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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我胡，十三幺！”朱代东笑嘻嘻的说，虽然他是跟竺必峰说话，但目光却一直在旁边的这位老者身上游离。
　　其实朱代东之所以特意过来，不是为了竺必峰，而他身边的这名长者，他虽然戴着茶色眼镜、虽然没有任何发型、虽然没有穿西服而是夹克，但这些对朱代东而言，都没有任何实际，他还在食堂外面就听到了这位的呼吸声。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是他还不是十分肯定，这才特意走过来想看个明白。见朱代东盯着旁边的这位看，竺必峰心中一笑，这朱代东也太机灵得过分了吧？
　　“这位是我们省教委的退休干部，姓……木。”竺必峰淡淡而随意的说。
　　朱代东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位被竺必峰临时改姓为“木”的退休干部，正是现任古南省省长杜邦俊！其实竺必峰对于这次来雨花县也很意外，早上他才接到通知，陪同省长下去调研，当时竺必峰还纳闷，省长调研什么时候要监督室陪了？
　　见到杜邦俊省长之后，竺必峰才明白，杜邦俊这次想对雨花县进行“特别”的调研。竺必峰苦笑，都说杜省长行事出人意料，还真是不假。这样搞，下面的人可是会大大不满的，你杜省长带头“破例”，以后别人有样学样，如果国务院总理不打招呼就直接来古南，你杜省长能接受？而且这政治大局观……啧啧，连竺必峰都觉得有必要对杜邦俊省长进行一次政治思想教育。
　　而且竺必峰也清楚，之所以会选中自己，除了自己监督室主任这个身份外，恐怕与自己明年就要退休有很大干部。临近退休的干部，什么都不怕，胆子特别大。既可以为看不惯之事伸张正义，也可以为中饱私囊而挺而走险。而竺必峰从来没有想过要在监督室主任的位子给自己捞过什么好处，也许这才是省长会带他出来的重要原因。
　　竺必峰来过雨花县，而且这次，杜邦俊也想看看雨花县的开发区学校是不是有报纸上说的那么好，再加上他明天就到退休线，敢讲真话真讲实话，因此，杜邦俊才亲自点名找到他。
　　“木领导好，不知道木领导来我们雨花县有何贵干？”朱代东微笑着问，竺必峰找这的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退休干部，又不是游山玩水。
　　“人老了，在家里闷得慌，就想出来走走，雨花县该不是不欢迎吧？”木领导淡淡的说。
　　“哪里，哪里，雨花县热忱欢迎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朱代东轻笑说，对方不说话他还只是高度怀疑，但一张嘴，朱代东马上就能确认，这位就是应该来而没到，现在却改头换面的杜邦俊省长。这只能怪电视机机的声音有些失真，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跟真人的声音还是有一定区别，要不是这样，朱代东也不用等杜邦俊说话才能判断出来。朱代东心想，还是电话的声音靠得住一些，电视中杜邦俊的讲话一般都要经过扩音器，再经电视台一转播，相当于声音两次损耗，效果当然会差一些。
　　“代东同志，说正经的，小严把你们雨花县开发区说得天花乱坠，省教委的领导就想让我来看看，木老在省城也无聊，顺便就跟了来，顺便提醒你一句，木老原来是我的领导哦。”竺必峰解释道，他也暗暗心急，自己的任务是陪杜邦俊顺利到达雨花县的基层一线，杜邦俊在来的路上跟他说过，越是在上面，想要了解基层的情况就越难。也正是因为这样，竺必峰才决定全力以赴的配合杜邦俊，不为别的，就为能让省长多了解一些基层的实情。
　　“我马上让县教育局的人来向你专门汇报。”朱代东精神一凛，郑重其事的说。
　　“那倒不是必，开发区不是归你管么？难道开发区学校的情况你还不了解？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朱代东啊。”竺必峰笑眯眯的说，人多眼杂，朱代东现在可能只对杜邦俊的身份有怀疑，但若来的人再多一些，七嘴八舌之下，搞不好杜省长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一切听竺主任指示。”朱代东说。
　　“指示可不敢当，还没吃饭吧，一起吧。你们这开发区的伙食还着实不错。”竺必峰说。
