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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我龙族与西南焦侥之地的魔族大战,起因便是为这鬼灵渊中的索絜的魔灵。那鬼灵渊,虽然号为鬼族圣地,但若向前再追溯几万年,其实该是灵母封禁淆紊之地。那些鬼灵,则大都是当年灵母、淆紊大战波及地上古生灵的精魂。”
“在龙魔大战之前,差不多更早一千多年,我龙族便遭神灵托梦,神灵自号‘灵母’,遍述往事,说到自己跟那不世恶灵争斗,颇为疲惫。暂要沉寂几千年,因此那鬼灵渊中本能灭世的恶灵,便托我龙族暂管——若是溯本清源,我等世间万灵都是这灵母后裔,龙族也不例外;因此灵母所托,龙族自然万无推辞,便接下这托付。此后又过了大约八百年,那安居焦侥魔土的强大魔族不知怎么也得了淆紊托梦,诳言说他是魔族之祖,现在遭人陷害,被囚于大海东南的鬼灵渊中,命他们速速援救——
当然,那些魔族也非愚人,前后也是几经考量,直到最后看见那淆紊梦中种种示象,竟和本族从不为人知的秘事全部吻合,这才深信不疑,打着解救祖灵旗号,统军攻打被我龙族团团围护的鬼灵渊。”
“至于这场大战结果,诸位也都知道,便是那魔族军事被擒,魔族战败,从此双方偃旗息鼓,再也不计较以前的冲突鏖战。只是,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在这众口相传的结果外,不为人知的却是,那魔族行事果然匪夷所思,居然拼着号称军神的军师智天魔被擒,引开我族重兵,魔皇则统率真正主力一举攻破鬼灵渊外围,突入鬼灵渊,用着那淆紊所谓‘梦中神诰’所传秘诀,誓要将这太初恶灵救出——”
说到这里云中君再无停顿,一口气将整件事情结局快速说来:
“谁知就在刚将淆紊解放出一点,魔皇首领便觉出诸多不妥之处——也是那淆紊太过猖獗,小看我这洪荒大地诸般生灵的智慧;才被解救出一点,这淆紊便肆无忌惮,竟来吸食魔族灵将的神识,侵占他们的身体!而那魔皇,虽是我对手,但本王也不得不承认,魔族皇者那是何等的英明,只不过在转瞬之间便立即洞察所有原委;而当时就在那淆紊一刹那得意忘形之际,那已经沉睡的太初灵母一缕未尽的神识,也终于穿透淆紊极力布下的屏障,将所有事实原原本本的映画在魔皇心中。也就是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那魔皇顷刻便判定出真相,当即号令所有魔族悍将凶灵,协助当时正匆匆赶来的龙族主力,一起合力将那刚显出形状的淆紊重新封印,集合龙魔真力,将这尚是雏形的恶魔再度打回到灵母布下的奇异深渊中去!”
“而因这次大战起因,正是那淆紊蛊惑一直认为自己是正统神灵的魔族,说他自己是魔族之主,也就是‘万神之王’,因此到最后这场惊心动魄几经转折地征战,我等龙族魔族少数谙知内情的灵将,都把这次惊动甚广的龙魔之争称为‘封神之战’。也可以说,是我龙族、魔族同心协力,才能将这蠢蠢欲动的淆紊一时封禁!”
“……”
听到这处,帐中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长吁了一口气。对他们之中大多数而言,不用说灵虚、坤象这样的人间道者、妖界宿耆,即使是龙族中近几百年来崛起的得力神灵,对这些千万年前的往事也才是头一次听闻。
听了龙王这番解释,众人这才对许多往事有了更深的认识;许多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此时迎刃而解。比如,为什么传说中龙魔二族似乎曾打得你死我活,但怎么这么多年来都相安无事;要不怎么上回那魔族的小公主起衅盗马劫人,放到平时几乎能引起两族战争,到最后怎么双方全都将此事揭过,轻轻放下,再没了下文。
不提众人恍然大悟,再说老龙王。到得现在这样紧急时刻,终于将这往日深藏的秘史全盘讲出。他便见自己那宝贝孙女儿从那少年身边飘身而起,来到自己案边给爷爷的空盏斟上一杯清香扑鼻的茶水。一边斟茶,这调皮的孙女儿还背着满营众将低声嗔怪自己:
“唉,爷爷就是不疼灵漪。以前小时候总讲鬼故事吓人,这样好玩的事儿却只字不提!”
“咳咳!”
