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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这一瞧,琼肜也不禁一脸惊奇:
“哥哥不骗我,是真的哦!”
原来,她顺着醒言手指方向看去,正清楚看到洞口原本不绝如缕的彩雾,现在竟变成浓重的黑云,看起来甚是恐怖——
“哎呀!果然不出我所料,原来这洞里真有鬼怪~”
醒言见状赶紧招呼一声:
“琼肜雪宜,咱快逃!”
“嗷!”
其实并不知鬼怪有何可怕的小女娃,一听醒言这话,赶紧也转身跟着就逃。而旁边那些围观闲人,见他三人这样,也立即发一声喊,一哄而散,跟着就往四下逃跑。眨眼之间,原本热热闹闹的洞口就变得无比冷清;只有一地的瓜果壳,证明这处曾有许多人来过……
拂去身上刚从洞上飘摇落下的烟尘杂物,才来得及施术飘起黑烟的崆岈老祖,正是一脸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
“……不对啊!按理说,这正道少年身怀绝技,见着洞口飘出的黑烟,理应热血沸腾、急着下来斩妖除魔才是——怎么能转身就跑?!”
见着那少年就是不肯下洞,便让这崆岈仙如耗子吃鸡蛋,正是无处下口。直到这时,这千年仙怪脸色才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还是本仙轻忽了。这少年果然深不可测,若只是雕虫小术,绝瞒不到他……”
崆岈老祖也是决断之人,一念及此,立即袍袖一拂,飘然出洞而去。
到得此时,他这原以为百无一失的计策,最后只是在别人地界上留下个深坑,倒害得黄石镇百姓,费了三四时日,出得好些人工,才将这路中央的窟窿填平。
这些都是后话;再说那几个奔逃之人,溜出去有四五里地后,才缓下步下来慢慢前行。
稍得喘息,醒言便刚开始琢磨得想个完全之策,想办法将那洞里古怪不留后患的除去。正出神着,忽听身边琼肜小妹妹不解的问他:
“堂主哥哥,恶鬼真的很吓人吗?”
“嗯,是啊,很吓人,连哥哥都怕。否则怎么叫恶鬼呢……”
醒言有些心不在焉的答着话。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从没见过众口相传的恶鬼啥模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拿来吓唬这爱惹闲事的小女娃,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风波。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凭空形容着恶鬼的恐怖,醒言与二女顺着黄泥官道迤逦前行。正行走间,醒言忽见前面远处道路上,似有一人横卧在路中央。
“难不成是饿得走不动路的流丐?”
心中转念,便赶忙走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等走近一瞧,才发现这大太阳天里躺在路中间之人,正是个骨骼阔大、样貌奇特的红发老人,身着紫葛衣,腰系青藤麻绳,正横倒在路中间。见得如此,醒言赶紧上前拱手问话:
“老人家,是否有何不便处?如需帮忙,请尽管说。”
见他上前搭话,这老者竟似有些激动,一骨碌爬起来,略打量他一番,然后说道:
“不错不错,心地良善!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这装扮怪异的老人,声若洪钟,倒不像没吃饱饭的乞丐。只不过,他口中这话儿,却有些没头没脑。醒言闻言正要发问,却听这老者继续说道:
“看来老夫的确与你有缘。刚才我在那洞穴中略作休息时,就恰见你路过。现在我来这儿晒太阳,又碰见你。”
“呃?原来那洞窟中是你!”
醒言闻言心下一松;看来,那洞中也没啥妖怪,而是这游戏风尘的异人开了个玩笑。不知自己有何奇缘,醒言也大感好奇,便恭谨问道:
“不知老丈是何人?”
“呣,小兄弟够爽快,正对老夫脾胃;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瞒几位,老夫正是那魔道仙人!”
“呃?魔道?仙人?”
听了红发老者这话,醒言倒没太大反应,只是觉着有些好奇。相比他这平淡态度,眼前这魔道仙人却有些激动:
“不错!老夫正是魔道中人!魔道名声不好,小哥也应该略有听闻。其实,这些都是世人对我们的误解!实际上,那些正道中人可以循正途修炼成天仙,我魔界又何尝不可循魔道修炼成魔神?正所谓阴阳相辅,万流归宗;本原方为至理,手段只是外相,实无甚正邪仙魔之分!”
