传的剑法,当然已经过千锤百炼,无论谁要想破他们的连璧双剑,都很不容易。 铁开诚却有几次都几乎已得手了。他的夺命十三剑,仿佛正是这种剑法的克星,只要再使出“第十四剑”来,袁氏兄弟的双剑,就必破无疑。可是他始终没有用出这一剑。 他太骄傲。这一招毕竟是谢晓峰创出来的,他和谢晓峰之间还有笔账没有算清。他虽然不能眼看着谢晓峰因为被这一招所逼而遭人暗算,却也不能用这一招去伤人。 他一向是个有原则的人。 只可惜夺命十三剑,缺少了这一剑,就像是画龙尚未点睛,纵然生动逼真,却还是不能破壁飞去。他和谢晓峰决战时,已使出全力,现在气力已刚刚不支,出手已倒,剑被袁氏兄弟封死。 曹寒玉冷笑着,看着他们,已不屑再出手,奇怪的是红旗镖局的镖师,也都在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来助他们的总镖头一臂之力。 剑光闪动,谢晓峰头上又多了条血痕,这次剑锋割得更深,鲜血一丝丝沁出,染红了他的衣领。 夏侯星盯着他,道:“你说不说?” 谢晓峰道:“说什么!” 夏侯星道:“只要你说出她在哪里,我就饶你一命。” 谢晓峰目光注视着远方,仿佛根本没有看见眼前的这个人、这柄剑,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她心里既然没有你,你又何必再找她?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夏侯星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冷汗一粒粒落下。 谢晓峰道:“何况,我也不想要你饶我,要杀我,你还不配。” 夏侯星怒吼,忽然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可是这柄剑刚一动,就听见“啪”的一响,剑锋已被谢晓峰双掌夹住。 夏侯星想拔剑,拔不出。他也知道自己内力和剑法都有进步,自从败在燕十三剑下之后,他的确曾经刻苦用功,只可惜他还是比不上谢晓峰,连受伤的谢晓峰都比不上。 他已发现自己永远都比不上谢晓峰,无论哪一点都比不上。 要一个人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是件容易事,到了不能不承认的时候,那种感觉已不仅是羞辱,而且悲伤,一种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悲伤。他脸上已不仅有汗,也有泪。 他身旁还有个人在叹息。 曹寒玉已缓缓走过,叹息声中充满了同情和惋惜:“若没有这个薄情的浪子,嫂夫人想必能安守妇道,夏侯兄也就不会因为心中气恼而荒废了武功,以夏侯兄的聪明和家传剑法,也未必就比不上神剑山庄的谢晓峰。” 他说的是实话。一个男人娶的妻子是否贤惠,通常就是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大关键。 夏侯星咬紧牙,这些话正说中了他心中的隐痛。 曹寒玉又笑了笑,道:“幸好这位无情的浪子也跟别人一样,也只有两只手。” 他掌中也有剑。 他微笑着,用剑尖逼住了谢晓峰的咽喉,道:“三少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晓峰还能说什么? 曹寒玉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松开你的手?” 谢晓峰知道自己的手只要一放松,夏侯星的剑就必将刺入咽喉。 可是他不放手又如何?一个人到了应该放手的时候还不肯放手,就是自讨无趣了。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做这种事。谢晓峰绝不是个愚蠢的人,现在已到了他应该放手的时候。 到了这时候,他还不能忘怀的是什么人? 是他的父母双亲? 是慕容秋荻? 还是小弟? 忽然间,铁开诚掌中的剑光暴芒,袁氏兄弟立刻被逼退。 他终于使出了那一剑! 夺命十三剑的第十四剑。 剑光如飞虹,森寒的剑气,冷得深入骨髓。
第三十五章 一朵珠花
忽然已到了曹寒玉和夏侯星的眉睫间。 没有人能招架这一剑。他们也只有向后退,退得很快,退得很远,夏侯星掌中的剑也已撒手。 铁开诚眼睛盯着他们,嘴里却在问谢晓峰,你还能出手? 谢晓峰道:“我还没有死。” 铁开诚道:“刚才那一剑,是你创的剑法,我使出那一剑,只因为要救你。” 谢晓峰明白他的意思。若不是为了要救谢晓峰,他宁死也不会使出这一剑的。 铁开诚道:“所以你也不必谢我,救你的是你的剑法,不是我。” 曹寒玉忽然冷笑,道:“现在你救了他,等一下谁来救你?” 铁开诚转脸去看他的镖师。那其中有很多都是曾经和他共过生死患难的伙伴,有很多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可是现在他的目光从他们脸上看过去时,每一张脸都全无表情,每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个木头人。 