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塔索伸手摸到立在墙角的来复枪,“少校——”
“别这样。”亨德里克斯摇摇头,“都住手吧。死掉一个还不够吗?我们现在恐惧过头了,就像他刚才一样。如果我们杀了他,那就和他杀鲁迪是一回事。”
克劳斯感激地看着他。“谢了。我真是被吓到了。你知道的,对吗?现在她也害怕了,就像我刚才一样。她想杀了我。”
“不要再自相残杀了。”亨德里克斯走到梯子旁,“我上去再试试通讯机。如果还是收不到消息,我们明早就出发去我的营地。”
克劳斯立刻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上去,好帮你一把。”
外面夜风凄凄。地面开始降温。克劳斯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脯。他和亨德里克斯一起爬出地道,来到地面上。克劳斯两脚分开站稳,端着来复枪,一边观察一边聆听。亨德里克斯蹲在地道的出口处,调试着小型通讯机。
“有消息吗?”克劳斯过了一会儿问道。
“还是没有。”
“再试试。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
亨德里克斯继续摆弄通讯机,仍然没有回应。最后,他收起天线。“没用的。他们听不到我。或者他们听到了却不愿回答。也可能——”
“也可能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我再试一次。”亨德里克斯又抬起天线,“斯科特,你能听见吗?快回话!”
他仔细听着。还是只有静电声。谁知,突然传出了模糊的声音,“我是斯科特。”
他手指一紧。“斯科特!是你吗?”
“我是斯科特。”
克劳斯也蹲了下来。“这是你的指挥官吗?”
“斯科特,听着。你知道了吗?关于利爪它们。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的。”斯科特的声音十分微弱,几乎听不清。
“你收到我的消息了吗?我们的碉堡还好吗?它们侵入了吗?”
“这里一切都好。”
“它们在试图侵入吗?”
那边的声音更小了。
“没有。”
亨德里克斯转头对克劳斯说:“他们没事。”
“他们遭到袭击了吗?”
“没有。”亨德里克斯把听筒在耳边贴得更紧。“斯科特,我听不太清你说话。你通知月球基地了吗?他们知道了吗?他们收到警报了吗?”
没有回应。
“斯科特!你还能听见我吗?”
还是没有声音。
亨德里克斯无奈地松懈下来。“没信号了。可能是被辐射坑干扰的。”
亨德里克斯和克劳斯看着彼此,谁也没吱声。过了好一会儿,克劳斯才开口说:“那听起来是你的人吗?你能分辨出他的声音吗?”
“声音太小了。”
“所以你不能确定?”
“不能。”
“那完全有可能——”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们快回去把盖子盖上。”
他们沿梯子慢慢地爬进暖和的地下室里。克劳斯在后面拧紧了盖子。塔索在下面等他们,面无表情。
“怎样?”她问。
两个人都没回答。最后克劳斯说:“你怎么想,少校?是你的军官还是它们?”
“我不能肯定。”
“那我们不是又回到原点了?”
亨德里克斯盯着地上看,紧绷着下巴。“我们必须过去看看。眼见为实。”
“不管怎样,我们这里的食物也只能撑几个星期而已。吃完了我们不得不出去。”
“显然如此。”
“怎么了?”塔索问,“你接通你的碉堡了?出了什么事?”
“接是接通了,但不能肯定那头是我的人。”亨德里克斯缓缓地说道,“也可能是它们中的一个。但是如果我们一直站在这儿,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看看表,说:“先睡一会儿吧。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起来。”
“一大早?”
“要想避开利爪,凌晨是最好的时机。”亨德里克斯说。
早晨的空气清冷。亨德里克斯少校用望远镜观察四周情况。
“发现什么了吗?”克劳斯问。
“没有。”
“你能看到我们的碉堡吗?”
“在哪里?”