　　趁着吃饭的时间，朱代东向竺必峰、杜邦俊汇报了开发区学校的情况，虽然他之前没有作任何准备，但各项数据信手拈来，听得竺必峰和杜邦俊都是频频颌首。他们其实也先去了开发区学校的工地，正干得热火朝天，也找到了一些建筑工人问了问情况，跟朱代东所说完全吻合。而朱代东的汇报，就要比他们听来的要详细得多。
　　其实在汇报的时候，朱代东一直在考虑如何应付这件事，杜邦俊来雨花县的消息，要不要马上向市委和县里报告？如果向上面汇报，肯定会打乱杜邦俊的计划，到时杜省长微服考察没搞成，不会把气都撒到自己身上吧？如果不汇报呢？以后怪罪下来，自己首当其冲，两难啊。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下去微服私访，才刚到地头，就被人认出来，心里当然不舒服。而且朱代东也不好解释自己怎么会一眼就把杜邦俊认出来，应该说杜邦俊的外表变化还是很大的，至少严蕊灵到现在好像也还没有认出来。如果不是自己从声音上判断，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把这样一个退休老干部往省长身上想。
　　汇报到一半，严蕊灵起身要离开，朱代东的这次数据，她都听过，而且手里也有相关的文字资料。虽然严蕊灵身为朱代东的未婚妻，在开发区的采访有非常大的便利。但严蕊灵有着自己的专业素养，何况她跟竺必峰也很熟，自己在食堂里中途离开，也不算失礼。如果是在会议室，严蕊灵会耐心听完朱代东的汇报才会找个机会离开，可在食堂，没有这个必要。
　　朱代东见严蕊灵对这位“木”领导完全没有感觉，心里一动，自己何必左右为难呢？要不是自己的神耳，到现在恐怕也跟严蕊灵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就继续装糊涂呗，只要杜邦俊在雨花县不出问题，到时谁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想通此节之后，朱代东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开发区学校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玩具制造公司正式生产之后，一万多名工人，和一万多个家庭就会涌入开发区，而他们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就是孩子小学的事。大人可以耽搁，孩子上学的事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原本开发区的大小事务，朱代东就相当了解，再加上之前一个星期的突击记忆，学校里用了多少块砖、多少水泥，朱代东都能说上来。竺必峰对朱代东的汇报很满意，如果开发区学校能真的实现免费就读、免费食宿，这将创造古南省教育的历史。身为教育系统的一员，竺必峰越听越兴奋，他问朱代东，学校什么时候能建好？有什么事省教委能帮得上忙的？
　　“竺主任，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多时了。开发区学校的硬件投入不可谓不大，但学校最重要的是什么？老师啊！没有好的教师，怎么把学校的教学质量搞上去？”朱代东呵呵笑着说。
　　“这倒是个问题，你们不是也面向全省招聘教师么？”杜邦俊在一旁突然说，他因为不想让人认出来，故在一旁很少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但他听得很仔细、很认真，甚至朱代东说的一些数字，还记得笔记本上。
　　“退休教师倒是有一些，但中学部更需要一些年轻有为的教师，他们才是学校的中竖力量。因此，很需要省教委在这方面给予倾斜啊，如果能给我们十几名国家特级教师，几十名国家一级教师，那就太好了。”朱代东当着杜邦俊省长的面，狮子大开口。
　　“我看你是把我当教委主任了吧？你自己也是教师出身，不知道国家特级教师的珍稀么？还十几名。”竺必峰哂笑道，就算自己真是省教委的主任，也不能答应朱代东的要求啊。因为就算是答应了，也没办法兑现。哪个学校不把特级教师当个宝？一所学校能有一名国家级的特级教师，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朱代东倒好，一开口就是十几个，真把教委当成自己开的了。
