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出现在他跟前，双眼如电盯着他，一言不发。
　　此人身形高挑，四十来岁，斜长脸庞，鼻子格外的挺长，双眼狭长，闪烁着寒光，此时佝偻着身子，搂着胳膊肘蜷成一团，摇摇欲坠。
　　“站住了！”天山童姥皱眉冷冷哼道。
　　那人咬着牙，稳稳站住，但目光迷离，脸越来越红，呈朱赤，血液随时撑破脸上皮肤迸射出来。
　　“童姥……？”旁边一个老者迟疑一下，唤了一声。
　　天山童姥转头瞪他，冷冷道：“少废话，再等等！”
　　老者须眉皆白，有仙风道骨之貌，气度飘逸，被天山童姥喝斥一声，浑不在意，关切的转望中年人。
　　“嗬……嗬……”中年人脸色痛苦不堪，浑身抽搐起来，软软的倒下，躺在地上还一直颤抖。
　　老者上前一步要扶他，“砰”他飞了出去，挨了天山童姥一掌。
　　老者仰天摔了个跟头，重重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天山童姥看也不看他，双眼紧盯着中年人。
　　……
　　其余人不敢轻举妄动，老者慢慢爬起来，没受伤，又来到中年人身前，脸色不见尴尬，浑若无事。
　　见中年人脸色慢慢恢复，赤红褪去，他长长松了口气，周围人们也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中年人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却一头大汗，后背也湿透了，仿佛经过一场剧烈活动下来，汗水如雨。
　　“长河，怎么样了？”老者开口问。
　　中年人爬了起来，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又看了看众人，眼神渐渐清明，想了想，点点头：“师叔，我很好！”
　　“嗯，他的生死符没了！”天山童姥粗声哼道，瞪他一眼：“坐下吧，老老实实运功。”
　　“多谢童姥！”中年人应了一声，抱拳致谢。
　　天山童姥一挥手，嘿嘿冷笑：“谢什么谢，你不恨我就算好得了！”
　　“不敢。”中年人忙恭声道。
　　他心下明白，天山童姥虽然解了生死符，但解了还能再下，若自己不老实，再下一道生死符，还不是一样？！
　　如今解去生死符，能不受这份罪，再好不过，至于说永远脱离灵鹫宫，那是想也不想的，不敢有些奢望。
　　现在，他只抱一个心思，好好活着，与天山童姥拼一拼寿命，等她死了，后继无人，再脱离灵鹫宫不迟。
　　天山童姥转向老身，瞪他一眼哼道：“大惊小怪！……生死符是至阴之气，我要用阳刚力气逼出来，自然要受一点儿苦，……你们，谁怕了跟我说一声，我还懒得费力气呢！”
　　众人忙闭上嘴，生死符发作时，真是生不如死，如今受这一点儿苦，不再受生死符的苦，最好不过！
　　“老朽关心则乱，童姥莫怪。”老者抱拳笑笑，不卑不亢。
　　天山童姥一挥手，不耐烦的喝斥：“一边去，莫扰我解符！”
　　这个老儿，贼不老实，看着厚道，却是个笑面虎，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脸皮又厚如城墙，若不是好奇，想弄清他捣什么鬼，早就一掌拍死了。
　　老者笑了笑，退后几步，不再多说。
　　周围诸人也习以为常，不加注意。
　　……
　　“公子，怪不得童姥这么笃定呢！”方雪晴抿嘴笑了起来，声音放低，轻柔至若有若无。
　　她转身望向萧月生：“原来是下了暗手，这些人解完生死符，算是被童姥折磨一通，根本没力气动手了！”
　　萧月生笑着点头。
　　“公子，还有不妥吗？”方雪晴见他神情有异，忙问。
　　萧月生笑了笑：“待会儿有热闹瞧的，不着急，慢慢看罢。”
　　方雪晴瞧了瞧他，思维电转，把自己换成了天山童姥，思索哪里还有不妥，是不是还有漏洞。
　　“铮……”琴声忽然响起，仿佛破开天上白云，直冲斗府。
　　众人身形一颤，觉得心脏被撞了一下，难受异常，忙运功调息，压伏翻涌的血气，纷纷朝蓝玉梅望去。
　　“铮铮铮……”蓝玉梅微阖双眸，神情恬淡，别有一番风韵。
　　琴声如潮水般回落，不再高得让人难受，反而悦耳动听，如轻风拂面，百鸟轻鸣，心情随之变好。
