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子!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会一步步地沦入魔道,成为魔门五帝之一呢?一念及此,思绪大乱,脑海中又闪过许多极为熟悉的画面,如狂潮激涌,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萧太真“天仙摄魂魔音大法”冠绝天下,道魔各宗摄魂术无有出其右者。
楚易的“胎化易形”尚未大功告成,虽然念力、真气已极为强沛,但经验、定力却仍相差甚远。尤其眼下两人经脉相通,心念感应,少有不慎,便会被这妖女长驱直入,完全控制。
此时,在她绵绵不断的蛊惑挑引下,楚易念力防线已经渐渐松懈,原已深埋融入识海深处的楚狂歌神识又如春草破土,纷摇蔓延。
晏小仙、萧晚晴在一旁瞧得心急如焚,不断地呼叫提醒,奈何楚易浑然不觉。
二女一个被封住经脉,一个被“碧蚕蛇筋”紧紧捆缚,挣脱不开,只有眼睁睁地干着急了。
萧太真嘴角露出一丝淡不可察的笑意,柔声道:“楚郎,那六天六夜里,我们就这么与世隔绝地住在山洞中,仿佛全天下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人。我想不到你外表那般狂野不羁,内心却是个温文君子。虽是孤男寡女,虽然我已明言以身相许,你却依旧守之以礼,始终没有半分半毫的轻薄。就连夜里和衣而睡时,也和我保持了三丈的距离……
“但你越是如此,我的好胜心便越是强烈,想尽了法子要虏获你的心。我故意在你面前更换衣服,给你唱歌,为你跳舞,看着你看我的目光渐渐炽热,心中说不出的得意喜悦……唉,却不知从那时开始,我已经是作茧自缚,再也不能从情丝里挣脱啦。
“到了第六天夜里,积存的木炭都已用光了,洞里越发阴寒彻骨。你怕我受寒,终于主动将我紧紧抱着,睡在一起。当你将我揽入你温暖宽厚的怀里,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晕厥。楚郎,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放松所有的警戒,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一个男子……
“夜深了,看着洞外大雪纷飞,听着你均匀的心跳、悠长的呼吸,我的心里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喜乐。那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从前的生活竟是那般的孤单寂寞,了无生趣……
“我抬起身,痴痴地凝视着你,黑暗中,你睡熟的模样就像一个无邪的孩子,俊得让人心疼。我忍不住低下头,鬼使神差地吻你的唇,只一刹那,周身仿佛被雷电劈中,泪水莫名地涌出,那是一种怎样甜蜜、痛楚而幸福的悸动啊……”
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带着一种莫以名状的凄楚与悲伤,柔声道:“楚郎,就在那一刻,就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从那以后的两百年里,你就一直住在我的心底,再也不能更移。”
楚易心中突突狂跳,意念纷乱,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太真停了片刻,才低声悠然道:“第七天早上,风雪终于停了。你小心翼翼地背着我下了山,原想将我寄住在百姓家里,但我却不答应。你无可奈何,只好将我乔装成军士,冒险带入了军营,住在你的营帐里。
“谁知就在那天夜里,吐蕃大军发动了突袭。八万铁骑潮水一样地涌来,将十里大营冲杀得七零八落……
“到处是大火,到处是人影,箭石暴雨般的漫天飞舞。你紧紧地抱着我,骑着大宛汗血宝马向东突围,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我靠在你怀里,看着你纵声狂啸,神威凛凛,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想不到你一个西唐将官所学竟如此庞杂,道魔各宗的诸多武功、法术都会……
“但更让我骇异的,是你眼中燃烧的冷酷、悲伤而痛苦的火焰,以及那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狂野气魄。正是那舍生忘死的摄人气势让你变得勇不可当。
“那时我的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是不是会选择血战至死?你抛弃荣华富贵,戍守边疆,是不是为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你深入雪山,冒死寻找所谓的‘淫魔’,莫非也是一种近乎自杀的冒险?
