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老湖主报仇。
现在,见那个神力渊深如海的上古恶神竟被醒言亲手击败杀死,楚怀玉震惊之余,不免敬服得五体投地。为了报答醒言为他爷爷报仇,这位彭泽少主还将自己领地中那匹最神骏的龙驹献给醒言当坐骑。这匹龙驹,便是醒言现在乘骑着在海浪上奔飘如风的神驹,号为“风神”。
原来,楚怀玉所领的彭泽大湖盛产龙马,其中大多鬃毛雪白,四蹄如雪。这些优良龙马,大约每逢百年,每千头之中或可出品二三头极其神骏者,目若黄金,颈下生一圈朱红鬣毛。这样百年一遇的神驹,其名为“吉量”,据说乘骑者可得长寿。
而在这些已经十分难得的吉量神马中,大约每过千年,又可出一两头更为神骏的龙马,这便是“骕骦”。一般只存在在传说中的骕骦马,金鬣银鬃,目如紫电,胁下更生一对雪白羽翅,名为“浮天之翼”,往来无际,穿梭如风。这样的骕骦龙驹,业已通神,出神入化之时已与得道仙真无异;而现在醒言跨下的这匹龙驹,正是彭泽三百年前新出的一头骕骦小马驹,取其骨骼清秀势如飘风之意,名之为“风神”。
醒言胯下这种传说中神出鬼没的龙马,有幸见到的异士仙灵曾赋辞赞叹,辞曰:
“……(骕骦)养雄神于绮纹,寻之不见其终;蓄奔容于惟烛,迎之莫知其来。蕴腾云之锐影,戢追电之逸足。灵蹄雷踏,四方为之易位;巨翼空横,八维为之轮回。游聚则天地为一,消散则洞开六合!”
跨着这样神异的骕骦风神驹,醒言这几天在南海的海阔天空中真可谓瞬息千里,往来如风,实有万夫莫当之勇!
只不过,说起来有些尴尬的是,这样百战百捷无往不胜的战果,却基本不是靠着醒言神勇或良驹神异得来。这一切,却是全拜那个敌对的南海所赐。
原来,自从醒言发狠将无支祁打得魂飞魄散,南海一方为了稳定军心,同时中伤敌军,便散出谣言,说无将军一向神勇卓异,那日被张醒言打败,全是因为中了这黄口小儿的奸计,暗地施展某种上不得台面的邪异妖术,才侥幸将无将军打败。
本来,传播出这样谣言是为了诋毁敌军勇将形象;谁知这些天里,这样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却适得其反,给南海诸部水灵起了相反作用。这些天来,南海中那些还有一战之力的游兵散勇,一见到醒言旗号,则不管他身后兵力如何,带了多少人神,他们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哇咧!~原来对面那少年、就是用邪术杀死无支祁之人!!!”
也不用如何多想,稍一对比下自己和无将军的实力,即使是最愚蠢的水族战将也顿时拔腿便逃;基本上,醒言一般只来得及望见对方个阵头,还没等奋勇上前,对面那些好不容易碰上的南海敌众便消失无形。
面对这样局面,醒言没法,只好绞尽脑汁在外貌装备上打主意,准备示敌以弱。他身上原本整齐穿戴的四灵神甲,到现在已全部收起,放在后方大营中请灵漪保养;醒言身上,只穿着寻常的青衿布衣,上面还打着几个雪宜亲手缝补的布丁,期望让对手见了觉得有可乘之机,上来跟他打一仗。只是,不知何故,越是这样,那些对手还是望风逃窜;奔逃之时,那些南海兵将苍白的脸上还添了一丝恼怒,似是责怪敌手小觑他们智力。
鉴于这样情形,不仅醒言苦恼,对手那方也意识这种宣传的不当之处;于是南海中又开始传布新的消息,说是那天无将军身死,其实不过是应了天意定数——
因为是定数,所以肯定在劫难逃;那天哪怕不是碰上那个恶少,随便换个别人,也能随便挥根木棒将无将军轻易杀害。
只是虽然这样努力补救,开头那错误的谣言还是如长了翅膀般四处传播,以至于醒言所到之处,有如铁锤砸在棉花上,浑然着不了力道。鉴于这种情况,云中君审时度势,今日下午下令醒言汇集大队军马,傍晚出发向西驰援那支正攻打云阳洲的旋龟水族。
