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乎甚不满意我是你的义兄,倒把我弄得莫名其妙,我是你的义兄,又干她什么来了?”云蕾心中好笑,想不到那晚“洞房之夜”,与石翠凤屡屡提及义兄,反而弄巧成拙。
周山民做了个受委屈的表情,耸肩说道:“追不上敌人,她和我吵了一架,说要独自回家,也不愿带我去见她的父亲,还吵着要我把那枝珊瑚还给她,好像那珊瑚是她命根子似的。”云蕾不觉又是抿嘴一笑。周山民道:“我知道那珊瑚是你给她的聘礼,她对你真情一片,怪不得宝贝如斯!”云蕾笑道:“这回是你给她的聘礼,不是我给的了。”周山民面上一红,道:“你这小鬼头,乱嚼舌头,看我不撕你的嘴。”云蕾一笑避开,道:“说正经的,石姑娘既不愿带你去见她的父亲,你的绿林箭又从哪里得来?”
周山民道:“无巧不巧,石姑娘去后不久,我策马西行,不久就遇见了轰天雷石英,他还不知道他女儿曾和我一道呢。想来是他父女各走一途,所以没有见面。”云蕾道:“石英是不是和四个珠宝商人一道?”周山民道:“是呀,他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无暇与我多说。我问他要绿林箭,正想一一详告于他,他却摇手说道:‘金刀寨主的侠义威名,天下谁人不知!既是你们要追捕的,那就必定是万恶不赦之人,不必说了,绿林箭拿去便是!我有急事,恕不陪了。少寨主,你事情了结之后,那时请再到黑石庄一叙,详细谈谈。’他问也不问,便把绿林箭交给了我,立刻与那四个珠宝商人走了。”云蕾心道:原来如此,若然石英多问一声,知道所要追捕的是谁,那就绝不至于有此误会。
周山民续道:“我和石英在孟良岗附近会面,那附近便是蓝天石寨主的地头,我将绿林箭交给了他,叫他三日之内,遍传绿林同道。我在他寨中住了一天,听候消息,事情顺利得很,有石英和我爹爹联名,好几个从来不肯听人调遣,雄霸一方的绿林大豪,都愿意拔刀相助了。云妹妹,这次你家的大仇一定能报了!哎,怎么?你怎么还不欢喜呢?”云蕾面色苍白,听他一问,强笑说道:“嗯,我有点不大舒服,现在好了。我,我很高兴!”
周山民道:“绿林箭有绿林同道一手传给一手,不必我再多管。我想起那日在此遇见你的红鬃战马,便再回来找你,天可怜见,果然见着你了。”云蕾不言不语,周山民正想再吐衷曲,忽而好似听见什么似的,急急伏在地上。
云蕾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人来了?怎么我听不见呀?”周山民站起来道:“来人还在七八里外。”从容地把外面石门掩上。这“伏地听声”的本领,是绿林高手的绝技,亦是经验累积所成,云蕾虽然学过,火候却还差得太远。
周山民看了云蕾一眼,微微笑道:“你该换衣服了吧?”云蕾自那日向张丹枫露出本相之后,便换了女儿服饰,这时被周山民提醒,不觉粉面飞霞,低头走进密室,把门关上。周山民一人留在门外,心中甚是狐疑:看云蕾这个样子,莫非在她未识破仇人面目之前,竟已到了和他熟落无拘的地步?
云蕾在密室里打开行囊,脑海中不觉又泛出张丹枫似笑非笑的样子,“小兄弟,小兄弟……”那令人心魂动荡的声音,又似在耳边响了起来。云蕾随手取出几件女装衣裳,狠狠地一件一件撕成两半。她恨什么?恨这些衣裳吗?不,她自己也不知道恨的是什么,只是心中的抑郁却好似随着这裂帛之声而消散空溟;又好似撕毁了这些衣裳,就等如撕毁了自己的记忆,她真愿意自己真是一个男儿,如果是一个男儿的话,也许会少了许多苦恼。
云蕾一件一件地撕下去,突然停下手来。她手上提起的是一件紫色的罗衣,记得露了女儿本相之后,第一晚换的就是这件衣裳,记得那时张丹枫露出异样的目光,啧啧的称赞自己的美丽。云蕾叹了口气,把罗衣一展,瞧了又瞧,这是张丹枫赞赏过的衣裳啊!她轻轻地抚摸那柔软的丝绸,又轻轻地把衣裳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好,不再撕下去了。
密室外传来了周山民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云蕾猛然醒道:“我在这里发傻,周大哥可等得不耐烦了!”随手翻出一件男装衣裳,匆匆换上,走出门来,只见周山民倚在外边的石门说道;“你听那马蹄之声,来人已在一里之内。到这荒郊墓地来的,必定不是寻常之人,你精神如何,能用剑吗?”