“给我。”克劳斯拿过望远镜,调整了一下焦距,“我知道在哪个方向。”他静静地望了好一会儿。塔索从地道里爬出来,站到地面上。“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克劳斯把望远镜还给亨德里克斯,“太远了,看不见。走吧,我们别老站在这儿。”他们三人蹚着软尘,沿山脊往下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爬过一只蜥蜴。他们立马停下来,僵在那儿。
“那是什么?”克劳斯嘀咕道。
“蜥蜴。”
蜥蜴迅速往前爬,窜进了灰烬里。它身上的颜色和灰烬一模一样。
“完美的适应性。”克劳斯说,“看来我们是对的。我是说我们的李森科。”
他们来到山脚下,聚拢到一起,环顾四周情况。
“走吧。”亨德里克斯又迈开步子,“前面的路还很长,都得靠我们自己走。”
克劳斯走在他身边。塔索在后面压阵,警惕地握着手枪。“少校,我一直想问你,”克劳斯说,“你是怎么遇到戴维的?那个尾随你的机器人。”
“我在来的路上碰见的。在一堆废墟中。”
“它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就说它一个人生活。没同伴。”
“你当时没看出来它是机器人吗?它说话和真人一样吗?你一点都没怀疑过?”
“它的话很少。我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就怪了,它们居然能瞒过你,像个大活人一样说话。那么逼真。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还不是你们美国佬把它们设计成这样。”塔索说,“你们设计它们的初衷就是为了毁灭生命。只要见到活人,就一律杀掉。”
亨德里克斯专注地看着克劳斯。“你为什么这么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克劳斯答道。
“克劳斯觉得你就是第二代,”塔索在他们身后平静地说,“他现在盯上你了。”
克劳斯涨红了脸,“不行吗?我们派了个信使去美国佬的防线,然后他就跑来了。也许他觉得能在这儿捞到什么好处。”
亨德里克斯尖声笑起来。“我可是从联合国的碉堡里来的。我周围都是活人。”
“也许你就是瞧准这个机会潜入苏联防线。也许你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你——”
“苏联防线早崩溃了。在我离开我的碉堡之前,你们的防线就已经没了。你可别忘了。”
塔索走上前来。“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少校。”
“为什么?”
“貌似各代利爪之间的交流很少。每一代都是由不同的工厂生产出来的。它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合作。也许你还不知道其他几代的工作进展,就来苏联防线踩点了。说不定你连其他两代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你怎么对利爪这么了解?”亨德里克斯问。
“我见过它们。我一直在观察,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占领了所有苏联碉堡。”
“你知道得不少。”克劳斯说,“但事实上,你看到的并不多。你的洞察力这么敏锐,真是少见。”
塔索笑起来。“你现在开始怀疑我了?”
“够了。”亨德里克斯说道。
他们无言地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阵子,塔索问:“我们要一路走过去吗?我不太习惯走那么远。”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灰原,所见之处,别无他物。“真无聊啊。”
“到处都是这样。”克劳斯说。
“在某种程度上,我真希望它们发动袭击的时候,你就在碉堡里。”
“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和你在一起。”克劳斯嘀咕道。
塔索笑了,把手插进口袋里。“我想也是。”
他们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警觉地留意着周围寂静而广袤的荒原。
太阳快落山了。亨德里克斯放慢脚步,招呼塔索和克劳斯停下来。克劳斯拄着枪柄蹲在地上。
塔索找到一块水泥板,叹了口气,坐到上面。“是该休息一下了。”
“别出声。”克劳斯尖声说道。
亨德里克斯攀上前方一个凸起的小丘。正是昨天那个苏联信使出现的地方。他趴了下去,舒展开身体,从望远镜里观察四周情况。
视野里没什么东西,只有灰烬和零散的树干。但是,前方不出五十码的地方,就是他们前沿指挥部的入口。他当时就是从那个碉堡出来的。亨德里克斯静静地观察着。没有动静。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什么都没有。
克劳斯爬到他身边。“在哪儿?”
