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心地呷了一口,忽然问道:“你方才说,母后在书房呆了半日,可是近来读了什么书”
乐公公笑道:“大约是近些日子宁妃娘娘常来请教,太后娘娘也起了兴致,命奴才把往日读过的史书翻出来,说是要重新读上一遍。奴才只管照做,但却不是不懂这些的,娘娘在书房时大多喜欢独处,极少要人在跟前伺候”
燕清绝点点头,慕容青的确有这个习惯,读书时不喜人近前伺候,扰了她的心神。
乐公公又道:“陛下若是觉得无聊,不妨进书房坐坐,娘娘怕是有些时辰才能回来呢。”
燕清绝有些意动,但碍着慕容青的面子不好意思趁她不在的时候进私密书房窥探。
乐公公见状,继续说道:“说起来,陛下小时候还在书房读书做功课呢,旧时陛下用过的东西都留着呢,陛下去看看也无妨。娘娘临出门前也没特意嘱咐不许任何人进书房,娘娘待陛下素来亲厚”
燕清绝心中一动,露出几分笑意,“说起来朕也有许多年没去书房瞧过了,不知变成什么模样了。”
乐公公一边引着他过去,一边说道:“还是原来的模样,娘娘念旧,不曾变过一丝一毫。”
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乐公公打开门,记忆中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燕清绝面前。他不紧不慢地踏进门去,扫视一圈,浅笑道:“果然没变丝毫,还是朕读书时的模样。”
“陛下用过的笔墨纸砚都按照老位置摆着呢,娘娘从不让人挪动分毫。”乐公公跟着笑道。
燕清绝朝书桌看去,果不其然,当年他读书做功课用过东西都在书桌上摆着,的确是老位置。当年他在淑兰殿做功课的地方有三处,一是正殿,二是他居住的暖阁,三是这间书房。暖阁里头暖和,天气凉的时候慕容青便陪着他在暖阁读书。而这间书房里藏书多,他遇到难题便会来书房看看书,沉思半天一天,直到把题破开,不过他在书房时慕容青极少过来打扰他的思路。
走到书桌前,燕清绝不自觉地触了触那方砚台,这砚台并不起眼,用料样式都很普通,但却是一代又一代文豪用了几百年的,甚至能滴水成墨,正如那有了年头的紫砂壶,用茶水泡久了,即便不放茶叶,清水也能泡出茶香来。
目光触及书桌上摆着的一沓纸,燕清绝双眸微缩,顿时敛了笑意,道:“朕要单独待一会儿,你们都下去罢。若是母后回来了,进来通报一声。”
乐公公神色自如地应声退下,看也没看那书桌一眼。
书房的门带上了,燕清绝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站立的姿势,身子微微紧绷。半晌,他吐了口气,轻笑着摇摇头,缓缓坐到书桌前,看那纸上的寥寥数语。
“自燕王兴商以来,商人地位日显,士人多有不满商人逐利,家财万贯者甚多,财多势重者比官员更甚,民间盛传为官不如经商,长此以往,国无栋梁可用今考虑商人收益,改半成税为两成”
这并不长的一段话燕清绝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颠鸾倒凤:
良久,他轻笑一声,“你素来看得比我长远,这次也早早就想到了法子”
昔日他被先生布置的功课难倒,来这书房寻史料,总能在书桌上看到几本相关的书册。起先他并未在意,在书架上找了许久均是无获,回到书桌旁却发现自己想找的书,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凑巧,三次便是有意了。后来每次进书房,他便先看向书桌,那里经常放着他想要找的书,他很少再亲自从书架上找书。
今日,这书桌中并无书册,只有一沓纸,只有寥寥数语。