看看盈盈笑嗔的宝贝孙女,老龙君蔼然一笑,对着她、也是对着帐下大多数人解释:
“呵,这样故事,说来无益,倒添了许多恐惧。那淆紊,乃最邪魔之物,极善感人;若是知道这典故,便像起了个因头,反而容易应了孽缘,被这邪魔乘虚而入,不仅害己,还要害人,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此处,一直都十分和蔼的云中老龙王,目送灵漪儿款步回到席间重新挨在醒言旁边跪坐下,他脸上便突然换上一副少见的凌厉神色,跟帐中众神厉声说道:
“诸位,毋庸老夫多言,前日南海异象,必是那孽龙所为!”
“老夫这些年云游访酒之余,早就侦得这逆障已受了那邪魔蛊惑,野心熏天,一面多来中土四渎挑衅,一面也一直在想方设法解救淆紊。今日本座便明告诸君,在往日所示那逆龙种种倒行逆施之外,此次我云中君兴兵的最大因由,便是要阻止这不知是非的孽贼!”
到得今日,见那丧心病狂的龙族后辈在鬼灵渊中的动作似乎有了突破性进展,这秉承千年使命的四渎老龙君便再也不作隐瞒,将他发起这次轰轰烈烈讨伐之战最深层的缘由,原原本本明示给四渎、玄灵众人。
听他说完,众皆恍然。这时所有人才知道,原来在众皆景仰的四渎龙君心中,除了表面那些已足以引起一场征伐的理由之外,内里还有这样不得轻易示人的大道因缘。
到了这时候,这些原本都只为一族或一人的缘故投身到这场伐逆复仇之战的妖灵人神,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心中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尽皆热血沸腾!
在这之后,老龙君便再度以当年龙魔大战龙族军师的名义,向四海蛮荒发出极为郑重庄严的讨逆檄文,召唤当年所有龙魔之战的遗族精灵,一起再度讨逆封神!
在昭告四方的战书中,四渎又许下重诺,说是对任何在南海建功立业的川泽妖神,都将赏以龙宫珍藏的宝物。而对于斩俘首恶水侯孟章之人,更是许下鲛绡千丈、明珠万斛,并会赐海侯之号,领水万里!
而在这丰厚许诺之外,四渎龙王又命其子洞庭君,分派龙族能工巧匠,于大虞泽畔增城之山,立铸剑炉,以龙宫秘法,采霞铁之精,引太阿之风,升坎离之火,淬金波,砺玉砥,炼剑十二口,俱以“出云”为号,饰以丹霞之络,函以青云之鞘,待大军攻克之日,便由四渎龙王将剑亲赐战功最杰出之十二人——对每一个战将豪灵而言,这将是何等的荣耀!
到得这时,除去那鬼灵渊中有可能瞬间毁天灭地的恶灵,似乎所有形势都在向四渎玄灵倾斜。原来还在声援南海的势力,见了这言之凿凿的檄书之后,到此刻大都偃旗息鼓。原本暗中出兵支援的孟章亲近势力,这时也大都原地踏步,逡巡观望,满腹狐疑。而那些本就认同四渎的山海川泽部族,这时便再没有任何顾虑,各个整兵备甲,一队队向南海进击。
到了这时,人间那些不同于上清的道门、山野间那些不同于岭南玄灵的妖族,这时候态度终于转变……
所有这些此处暂时不赘言;就在这所有如同沸腾起来的战局形势之中,此刻那位本就在风暴中心的上清少年,这会儿自然也在南海风波涛浪中厉兵秣马,只等着云中君一声令下,便要同那些分派给他统领的水族妖灵一起,向南那南海龙域奋勇杀去!
当然,即使在这样紧张凝重的气氛里,醒言还能偶尔忙里偷闲,便抚着他那把当年偶然得来的瑶光封神剑,心中想着云中君先前讲述的那些过往旧事。这当中,偶尔这道门少年还在想,不知那云中君口中沉睡的灵母现在身在何处,是否醒来;如果灵母能醒来亲临此处,恐怕这轰轰烈烈牵连甚广的战事就能早早结束。待想到那淆紊几千年前蛊惑魔族,自称万神之王的故事,醒言忽然又记起,就在三年前那场罗浮山中的嘉元会上,自己隐约似乎听到那捣乱的九婴怪口中咕囔,说是什么要噬取神力破空飞去,重归什么神王大人麾下——不知那奇异的神怪口中那神王,是不是老龙王所说那淆紊恶灵?
