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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_分节阅读_第8节
小说作者:古龙   内容大小:463.29 KB   下载:三少爷的剑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07 19:48:27
D-了。”

燕十三道:“这并不是他的错!”

谢王孙道:“不是?”

燕十三道:“也许他并不想杀人,他杀人,是因为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不杀我,我杀你。

燕十三也在叹息,道:“一个人到了江湖,有时做很多事都是身不由主的,杀人也一样!”

谢王孙看着他,看了很久,缓缓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了解他。”

燕十三道:“因为我也杀人!”

谢王孙道:“你是不是也很想杀了他?”

燕十三道:“是!”

谢王孙道:“你很诚实。”

燕十三道:“杀人的人,一定要诚实,不诚实的人,通常都要死于别人剑下。”

——学剑的人,就得诚心正意,这道理本是一样的。

谢王孙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道:“好,你跟我来。”

燕十三道:“谢谢你!”

谢谢你,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此时此刻,他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就变得很奇怪了。

他为什么要谢?是因为这老人对他的了解,还是因为这老人肯带他去送死?

他本来就是送死来的。

夜。

夜色初临,神剑山庄中已有灯火次第亮起。

他们走入了大厅旁的一间屋子。大厅里灯火辉煌,这间屋子里灯光都是昏黄黯淡的。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蒙着块黑巾,显得更阴森冷寂。

谢王孙为什么不在大厅中接待宾客?为什么将他带到这里来?燕十三没有问,也不必问。

谢王孙已掀开一块黑布,露出一块匾,和五个金光灿烂的字:“天下第一剑。”

谢王孙道:“这是自古以来,江湖中从来没有人得到过的荣誉,谢家的子孙,一直都对它很珍惜,也很惭愧。”

燕十三道:“惭愧?”

谢王孙道:“因为自从他老人家仙去后,谢家的子孙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这五个字。”

燕十三道:“可是现在江湖中已公认有一个人能配得上这五个字了!”

只有一个人。

谢家的三少爷。

谢王孙道:“所以他老人家当年在华山用的那柄剑,现在也传给了他。”

他又强调:“那柄剑已多年没有动用过,至今才传给他。”

燕十三了解。

除了“他”之外,有谁配用那柄剑?

谢王孙道:“你想不想看看这柄剑?”

燕十三道:“想,很想。”

又一块黑布掀起,露出个木架。

木架上有一柄剑。剑鞘是乌黑的,虽然已陈旧,却仍保存得很完整。

杏黄色的剑穗色彩已消褪了,形式古雅的剑锷却还在发着光。

谢王孙静静地站在这柄剑前,就好像面对着自己心里最尊敬的神祇。

燕十三的心情也一样。他的心情甚至比谢王孙更虔诚,因为他知道世上只有这柄剑可以杀了他!

谢王孙忽然道:“这并不是名师铸成的利器,也不是古剑。”

燕十三道:“这柄是天下无双的名剑。”

谢王孙承认:“的确是的。”

燕十三道:“只不过我真正要看的,并不是这柄剑。”

谢王孙道:“我知道!”

燕十三道:“我要看的,是这柄剑的主人,现在的主人。”

谢王孙道:“现在你已经面对着他。”

燕十三面对着的,是置剑的木架。木架后还有件用黑布蒙着的东西,一件长长的方方的东西。

燕十三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头一直冷到足底。他已感觉到某种不祥的事。他想问,可是他不敢问。他甚至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只希望这种感觉是错误的。

可惜他没有错。这块黑布掀起,露出的是口棺材,崭新的棺材上,仿佛有八九个字。

燕十三只看见了三个字:“谢晓峰……”

大厅里灯火虽然依旧同样辉煌,可是无论多辉煌的灯光,都已照不亮燕十三的心。因为他心里的光华已消失了。

剑的光华已消失了——

唯一能杀他的那柄剑!

“晓峰已死了十七天。”

那当然绝不是死在曹冰剑下的,没有人能击败他!绝对没有任何人。

唯一能击败他的,就是命运!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也许就因为他的生命太辉煌,所以才短促。

他死得虽突然,却很平静。老人的眼中虽已有了泪光,声音也还是很平静!

“我并不十分难受,因为他这一生已活够,他的生命已有了价值,已死而无憾。”

他忽然问燕十三:“你是想默默地过一生,还是宁愿像他那么活三年?”

燕十三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你是愿意做流星?

还是愿意做蜡烛?

——流星的光芒虽短暂,可是那种无比的辉煌和美丽,又岂是千万根蜡烛所能比得上的?

大厅虽然灯火辉煌,燕十三却宁愿走入黑暗。

远山间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燕十三忽然道:“你刚才告诉我那些事,并不是因为你已将我当作个死人。”

当然不是的。

三少爷已死了,他怎么会死?