燕清绝的心中温暖湿热,似用文火炖了几天几夜。
他轻笑着自言自语:“傻子,这些东西书上又岂会有”
若是有,那些大臣们就不必苦着脸,也不必日日激烈争吵却没吵出个对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要入v,v前尽量多更几章:
第42章 前朝后宫(十八)
燕清绝走出书房,问守在外头的乐公公道:“母后还未回来”
乐公公笑着回道:“回陛下,太后娘娘还未回来,大约是走得有些远了。”
燕清绝点点头,没有多说,往正殿走去。
其实不必问他也知道,慕容青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正如当年不会打扰他在书房沉思一样。
回到正殿,燕清绝连茶也未喝,只对乐公公淡淡道:“你素来是个稳妥的,母后挑人的眼光从来都比朕好。”
乐公公依旧恭敬地微低着头,只是笑,却不开口。
“母后出门前还交代了什么”燕清绝问道,心却不自觉地微微提了起来。
“太后娘娘说那池莲藕快熟了,到时她老人家请陛下和诸位大臣都尝尝。”乐公公依旧神色自如。
燕清绝双目微微睁大,随即恢复正常,似乎觉得好笑,露出几分笑意。
不一会儿,他敛了笑,顿了顿,又问:“母后有没有交代过,若朕今日不来”
燕清绝没有说完,这话也不必他说完,乐公公自然明白意思。
“太后娘娘只交代了今日陛下若是过来的事”
乐公公也没有说完,当然也不必他说完。
这个问题其实燕清绝不必问,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慕容青若是想给人机会,只会给一次,若是抓不住,便不会再有。
问过想问的,燕清绝也不久留,只道:“母后身子不适,不能费神,日后你们要多劝着才是。”
乐公公连忙称是。
燕清绝轻咳一声,又道:“朕让御膳房送几个母后喜欢的菜过来,可即便母后再喜欢,你们也要劝着些,当心吃得多了积了食,大晚上的不好消化,她身子骨素来不强健。”
乐公公笑着应了。
见化身唠叨嬷嬷的年轻帝王越走越远,素来稳妥的乐公公长长地吐了口气,蹙了蹙眉,心里头忍不住发愁,这天色已经不晚了,我的娘娘啊,您怎么还不回来
且说太后娘娘留在五湖四海楼喝了下午茶,把那场好戏看了个有始有终,待回到宫里时,天色已经黑了。
乐公公对着皇帝陛下送来的一桌子冷掉的菜发愁,听到动静,连忙迎上前去,见是太后回来了,恨不得抱着太后娘娘的腿哭上一哭。
太后娘娘见他一脸苦相,便知有人来过了,进了偏殿看到那一桌子的菜,便知是皇帝来过了。
简单的梳洗过来,太后娘娘指着那些菜,道:“哀家用过晚膳了,这些菜端下去你们分了罢。”
乐公公忙道:“娘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送来的,还亲代奴才劝着娘娘,说就算娘娘喜欢也不能多吃,以免积了食既然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娘娘还是留下几道罢。”
太后娘娘脑中闪过燕清绝婆婆妈妈的景象,不禁笑了,指着那装在精巧银托碗里的菜心道:“把这个留下热了,等会儿哀家尝尝,其他的你们分了罢,省得哀家吃多了积食。”
乐公公苦着脸应了。
在淑兰殿,太后娘娘的话就是神谕,太后娘娘不想讲理,谁也没办法。
乐公公在心里头琢磨着要嘱咐下去,不许任何人多嘴,更不能有一言一语传出淑兰殿去,否则陛下说不得又要多心了。
太后娘娘靠在软榻上,一篇文章没看到一半,那菜心便热好了呈上来。
放下书册,太后娘娘有些恹恹地指着菜心对卫子衿道:“子衿,你替哀家尝了便是。”
卫子衿也不谢恩,夹了一片放到口中,咀嚼数下,咽下去。这一系列动作普通得很,是人人都会做的,但他做来却是养眼得很,直把太后娘娘看得两眼灿灿。