云蕾道:“还可对付。周大哥,你再给我说说绿林箭之事。”周山民想不到她在这个时候,还会和他闲聊,诧道:“绿林箭这时想已传遍各地,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云蕾道:“这山西一省,有哪些厉害的绿林英雄?”周山民笑道:“哦,你是担心报不了仇吗?山西省的绿林高手可多着呢!啊,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事,你的二师伯潮音大师新近从蒙古归来,正在此地,只怕他也知道我们传绿林箭之事了。”云蕾奇道:“是吗?他几时到了蒙古?你碰见他吗?”周山民道:“我没碰见,听人说的。嗯,不要响,你听,有人在外面叫你!”话声一停,果然听得有人在外面叫道:“云蕾,云蕾!”这正是石翠凤的声音,云蕾怔了一怔,正想说道:“不要开门!”周山民却已把她放了进来。
石翠凤旋风一般地飞跑进来,一见云蕾,喜出望外,欢声叫道:“云相公,你果然还在此地!”说着,说着,不觉滴下泪来,又哭又笑。周山民道:“云相公伤势刚好,你不要嘈吵他了!”石翠凤这才看到周山民也在旁边,柳眉一竖,怒道:“我们夫妻之事,你管得着!”上前靠近云蕾,低声问道:“云相公,你着了黑白摩诃的毒手么?”云蕾道:“你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全好了。”轻轻拉起石翠凤的手,道:“周大哥说得不错,我是想歇一会儿,你看,天色已经晚了。”石翠凤面色涨红,心中怒道:“你就是帮着你的义兄,全不把我放在心上。”可是云蕾既然如此说法,她也不好发作出来。
周山民在旁边噗嗤一笑,石翠凤横他一眼,道:“你笑什么?”云蕾插口道:“我肚子饿啦,石姑娘,麻烦你给我弄饭,这里有米,还有肉脯和腊羊腿。我暂时歇一歇,饭熟了你再叫我。”自顾自地走进密室,周山民也想跟着进去,刚刚走了两步,石翠凤忽然怒声叫道:“喂,你来帮我倒水洗米!”周山民好不尴尬,只好退出,云蕾向他微微一笑,好像小孩子做了一件恶作剧,甚为得意。
周山民闷声不响地帮石翠凤洗米、生火、弄饭,石翠凤也闷声不响,毫不理睬于他,显然还在生气。云蕾在密室里独自思量,在想怎样将他们撮合,听外面两人毫不交谈,不觉暗笑:不是冤家不聚头,翠凤如此恨他,想必是以为我偏向义兄,故此,对他心有芥蒂,若然她知道我和她同是一样的女儿身份,岂不要哑然失笑?嘴中咀嚼着“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说话,忽然想起自己与张丹枫初见之时,也是对他憎厌,又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云蕾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石翠凤敲门叫道:“云相公,饭熟啦!”云蕾这才如梦初醒,开门出来,一眼瞥见石翠凤和周山民互不理睬的尴尬模样,不觉又失声笑了出来。
石翠凤和周山民都抢着替云蕾盛饭,石翠凤又横了周山民一眼,云蕾微微一笑,接过石翠凤递来的饭碗,周山民想起自己太过着迹,心怕云蕾见笑,面上又是一红。云蕾道:“翠凤,我这位周大哥乃是日月双旗金刀少寨主,见多识广,又是极好的好人,你该多多向他请教。”石翠凤“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义兄自然是个了不得的英雄豪杰,要不然你怎会那样听他的说话!”