“就在下面。”亨德里克斯把望远镜递给他。卷卷尘云在傍晚的天空中翻滚。他们只剩下一两个小时的白昼了。也许还不到。
“我什么也没看见。”克劳斯说。
“前面那棵树。那个树桩。就在那堆砖块旁边。入口就在砖堆的右边。”
“你说是就是吧。”
“你和塔索掩护我。你们从这里一直能看见碉堡的入口。”
“你准备一个人下去?”
“有手腕上的金属带在,我应该没事。碉堡附近的地界是利爪们的活跃区。它们都聚集在灰烬中,就像螃蟹一样。你们没有金属带,下去就是送死。”
“也许你是对的。”
“我会慢慢靠过去。一旦我确认了——”
“如果它们真的占领你们的碉堡了,那你就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它们的动作很快,你没领教过。”
“你有什么建议?”
克劳斯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尽量把它们引到地面上,这样起码能看见它们。”
亨德里克斯从腰间掏出通讯机,抽出天线。“那么,开始行动吧。”
克劳斯给塔索打了个手势。她熟练地爬到小丘顶部,来到他们身旁。
“他准备一个人下去,”克劳斯说,“我们在这儿掩护他。一旦看见他往回跑,就立马朝他身后开枪。它们的动作很快。”
“你不怎么乐观嘛。”塔索说道。
“对,我不抱什么希望。”
亨德里克斯打开枪膛,检查了一番。“也许真没事呢。”
“你是没见过。成百上千个它们,都一模一样,像蚂蚁一样往外涌。”
“我应该不用到碉堡里面就能知道。”亨德里克斯扣上枪,一只手紧紧握着枪,另一只手拿着通讯机,“好了,祝我好运吧。”
克劳斯伸出手。“你要有一丝怀疑的话,就别下去。就在上面和它们交谈,先把它们引出来。”
亨德里克斯站了起来,沿小丘往下走。不一会儿,他就来到树桩旁的砖堆和碎渣那儿,慢慢逼近前沿指挥部的入口。
周围没有动静。他举起通讯机,打开开关。“斯科特?你能听见我吗?”
没有声音。
“斯科特!我是亨德里克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现在就在碉堡外面。你应该能在观察屏里看见我。”
他仔细听着,死死地攥着通讯机。没有回话,只有静电声。他往前走了几步。这时,从旁边的灰烬中钻出一个利爪,向他冲过来。利爪在离他几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利爪出现了,是带感应触角的大家伙。它向他逼近,凝视着他,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之后又来了一个大家伙。这些利爪全都一声不响地跟着他往碉堡走。
亨德里克斯停下脚步,他身后的利爪们也停了下来。他离碉堡很近了,几乎就要到入口的台阶了。
“斯科特!你能听见我吗?我就在你头顶上。就在外面,在地面上。你能看见我吗?”
他等了一会儿,紧紧地握住枪,把通讯机贴在耳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竖起耳朵听,但除了模糊的静电声,完全没有其他声响。
然后,远远地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我是斯科特。”
这个声音听上去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的。他分辨不出来。听筒里的声音很小。
“斯科特,听着。我就在你上面,在地面上,正往碉堡里看呢。”
“是的。”
“你能看见我吗?”
“能看见。”
“是通过观察屏看的吗?你让观察屏对准我了吗?”
“是的。”
亨德里克斯沉思着。他的周围已经聚满了灰色的金属体,静静地守在那儿。“下面一切都好吗?没有什么异常吗?”
“一切正常。”
“你能上来吗?我想见见你。”亨德里克斯深吸一口气,“上来找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下来。”
“我在命令你。”
对方沉默了。
“你来不来?”亨德里克斯仔细听着。没有回应。“我命令你上来。”
“你下来。”
亨德里克斯绷紧下巴。“让我和莱昂内说话。”
安静了很长时间。又只剩下静电声。然后响起了一个尖锐的、细长的声音。和刚才那个一样。“我是莱昂内。”
“我是亨德里克斯。我在地面上,在碉堡入口处。我需要你们上来一个人。”
“你下来。”
“为什么要我下来?我在命令你!”