“这道八珍菜心看似简单,做来却极考究。山珍海味文火熬上三天三夜,得了浓汤,煲上这么几片菜心,难得的很,比烤全羊劳民伤财多了。既是陛下的心意,子衿也为娘娘试过菜了,娘娘不妨尝尝,否则辜负了陛下的心意不说,更辜负了那些交税金的百姓。娘娘,那云州水患”
太后娘娘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道:“子衿相劝,哀家自是要听的,夹一片给哀家尝尝。”
若是珍珠在场,免不得又要崇拜卫子衿一回。
卫子衿浅笑着夹了一片菜心放到太后娘娘唇边。
要是指望太后娘娘吃得仪态万千,那简直是做梦,眼下只有卫子衿在,太后娘娘颇不好看地吃了那菜心,边咀嚼边道:“的确有点意思。哀家以前在宫里没少吃这个,如今想来实在太劳民伤财了,使不得呀使不得。”
卫子衿见她吃完,又夹了一片递到她唇边,柔声笑道:“虽是珍惜补品炖的,但到底是素菜,不伤肠胃,也于凤体无碍,娘娘不妨多用些。”
太后娘娘不说话了,就着卫子衿的服侍将一小碗菜心吃了个七八成。
用毕,太后娘娘神色淡淡,想喝口茶,却被卫子衿阻了:“天色晚了,茶叶性凉,容易伤着胃,不宜再喝。”
今儿个在那五湖四海楼没少喝茶。
太后娘娘也不恼,顺着卫子衿的意思喝了些温开水,良久才叹道:“子衿,还是你最懂哀家的心意。”
但凡宫中主子,尤其是皇上和太后,用膳时必然有人先试菜,以防有人下毒。慕容青让卫子衿尝尝,的确是让他吃菜的意思,并非让他试毒,可他故意如此说,是为任性的太后娘娘全了皇帝的脸面。
无论有没有人看见或是知道,皇帝的心意太后到底是受了。
慕容青拾起书册,却又被卫子衿阻了:“娘娘近来费神,休息甚少,今日又耗了精神,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慕容青不禁觉得好笑,却还是没有动怒。
良久,她微眯着眼看着那烛火,缓缓说道:“哀家那个继子其实是个聪明的,只是先帝自有一番考虑,使他耽误了好些年。世人将帝王术传得神通广大,其实也不过是御人二字而已,所谓习得帝王术便自有帝王威仪都是胡扯,全凭自身心性。皇帝读书甚晚,习帝王术更晚,全凭哀家教导,先帝甚至没能悉心教诲就驾鹤西去,皇帝的心性始终差了点。且他在众皇子中出身不高,即便认在哀家膝下也只是名分而已,那差了点的心性便一直差了点,而且恐怕会一直差下去。”
卫子衿柔声道:“娘娘用心良苦。”
这用心良苦指的是什么,二人都知道。
慕容青微微苦笑,“只怕他未必明白哀家的苦心。他说不定会想,哀家又想在他前头了。”
不得不说,太后娘娘是极了解她的继子的。
卫子衿劝道:“陛下是个聪明人。”
“正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才容不得。做皇帝的,一怕别人猜到他的心意,二怕别人想得比他长远。他若是蠢笨,哀家倒不必费这番心思了。”慕容青神色恹恹。
“娘娘的苦心陛下今日必然看到了,也必然明白了。既如此,也不枉费娘娘这一番费神。”卫子衿声音虽淡,却还是劝慰。
想到这个,慕容青有些欣慰,她不禁叹了口气,“他看到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娘娘给了陛下机会,陛下恰到好处地抓住了。而契机又毫不费力地送上门来,可谓事事顺心。娘娘也说了,陛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必会顺势而为,娘娘不必担心。”
书房是慕容青精心布置的,只要燕清绝来淑兰殿,那么就会看到那番布置。慕容青选择今日出宫,并非料到燕清绝今日会来淑兰殿,若燕清绝不来,书房桌上的那沓纸绝无用武之地,可燕清绝来了,来得刚刚好。