原来,自四渎前些日打败孟章大军发出宣战檄文后,对南海之中的水族都采取怀柔策略,准备攻心为上;只是南海十三洲最西端的云阳洲,洲上盘踞的云阳树精十分死硬,撕毁示好文书,说是要誓死跟四渎龙军周旋。鉴于这情况,为了解除攻打龙域的后顾之忧,大约就在三天前,云中君命新近赶赴南海战场的旋龟水族进攻云阳洲。发出这样命令,老龙君正是因材施用;这鸟头鳖尾的旋龟族一向喜欢劈柴砍木头,正是木类精灵克星。只不过饶是如此,那云阳洲上的老树精根深蒂固,又受四周散居的南海水族救援,一时竟没攻得下来。因此今晚醒言出征,正是为了打破这样的僵局。
略去闲言,且说醒言统领大军出战,军阵左翼为玄灵教各兽族战骑,右翼为彭泽、曲阿两部水军战骑,水下则是阳澄、巴陵两部的深水鱼灵战卒。醒言自己,则会同云中君派来辅佐的谋臣罔象、还有那七位上清宫道子在当中策应。这回征伐,殷铁崖诸部禽灵另有其他任务,并没一同前来。
经过最近五六天的磨炼,本就聪颖博学的少年不知不觉中便有了几分统帅气象,诸般行军指令井井有条;大军一路行时,担当斥候的海鹞鱼灵如流水般放出去,海空两路侦察有无敌情。而醒言本部军阵,每隔百里便停下来等待这些斥候回报;只有当听到前方丝毫没有异像时,大军才重新开拔,在深沉的夜色中朝西方无穷无尽的大洋次第进发。这样小心行军步步为营,正是醒言听得龙君言明,说那旋龟一部已将云阳洲团团围住,只是急切间难以攻下;等醒言所在大军一到,敌洲自然瓦解称降。因此醒言此番便决定小心行军,凡事以不出差错为上。
一边端坐马上踏波而行,醒言一边还在心中默默忖念:
“嗯,不管如何,既然我为报仇而来,又蒙龙君看重,现在又知那南海水侯为何要占据鬼族圣地,无论是为了私仇还是公仇,我也得勉力施为,充当好这个角色!”
像这样为自己打气鼓劲的念头,这些天里一直都在醒言脑海里盘旋,从没断绝。毕竟,说到底他还是个刚刚脱出市井不久的少年,这辈子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独当一面主持大事。
且说醒言统领众部卒就这样谨慎行军,一路行来,当那个跟在他身旁充作护卫小兵的小妹妹闲得都开始打哈欠时,对面海域上终于出现一丝异兆。大约就在酉时之末,醒言恰听得身旁琼肜一声哈欠,便偶尔朝前眺望;这一望,前方大约二百里处那块横亘数十里方圆的海堡礁岩便映入眼帘。
“停!”
虽然之前接到的斥候回报说是平安无事,丝毫没有杀气;但等醒言见到远处那些犬牙交错般露出海面的峭壁礁岩,几乎是种本能的反应,醒言突然感觉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后背腾起,立即便让他勒住战马,举手喝停大军。
随着他一声令下,滚滚向前的大军遽然停止;一霎间军阵中所有战卒,几乎不约而同攥紧手中兵刃,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几乎所有阵列在前的前锋战士都在朝前方那块堡礁仔细眺望。此时天边的明月正从身后照来,洁白月辉遍洒在无垠海疆上;月光之中众人看得分明,前面那片堡礁群晦暗嶙峋,在海面上投下错落的阴影,将所在之处的海水遮掩得黝黯深沉,明显比周围海域暗上一大截。
看来,英明神武的少年主帅喝令停止进军,一定是那个看上去就神秘诡谲的暗礁中潜伏着万般险恶的敌人;一想到那些伏兵连最机敏的斥候也都骗过,本就紧张的战卒不知不觉又使劲攥了攥手中兵器。一时之间,这莫大的军阵中万籁俱寂,只听得耳边海风依旧呼啸,将头顶上金钺黑旄的玄色战旗撕扯得哗哗猎猎,有如乌云。
就在这几乎要将人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静默之中,大约小半晌之后,他们主帅预料中的敌踪终于显现。
“咿……呜……”
敌踪出现,却几乎出乎所有人意外;在那些暗流涌动的堡礁群中,并没有蹿出三头六臂的凶恶神灵,反倒是悠然响起一阵柔美的歌音,逆着夜晚海洋的烈风传到耳中,十分动人。
“嗬!”