铁开诚的心沉了下去,心里忽然充满了愤怒与恐惧。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旗下所有的镖师都已被人收买了。 他的红旗镖局早已名存实亡。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曹寒玉大笑,挥剑,用剑尖指着他:“杀!” “谁杀了他们都重重有赏。” “铁开诚的头颅值五千两,谢晓峰的一万。” 镖师们立刻拔刀。红灯映着刀光,刀光如血。 谢晓峰、铁开诚,并肩而立,冷冷地看着刀光向他们挥舞过来。如果在平时,他们根本就不会将这些人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他们一个身负重伤,一个力气将尽,就算他这些叛徒全都刺尽杀绝,也绝对无法再对付曹寒玉和袁氏兄弟的三柄剑了。 ——一个人到了自知必死时,心里会想些什么? 谢晓峰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铁开诚道:“我不服气,你的头颅,为什么要比我贵一倍。” 谢晓峰大笑。 大笑声中,墙外忽然有个人凌空飞坠,冲入了刀光间,两根拇指竖起一指朝天,一指向地,大声道:“天地幽冥,唯我独尊!” “天地幽冥,唯我独尊!”这八个字就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在一瞬就令挥舞的刀光全都停顿。 这个人是谁? 几十个人,几十双眼睛,都在吃惊地看着他。 他的脸也像谢晓峰一样,苍白、疲惫憔悴,却又带着种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 “是你!” 谢晓峰、铁开诚、曹寒玉、袁氏兄弟,五个人同时说出这两个字,可是音却不同。 铁开诚的声音里充满惊奇。 曹寒玉和袁氏兄弟不仅惊奇,而且愤怒。 谢晓峰呢? 谁也无法形容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什么感觉。 因为这个人竟是小弟。 又有谁知道小弟心里是什么滋味?什么感觉? 曹寒玉已经在大声问:“你来干什么?” 小弟道:“来要你们放人。” 曹寒玉道:“放谁?是铁开诚?还是谢晓峰?” 小弟道:“是他们两个人。” 曹寒玉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我们放人?你知道这是谁的命令?” 小弟也在冷笑,忽然从怀中拿出根五色的丝绦,丝绦上结着块翠绿的玉牌。 曹寒玉的脸色立刻变了。 小弟道:“你认得这是什么?” 曹寒玉当然认得,只要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认得。别人脸上的表情也跟他一样,惊奇中带着畏惧。 小弟再也不看他一眼,慢慢地后退,退到谢晓峰身旁:“我们走。” 谢晓峰转过脸,看着铁开诚:“你也走?” 铁开诚沉默着,终于点了点头。 他只有走。 要在一瞬间断然放弃自己多年奋斗得来的结果,承认自己彻底失败,那不但困难,而且痛苦。 可是他知道自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人眼看着一条已经被钓上钩的大鱼再从自己手里脱走,也是件很痛苦的事。 可是没有人敢阻拦他们,没有人敢动。 那块结在五色丝绦的玉牌,本身虽然没有追魂夺命的力量,却代表着一种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力。 门外有车。 快马、新车。那当然是小弟早已准备好的,他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事先一定准备得极仔细周密。 车马急行,车厢里却还是很稳。 谢晓峰斜倚在角落里,苍白的脸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更疲倦、更憔悴。可是他眼睛里却在发着光。 他兴奋,并不是因为他能活下来,而是因为他对人忽然又有了信心。 对一个他最关心的人,他已将自己的全身希望寄托在这个人身上。 小弟却盯着铁开诚,忽然道:“我本不是救你的,也并不想救你!” 铁开诚道:“我知道。” 小弟道:“我救了你,只因为我知道他绝不肯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因为你们不但曾经并肩作战,而且你也曾救过他!” 铁开诚道:“我说过救他的并不是我。” 小弟道:“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你们的事,跟我全无关系!” 铁开诚道:“我明白!” 小弟道:“所以你现在还是随时都可以找我算账。” 铁开诚道:“算什么账?” 小弟道:“镖旗……” 铁开诚打断了他的话,道:“红旗镖局早已被毁了,哪里还有镖旗?” 