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觉了?这直接导致他现在得来这里听传讯。
门开了。“进来吧。”一个声音嘀咕道,心事重重的感觉。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忧心忡忡的。办事员浑身发抖,慢慢地挪了进去。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赛璐珞衣领里。
老人抬头看了看,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他平静地看着办事员,温和的浅蓝色眼睛——一种深远的、古老的温和——让办事员更加紧张。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前额。
“我听说出了个问题。”老人低声说,“在T137区。从邻区跑过来一个对象。”
“是的。”办事员怯怯地说道,声音嘶哑,“很不幸。”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按指示文件的要求出发。当然,与T137有关的材料应该优先处理。我亲自向我负责的区域里的那名召唤员传达了通知,要求他在八点十五分执行召唤。”
“那名召唤员了解事情的紧迫性吗?”
“是的,先生。”办事员迟疑了一会儿,“但是——”
“但是什么?”
办事员可怜兮兮地扭着身子。“我刚一转身,那名召唤员竟然爬回狗棚睡着了。我当时正忙着看怀表。我准时发出了命令,但是没有回应。”
“你的确在八点十五分发出了命令?”
“是的,先生!八点十五整。但是召唤员睡着了,等我把他叫醒的时候,已经八点十六了。他执行了召唤,但是并没召唤来一个开车来接他的朋友,而是召唤来一个保险推销员。”办事员的脸上写满了厌恶,“那个推销员把对象困在那里,一直困到九点半。所以他不仅没有早到,还迟到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当规划开始的时候,该对象还没有抵达T137区。”
“没错。他大概十点钟才到。”
“正好赶在规划正在进行的时候。”老人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他的脸色阴郁,双手背在身后,长袍拖在地上。“这个问题确实不小。一个区的规划工作必须包含所有其他区里的相关对象。否则,他们就无法适应我们的规划。当这个对象进入T137区的时候,规划已经进行了五十分钟。也就是说,这个对象正好碰上规划区完全惰化的时候。而且他还在里面游荡了很久,直到其中一个规划小组发现了他。”
“他们抓到他了吗?”
“很不幸,没有。他跑了,跑出了规划区域,然后进了旁边一个处于完全活跃状态的区域。”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人停下脚步,满是皱纹的脸上更加阴郁了。他用有力的手捋了捋长长的白发,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他的下落。当然,我们会尽快找到他。但是目前,他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
“您准备怎么办?”
“必须马上找到他,制服他,然后带他到这里来。没有其他办法了。”
“带来这里!”
“已经来不及惰化他了。等他平静下来之后,就会告诉其他人。抹去他的记忆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普通手段现在都不管用。我必须亲自处理这件事。”
“但愿能尽快找到他的下落。”办事员说。
“会的。每一个观察员都接到通知了。还有所有召唤员。”老人眼里闪烁着光芒,“我们甚至还通知了所有办事员,就是不知道他们靠不靠得住。”
办事员脸红了。“真希望这件事能尽快得以解决。”他喃喃地说。
露丝轻快地下了楼梯,出了大楼,来到午后艳阳高照的街道上。她点燃一根烟,急匆匆地走在人行道上。她吐气如兰,精巧的双乳一起一伏。
“露丝。”埃德从后面追上来。
“埃德!”她转过身,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过来。”埃德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走,“我们继续走。”
“但是为什么——”
“我待会告诉你。”埃德脸色苍白,神情忧郁,“我们先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我私下跟你说。”
“我正准备去路易餐厅吃午饭。要不去那里说?”露丝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他的脚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好奇怪啊。还有,你为什么没在上班?难道——你被炒鱿鱼啦?”