“那一刻,我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好奇:你为什么一心寻死?在你狂野不羁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心事,隐藏着怎样惊涛骇浪的过往?呵,楚郎,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到最后一句,楚易脑中轰然一响,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众多似曾相识的场景,越来越清晰,耳畔响起无数的呢喃、低语、笑声、哭泣……搅得他气血翻涌,几欲发狂。
萧太真低声道:“那夜吐蕃大军之中,有不少密宗法师。就在我们即将冲出重围时,恰好遇见了火莲法师智童。他的帝释天杵在‘佛门十大神兵’中名列第二,威力惊神泣鬼,那时的我尚无法抵挡,何况是你?
“帝释天杵雷霆似地击入前方草地,顿时就炸出一个百丈方圆的深坑,我们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四周火海熊熊,你被流火洞穿了七处……
“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反身抱住你,冲天飞逃。那时我年纪虽轻,御风术却已极为出众,很快便摆脱了追兵,逃回了‘阿尼玛卿山’。
“你问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有这么高强的本领?为什么要骗你?我只好将错就错,说我确是河州的官宦之女,自幼被昆仑修真收纳为徒,此次到积石山诛灭淫魔,却反而失手被擒……你又信以为真,劝我不必管你,快快离开此地。
“在这山洞里,瞧着你周身灼伤,奄奄一息,我心中痛如刀绞,忍不住哭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为了你。楚郎,在我这一生里,有多少个‘第一次’都是因为你啊!可你却毫不在意……在你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呢?”
萧太真眼圈微微一红,怔怔地凝视着楚易,嘴角勾起凄然的微笑,柔声道:“看着我哭,你却满不在乎地笑着,似乎对你而言,死就是一种解脱。你摸着我的脸颊,断断续续地说:‘好姑娘,别哭啦,我给你唱一支曲子吧。’
“楚郎,楚郎,那首曲子的旋律我从此不能忘记,两百多年,日日夜夜,就像一直都回荡在我的耳边心底……”
她的声音渐渐喑哑,顿了片刻,突然低声哼唱起来:“问春风、相思是何物,海角天涯,千丝万缕,全是癫狂柳絮。万水千山又一年,檐前归燕,知否,伊人消息?人道离恨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偏又逢、梅子黄时雨,怎奈得,这次第!只恨此身非游鱼,一江春水,绵绵流向东海去。”
歌声如泣似诉,柔情脉脉,说不出的缠绵哀怨。
楚易只听了一句,便觉得当胸被重锤猛击,气血奔涌,脑中瞬间乱作一团,直欲爆炸开来。
刹那,脑海里倏地出现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春波流盼,巧笑嫣然,素指间拈了枝雪莲花。不是萧太真,不是萧晚晴,也不是晏小仙……但为何竟是如此熟悉?为何让他如此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第六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时雪崩渐止,山壑中隆隆回声犹自不绝。冰屑、雪末漫天纷扬地卷舞着,擦着楚易、萧太真二人的碧光气罩飞过。
两人凝空盘坐,手掌对抵,兀自赤条条地团团飞转,那凄婉温柔的歌声袅袅回旋。
楚易脸上、脖子已结了一层淡白色的冰霜,双臂更宛如冰柱,寒气丝丝蒸腾,双眼怔怔地瞪视着萧太真,神色古怪,似悲似喜,若狂若怒,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异奇怪之事。
晏小仙二女见状,知道他识海中的楚狂歌神识已然开始复苏,又惊又怕,不住地齐声大叫,眼见他殊无反应,心底更是森然骇惧。
