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威严少言的魔族君皇,语气和缓的说道:
“莹惑,你先去火晶魔鼎中见见皋瑶大姨。我常常跟你说起的我族第一智天魔,这回便因你才能获释归来。她的元神被封印化为盔甲,已经有三千年。那些龙族,也真够狡猾,竟想得出将她藏在送子娘娘庙中日受千人供奉朝拜,让我魔族丝毫不觉。”
“你去吧,她也很想见见你。”
“嗯!”
答了一声,莹惑便转身走出黑暗魔云笼罩的魔神殿,前往火晶魔鼎而去。
这魔皇口中的火晶魔鼎,其实是一座汇聚火元之气的火山,其中熔岩腾涌,终年不绝。到得鼎山之口,莹惑朝内中望去,见到那红热的岩浆火气中,正有一个淡淡的人影,在不停喷发的火气中微微飘动。
看到这媚丽如雪的人影,莹惑便知是皋瑶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正在火鼎中淬炼元神,巩固魔骨。
“是皋瑶姨吗?我是莹惑!”
“你来了?”
火鼎中的女天魔高兴的招呼她,声音很是动听:
“嗯,小莹惑果然生得很美。这次我能回来看看,要谢谢你!”
“不客气啦,这是小事一桩!”
想了想,莹惑有些疑惑的问道:
“皋瑶姨,你的法力比凶犁叔叔还大,怎么会被那些龙族给变成盔甲?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他们?”
听莹惑好奇的问起,那火焰中的绝丽女子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为什么要恨他呢?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是啊……乖侄女,你想听的话,我便告诉你。这事还要从三千多年前说起。那时候,我们魔族正和龙族打仗,叫作‘伐龙之役’……”
几乎恰在这时,那长江边小酒棚中的老龙神,也正好说到这里:
“那次和魔族打仗,叫作‘讨魔之战’。你问什么原因打起来的?呃……说实话爷爷也说不清楚了,反正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听爷爷说到这里,灵漪儿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小心眼儿的魔族宫主,便叫了起来:
“那我们一定是正义的!”
不过这次,她爷爷倒没赞同她。豁达的老龙君说道:
“漪儿,那事情我已想了千年,最后觉得也说不清是哪一方正义,哪一方邪恶。他们大火烧来,我们洪水浇去,唯一区别就是一个是火患,一个是水灾,反正倒霉的都是战场上那些无辜的生灵。”
听到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少年也忍不住点头称是。虽然云中君还没叙述这场争斗到底如何,但醒言不用想也知道,四海龙族和天南魔族的争斗,战场绝小不了,被牵扯的生灵也绝对少不了。只听云中君又继续说道:
“这场稀里糊涂的仗,两族义愤填膺的打了十几年,确实谁也打败不了谁。这当中,在我四海龙族联手之下,那天南魔族能支撑下来,完全是靠他们那位智计卓绝的善思天魔。你们别看那女天魔模样长得挺俊俏,但智力双绝,不愧是后来被魔君亲封的第一天魔。魔族好几次攻袭得手,前后筹划全都出自她手。不是我老龙吹牛,那时我可是四海龙族第一智龙——”
“那时是,现在就变成第一老糊涂了!”
灵漪跟爷爷打趣。
“去!你这顽皮丫头!——不相信?漪儿你今晚就去跟族中几位老叔伯问问,看看爷爷有没有骗你!”
四渎老龙君吹胡子瞪眼之时,魔域那边火鼎山头的对话,也正在进行。只听皋瑶跟莹惑说道:
“那场伐龙之役,你姨我也参加了。开始时,我就只晓得跟着魔帅魔将们猛冲猛打,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就这样一直糊里糊涂,直到我遇见那人。”
“啊?是仇人?”
“不,是爱人!”
说到这儿,原本在熔浆焰气中微微飘动的皋瑶,突然间剧烈动荡起来,显见是十分激动。
“就是那人,后来封印了我!”