他们穿过街道,走进一家小饭馆,里面挤满了人,都是出来吃午饭的。埃德找到一张靠后的桌子,刚好在角落里,不会被人打扰。“这边。”他立马坐下来,“这个位置好。”她也滑进了对面的椅子。
埃德点了杯咖啡。露丝叫了份沙拉和奶油金枪鱼吐司,还叫了杯咖啡和一个香桃派。埃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吃东西,脸上阴霾笼罩。
“快告诉我吧。”露丝哀求道。
“你真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露丝伸出小手,不安地握住埃德的手,“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今天发生了一件事。今天早上。我上班迟到了。都怪那个该死的保险推销员,害得我走不了。我大概迟到了半小时。”
露丝屏住呼吸。“道格拉斯把你开除了。”
“不是的。”埃德慢慢把手里的纸巾撕成碎片,投进半杯水里。“我当时也是担心得要死。我从公交车上跳下来,赶紧往办公室冲。我刚上办公大楼前的人行道,就发现——”
“发现了什么?”
埃德告诉了她。所有一切。
他讲完之后,露丝靠向椅背,脸色发白,双手发颤。“我知道了。”她喃喃地说,“难怪你这么烦躁。”她喝了口冷咖啡,杯子咔嚓咔嚓地碰在碟子上。“真是太可怕了。”
埃德专注地朝妻子凑过去,“露丝,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露丝咬着红唇,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太奇怪了……”
“是啊。奇怪到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实实在在地看见我的手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就好像他们是黏土一样。干掉很久的黏土。尘土,尘土雕塑。”埃德拿过露丝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等我跑出来之后,我再回头看,却发现它原封不动地立在那儿。办公大楼,就和往常一样。”
“你当时很怕道格拉斯先生会大骂你,对吗?”
“当然。我很害怕,也很内疚。”埃德目光闪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迟到了,无颜面对他,所以产生了类似自我保护的心理,逃避现实。”他狠狠地掐掉烟头。“露丝,我后来一直在大街上游荡。游荡了整整两个半小时。当然,我是害怕。我完全不敢回去。”
“你怕道格拉斯?”
“不!怕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埃德战栗起来,“老天,他们在后面追我,拖着可怕的软管和仪器。”
露丝没做声。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来,用明亮的黑眼睛看着她丈夫。“你得回去,埃德。”
“回去?为什么?”
“去证明一件事。”
“证明什么?”
“证明一切正常。”露丝按住他的手,说,“你一定要回去,埃德。你必须回去面对一切,然后向自己证明,那里没有什么好怕的。”
“鬼才回去呢。在我看见那一切之后,还让我回去?听我说,露丝。我看见现实揭开了面纱。我看见了——后面的东西。下面的。我看见了表象后面的现实。而且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再看见那些尘土雕塑。永远也不想。”
露丝凝视着他。“我陪你一起回去。”她说。
“我的老天。”
“这是为你好。为了让你清醒过来。然后你就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露丝猛地站起身,把外套拉在身上。“走吧,埃德。我陪你一起去。我们一起过去,去道格拉斯&布莱克房地产公司。我甚至还可以和你一起面对道格拉斯先生。”
埃德慢慢地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他的妻子。“你觉得我犯糊涂了。因为太害怕,所以不敢面对老板。”他把声音压得很低,绷得紧紧的,“是不是?”
露丝已经朝收银台走去。“走吧。你会明白的。一切都在那儿,都和以前一样。”
“好吧。”埃德说道,慢慢地跟在她身后,“我们回去,看看到底谁才是对的。”
他们一起穿过街道,露丝紧紧地挽着埃德的手臂。办公大楼出现在两人面前,仍然是一座水泥、钢筋和玻璃建成的巍峨建筑。
“就在那儿,”露丝说,“看到了吗?”
的确,它就在那儿。大楼矗立在眼前,牢固结实,在午后的阳光里烁烁发光,玻璃窗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埃德和露丝踏上了人行道。埃德心头一紧,整个身体都僵掉了。他畏缩着不敢往前走。
但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街道上仍然闹哄哄的。车子川流不息,行人熙熙攘攘。一个小孩在卖报纸。声音、气味、大白天城市的噪声,全都没有消失。头顶上,一轮红日高高地挂在湛蓝的天空中。
“怎样?”露丝说,“我说了嘛。”
他们沿台阶进入大厅。雪茄柜台后面站着那个售货员。他抱着双臂,专心地听着赛况直播。“弗莱彻先生好啊!”他跟埃德打招呼,脸上的表情自然平和。“这位美女是谁啊?你老婆知道她吗?”