燕十三忽又回头,面对着谢王孙,道:“你为什么告诉我那些事?”

谢王孙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你是来送死的!”

燕十三道:“你知道?”

谢王孙道:“我看得出你对晓峰的佩服和尊敬,你已自知绝无机会击败他。”

燕十三道:“但送死却不是件值得尊敬的事!”

谢王孙道:“是的!”

他在笑,笑得却已有些凄凉:“至少我就尊敬你,因为我绝没有这种勇气,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而且已老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已低沉如叹息。

秋风也低沉如叹息。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闪出了一个人,一柄剑!

一个人,一柄剑。人的动作矫健如鹰,剑的冲刺迅急如电。

这个人是在谢王孙背后出现的,这柄剑直刺他的后心。

等到燕十三看见时,已来不及去替他抵挡了。

谢王孙自己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只是叹息着弯下腰,去拾起一片枯叶。

他的动作很缓慢。他去拾取这片枯叶,仿佛只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感触。

他的生命已如这片枯叶,已枯萎凋落,可是他恰巧避开了这闪电般的一剑。

在这一瞬间,剑光明明已刺在他的后心,却偏偏恰巧刺空。这其间的间隔,只不过在一发之间。

冲过来的人力量已完全使出,收势已来不及,整个人却从他背脊上翻了过来,手里的剑就变成刺向他对面的燕十三。

这一剑的余力仍在,仍有刺人于死的力量。

燕十三不能不反击。他的剑已出鞘,剑光一闪。

这个人凌空翻身,落在七尺外,铁青的脸上还带着醉意。

“曹冰!”

燕十三失声而呼,声音中带着三分惊讶,七分惋惜。

曹冰看着他,眼睛里也充满惊讶和恐惧,想开口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的咽喉上忽然有一缕鲜血涌出,然后就倒了下去。

秋风仍在叹息。

谢王孙慢慢地拾起了那片枯叶,静静地凝视着,仿佛还没有发觉刚才的事。

就在这一瞬间,已有一个人的生命如枯叶般凋落了。木叶的生命虽短促,明年却还会再生。

人呢?

谢王孙又慢慢地弯着腰,轻轻地将这片枯叶放在地上。燕十三一直在看着他,眼色中充满了仰慕和尊敬。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这老人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他的武功已到了化境,已完全炉火纯青,已与伟大的自然浑为一体。所以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酷寒来临的时候,你看不出它的力量,它却已在无形中使水变成冰,使人冻死。

“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

他这种“平凡”又是从多么不平凡中锻炼出来的?

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平凡”两个字?

燕十三什么都没有说。现在他虽然已看出很多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久已学会沉默。

谢王孙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夜已很深,你已该走了。”

燕十三道:“是的。”

第十章 剑在人在

所以他走了。

夜色更深,谢王孙慢慢地穿过黑暗的庭院,走上后院中的小楼。

小楼上灯火凄凉,一个衰老而憔悴的妇人,默默地坐在孤灯畔,仿佛在等待。

她等的是什么人?

谢王孙看见她,目中立刻充满怜惜,无论谁都应该能看得出他的情感。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夫妻,已历尽了人世间一切悲欢和苦难。

她忽然问:“阿吉还没有回来?”

谢王孙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衰老疲倦的眼睛里已有了泪光,声音里却充满了信心。

她说:“我知道他迟早一定会回来的,你说是不是?”

谢王孙道:“是的。”

一个人只要还有一点希望,生命就是可贵的。

希望永远在人间。

夜色深沉。黑暗的湖水畔,只有一点灯光。

灯光是从一条快船的窗户下透出来的,谢掌柜正坐在灯下独酌。

燕十三默默地走上船,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酒。

谢掌柜看见他,眼睛里就有了笑意。

船离岸慢慢地驶入凄凉的夜色中,静静的湖水间。

燕十三已喝了三杯,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会回来?”

谢掌柜笑了笑,道:“否则我为何等你!”

燕十三抬起头,盯着他,道:“你还知道什么?”

谢掌柜举杯,道:“我还知道这酒很不错,不妨多喝一点。”

燕十三也笑了,道:“有理。”

轻舟已在湖心。

谢掌柜仿佛已有了酒意,忽然问道:“你看见了那柄剑?”

燕十三点点头。

谢掌柜道:“只要那柄剑仍在,神剑山庄就永远存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接着道:“就算人已不在了,剑却是永远存在的。”

燕十三掌中也有剑。他正在凝视自己掌中的剑,忽然走了出去,走出船舱,走上船头。

湖上一片黑暗。他忽然拔出了他的剑,在船上刻了个“十”字,然后他就将这柄已跟随他二十年,已杀人无算的剑投入了湖心。

一阵水花溅过,湖水又归于平静。剑却已消沉。

谢掌柜吃惊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要这柄剑?”