　　天山童姥身形闪动，转眼间击中了十几个人，在蓝玉梅身边停下。
　　不知什么时候，蓝玉梅身后摆了一个玉色的蒲团，四个少女呈一个半圆，将蒲团护在当中。
　　加上蓝玉梅，恰好成一个圆，天山童姥坐在蒲团上，跏趺而坐，阖眼定息，双手掐诀，一动不动。
　　四个少女手按剑柄，双明灼灼，冷着脸，神情不善的缓缓扫视众人，目光如冷电一般。
　　十几个人颤抖着倒在地上，身子抽搐，过了好一会儿才舒缓下来。
　　天山童姥霍然而起，双眼一睁，迸出两道玉色光芒，瞥向众人，他们纷纷转眼，不敢与她对视。
　　“再来！”她哼一声，身形一闪出了蓝玉梅五人的圈子，出现在一人身前，拍出三掌。
　　她开始调息时，仅三五钟而已，到了后来，越来越久，耗费一刻钟，精神有几分萎靡。
　　蓝玉梅只是静静坐着弹琴，琴声琮琮，众人只觉悦耳动听，心静一片宁静安详，仿佛回到了摇篮里。
　　……
　　两个时辰过去，两百来人只剩下十几个，天山童姥只需再来一次，便能完全解去了他们生死符。
　　方雪晴轻吁一口气：“童姥真不容易，用了这么久！”
　　她放下了心，还好还好，一帆风顺，宁静平和，没有想象中的冲突，看来这些人还算老实。
　　看到天山童姥再次起身，方雪晴扭头道：“公子，咱们都想错了，真是白担心了一场啊！”
　　萧月生笑了笑，抚着黑亮的小胡子，摇摇头，不以为然。
　　方雪晴正要取笑两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炸响，是天山童姥的断喝声：“好贼子，胆子不小！”
　　方雪晴忙扭身低头望去，但见两个人抱住了天山童姥，数人扑了上去。
　　这二人一右一左，分别抓住天山童姥的胳膊，任凭天山童姥把他们甩来甩去，像是破布袋，任凭嘴里不停喷着血，就是不松手。
　　身边十个人趁机冲上前，刀光如匹练，一道一道，上下纵横共十道，从十个方位同时斩落。
　　天山童姥怒喝一声，挥动双臂，拿这两人当兵器迎上刀光。
　　鲜血溅洒，两人顿时变成了数段儿，刀光毫无顾忌二人，似要将二人与天山童姥一起斩杀。
　　刀斩到人身上，难免滞一滞，天山童姥趁机闪出包围。


第498章 消灭
　　琴声琮琮，如小溪潺潺。
　　蓝玉梅微阖双眸，静静的抚琴，仿佛完全沉浸其中，神游天外，对外界没有了感知，没发觉天山童姥的变故。
　　灵鹫宫众人分成两排立在台阶上，手按剑柄，跃跃欲试，却没有动作，只是狠狠瞪着那十人，仿佛要吃了他们。
　　一百多人缓缓靠近，慢慢围上天山童姥。
　　“嘿嘿……”天山童姥冷笑连连，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神情不屑：“你们想造反？！”
　　“童姥，老朽等也是逼不得已，得罪莫怪！”须眉皆白的老者抱拳，脚步不停，慢慢靠近。
　　天山童姥一挥手，冷笑道：“谢武春，甭假惺惺，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谢武春摇头，不以为然的叹了口气：“童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话你可明白？！”
　　“行了，甭跟我拽文，狗屁不通！”天山童姥不屑，冷笑道：“你们这些臭男人，自私卑鄙，我以国士待之，你们能以国士相报？……也忒不知耻了！”
　　“唉……，是我的错，跟童姥说这些，无异于对牛谈琴！”谢武春摇摇头，脚步不停，仍在靠近中：“童姥，你现在想必贼去楼空，力不从心了吧？……拖延时间没用的！”
　　说罢，他长喝一声：“动手！”
　　一百余人猛的冲了起来，潮水般将童姥包围，随即抽出刀剑，挥舞着攻向天山童姥。
　　“公子？！”方雪晴忙扭头问。
　　萧月生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看着下面，神情平和，波澜不惊，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大哥，童姥也太大意了，怎么不收了他们的兵器呢？！”王语嫣蹙眉轻叹，摇摇臻首。
　　“想必是心有所恃吧。”春娘开口道，伸手一指：“姑娘你瞧，灵鹫宫的人根本不动弹，好像胸有成竹，定是心有所恃！”