　　当然，这事如果是对着省长说，也未必不能成为现实，竺必峰震惊无比，仔细观察朱代东，发现他对杜邦俊已经没了兴趣，只把自己当成主客来接待。竺必峰是老派干部，哪里知道，朱代东的演技，已经可以当一名优秀演员了？
　　“没有特级教师，一级教师也可以嘛。没有在职的，退休的也行嘛。”朱代东笑嘻嘻的说，为教育部门争取利益，哪怕朱代东再市侩，也不会引起上面领导的反感。
　　“退休在家的，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几个，但人家来不来，我不敢打包票。”竺必峰说。
　　“有你竺主任出马，还能不来？”朱代东连忙说。
　　看到朱代东为开发区学校争取教师资源，杜邦俊轻轻点了点头，这位朱代东同志，虽然年轻，但责任感、使命感还是很强的。


第321章 提前预防
　　对学校的规模和建设进度，竺必峰跟杜邦俊都很满意，严蕊灵的报道，完全尊重事实，并没有夸大其词，如果开发区学校像朱代东所说的那样，能有一部分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很快就能把教学质量搞上去。
　　“雨花县的魄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望着教学楼已经在封顶的竺必峰，感慨万端的说，开发区学校的教学楼将是最先建造好的，为的就是准备在五月初就要开学，为的就是让玩具制造公司的工人，不用为子女上学的事而烦恼。
　　而整个学校的建设，要到八月底才会结束，到时，开发区学校将举行一场隆重的开学典礼。而竺必峰也答应了朱代东，到时不但自己要来，而且还至少要请一位省教委的主要领导下来。竺必峰笑言，朱代东是雁过拔毛，朱代东说，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看完学校，竺必峰提出，雨花县开发区这段时间经常见诸报端，想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朱代东当然是欣然应允，有杜邦俊在，竺必峰的任何要求，朱代东都会答应。
　　“代东，我们只是随便转转，等会便去找小严，让她给我们带路，你工作忙，就不用管我们了。”竺必峰笑着说。
　　“也好，今天还真有点累，省长没等到，到现在都有齐加尼克效应了。”朱代东故意苦笑道。对于雨花县的情况，朱代东相信就算是竺必峰跟杜邦俊私自去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前一个星期的准备工作不是白做的，现在竺必峰要让自己离开，朱代东正好乐得装糊涂。
　　“哪个省长要来？”竺必峰故意问，眼神的余光不经意的看了杜邦俊一眼。
　　“杜邦俊省长。”朱代东微微叹了口气，一脸的遗憾。
　　“代东同志，你还研究心理学嘛。”杜邦俊原本已经怀疑，朱代东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但现在朱代东又不像做作，故意问。
　　朱代东应该为自己演技而自豪，能让一省之长也看走眼，他已经开始成长起来了。要是换在几年前，恐怕朱代东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也说完整。
　　“在大学的时候学过心理学，就记得一些。”朱代东笑笑说，“木领导应该也知道齐加尼克吧？”朱代东又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作为领导，不希望别人因为自己的职务而仰慕和巴结，如果能在政治之外的其他方面有令人信服的能力，才是值得自豪的。
　　所谓的齐加尼克，其实是一种心理学效应，这个效应起源于法国心理学家齐加尼克做的一次实验。他将受试者分成两组，分别去完成20项工作。其间，他对其中一组进行干预，使他们的工作不能顺利完成，而让另一组毫无阻碍，顺利完成全部工作。尽管所有受试者接受任务时都非常紧张，但顺利完成任务者紧张状态随之消失，而未能完成任务者，思绪总是被那些任务困扰，紧张状态持续存在。
　　就好比一个人在接受一项工作时，就会产生一定的紧张心理，只有当任务完成时紧张才会解除。而工作中的人往往不停地受到叠加任务，因此，紧张状态无时无刻存在并叠加累积，在周末假期休息时甚至都无法放松，长期疲惫不堪，最终导致神经衰弱和亚健康的出现。
　　现在雨花县本来早就准备迎接杜邦俊省长，结果杜邦俊玩失踪，这种紧张情绪就会带给所有参加迎接的市领导和县干部。而且，这些紧张心理已经变得非常严重，之前一个星期就在开始准备，而到最关键时刻，正主没有出现，这项工作就没有完成，所有人的紧张心理当然会增加。