萧太真嘴角凝笑,低声道:“楚郎,你想起来了吗?在这山洞里,你断断续续地给我唱着那支歌,曾让我哭得那么伤心。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救回你的性命。于是,我就像今日这样,和你裸身相对,用‘天仙同体大法’吸出你体内的焰火……”
楚易迷迷糊糊中听到此言,心中顿时一凛,这和他先前吸出萧晚晴体内的冰寒剑气异曲同工,都是伤己救人。但“帝释天杵”威力尚在“南斗”之上,萧太真修的又是阴寒真气,水火不相容,造成的重创远比他此前为甚。
想不到这心毒手辣的第一妖女当年竟对“他”情深若此!一时间蓦地心如针扎,酸疼刺骨。
萧太真凄然道:“焰火透过你的手掌,冲入我的经脉,火烧火燎地灼痛。但那每一分的痛楚煎熬,都带我痉挛的快意,因为那是为了你而承受的痛苦啊!楚郎,你可知只要能和你合二为一,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甘之若饴。但是这些痛苦,又怎及得上你日后带给我的万一?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听见你含糊地叫着‘雪莲花’,突然想起天山的雪莲能够医治灼伤,于是连夜赶往天山。那时天山还是神门‘天一宫’的地盘,为了采得雪莲,我杀了十七名天一弟子,从此和她们结下了深怨……
“回到这里,我将雪莲花磨成药浆,含在口里,喂你服下。又将花泥敷在你的伤口上。如此反反复复,过了三天三夜,你终于醒了。我欢喜之下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泪水滴入你的嘴里,你笑着说好酸好甜,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才能尝到仙女降的甘露。听到你的调笑,我苦苦修筑的堤坝忽然崩决了,哭着抱住你,多么想三生三世永远和你在一起……
“之后的五天,我们依旧在山洞里养伤。渴了,就喝飘飞的雪花;饿了,就吃采来的仙果;困了,就相拥着睡在一起;醒了,就听你说天南地北的事儿……
“楚郎,你可知就在那五天里,我对你情根深种,从此再也不能自拔。当我睡着时,梦里全是你;醒来时,又等不及看见你。想到你时,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发笑;看见你时,心里充盈着喜悦甜蜜……
“啊,楚郎,那曾是多么幸福快乐的时光。那时我多么傻啊,甚至在想,如果人生能永远这般快乐,彼此间两心相许,永不背叛,哪怕只有区区百年、不能长生不死,又有何妨?
“第五天夜里,你的伤完全好了。我将剩下的雪莲种植在峭壁上,暗自期待着来年开满山崖。你站在冰崖上,看着雪莲花在风里摇曳,听着我用玉笙吹奏着那首你唱给我听的曲子,脸色突然一点点地变了,眼里眉梢都是痛苦而落寞的神情……楚郎,那一刻你究竟在想着什么?”
听到这里,楚易意动神摇,头痛欲裂,忍不住纵声狂吼。
萧晚晴二女骇然惊叫,晏小仙颤声怒道:“老妖婆,你若敢伤了我大哥,我……我……就算冲断经脉,也要和你拼了……”气急攻心,忍不住流下泪来。
萧太真置若罔闻,妙目中泪光滢滢,低声道:“突然之间,你说你明天就要走了,说你前途茫茫,生死难料,说你桀骜不驯,任性自我,不愿给任何人羁绊。你说我善良温柔,是天下少有的好姑娘,应该找一个更好、更匹配的人……啊,楚郎,你可知那一刻我有多么伤心?
“我握着玉笙的手一直在发抖,什么声音也吹不出来,心仿佛被寒风凝成了冰块。霎时间,自尊和骄傲压倒了痛楚与悲伤,我强忍住泪水,装作毫不在意,笑着说我明天也要回昆仑啦,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两相扯平,谁也不欠谁了。今后还能不能相见,就听天由命吧。
“你看我满不在乎,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说明年此时,如果你还活着,你会回到这里来看漫山的雪莲,问我那时会不会在这里等你?楚郎,楚郎!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这句话,每年的腊月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一等就是两百年啊!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月光穿过山洞,斜斜地照在你的脸上,一半那么雪亮清晰,另外一半却是模糊的阴影。究竟哪一半才是真实的你?