“……”
见父亲座下第一天魔脸上只有欢欣鼓舞之意,却无半点怨恨之情,莹惑不禁瞠目结舌。正要问询,却听那皋瑶姨有些陶醉的说道:
“莹惑宫主,你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有多么成熟出众、英伟不凡!很多龙族的计谋,都出自他手。那时候,当我在战场上第一眼望见他,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他!后来我知道,他是东海老龙王的三太子,因为功绩出众,正要掌管天下的水系四渎。”
“可是,那时我只不过是他敌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女子;我这第一天魔王的称号,还是那场龙魔之战结束后才被追封。那时候,像他那样卓异不凡的大人物大英雄,自然是注意不到我的!”
“那皋姨你该怎么办?”
“是啊,我该怎么办呢?当时我想了很久,最后想出了我平生第一个聪明的办法,那就是,虽然自己笨笨的,但也要努力想出很好的计谋,帮魔将们打赢几次仗,这样才能让他注意到我!”
“醒言你们不知道,”
此时老龙君正悻悻说道:
“唉,你是没遇见,那婆娘,可真叫厉害!你要是没见过她,就不知道什么叫世间真正的诡计阴谋!那些计策,狡猾啊!花样百出,让人琢磨不透,防不胜防!饶是老龙我当年就已经那么老谋深算,可还是连着好几次着了她道儿!”
“要不是我每次都使出浑身解数,再靠着十二分的运气,绝对逃不出她的毒手!今天也不会和你们坐在这儿喝酒闲聊了!”
而此时皋瑶在那边说道:
“可是,莹惑你该知道,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又怎么斗得过那样出众的大人物?每次我花了好多天辛苦想出来的计谋,想想也很好,可真用起来,就是打他不倒!——当然,我只是想让他注意到我,又怎么敢奢望能打败他呢?”
“嗯……”
听到这儿,原本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莹惑小魔主,此时居然也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那你后来怎么被他变成了盔甲?”
“嗯,我像刚才说的那样努力了很久,最后终于有了回报。有一天,我的部下来报告我——我也搞不太清楚,帮着献策打过那几次仗后,我的部下就越来越多。我听我部下来禀报,说是打听到那个东海龙太子,正在密谋要捉住我——不瞒侄女说,自从皋姨第一眼看见他,我就很想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开始我还能单身前去窥探,但后来我被魔君大人分派的部下越来越多,自己单独出去不方便,只好派人每天去他营辕侦察,然后转告我他在做什么。”
说到这儿,女天魔一脸的甜蜜幸福;而那边老龙王,却满脸晦气恨恨说道:
“漪儿,后来你爷爷我被逼急了,就准备用一个禁忌的法术,将那可恶的女魔头一举封印。谁知,那女魔头真是狡猾,竟然派她们族无孔不入的影魔,整天都在暗处窥伺我们一举一动。而且那女魔心思缜密,每次都嘱咐那个影魔躲在我们万想不到之处,饶是我们灵觉非常,也从来没察觉。要不是后来将她封印,罢了双方的攻战,才隐约知道这事,否则我们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呼~反正后来是封印成功了!”
体会着爷爷刚才的话儿,灵漪儿舒了口气。刚才云中君这一番描述,说得惊险,四渎龙女和醒言几人全都听得紧张万分,只想早些听到胜利的结果。那小琼肜,更是一直攥紧两只小拳头,在心里使劲替这位喜欢和哥哥喝酒的老爷爷加油!
“嗯!是成功了!”
这时云中君也松了口气,得意洋洋的说道:
“当年我提议的那法阵,号称禁忌,就是施展不易,还可能有很多后患,因此当时一经我提出后,咱族中便争论不休。最后还是我力排众议,告诉他们,如果不封印那个女魔,我们再打下去基本要败。为了不败,我们必须冒险!”
云中君说及决策往事,激动得有些声嘶力竭之时,魔疆火焰中的皋瑶却正是满面羞颜:
“当时我一听说他亲口说要将我封印成盔甲,真的是又害羞,又欢喜。我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让他真正注意到我!并且还不止,他还要把我变成他的盔甲,要和我有肌肤之亲!”