　　“我想杜省长一定会来的。”杜邦俊微笑着说，事实上自己已经来了嘛，只不过雨花县的干部不知道而已，杜邦俊得意的想。
　　“必峰，你说这个朱代东会不会已经认出我来了？”等朱代东走远之后，杜邦俊问。
　　对于一般人来说，五十米绝对是个安全说话的距离，杜邦俊也正是确信朱代东不可能听到自己跟竺必峰的对话，才敢以省长的身份说话。可这样的距离在雨花县是远远不够的，哪怕是五百米，也是刻意压低声音，要不然，照样逃不过朱代东的双耳！
　　“应该没有吧，我也学过心理学，如果朱代东认出你来了，不可能没有一点异常。他的正常表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份，另外一种，就是提前知道了你的身份，或者在见到你之前，已经怀疑你是省长，已经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但这是不可能的，你看看，原来见过你的小严，硬是都没把你认出来。你的化妆，非常成功。”竺必峰笑着说，适当的恭维能增进彼此间的关系，竺必峰虽然清高，但面对省长，他也变得世故。
　　“这个朱代东很有意思，你们以前认识？”杜邦俊微微颌首，随口问。
　　“是啊，我跟他在四年前认识的，当时他还是树木岭乡的副乡长。那次我来雨花县验收‘普九’，原本没树木岭什么事，结果他在去其他乡的路上打了一条横幅，热忱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树木岭指示工作，就这样认识他了。当时他的记忆力也跟今天一样，对什么数据都记得非常清楚，这个年轻人，做事很有冲劲。”竺必峰现在回想跟朱代东认识的过程，脸上不由浮现出微笑。
　　“现在他是什么职务？”杜邦俊露出会心的微笑，随口问。
　　“我还真不太清楚，上次来省城的时候，他来看过我，当时好像已经是哪个乡的党委书记，现在至少也应该是开发区的工委书记吧。”竺必峰笑着说。
　　杜邦俊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两人已经到了医院的建筑工地，杜邦俊兴致勃勃的在外围看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现在整个开发区就像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要在搞建筑，到处都在热火朝天的干着。
　　背对着杜邦俊和竺必峰脸上露出胜利般的微笑，他掏出电话，给侯勇去了个电话。刚才朱代东已经发现，在杜邦俊和竺必峰的身后，其实还跟着一队人，约十几个，其中有二个距离杜邦俊很近，看来是他的警卫。朱代东给侯勇打电话，除了担心杜邦俊在雨花县安危外，还要保证一点，任何安全隐患都不能出。同时朱代东提醒侯勇，省教委督察室主任竺必峰也到了开发区，让他注意一下安全措施。
　　在前一个星期，朱代东就跟赵金海商量，从公安局借了十名警力和三十名联防队员，以加强开发区派出所的治安能力。开发区必定是杜邦俊省长的重点调研对象，赵金海对此提议，当然要大力支持。原本开发区的治安环境就不错，除了偶有一些偷盗案件之外，治安案子很少会出现。但也要以防万一，必须保证，杜邦俊省长在雨花县之行，万无一失！
　　回到办公室，朱代东让李墨轩把最近的古南日报全部拿来，朱代东现在可以装糊涂，但这个糊涂只能一时，至少在杜邦俊要离开之前，朱代东得把他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而从报纸上找线索，只是朱代东给自己找的合理解释而已。
　　两人一起寻找杜邦俊在报上的照片，要在省党报上找到省长的照片，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很快，就找到了一张杜邦俊在开会时讲话的正面照。照片上的杜邦俊，梳着一个大背头，西装革履，也没有戴眼镜，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眼神中的那种坚毅和沉思，让人尊重。
　　“墨轩，你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朱代东把照片剪下来，问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