周山民尴尬苦笑,云蕾解开僵局,笑问石翠凤道:“周大哥说,你那天赶着回家,怎么又出来了?”石翠凤道:“我回到家后,不多一会,爹爹也回来了。他面色非常沉重,好似有什么极大的心事一般。我问他见着你没有,他说没有见着,但已确实知道你还在黑白摩诃的古墓之中,不过有人不许他见你。我听了非常奇怪。”
周山民也觉十分奇怪,忍不住插口说道:“你爹爹武功超卓,威震绿林,谁敢拦阻?”石翠凤听他称赞自己的父亲,对他恶感稍减,却仍是偏着头对云蕾道:“我再三问爹爹,那是谁人,爹爹总不肯说,只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是那人的说话却不能不听。又说那人说过你的婚事包在他和云相公的身上,所以叫我不要心烦。”说至此处。石翠凤两颊飞红,低头弄衣,不敢和云蕾的目光相接。云蕾心中暗笑,又是欢喜,又是悲哀。暗笑石翠凤的那片女儿羞态;欢喜石英对张丹枫的尊崇;悲哀的却是自己的遭遇。她已知道石英所说的那人乃张丹枫,但却不愿明说出来。
石翠凤接着说道:“这十多天来,我爹爹行事十分古怪,平日他有什么事都和我说,这十多天来,却事事都瞒着我,那白马小贼的来历,那张图画的来历,以及拦阻他的人是谁,这种种怪事,都不肯向我透露半点。我生气他也不理,却要我立刻替他送信。”云蕾奇道:“送信,送与谁人?”石翠凤微微一笑,道:“送给一个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奇人,这时不先说与你知,你若愿意见那奇人,明日与我同去。”周山民道:“山西省内有什么大名鼎鼎的奇人?是蓝大侠吗?是郝庄主吗?是……”石翠凤“哼”了一声,说道:“别胡猜啦,你虽然是大名鼎鼎的金刀少寨主,也不见得能识遍江湖上的奇人。”周山民碰了一个钉子,闷声不响,云蕾笑道:“你们别尽抬杠啦。这么说,明天我和周大哥都跟你去。时候不早,我要睡啦。”推开小门,走进密室。
石翠凤略一迟疑,也跟着走了进去,云蕾柔声说道:“凤姐姐,那边还有一间房子。”石翠凤又羞又气,站定脚步,正想说话,只听得周山民又叫道:“呀!这古墓里面真是别有天地,有如地下宫殿一般,除了这个大厅,还有好几间房子,真是太好啦。你们一人睡一间房子,我睡在大厅替你们守夜。贤弟,你伤势初愈,还要静养,早些睡吧,不要劳神多说话了。”石翠凤面红直透耳根,霍地跳了出来,只见周山民似笑非笑地眼望着她,不再言语。石翠凤恨不得一刀把他劈为两段,气呼呼地推开左边小房的房门,好半夜还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三人起来,云蕾和周、石二人点头说话,他们二人却是互不理睬。三人弄了早饭,吃过之后,正想出门,只听得远处一声马嘶,周山民跳起来道:“这马来得好快!”话犹未了,马蹄之声已是越来越近,又是两声长嘶,石翠凤“咦”了一声,说道:“好像是那匹白马的叫声!”云蕾面色苍白,摇摇欲倒,周山民拔刀叫道:“好,他倒先寻我们来了,合力斗他!”云蕾伸手拔剑,手指颤抖,宝剑还未出鞘,只听得“轰隆”巨响,石门已给来人撞开,沙石飞扬,一匹白马飞奔而入!
只听得周山民叫了一声,抢着上前施礼,云蕾定睛一望,那马上的骑客却不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张丹枫,而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潮音和尚,一种突如其来的欢喜与失望交织心头,令得云蕾怔怔地站在潮音面前,霎那之间,说不出话。潮音和尚见了女扮男装的云蕾,也是一怔,“咦”的一声,正想问话,周山民急忙一扯潮音和尚的僧袍,将他拉过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潮音和尚猛然哈哈大笑,向云蕾招手说道:“蕾儿,你过来,待我仔细看看,几年不见,你已经长大成人啦!”云蕾叫了一声“师伯”,上前施礼,石翠凤也随在云蕾后面,上前谒见,潮音和尚双眼一翻,向石翠凤扫了一眼,忽而纵声笑道:“好俊的娘儿!蕾儿,你可不能亏待于她。”石翠凤裣妆问好,潮音忽又笑道:“人长得怪俊,不知你可会弄饭吗?”石翠凤一愕,周山民接口说道:“弟嫂聪明极啦,岂止会弄饭,还烧得一手好小菜。”潮音笑道:“好极,好极!我两日之间,走了七八百里,肚子饿极啦,快给我去烧菜弄饭!”石翠凤愕然想道:“你肚子饿也不该如此无礼,我爹爹都从没用过这种口气向我吩咐。”潮音和尚把马系好,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又催促道:“山民贤侄,你也去帮帮我的侄妇弄饭,放三斤米,菜不要太多,有六、七样便成!”潮音和尚毫不客气差遣,把石翠凤弄得哭笑不得,心道:“怎么云蕾的义兄、师伯,全都是这样不近人情的怪物!”碍着云蕾情面,只好撅着嘴儿到里面弄饭。