红发异人这番话,倒很对少年脾胃,直听得不住点头。刚要附和,却听这红发老人话锋一转,仰面向天,愤愤说道:
“我魔道入世之人,大多愤世嫉俗,又不究皮相,不修外形,才会让重表轻里的凡夫俗子产生误解,称我们为‘邪魔歪道’。比如我,也只不过头发颜色式样怪诞了些,便被人送个外号,叫‘红发老魔’!其实谁又知晓,我实乃十分端直之人?”
说到此处,这位红发魔仙一声长叹,好似满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
听他如此说,醒言倒也顺眼打量了一下他乱蓬蓬的红发,心中不由自主思忖道:
“呵……倒不怪旁人说,这头发离远乍一看,倒确实有些像着了火的鸟窝……”
就在醒言心中胡思乱想之时,这位被人贬称的老汉,见眼前少年似乎对自己魔道身份,并不十分惊惶抵触,不禁大喜过望,激动说道:
“小兄弟果与那些俗人不同!不瞒小哥说,今日我来,正是要帮你解除大厄!”
“大厄?!”
红发老者此言一出,顿时把这三位少年男女吓了一大跳。
“正是!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已是大祸临头!”
见他们一脸惊疑,这红发怪客便又重复了一遍,端的是言之凿凿。
忽闻自己好端端竟是大祸临身,醒言也甚是惊慌;略定了定神,才小心翼翼问道:
“不知老丈所言大祸指的是……?”
与他这小心话语不同,那小琼肜却已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叫道:
“老魔快说是什么事!是不是又有坏人要来打哥哥?”
而她身旁千年梅灵寇雪宜,这时俏靥也如凝冰雪,正一脸紧张的聆听倒底是何祸事。如此紧张之时,倒也没谁留意这小妹妹脱口而出的不敬称谓。见自己之言引得三人关注,这红发葛衣老者便微微一笑,好整以暇说道:
“如果老夫没看错,小兄弟应该已练成那‘噬魂’之术?”
这话一出,眼前少年正是猛然一惊!
见他如此,这萍水相逢的红发异人满意一笑,继续说道:
“这噬魂,虽然威力强大,但却也有些不妥之处。功力越深,那些噬入魂魄反噬之力就越大。我看小兄弟现在气色,似乎还好;但你这噬魂之功显已是十分深厚,如若再不防范,恐怕要不了几年,便会遭了劫数——当然,幸好你今日遇上老夫,我正与你有缘……”
“红发老魔”这番自认为在情在理的诚恳话儿,此时正说到高兴处,便浑没注意到,原本还一直恭敬聆听的少年,听到这里,眼中神色已是骤然一紧!
第十四章 幻径迷踪,谁悲失路之人
就在这自称魔道的红发葛衣老者正说得兴起时,却不防原本恭敬聆听的少年,猛然便半道截住他话头,不客气的说道:
“前辈谬也!那噬魂邪术,血腥残忍,大干天和,小子如何会去学?不瞒阁下,我虽驽钝,但这等邪术,则目不忍视、口不欲言、耳不愿闻——抱歉,我等还有急事要办,这便欲告辞别过!”
说到这儿,一脸肃穆的少年也不等答话,便转身拂袖而去。而那琼肜雪宜见他生气,也赶紧跟在身后一起离去。
“呃?这次又是哪儿出错?”
听和蔼少年突然说出这番激烈的话语,红发老者正是始料未及:
“这厮对噬魂之术如此熟练,没道理不知反噬之事;可为何见了我这‘救星’,竟如此决绝而去?”
站在道路中,看着那个小女娃忍不住回头吐舌装扮的鬼脸,这位幻形惑人的崆岈老祖正是一脸茫然……
“唔,看来本仙若不真使出些手段,这奸猾小辈是绝不肯入彀!”