埃德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们走到电梯口。四五个生意人正站在那儿等电梯,都是中年人,衣着体面,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嘿,弗莱彻。”其中一个说道,“你跑哪儿去了?道格拉斯都快把房子吼垮了。”
“你好,厄尔。”埃德支支吾吾地说道。他抓着露丝的胳膊,说:“我有点不舒服。”
电梯门开了。他们走了进去。电梯一路上升。“埃德,好啊。”电梯操作员说道,“这位美女是谁啊?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埃德生硬地笑道:“这是我妻子。”
电梯在三楼停下来。埃德和露丝出了电梯,朝道格拉斯&布莱克房地产公司的玻璃门走去。
埃德停下脚步,上气不接下气。“等等。”他舔舔嘴唇,“我——”
埃德用手绢擦了擦前额和脖子。露丝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好些了吗?”
“嗯。”埃德继续往前走,拉开玻璃门。
埃文斯小姐抬起头来,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埃德·弗莱彻!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生病了。你好,汤姆。”
汤姆也抬起头来。“你好啊,埃德。道格拉斯一直吵着要扒了你的皮。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知道。”埃德沮丧地对露丝说,“估计我还是进去面对现实比较好。”
露丝捏了捏他的手臂,说:“不会有问题的,相信我。”她笑了笑,唇红齿白。“好吗?如果有事,就打我电话。”
“好的。”埃德吻了她一下,“谢谢你,亲爱的。太感谢了。我真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毛病。看来一切都过去了。”
“就把它忘了吧。别再想了。”露丝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玻璃门在她身后关上。埃德听见她急匆匆地沿走廊奔向电梯。
“真是个好姑娘啊。”杰基羡慕地说。
“是啊。”埃德点点头,整了整领带。他不情愿地往里间办公室走去,边走边给自己打气。好吧,总是要面对的。露丝说得对。但是他肯定要好好费一番唇舌才能向老板解释清楚。他完全能想象出道格拉斯的样子,脸上的大肉垂涨得通红,吼声像熊一样,气急败坏——
突然,埃德在里间办公室的门口停下来,僵在那儿。里间办公室——发生了变化。
他颈上的汗毛竖起来,凉意浸透了他的脊梁骨,也渗进了他的气管。这间办公室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慢慢地环顾四周,桌子、椅子、装潢、文件柜、照片,一件一件映入眼帘。
变了。都是些细微的变化,很难察觉。埃德闭上双眼,然后又缓缓睁开。他警觉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在加速。办公室里发生了变化。这点毋庸置疑。
“怎么了,埃德?”汤姆问。同事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好奇地看着他。
埃德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慢慢往里走。谁动过这间办公室。他看得出来。东西都被改变过,而且摆放的位置也不一样了。都是些不起眼的变化,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但他就是知道。
乔·肯特不安地看着他,问:“搞什么啊,埃德?你看上去像只惊弓之鸟。有什么——”
埃德看了看乔。他也不一样了,也有变化。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
乔的脸看上去更饱满了,还有,他竟然穿着一件蓝条纹衬衫。他是从来不穿任何蓝条纹衣服的。埃德又看了看乔的桌子,桌上摆着一些文件和办公用品。但是这张桌子的位置——相比以前靠右了很多,而且桌子变大了不少。这不是以前那张桌子。
还有墙上的照片,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完全就是另一张照片。还有摆在文件柜上的东西——少了几样,也添了些新东西。
他回过头去。透过办公室的大门,他看见埃文斯小姐的头发不一样了,变了个发型。而且轻盈了不少。
还有玛丽,正站在窗边锉指甲。她变高了,身材圆润了不少。她的手提包,躺在她前面的办公桌上——一个红色编织袋。
“你一直……都用这个包?”埃德大声问道。
玛丽抬起头来,“什么?”