“我痴痴地看着你,心里多么害怕,害怕你一离开阿尼玛卿山,就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好几次,我抬起手,想要将你一掌杀了,因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地拥有你……
“但想到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你的笑容,听不到你的声音,泪水就不停地涌出,心疼得无法呼吸。啊,楚郎,如果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我学了那么多的神门法术,可以移山填海,御鬼驾兽,却没有一种能占领爱人的心?突然,我想起去年在南疆盗采的红豆,想起那个南疆女子曾经说过,只要有情人各吞半枚这种相思果,彼此间就算相隔年年岁岁、万水千山,也永志不忘……
“我的心突突地大跳起来,取出红豆,剖为两半,一半自己吞下,一半种入你的身体,心底充满了忐忑的希望与期待。楚郎,楚郎,那时我多么傻,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你永远记得我,却忘了那南疆女子说过,如果单恋的人吞了这奇果,就会百毒齐发,痛不欲生……”
楚易脑中狂乱已极,冰寒真气已经侵入他奇经八脉,上半身霜雪凝结,冻得牙关格格乱撞,但目光却炽热狂野,仿佛燃烧着两团烈火。
萧太真长睫轻颤,泪珠倏然滑落,颤声道:“第二天早上,你果真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山洞,形影孤单,寒风满袖,突然觉得这山洞竟是如此的空荡。天蓝如海,阳光灿烂,雪莲花在风里散发着醉人的清香……但这一切在我眼里却是如此的单调无味。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肠子仿佛全部绞扭到了一起,疼得恨不能立即死去。楚郎,楚郎!在你离开的第一个早晨,我就开始不可遏止地思念你。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相思的滋味,不是甜蜜,不是酸涩,而是铭心刻骨、生不如死……
“我对自己说,忘记他吧,你是蚩尤的子孙,你要担负起复兴神门,光耀先祖的大业……但所有的说辞、道理都显得这么苍白无力。你走了,但你却无处不在。在我指间,似乎还残留着你的余温,在我的耳畔,仿佛还回荡着你的笑语,半夜醒来,习惯性地朝左侧靠去,但触着的却是坚硬冰冷的石壁……楚郎,之后的整整一年里,我就这么夜以继日地想你,想得彻骨锥心,失魂落魄。
“我越来越瘦,性子变得越来越怪,杀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但却丝毫静不下心来修炼‘玉女天仙大法’。因为闭上眼,眼前晃动的全是你的人影,好几次差点为此而走火入魔。啊,楚郎,没有了你,那一年我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年开春,雪莲花又开了,我一步也不敢离开,觉也不敢睡,就这么日日夜夜地守在洞边等你,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喜悦、害怕、慌乱,想着如果你来了,我该和你说些什么呢?好像有太多的话想和你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但我等了七天七夜,却始终没有等到你。
“眼看着雪莲花渐渐开谢了,我的心仿佛也随着花一齐枯萎。那天夜里,我泪流满面地坐在雪地中,哭着吹了一夜的玉笙,‘万水千山又一年,檐前归燕,知否,伊人消息?’楚郎,楚郎,你究竟在哪里?”
她的声音哽咽而凄切,娓娓道来,带着难以形容的魔魅之力。就连晏小仙、萧晚晴听到后来,心里竟也越觉悲楚,叫骂声越来越小。
楚易雪人似地盘坐半空,只有膝盖以下尚能活动,冰寒彻骨,脑中狂乱得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一齐呐喊、狂笑。
恍惚中听见萧太真说道:“黎明时候,我下定了决心去找你。如果再让我在山上等一年,我真会发疯啦。我怀揣着一枝雪莲花,下了山,到处打探你的消息,才知道这一年里,你带着西唐大军连破吐蕃,夺回了疏勒、于阗等地,立下了煊赫战功,但在且末城一战中,被吐蕃法师用妖法重伤,送回长安治疗。
“听到这些,我的心里忽然变得快乐起来:原来你是受了伤才不能来的,而不是故意爽约。我日夜兼程赶到了长安,那时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无心流连,只想着早些见到你,悄悄地潜入了楚府。但你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我坐在床上,手里端持着雪莲,忐忑不安地等你。
“过了子时,你终于回来了。听着家丁呼喝,马蹄清脆,看着灯光在窗外摇曳,人影晃动,我怕被人发觉,急忙侧身躲在屏风后面。终于,你喝得酩酊大醉,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口中还笑嘻嘻地念着一首诗。相隔一年,再次看见你,我恍然如在梦里,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等丫鬟服侍你更衣上床、离开之后,我才悄悄地走了出来。昏暗的灯光下,我端详着你的脸,心像要蹦出来了,耳根烫得像火烧,鼓足勇气摇着你的肩膀,低声叫你。
“过了片刻,你微微一颤,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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