对方又不做声了。亨德里克斯放下通讯机,小心地看看四周。入口就在前面,几乎伸手就能摸到。他收起天线,把通讯机插回腰间。他小心翼翼地两手握着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如果他们能看见他,应该就知道他准备下去了。他闭上眼睛。
终于,他踏上了通往地下的第一级台阶。
这时,两个戴维朝他走过来。它们的脸一模一样,毫无表情。他立刻把它们打成碎片。紧接着,更多的戴维一声不吭地冲了上来。都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亨德里克斯转身往回跑。
塔索和克劳斯从坡顶往下开火。小型利爪们已经向他俩冲过去,闪亮的金属球疯狂地穿梭在尘土中。但亨德里克斯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跪到地上,把枪顶在脸颊上,瞄准碉堡入口。戴维们从里面成群结队地走出来,每个戴维手里都抱着泰迪熊,瘦骨嶙峋的腿迈上台阶时上下抽动。亨德里克斯朝它们的身体开枪。它们炸开了花,齿轮和弹簧漫天飞舞。
突然,一个巨大而笨拙的身影出现在碉堡口,身材壮硕,步履蹒跚。亨德里克斯怔住了。是一个战士。只剩下一条腿,拄着根拐杖。
“少校!”塔索的声音传过来。接着是密集的火光。那个巨大的身形继续往前移动,戴维们聚在它四周。亨德里克斯这才回过神来。这就是第一代。伤兵。
他立刻瞄准射击。伤兵炸成了碎片,到处都是零件和继电器。现在,已经有更多戴维离开碉堡,来到了地面上。他接连不断地开枪,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弓着腰瞄准。
克劳斯从山丘上往下扫射。利爪们正往山丘上聚拢。亨德里克斯撤到丘顶,屈膝往前跑。塔索离开了克劳斯,往山丘右侧包抄过去,下了坡顶。
一个戴维滑到他跟前,那张小脸苍白无神,棕色的头发挡在眼前。突然,它猛地一弯腰,张开了双臂。手中的泰迪熊蹦到地上,朝他跳过来。亨德里克斯拼命开枪。泰迪熊和戴维都被打成了碎片。他咧咧嘴,眨眨眼睛。恍若置身梦境。
“快上来!”塔索喊道。亨德里克斯向她靠过去。她躲在建筑废墟中的水泥柱后面,用克劳斯给她的手枪不停地朝他身后开枪。
“多谢了。”他终于来到她身边,气喘吁吁。她一把将他拉到水泥柱后面,然后伸手去摸腰带。
“闭上眼睛!”她从腰带上取下一个球状物,迅速旋开火帽,锁定到位,“闭上眼睛,趴下。”
她把炸弹扔了出去。炸弹在空中画了一条标准的抛物线,往前打了几个滚,弹进了碉堡口。两个伤兵摇摇晃晃地站在砖堆旁。它们身后还不断有戴维往外涌,冲上平地。其中一个伤兵走向炸弹,别扭地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炸弹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将亨德里克斯掀倒在地。一阵热浪朝他袭来。蒙眬中,他看见塔索站在柱子后面,冷静而精准地朝冲出爆炸火云的戴维们射击。
后面的山丘上,克劳斯正在和围上去的利爪们作斗争。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向它们开枪,试图打出一个突围口。
亨德里克斯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感到头痛欲裂,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都在狂暴地舔舐着他,天旋地转。他的右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塔索向他退过来。“够了。我们快走。”
“但是克劳斯——他还在上面。”
“快走吧!”塔索把亨德里克斯往后拽,撤离水泥柱。亨德里克斯甩了甩脑袋,想清醒过来。塔索带着他迅速转移,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小心地提防着从爆炸中逃出来的利爪们。
有个戴维从滚滚硝烟中冲出来,塔索立马崩了它。之后就再没有第二个出现了。
“但是克劳斯——他怎么办?”亨德里克斯停下来,站都站不稳,“他——”
“快走吧!”
他们迅速撤离了碉堡。还有零星几个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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