娇柔的女声妖媚无俦,只不过是刚一传到自己耳中,几乎所有的水灵妖族,哪怕是最稳重自持的积年老怪,一瞬时全都咧嘴无声大笑;原本紧张的心神,刹那后便放松下来,恍恍然若不能自持。
就在部下妖兵水灵全都神魂颠倒之时,这缕突然响起的魅惑歌音也传到醒言耳中。
“唔,唱得不错,声音好听,也没走调……”
乐工出身的大军主帅,脑海里头一个蹦出的却是这念头;只不过转瞬之后,他便觉察出古怪:
“咦?!”
醒言放眼望去,原本纪律严明的军卒,此刻不等自己命令,竟自行移动;无论左翼右翼,竟几乎同时朝前方那片诡谲莫测的海礁群中行去。等人群涌动之后,再留意打量一下他们脸上,便发现那些原本骁勇善战的战士脸上,这时候全都是如痴如醉,就如同刚喝了几缸烈酒一样!
乍睹异状,只不过这样极为自然的一愣怔间,己方军阵中已有不少精通水性的前锋战士,懵懵然踏入那片幽暗晦明的水域之上,就在醒言错愕的目光中,毫无反抗地被数百个突然旋起的漩涡拉入其中,齐顶而没,然后在海面留下几抹黯淡的血色。
“呀!原来是专以歌音惑人的人鱼海妖!”
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那些龙君先前告知自己的南海异类精灵人鱼海妖,便在醒言惊异的目光中从月光照不到的海礁背面冉冉升起,将她们绝美的人鱼身姿盘曲在礁岩之上,带着刚出水的朦胧水华银辉,在清幽的月华中放声歌唱;逆风传播的海妖歌音,彷佛是那人间天上最美妙最神圣的音乐,逆风传到这些远征的战士耳中,霎时间犹如搅动一池春水,将他们心底里最美好的感觉瞬间挠起,铺天盖地,如浪潮涌;前后只不过刹那功夫,那高低错落的礁岩上约有上百头的人鱼美女,就用自己与生俱来的魅惑魔音,齐声合唱,让这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大军魂不守舍,心神俱丧,心甘情愿地朝那片坟墓般的漩涡暗礁进发,一直到在甜美的幻觉中沉入冰冷的海水,被那些急速的漩涡锋锐的暗礁撕扯得粉碎!
而即使这样,那些魅惑人心神心的海妖还嫌速度不够;转眼之后,那片银辉氤氲的人鱼之中为首那个采晖缭绕的人鱼皇女,又用着世间最美妙的姿态冉冉站起,身下鱼尾化作玉足两条,翩跹婉转,在海月光华中迎风起舞——
在现场此时少数清醒的几个人心中,即使除去他们此生听过的最诱惑的歌音,除去他们此生见过的最撩拨心意的歌舞,仅仅就是那彷佛鬼斧神工雕成的人鱼女皇身上不着寸缕的曼妙丰姿,便足以让世间最铁石心肠的硬汉瞬间失去所有理智!
而这些还不够;随着海妖女皇的翩翩起舞,更多的海妖此起彼伏,施施然站起,鳍尾俱化手足,边唱边舞,在清冷的月光中跳起最蛊惑人心的裸舞。一时间原本清凉皎洁的月华,也忽然变得有些迷离起来;那些呼号咆哮的海浪风涛,也仿佛急速酿成一潭春水,在这样月色迷离的大海上充溢流淌。
“哼!”
这样腐靡的氛围中,醒言却是一声怒哼;此时这样的仗阵,已难不倒智识过人的少年。只不过略一思忖,醒言心中立时便有了主意。于是几乎在那些人鱼海妖刚一起舞,他便立即回头跟琼肜叫道:
“蝙蝠长老何在?!”