燕十三道:“也许我还会要的,那时我当再来。”

谢掌柜道:“所以你在船头刻了个‘十’字,留作标志?”

燕十三道:“这就叫刻舟求剑。”

谢掌柜道:“你知道这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燕十三道:“我知道!”

谢掌柜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要做?”

燕十三笑了笑,道:“因为我忽然发觉,一个人的一生中,多多少少总应该做几件愚蠢的事,何况……”

他的笑容中带着深意:“有些事做得究竟是愚蠢,还是明智,常常是谁都没法子判断的。”

静静的湖水,静静的夜色,人仍在,名剑却已消沉。

人仍在,可是人在何处?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秋残,冬至,酷寒。

冷风如刀,大地荒漠,苍天无情。

浪子已无泪。

阿吉迎着扑面的冷风,拉紧单薄的衣襟,从韩家巷走出来。他根本无处可去。

他身上已只剩下二十三个铜钱。可是他一定要离开这地方,离开那些总算以善意对待过他的人。

他没有流泪。

浪子已无泪,只有血,现在连血都已几乎冷透。

韩家巷最有名的人是韩大奶奶,韩大奶奶在韩家楼。

韩家楼是个妓院。他第一次看见韩大奶奶,是在一张寒冷而潮湿的床铺上。

冷硬的木板床上到处是他呕吐过的痕迹,又脏又臭。

他自己的情况也不比这张床好多少。他已大醉了五天,醒来时只觉得喉干舌燥,头痛如裂。

韩大奶奶正用手叉着腰,站在床前看着他。

她身高七尺以上,腰围粗如水缸,粗短的手指上戴满了黄金和翡翠戒指,圆脸上的皮肤绷紧,使得她看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心情好的时候,眼睛里偶尔会露出孩子般的调皮笑意。现在她的眼睛里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阿吉用力揉了揉眼,再睁开,好像想看清站在他床前的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像这样的女人确实不是时常都能见得到的。

阿吉挣扎着想坐起来,宿醉立刻尖针般刺入了他的骨髓。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两天我一定喝得像是条醉猫。”

韩大奶奶道:“不像醉猫,像死狗。”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已经整整醉了五天。”

阿吉用力按住自己的头,拼命想从记忆中找出这五天干了些什么事,可是他立刻就放弃了。

他的记忆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韩大奶奶道:“你是从外地来的?”

阿吉点点头。

不错,他是从外地来的,遥远的外地,远得已令他完全不复记忆。

韩大奶奶道:“你有钱?”

阿吉摇摇头。这一点他还记得,他最后的一小锭银子也已用来买酒。可是那一次他酒醉何处?

他也忘了。

韩大奶奶道:“我也知道你没有,我们已将你全身上下都搜过,你简直比条死狗还穷!”

阿吉闭上了眼。他还想睡。

他骨髓中的酒意已使他的精力完全消失,他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问我?”

韩大奶奶道:“只有一句。”

阿吉道:“我在听。”

韩大奶奶道:“没有钱的人,用什么来付账?”

阿吉道:“付账?”

韩大奶奶道:“这五天来,你已欠下这里七十九两银子的酒账。”

阿吉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不多。”

韩大奶奶道:“可惜你连一两都没有。”

她冷冷地接着道:“没钱付账的人,我们这里通常只有两种法子对付。”

阿吉在听。

韩大奶奶道:“你是想被人打断一条腿,还是三根肋骨?”

阿吉道:“随便。”

韩大奶奶道:“你不在乎?”

阿吉道:“我只想请你们快点动手,打完了好让我走。”

韩大奶奶看着他,眼睛里已有了好奇之意。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消沉落拓?他心里是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忘不了的伤心往事?

韩大奶奶忍不住问道:“你急着要走,想到哪里去?”

阿吉道:“不知道。”

韩大奶奶道:“连你自己都不知?”

阿吉道:“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韩大奶奶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道:“你还年轻,还有力气,为什么不做工来还债?”

她的眼色渐渐柔和:“我这里刚好有个差事给你做,五分银子一天,你肯不肯干?”

阿吉道:“随便。”

韩大奶奶道:“你也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要你干的是什么事?”

阿吉道:“随便什么事我都干。”

韩大奶奶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先到后面厨房去倒盆热水洗洗你自己,现在你看起来像条死狗,嗅起来却像条死鱼。”

她眼睛里也露出笑意。

“在我这里做事的,就算不是人,看起来都得像个人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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