“那个包。你一直都在用?”
玛丽笑了起来,害羞地理了理裹在大腿上的短裙。她的大腿苗条匀称,长长的睫毛俏皮地眨了眨。“弗莱彻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埃德扭过头去。他就知道。尽管她还不明白。她被调整过了:她的包、衣服、身材,所有的一切。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感到头晕眼花。他们都被调整过。所有人都不一样了。他们都被人重新雕琢过,修整过。都是些细微的地方,但就是不一样了。
垃圾篓也不一样了,变小了。百叶窗也变成了纯白色,而不是以前的象牙白。墙纸的图案也不同了。就连灯……
无数个细节都发生了变化。
埃德走进里间办公室。他抬起手,敲了敲道格拉斯的门。
“进来。”
埃德推开门,看见内森·道格拉斯不耐烦地抬起头。“道格拉斯先生——”埃德开口说道,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然后停住脚步。
道格拉斯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完全变了个人。他的办公室全变了:地毯,窗帘。桌子变成了橡木的,而不是以前的红木。就连道格拉斯本人……
道格拉斯变年轻了,瘦了一些。他的头发变成了棕色,皮肤也没有以前那么红了。整张脸都光滑了一些,皱纹不见了,下巴的轮廓也不同了。还有他的眼睛,不再是以前的黑色,而是变成了绿色。他完全变了个人。虽然还是道格拉斯,却是一个不一样的道格拉斯了。一个不同的版本!
“什么事?”道格拉斯不耐烦地问道,“哦,是你啊,弗莱彻。你上午去哪儿了?”
埃德退了出去。赶紧跑。
他一把推开门,冲出道格拉斯的办公室。汤姆和埃文斯小姐看傻了眼。埃德从他们身边冲过去,拉开大门。
“喂!”汤姆大叫,“到底——”
埃德冲进走廊。恐惧席卷了他全身。他要赶快。他都看见了。没时间了。他来到电梯前,猛戳按钮。
来不及了。
他赶紧跑进楼梯间,加快脚步往下冲。他跑到二楼,恐惧感愈发强烈。必须争分夺秒。
刻不容缓!
公用电话。埃德冲进电话亭,扯上门,急忙塞进一枚硬币。他必须报警。他抓起话筒,贴到耳边,心怦怦直跳。
必须提醒他们。这些变化。有人在篡改我们的现实世界。改变了一切。他一直是对的。那些白衣人……他们的设备……在大楼里横行。
“喂?”埃德哑着嗓子大叫。没人接听。就连嗡鸣声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埃德惊恐地看着电话亭外面。
他败下阵来,无奈地挂上电话。
他已经不在二楼了。整个电话亭正在往上升,离开了二楼,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它悄悄地越过了一层又一层。
电话亭穿过楼顶,冲进了灿烂的阳光里。它还在加速。大地已经越来越远。房屋和街道越来越小。车辆和行人都在急速缩小,越来越模糊。
云层飘浮在他和大地之间。埃德闭上双眼,快要被吓晕过去。他绝望地抓住电话亭的门把手。
电话亭仍在越来越快地往上升。大地越来越远。
埃德睁圆了双眼。这是哪里?他要去什么地方?它准备把他带去哪里?
他抓着门把手站在那里,等待着。
办事员微微点了点头。“就是他,没错。我们要找的问题对象。”
埃德·弗莱彻看了看四周。他身处一个巨大的房间,边缘都隐在暗影里,看不清楚。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胳膊下夹着记事本和明细表,正透过银框眼镜盯着他看。他个头很小,神情紧张,眼神犀利,身穿蓝色毛料西装,露出赛璐珞衣领,里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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