醒言这时却不知崆岈仙还在打他们主意,心下只以为刚才遇上个有几分疯癫的魔道老头。看来,这魔道中人果真有些不正常;少年想起来就有些愤愤然:
“晦气!自己这么一副好人模样,这老丈竟当面张口就说自己会噬魂邪术,真是没有礼貌!”
略思忖了一会儿,也就渐渐把这事抛开,专心和琼肜雪宜指指点点,一起欣赏起沿途景色来。
随着一路前行,这路边的山丘便渐渐多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山头,前后相接,连绵不绝,在这五月天里正是翠碧欲流。这一程中,水泊渐渐少见,只偶尔能在远处山峦间,看到群丘环抱着一湾幽静的水塘。偶有清风拂过,原本光洁如镜的潭面便得鳞波泛彩,水光烁华,为这无穷无尽的静寂春峦平添了几分活泼的灵气。
走着走着,又过了几个岔路口,醒言便觉着周遭渐渐荒凉起来。这脚下的官道,已变得凹凸不平,路中间更是杂草丛生。看这路中野草蔓芜的情状,显见这路延展到此处,已经很少有人走到。
看着周围这苍莽荒凉的情势,醒言已在暗中提高了警惕,严防自己这几人突然遭了绿林好汉的暗算。
与紧张的少年不同,虽然被堂主出言提醒过,但那两位同行的娇俏女孩儿,却仍然浑若无事,对自己身边未知荒野中暗藏的危险懵懂不知。
在醒言机警万分的当儿,琼肜小妹妹却变得分外好学,跟雪宜探讨起昨日堂主哥哥布置下的文学功课;才过片刻,她便似已有所得,就跑来跟哥哥夸耀。但她堂主哥哥,此刻正留意周遭情势,便没停下脚步;于是,小琼肜就在他身前身后颠颠的跑上跑下。而今天这小丫头正穿着哥哥给她定制的白色裙衫,于是坠后的梅雪花灵眼前,就好似不停蹦跳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儿。
而此刻,口中正有一搭没一搭鼓励着小妹妹的少年,心中也在给自己不住的打气:
“呣,咱这几人,放到绿林中也该算武功高手吧?琼肜小刀儿舞得不错,雪宜杖法精妙,而我自己则内力十足,最近于剑法上又似有所悟——这样的话若只是寻常蟊贼,当不在我四海堂三人话下!”
十几天前与邪教对敌,一气斩杀三人,看来自己这四海堂实力还是挺强。现在唯一需要提防的,就只是山间做那无本买卖之人的诡计而已。
正在心中这样乐观的思忖,他却猛然听到“唏溜溜”一声嘶叫,然后便是一阵“哒哒”的蹄声从身后急促响来。
“是行人还是贼徒?”
听到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猛然迫近,醒言急拉二女侧身闪到路畔。还没等他站稳,突然就觉肩上一轻,然后眼前便是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迅疾朝远方逝去。
“呃?!”
刚才这变故,只是如电光石火般一瞬而过;等反应也算敏捷的少年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肩膀上已是空空如也。直到凝目朝黑影逃去方向看过,醒言这才明白刚才发生何事。
原来,是一匹黑色的野马,突然冲出来咬断自己钱囊褡裢的细麻绳,然后叼着它迅速朝路边荒野山丘中逃遁。
“好个劫道匪畜!这四腿溜起来倒快!”
惊怒之余,又想起刚才那匹黑马快如闪电的矫健模样,醒言也忍不住失声赞道:
“呀!不信现下山贼竟肯下如此功夫,驯得这样好马来劫路!”