“……”
听了皋瑶姨这话,此刻就连鬼灵精怪行事不按常理的小魔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那后来你就故意被他施法封印,变成他的一副铠甲?”
“是啊!差不多……”
名震魔疆千年的第一天魔现在正神色忸怩:
“也不能算故意啦……是他……反正是人家愿意的啦!”
“那、”
见了皋瑶姨这副羞涩模样,莹惑忍不住问道:
“你们发生这么多事,那个四渎龙王,他知道你喜欢他吗?听了这么久,好像没听你提起过曾跟他表明你的心迹。”
听她这么问,那位智计过人的女天魔立即睁大眼睛,奇怪的说道:
“这样美好微妙的事情,还要明说么?好几次交战,他都要拿眼睛望我,一刻都舍不得转移;光这样看还不够,每次见到我,他都还要来追我,好大胆!~”
“这些还不足够么?我知道他心里有我,他也一定知道我心里有他。不是皋姨自夸,魔主你年纪还小,这男女感情上的事,你不懂……”
“是嘛……”
看着火山中皋姨那张容光焕发的丽容,莹惑在心中嘀咕:
“可我还是觉得,喜欢一个人,还是要大胆的说出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不过现在莹惑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因为眼前这位皋瑶阿姨,毕竟是被自己父王魔君亲自追封的第一天魔,还宣示魔疆,说他世代都与皋瑶以兄弟相称。这样一个魔帝看重、以智计闻名的第一天魔,这种小事上又怎么可能看错呢?
正疑惑间,只听那皋瑶又说道:
“后来,你也知道,我就给他封印住,成了他的盔甲,度过了刻骨铭心的三天……”
“三天?才三天?!”
“是啊!三天!可对于相爱的人,热恋只要三天就够了,以后过日子,还是要能忍受平淡!”
说到这女天魔一脸甜蜜:
“是他体贴我,穿戴我三天后,怕他的龙气冲散我的魔骨,便把我安排在香火鼎盛的扬州大庙中,让我日受千人供奉,磨炼我的元神。这样细心的安排后,他还会常常来看我!”
说到这儿,那火焰浆气中的女天魔竟好生羞赧,害羞了好一阵之后才有些怅然的说道:
“唉,三千年了,一下子从他安排的庙中离开,都有些不适应了。歇了这几天,才又想起这许多事情。嗯!等我完全恢复过来,就去找他,再续前缘!”
当善思天魔皋瑶一脸幸福的憧憬时,这边老龙王的闲篇也说到结束时:
“……最后嘛,当然是我拼得一条老命——咳咳,我那时就长得显老——反正我是豁出这条性命,经过一番艰险搏斗,才终于将那女魔头制服,把她化炼成一副铠甲。因为这事,这整场讨魔之战也被称为‘封魔之役’。只不过、”
说到这儿四渎老龙有些遗憾:
“只不过这魔族婆娘还真有些古怪,变成铠甲后,时不时就是一股热气透来,烘得我心惊胆战,只敢穿了三天,就赶紧把她放到扬州庙中,靠着人间烟火封固,让魔人也找不到,省得她再为祸人间!而这藏在庙中的魔甲如此重要,我还会常常前去察看——不过这当然是那时的想法。”
看着孙女嘟起嘴,以为自己又要怪她和醒言,老龙王赶紧说道:
“唉,都是陈年旧事了,那时候闹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今天想想,却都很无聊。还不如咱爷儿几个,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喝美酒看江景。那皋瑶受了三千年的苦罪,现在回到魔族也好。我们这上几辈人的恩怨纠葛,到今天总算一了百了。”
说到这里,云中君想起自己当年的意气风发,不禁也有些感慨,便又和眼前的少年碰了几次碗,喝过许多酒。