那法子虽好,使用不当却会动摇国本,必须有个合适的契机。慕容青出宫不仅是散心,也是为那个惊险的法子寻找一个契机。史家公子的事并非慕容青有意设计,而是货真价实地正巧撞见,只是任由事态发展罢了。现成的契机送上门来,慕容青不可能不要。
若连这契机慕容青也有意设计得如此恰到好处,慕容青就真的成神了。
卫子衿从来不多言,但他总是看得很透彻。
话已至此,慕容青释然,不再纠结此事,由卫子衿服侍着就寝。:
第43章 前朝后宫(十九)
燕清绝这一个月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神清气爽,似乎心中的重担都卸了下来。因此,他对众臣也好了脸色,使得诸位大臣都疑惑不已。
有人猜是善贵嫔肚子里的那胎诊出是个男胎,陛下一举得男,自然高兴。
有人猜是云州大涝的事陛下有了好法子,心情好也是应该的。
还有人猜陛下和太后娘娘关系越发亲厚,陛下的孝心落到了实处,所以开心。
更有人猜陛下近来得了异域美人,浑身舒畅。
左相宁宏坤心里头直犯嘀咕,上次他进宫,女儿说陛下对她的建议很赞赏,可陛下近来并未提到什么好法子,更未提到宁妃,莫非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有那善贵嫔肚子里的孩子莫非真是个男孩
宁宏坤左想右想都觉得不放心,于是抽空又进宫一次。
宁妃是个转不过弯儿的,可琳琅不是,她明明知道皇上是明褒暗讽,如果让宁妃对宁相说了实话,宁妃逃脱不得一顿训斥,自己少不了皮肉之苦,所以上次宁宏坤进宫时,琳琅硬是教的宁妃忽悠了宁宏坤一次,宁宏坤相信女儿,兼时间紧急,没有细问,只觉女儿有长进了,也高兴得很。
这回进宫,宁宏坤想说说善贵嫔的问题,于是挥退了所有人。
时间充裕,宁宏坤先详细问了上次没来得及问的事。宁妃到现在还没转过弯儿来,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宁宏坤听了又气又笑,想训斥一番,却又无从说起。最终只是摇摇头,暗叹:难道是我太贪心么,还是我对郁善期望太高了
宁妃见父亲神色古怪,不禁担心道:“父亲为何如此神情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宁宏坤见她此时还没把问题想到自己身上,便也歇了就此事指导她的心思。反正前朝的事瞒不了后宫,日后事情了结,她听到了风声,自然会明白的。她自己想明白比别人教导要有用得多。
当下他也不再提及此事,只道:“善贵嫔龙种如何了”
宁妃不知父亲为何提起此事,只蹙眉道:“张妃照料着,我没去过菊苑。”
宁宏坤斟酌着问道:“龙种到底几个月了”
宁妃意外地多看了父亲一眼,想了想,道:“最多三个月罢,还早着呢。”
“那为父怎么听说善贵嫔怀的是个男胎”宁宏坤沉声道。
宁妃吓了一跳,随即讥笑道:“传言罢了,三个月,肚子是圆是扁还看不出来呢,何来男胎便是太医院精通此道的太医,没五个月也诊不出男女来。”
虽说婴孩落地方知男女,但男女的脉象是不一样的,有经验的精于此道的大夫可于妇人怀胎五月以后凭脉象断出是男是女。
“若是公主便也罢了,可若是个皇子,陛下子嗣艰难”宁宏坤沉了脸。
天子纳妃三年多,并非不临幸后宫,可所有妃嫔皆无孕相,前朝后宫都已经默认是天子子嗣艰难。既是子嗣艰难,如果善贵嫔得了皇子,不但天子宠爱异常,便是太后也是高兴的。
毕竟没有子嗣,天子这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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