周山民亦步亦趋地也跟了进来,石翠凤气恼之极,勃然发作,怒声说道:“不要你来帮我。”周山民笑道:“嘘,小声。你不知道云蕾的师伯是个出名的莽和尚吗?你若和我在这里吵架,叫他知道,一定在云蕾面前说你。”石翠凤果然不敢大声,板着脸儿,瞅了周山民一眼。周山民又笑道:“再说那和尚胃口真大,六、七样菜还说不多,你一个人弄得了吗?”石翠凤一想果是道理,只是气恨不过,张头出去,对着潮音和尚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周山民又嘘了一声道:“他们师侄在那里说话,你不要打扰他们。这个莽和尚脾气当真不好,你可要小心。”石翠凤气得几乎要哭出声来,怒道:“好呀,你们伯侄兄弟,就我一个是‘外人’,我去问云蕾去!”外面潮音和尚猛然咳了一声,石翠凤说说而已,可还不敢真的发作,只好与周山民一道烧菜弄饭。
周山民心中暗笑,他是故意做好做坏,好让潮音和尚与云蕾一道放心说话。殊不知云蕾却也是别有心思,好让周山民多和石翠凤一起。周、石二人进入里面弄饭之后,她便将在黑石庄入赘之事,细说与师伯知道,把潮音和尚弄得笑个不停。笑完之后,忽然正色说道;“你倒开心,我可为你在蒙古气得死去活来!”
云蕾吃了一惊,只听得潮音和尚问道:“蕾儿,你还记得你是哪一年和爷爷回到中国的吗?”云蕾道:“记得,那是正统三年。”潮音道:“今年呢?”云蕾道:“今年是正统十三年。”潮音和尚叹了口气道:“好快啊,眨一眨眼便是整整十年。十年之前,我和你的三师伯谢天华在雁门关外击掌立誓,一个抚孤,一个报仇,我负责将你带回小寒山交给四妹抚养,他负责远赴蒙古,将奸贼张宗周刺杀,为你复仇。这事情你师父想必早已对你说了?”
云蕾目有泪光,答道:“早已说了,多谢师伯们为我操心。”潮音和尚又叹口气道:“你多谢得太早了。”顿了一顿往下说道:“我与天华师弟以十年为期,约定今年在雁门关外一个地方相见。不料到期他却不来,道路传言,说他生死莫卜,还有人说,他已被张宗周擒了,于是我遂匹马单骑,远赴胡边,深入瓦剌,天华师弟如有不测,这报仇的事儿,只好由我担承。”
云蕾插口说道:“我师父说谢师伯武功卓绝,智勇双全,想来该不至于遭人毒手?”潮音和尚冷冷一笑,说道:“谢天华确是武功卓绝,要不然我已替你报了仇了。”云蕾愕然问道:“二师伯此话,令人难解。”潮音和尚拍的一掌,将玉几砍掉一角,大声说道:“我也是十分不解呀!”又是一声长叹,往下说道:“我潜入瓦剌,暗中打听多时,总打听不出天华师弟的下落;想要复仇,那张宗周有澹台灭明保护,门禁又极森严,焉能轻易下手?我在瓦剌度日如年,心焦极了。不意,到了上一个月,却忽然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澹台灭明已不在张宗周左右,大约是给那奸贼差遣到什么地方办事去了。我打听属实,于是选择一晚月黑风高的晚上,单身闯入张贼的右丞相府。
“那张贼的丞相府好大,他也真会享受,竟在漠北苦寒之地,建起像江南一带的园林,相府中的房屋,也都是苏杭两地的楼台亭阁格式。我摸了半夜,捉到了一个小厮,才打探出张贼住在花园东角的一座楼中。
“这时已是五更时分,可怪得很,张贼竟然还未睡觉,独自坐在房中写字,低首挥毫,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要取他的性命。我掌心早已扣了三枚金钱镖,一看机不可失,立刻用连珠手法,取他‘将台’、‘璇玑’、‘金泉’三道大穴。我的钱镖在三丈之内,百发百中,莫说他在凝神写字,即算武艺高强之辈,有所防备,也难以一一躲开。
“不料钱镖一发,只听得叮,叮,叮,连声疾响,三枚钱镖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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