“在……喔!~”
正看那些大姐姐唱歌跳舞看得入神的小少女,随口应答一声,便立即醒悟;接下来虽然琼肜并没出声,但她那宛如朱粉的小嘴却或圆或扁,似乎正在朝军阵后方说话。
原来,醒言见得眼前情景,立即想起玄灵妖族中那位不靠声音便能辨位的蝙蝠长老;念头一起,立时就请自己这位同样身具古怪异能的小妹妹传话,请那位蝙蝠长老赶紧带领族中勇士,升空向前方杀敌——
此令一下,几乎只在片刻之后,随着破空杀去的黑翼铁甲蝙蝠飞临,那些手无寸铁的柔弱海妖霎时间便香消玉殒,血肉横飞;对比前后情景,真个是玉弯雪股,转眼破碎;好音媚颜,刹那成空,几乎不到片刻时候,这百多个拦路的人鱼妖族便全军覆灭!
目睹眼前惨烈的情状,醒言心中虽然颇有触动,但嘴上却冷冷喝道:
“吓,小小伎俩,就想阻挡大军,真是不自量力!”
口出此言,原是醒言心中不忍之余记起老龙君这几天中叮嘱得最多的一句话:
“慈不掌兵,义不行贾。统军主帅乃三军之魂,遇敌千万不可示弱心软;否则,付出的就是血的代价!”
而现在他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便是老龙王这句话最恰当的明证。于是,看着那些从魔音中解救出来的战士,在海涛中悲痛地呼唤刚才罹难伙伴的名字,醒言便按捺下心底存留的那份不忍,神色刚毅,面无表情地传令:
“所有军马,不得停留,速速绕过前面暗礁向云阳洲急行!”
一声喝令,轰声雷动,转眼间所有人神妖灵重新集结,将那片尸体狼藉的海堡暗礁抛在身后,继续朝远方那寥廓无际的大洋行去。
经过刚才这场小小的战役,醒言此刻神思俱肃,心无旁骛,只想着早些会同大军赶到云阳洲去。只是这一晚,注定不寻常。刚等他们绕过海妖暗礁,行出只不过四五十里地,醒言便听得左翼军阵一阵骚动,转眼间就有几个狼兵熊将提着一人来到眼前,闹闹嚷嚷道:
“抓到一闯阵奸细!”
醒言闻声看去,只见那被称作奸细的生灵,浑身浴血,面容褐黄,身后残存的一只翅翼歪斜搭挂,状极惨烈。而这生灵,被抛在主帅马前,还没等马上之人问话,他便拼尽全身气力,断续嘶声鸣道:
“我……不是奸细……我是银光岛的蜂人……水侯……”
“水侯他要烧神树……逼我们一起退守风暴洋……”
“我们没长成的子女……还有那些蝶卵……咳咳!”
说到子女蝶卵,这个本已神志涣散的蜂灵突然间回光返照般振作起来,在海涛中努力支起身子,昂起头,对他眼中那个银色骏马上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迭声恳求道:
“求求你、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他们还小,离了神树活不了!只要再多几天,再多几天!再多几天他们就可以了,他们巨灵火光兽一齐火烧,我们打不过,我们打不过!”
说到最后这垂死的蜂灵已是声嘶力竭极力嘶叫,言语间也糊涂错乱,跳跃难懂。只不过越是这样,附近众人越听得惊心动魄。而随着这几声竭尽全力的喊叫,这位为子女性命奋死突围的蜂灵父亲,也耗尽自己所有的生命,嗡然一声颓倒,死在醒言马前的海涛之上。
“唉……”
当他亡去,那圆睁的双目中倒映着的大军统帅,此刻却黯淡了原本紧绷的面容,叹息一声跳下马来,足踏烟波,对着他的遗体深深一揖,口中念起道门中的往生符咒。不知是否离体的灵魂尚未远去,就在少年那肃穆庄严的往生符咒声中,这始终不肯沉没的躯体也终于被卷进冰冷幽暗的海水中去。
等目送遗体葬入大海,醒言才抬头转过身来,对着身后那位长眉拂足、清羸佝偻的四渎谋臣说道:
“罔象前辈,请问此事或有几分真实?”
“唔……”
听得醒言问话,那位一直宛如睡着的罔象老神,眉毛动了一动,沉默片刻后才拿双手向两边分开自己遮目的长眉,睁眼看着少年,说道:
“八分。”
“好!”
听得这回答,醒言再无迟疑,立即扬剑上马,向四方如雷喝道:
“银光流花二洲反了!我们这就折转东南!”
一言说罢,他便一马当先,催动胯下神驹长舒羽翼,霍霍浮空,正对着东南天边明月的方向跃空飞去;飞天之时,还不忘回头跟海涛上空那只朱雀火鸟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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