　　方雪晴忙问：“公子，不会是蓝姑娘勾结外人吧？”
　　萧月生扑哧笑了起来，摇摇头：“雪晴，你也真敢想！”
　　方雪晴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太敏感了，有公子在此，蓝玉梅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来。
　　况且，看她的性情，骨子里忠厚，也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她对人性理解更黑暗一些，对阴谋诡计更敏感，见到那情形产生直接反应而已。
　　……
　　“铮！铮！”琴声蓦的一变，由平缓直接高亢，直冲云霄。
　　众人动作随之一缓，纷纷捂着胸口，心脏要跳出腔子，浑身血气翻腾，用不出劲儿来。
　　“先拿下蓝姑娘罢！”谢武春伸手一指。
　　十四五人飞奔，朝那边扑了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拿着刀，个个双眼血红，杀气腾腾。
　　他们都是报着拼死之心，即便血气翻涌，用不出劲来，也毫无畏惧。
　　“唰！”十几个灵鹫宫弟子踏前一步，拔剑出鞘，动作整齐划一。
　　顿时寒光暴涨，指向奔来的十几人，她们个个面无表情，长剑斜指，眼神冷冽，静静看着他们奔过来。
　　“让——开——！”一人大喝，一道银色匹练劈向为首女子。
　　身后十几人纷纷劈来，刀光如匹练，一道一道落下来，毫无怜香惜玉之念，恨不得一刀截成两断。
　　“铮！”蓝玉梅右手食指一挑，蓦的发出一声高音，尖厉如箭。
　　刀光随之一暗，银色匹练消失，他们动作齐齐顿一下。
　　动手之际，只争电光火石一瞬，他们动作一滞，灵鹫宫的弟子们却毫无阻碍，长剑刺中。
　　“呃……”十几个人捂着喉咙，缓缓倒在台阶下，无一幸免。
　　王语嫣与春娘她们露出不忍。
　　方雪晴却面不改色，她杀人多了去，对这些并没什么感觉。
　　灵鹫宫弟子退步收剑，站回原本位置，脸上毫无表情，目光沉静不动，不像杀了人，像是宰了一只鸡。
　　刚才那一道琴声，不仅这十几个人受影响，另外一百余人也动作一顿，天山童姥身如鬼魅，趁机杀了几个人。
　　远处还站着几十人，呆呆站着，两不偏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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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雪晴转头赞叹一声：“大哥，蓝姑娘果然天资绝顶，音功竟能伤人了！”
　　“她对音律格外有天赋！”萧月生笑着点头。
　　方雪晴恍然大悟：“怪不得童姥胸有成竹，原来有蓝姑娘相助！”
　　“八荒六合惟我独尊功果然了得！”萧月生摸着小胡子，露出赞叹神色：“养气丹都不用，童姥显然留有余力！”
　　“这些人呐……”方雪晴摇摇头。
　　萧月生摇摇头，心下暗叹，这些人如此举动，也是童姥种下的因，得今日的果，压迫太甚，反抗亦烈。
　　天山童姥手段太苛酷，这些人拼死反抗也情有可原，他不大义灭亲，只能两不相帮了。
　　这一会儿功夫，又有十几个人倒下。
　　“大哥……”王语嫣拉了拉萧月生袖子。
　　萧月生摇摇头，叹道：“语嫣，咱们去亭里坐坐吧。”
　　他知道王语嫣心软，见不得这些人被杀，想让自己阻止童姥。
　　“大哥，他们……”王语嫣又道。
　　萧月生抢先说道：“语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咱们还是去亭里喝茶罢！”
　　拉着王语嫣进了小亭，众女跟着进来。
　　王语嫣微垂臻首，默然不语，萧月生摇头笑笑，无论对错，他们都是敌人，敌人即便是好人，也留不得。
　　“好了，咱们还是走吧。”萧月生叹了口气。
　　众女默然不语，见到这样的厮杀，心里都觉得沉甸甸的，不舒服。
　　萧月生将她们送回去，自己仍留下了。


第499章 熏陶
　　缥缈峰之巅