虽然心下佩服,但那被劫之物却一定要寻回。虽然自己重要物品都藏于怀中夹袋,那被劫褡裢只当钱囊,只装着些身外之物。只可惜,这些沉甸甸的身外之物醒言却无比看重;这许多钱财一下子就被劫去,那还了得?于是心疼之余,这少年堂主立即下令,让四海堂所有人手,一起随他去追那匹叼钱黑马。
于是,就在小琼肜欢天喜地的“捉马捉马”声中,满脸晦气的少年一马当先,卯足脚力朝不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山丘奔去。
眨眼功夫,他们这几人就站到一路上已不知看过多少回的山丘下。
临到山前,看着眼前丘峦相叠草木幽深的模样,醒言倒有些犯了踌躇。一把拉住正使劲儿往前冲的小琼肜,醒言便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些连环相结的山丘,一时也不敢冒进。毕竟,刚才那迅捷的黑马一击而走,精准的眼力可以称得上骇人听闻,实不是一般人能训练出来。
正当他蹀躞不前之时,忽见远处草丛中,正有一人直起腰来。极目一望,看见那人一身农夫打扮,背着竹筐正在野地中打草。醒言见状赶紧走过去,向他询问这山中情况。听他将前因后果说过,这位满脸皱纹的憨厚农人,正是一脸同情。听他说,醒言眼前这山中,向来就有不长进的山民子弟,学了些歪门邪道,驯得快马专来劫人钱财。
瞅见问话少年肩后露出的剑柄,这颇有正义感的割草农人便告诉他,那个不良子在前面山峦中构有茅庐;只要翻过两三山头,就能将他找到。
听得此言,醒言满心欢喜,心道原来只是个会些旁门的小贼,应该不足为虑。于是谢过农人后,他就顺着所指方向,和雪宜琼肜一起朝山中奔去。
这几个急奔之人有所不知的是,就在他们走后,那位刚刚指点迷津的农人,脸上却露出些迷惑神色:
“为啥只要说出这番话,那老神仙就要送我一锭大银?”
且不提他在原地高兴;再说醒言,走进农人指点的那座山岭后,便在二女头前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这春天的山丘,到处都是葳蕤的草木;脚下山民们踩出的鸟道上,也是青草遍地,只能依稀瞧出山路延展的痕迹。这时身边的春山,正是无比寂静,几乎都听不到一声鸟鸣。
小心翼翼的行走了一会儿,醒言便开口提醒道:
“琼肜,雪宜,你们要跟紧我,小心别滚下山坡去。”
……
等了一阵,没有那惯有的清脆应答,却只听到自己脚下那“沙沙”、“沙沙”的草响。循着惯性又往前行走出几步,醒言终于觉出不对劲,便猛然一回头——却发现自己身后,除了一条草木葱葱的道路,哪还有半分少女的踪影!身旁这不高的斜坡上,更是空无一人!
“……琼肜?雪宜?!”
乍见走丢二女,心急火燎的少年便朝四方大声呼喊起来。可是,除了一声声悠长的回响,却听不到半句的人语。
喊过一阵,见毫无动静,他便转身朝来路奔去。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原本看似普通的山间小径,现在却变得格外的漫长。刚才只不过走出半多里地,现在再回头,却彷佛怎么也奔不到头。
飞跑一阵,觉着望不见尽头,醒言便又返身朝前路飞跑。只是,全力奔走的少年,过了一阵才发现,脚下这条不起眼的青草小道,却似乎前后都永远没有出口。
“这是不是条回路?”
存了这样怀疑,便一路留意;谁知这一路上所经景物,却又永远不尽相同。
“罢了,恐是遭了奸人邪术。”
就这样前后往复奔跑了几回,急怒交加的四海堂主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这三人恐已是中了贼人圈套。
“这真的只是劫道贼徒设下的机关幻术?”
在这绿影重重的山路上,不知在冥冥中遭了何种神秘的咒术,这位素来机敏的少年,此刻竟似乎闭塞了所有的灵觉,只知道顺着草径,漫无目的的不停奔跑。
在这样死一样的沉寂中,徘徊歧路的少年,那沉埋许久的孤独感受重又浮上心头。无论多随和,无论多豁达,在上得罗浮山前,他这士族私塾中的贫家子,市井贱役中的读书郎,就常常暗暗体味着这样不合群的无奈与孤独。虽然,自从认识居盈、认识灵漪、认识琼肜、认识雪宜之后,这样的孤单落寞已经快被淡忘无踪,但当自己突然与琼肜雪宜失散,重又奔走于永无尽头的陌路烟尘中时,这样熟悉的孤寂,却又悄悄的充塞于心头……
正当失群少年满心莫名的哀伤,口中充满苦涩滋味,又如同身边的野草般不能自拔之时,他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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