这之后,过不了多久,那江上的日头就渐渐西移,大江对面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就当夕阳西坠,黄昏的云霞将江面染得一片红彤之时,那下工来酒棚中喝酒散心的采沙汉子也多了起来。见酒棚主人还没归来,身份尊崇无比的老龙神,丝毫不计较什么,就替这路边的小酒肆当起家来。一脸和善笑容的老龙君,招呼着孙女、醒言几人帮忙给客人们打酒上菜,若不是雪宜自告奋勇上前阻拦,这四渎老龙神甚至撸起袖子就要亲自动手炒菜。
当然,此刻酒棚中那些粗鲁汉子眼中,眼前这几位张罗着招呼客人的男女老少,个个气度不凡,不知不觉中他们收工后喝酒解乏的吵闹喧哗,就比往日收敛了许多。又过了一阵,那酒棚主人归来,掌勺打酒付帐之事交接完毕,云中君又把杖头酒葫芦灌满,便要带孙女跟醒言几人分别。
临别时,在江渚边看了看孙女儿恋恋不舍的眼神,云中君暗暗笑了笑,便叫过醒言,喷着酒气跟他说道:
“醒言啊,我这宝贝孙女,近来常在我耳边嘀咕,说是你们在找什么罗浮山跑丢的水精——”
一听这话,刚喝过酒正脸酣耳热的少年,顿时精神一振,认真的听这位水族龙神说话:
“嗯,看在你这回费心竭力把我这胡闹小孙女救回的份上,我也来帮你出出主意。”
说到这里,云中君便问醒言这半年多来都走过哪些地方。听他诉说过一回,云中君便瞑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睁眼说道:
“醒言你在那郁林郡周遭,可曾仔细寻访过?我倒好像听谁说过,说是在那郁林地方周遭四百里内,有一处村寨,一直未得我龙族眷顾,但有些奇怪的是,近些时这地方,却变得山青水秀,雨水丰足。奇怪,真是奇怪。”
云中君说完,摇头晃脑一阵,便拔足欲走,不料灵漪儿却在旁边一把扯住,嗔道:
“爷爷你真小气!既然都说了,就再多说一点嘛!”
瞥了一眼宝贝孙女,老龙君无可奈何的说道:
“你这小丫头真不懂事,我这是在泄漏天机,说多了要被雷公——”
才抱怨到这儿,话头就被灵漪截去:
“雷公难道不是爷爷的好朋友吗?”
“呃——”
云中君一时语塞,略停了停,望了少年一眼,见他毕恭毕敬,满脸殷切,便也不再留难,又若有所指的说道:
“张家小哥,等你找到地头,不妨留意一下那似是而非之人。”
说罢这话,他便再不多言,跟醒言几人一摆手,便扯上孙女灵漪,在漫天霞光中飘然而去了。
望着他们祖孙二人离去的背影,驻足一阵,醒言便叫过雪宜琼肜,溯江朝那郁林郡方向而去。
有了四渎神龙的指点,这回应该很快就能完成师门任务,再回到千鸟崖去过那清闲日子吧?正是:
洞天丝管唤仙班,灵鸟将雏倦亦还。
一朵白云依北斗,无心还忆旧青山。
第十章 浮舟载酒,无妨天下布武
告别了老少龙神,醒言也和雪宜琼肜慢慢沿江行去。一路走时,猛想一想,醒言忽觉得挺有趣;想不到前后才短短两年的辰光,自己竟和邻里乡亲们诚惶诚恐供奉的鄱阳龙神,竟有了这样交情,关系变得如此亲密。平时还不觉得如何,猛可间跳出来一想,却觉得此事是如此的神奇。
现在,他已从那位老龙君口中大概得知了走失水精的消息,但他却不急着往那处赶去。
在这最近短短几天中,醒言和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俩女孩儿,已经历过好几番惊心动魄,几近于生离死别;虽然最后能化险为夷,但心底还是受了好些触动。因此,自离了长江入海口的通州境内,他便和琼肜雪宜沿着江北缓缓而行,一路闲看沿途的风光,并不着急。大约过了两三天,他们便来到了典歌辞章中常见的竹西佳处扬州城。这一回,醒言已打定主意要带琼肜雪宜在这扬州城中好好游玩,算是对这俩女孩儿跟着自己一路奔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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