　　萧月生与天山童姥坐在小亭中，面对着面，蓝玉梅站在天山童姥身后，神色沉静，仿佛一尊玉雕。
　　他摇头叹了口气：“童姥，这些人本可以不死的……”
　　“观澜，事已至此，你就别啰嗦了！”天山童姥一挥手，不悦的瞪他一眼。
　　萧月生苦笑，摸了摸鼻梁：“唉……，随着我武功越来越深，摸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你竟触到了天人合一的门槛？”天山童姥讶然，上下打量他，慢慢点头：“嗯，依你的武功，也差不多了……”
　　萧月生讶然，笑了笑：“童姥晓得天人合一？”
　　天山童姥点头：“我曾听师父说过，乃是道家修炼的境界，武功高深至一定层次，也可触及。”
　　“尊师确实是高人。”萧月生点头，怅然叹息：“可惜，生不逢时，如此人物未能一见！”
　　天山童姥哼一声，瞪着他道：“你想做我的长辈？！”
　　萧月生呵呵笑了笑，摸摸鼻子：“当身处天人合一境界时，对世间无形的力量会隐隐有所领悟，童姥可知？”
　　“什么力量？”天山童姥问，心下好奇之极。
　　萧月生沉吟着，似在组织着词语，片刻后说道：“凌驾于具体所见，无形无质，却无所不在，玄之又玄，很难道明！”
　　“到底是什么？！”天山童姥更加好奇。
　　萧月生起身，负手步出小亭，站到巨岩边缘。
　　岩石如苍鹰，凌空而出，仿佛浮在虚空之中，他脚下便是幽幽山谷，稍往前看，莽莽群山，郁郁苍苍。
　　阵阵罡风涌来，遇到他时，一分为二，从他身边掠过，他一身青衫不飘不动，安静贴伏身上。
　　天山童姥与蓝玉梅跟过来，站到他身边，学他一样俯看群山。
　　天山童姥灰袍飘飘荡荡，猎猎作响，宽大袍子或舒或卷，不断变幻，仿佛她的心情。
　　蓝玉梅的宝蓝长衫紧贴身上，只有衣襟剧烈的抖动，发出声响。
　　“童姥，咱们站在这里，俯看天下，焉不能虚空中还有眼睛，俯看咱们，苍生如刍狗！”
　　萧月生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蓝天白云，悠悠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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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山童姥摇头嘴角一翘，满脸不以为然：“观澜，你还信鬼神？！”
　　“童姥，你说，人为何为变老，死去？”萧月生问。
　　天山童姥笑了笑：“岁月催人老，哪有不老的？”
　　萧月生点头：“不错，岁月催人老，这岁月的力量，可谓大吧？……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在他跟前，毫无反抗之力！”
　　“嗯，这倒也是。”天山童姥点头。
　　萧月生淡淡道：“因果的力量，跟岁月的力量相差仿佛，杀人者，后患无穷，谁也逃不掉！”
　　天山童姥笑了起来：“观澜，我以为你修的是道家一脉，没想到你却是个信佛的，是不是受虚竹那小和尚的影响？！”
　　萧月生摇头：“童姥，佛家道家，虽然并未尽窥天地奥妙，却也登堂入室了，不可小觑！”
　　“去去去，童姥我才不信呢！”天山童姥摆摆手，不耐烦的哼道。
　　萧月生神情肃然，语气郑重：“你信与不信，它都存在，……童姥，听我一句劝，别再杀人了！”
　　“你以为我喜欢杀人？！”天山童姥哼一声，没好气的瞪着他：“他们个个上门送死，我索性做个好人，成全了他们！”
　　萧月生摇头失笑，如此强词夺理，说什么也没用！
　　他目光在蓝玉梅身上转了转，笑道：“童姥，玉梅对琴道极有天赋，天下罕见，我想好好教一教她。”
　　“好啊，你能教她，是她的福气！”天山童姥点头。
　　萧月生温声道：“玉梅，你可愿意？”
　　蓝玉梅低下头，轻声道：“弟子听凭先生差遣。”
　　“好，那就随我回府吧！”萧月生抚掌微笑，转向天山童姥：“童姥，你这个弟子我要借用了！”
　　“借便借罢，是她的造化！”天山童姥盯着蓝玉梅，哼道：“玉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