他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悲痛和感伤:“镖旗早已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账?” 谢晓峰道:“还有一点账。” 铁开诚道:“什么账?” 谢晓峰道:“一朵珠花。” 他也在盯着铁开诚:“那朵珠花真是你叫人去买的?” 铁开诚毫不考虑就回答:“是。” 谢晓峰道:“我不信!” 铁开诚道:“我从不说谎。” 谢晓峰道:“铁义呢?他有没有说谎?” 铁开诚闭上了嘴。 谢晓峰又问道:“难道那个女人真是你的女人?难道铁义说的全是真话?” 铁开诚还是拒绝回答。 小弟忽然插嘴,道:“我又看见了那个女人。” 谢晓峰道:“哦!” 小弟道:“她找到我,给了我一封信,要我交给你,而且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你,因为信上说的,是件很大的秘密。” 他一字字接着道:“红旗镖局的秘密。” 谢晓峰道:“信呢?” 小弟道:“就在这里。” 信是密封着的,显见得信上说的那件秘密一定很惊人。可是谢晓峰并没有看到这封信,因为小弟一拿出来,铁开诚就已闪电般出手,一把夺了去,双掌一揉,一封信立刻就变成了千百碎片,被风吹出了窗外,化作了满天蝴蝶。 谢晓峰沉下脸,道:“这不是君子应该做的事。” 铁开诚道:“我本来就不是君子。” 小弟道:“我也不是。” 铁开诚道:“你……” 小弟道:“君子绝不会抢别人的信,也不会偷看别人的信,你不是君子,幸好我也不是。” 铁开诚变色:“那封信你看过?” 小弟笑了笑,道:“不但看过,而且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铁开诚的脸扭曲,就像是忽然被人一拳重重地打在小腹上,打得他整个人都已崩溃。 信上说的究竟是什么秘密,为什么能让铁开诚如此畏惧? 我不是铁开诚的女人。 我本来是想勾引他的,可惜他太强,我根本找不到一点机会。 幸好铁中奇已老了,已没有年轻时的壮志和雄心,已开始对奢侈的享受和漂亮的女人发生兴趣。 我一向很漂亮,所以我就变成了他的女人。只要能躲开夏侯星,比他再老再丑的男人我都肯。 天下最让我恶心的男人就是夏侯星。 有红旗镖局的总镖头照顾我,夏侯星当然永远都找不到我,何况,铁中奇虽然老了,对我却很不错,从来没有追问过我的来历。 铁开诚不但是条好汉,也是个孝子,只要能让他父亲高兴,什么事都肯做,在我生日的那天,他甚至还送了我一朵珠花和两只镯子。只可惜这种好日子并不长,夏侯星虽然没有找到我,慕容狄荻却找到了我。 她知道我的秘密,就以此来要挟我,要我替她做事。我不能不答应,也不敢不答应。 我替她在暗中收买红旗镖局的镖师,替她刺探镖局的消息,她还嫌不够,还要我挑拨他们父子,替她除掉铁开诚。 铁中奇对我虽然千依百顺,只有这件事,不管我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所以慕容秋荻就要我在酒中下毒。 那天晚上风雨很大,我看着铁中奇喝下了我的毒酒,心里多少也有点难受,可是我知道这秘密一定不会被人发觉的,因为那天晚上在后院当值的人,也都已被天尊收买了。 铁开诚事后纵然怀疑,已连一点证据都抓不到。为了保全他父亲的一世英名,他当然更不会将这种事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我却说了出来。因为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天尊的毒辣和可怕,我虽然不是个好女人,可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只要你能永远记住这一点,别的事我全不在乎。 这是封很长的信,小弟却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听完了这封信,铁开诚固然已满面痛泪,谢晓峰和小弟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晓峰才轻轻地问道:“她人呢?” 小弟道:“走了。” 谢晓峰道:“你有没有问她要去哪里?” 小弟道:“没有。” 铁开诚忽然道:“我也要走了,你也不必问我要去哪里,因为你就是问我要去哪里,我也绝不会说。” 他当然要走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不去做的事。 谢晓峰了解他的处境,也了解他的心情,所以什么话都没有说。 铁开诚却又问了他很让他意外的话:“你想不想喝酒?” 谢晓峰笑了。 是勉强在笑,却又很愉快:“你也喝酒?” 铁开诚道:“我能不能喝酒?” 谢晓峰道:“能。” 铁开诚道:“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喝两杯?” 谢晓峰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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