不管怎样,面对这旷古绝今、似乎关系人世天地生死存亡的大战,当年的饶州少年同他现在的伙伴一样热血沸腾之外,内心中对那是否能拯救天地挽回宇宙的宏伟目的,说实话并没有多少概念动力。到现在,他最想做的,还是期望能早日将那肆意屠戮的混帐水侯打败,夺回被他掳去的雪宜遗躯,回到罗浮山千鸟崖上做场法事,让那逝去的冰雪灵魂早日安息。
然后,他便可以和灵漪、琼肜甚至还有那居盈一道,花间明月,松下清风,重新过上那清幽恬淡的生活,岂不是很好?
※※※
注(也许多余):本章交待整篇小说必须交待的部分神魔背景与整体世界观,所以虽然枯燥,还请多多见谅。另外,“宇宙”一词,和“精灵”一样,是我中华语文自古有之,非外来词,非现代语,还请读来有可能不适的部分书友担待。也许以后习惯了观感就会好些。:)
第十章 翠冷烟光,犹恐芳时暗换
就在云中君将鬼灵渊中秘事明告众人之后第二天,这一整天里醒言都跟着众人厉兵抹马,直忙得团团转,一直到傍晚手头事情稍稍忙完,这才忙里偷闲,和琼肜一道跑去灵漪帐中讨口茶解渴。
许是实在太渴,等到了灵漪轻罗帐蓬中,接过她递来的碧螺香茶,醒言也顾不及细细品尝,便大口吹散几缕热气,一仰脖“咕咚咕咚”几声将整盏白玉瓷杯中碧油油的茶水一口气喝光。
见他渴成这样,灵漪儿把手中刚沏好的一小杯香茗递给琼肜后,便去旁边茶柜中取了个大些的茶杯,再给醒言沏茶续水。
等第二杯茶递给醒言,见他这回喝的缓了,灵漪儿便和他随便拉起家常来。说过几句闲话,灵漪儿忽然想起白天的一个心得,便笑吟吟说:
“醒言,今天闲着无事,我思来想去,却觉出一件有趣事儿~”
“哦?什么事?”
听灵漪儿这般说,醒言便停下手中杯盏,听她下言。
“是这样,醒言,我今天想了想,爷爷昨日说的那‘淆紊’和‘灵母’,还真是生死对头呢~”
“哦?本来他们就是啊。”
听灵漪这么说,醒言倒有些疑惑。只听灵漪继续说道:
“是啊,醒言你看,淆紊灵母他们名宇头一个字里,一个有水,一个有火,果然是水火不相容啊!”
“哈……这倒是!”
听灵漪这么一说,醒言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真有些凑巧。
告诉完这件有趣事儿,灵漪儿停了停,便起身去梳妆台边,从那只碧香匣中轻轻拿出一枚细檀香来,准备点燃驱驱这满帐氤氲的水气海味。抽出檀香,她便小心插在一片晶莹光洁的白瓷香碟小孔里,拿指尖在香头上轻轻一捻,檀香便应手点燃,顿时一缕幽幽的香气散满整个闺帷。
说起来,灵漪点燃的檀香正是四渎龙宫特制的香火;虽说是檀香,制作时却在白檀香粉外加入特殊的香料,按照这些香料的不同,共分为四种,分别名为“春眠之香”、“夏梦之香”、“秋锦之香”、“冬梅之香”,正好对应着春夏秋冬四季寒暑。现在身在南海,天气燥热,灵漪刚捻燃的自然是一枝夏梦之香。其中掺着从春竹青叶中提取的香精,点燃时正是幽香扑鼻,清芬四溢。随着那些缭绕的烟气,倒让人似乎身处竹林,阵阵竹影扶疏,时时竹风吹来,正是一缕香凉,沁入肌理。由于这夏梦檀香最宜仲夏夜点起,烟气清爽,最能助人入眠,因此它还有个别名,叫作“凉梦爽水”。
不过,这样人间难得的龙宫宝香,对于那位正趴在香前出神的小女娃而言,一时并来不及品出这许多玄妙精微之处。琼肜现在留意的,却是那片莹白如玉、光滑如镜的香碟上勾画的几笔图案。
也不知是谁人画就,她眼前这片瓷玉碟上画着的几片零落青竹叶,颜色翠绿欲滴,“个”字形的叶子纹理分明,对着帐中照明的光亮,边缘仿佛还带着几分浮动的暗影,像是真有几片竹叶正飘坠在香瓷碟上,真个栩栩如生,就和真的一样!竹画如此逼真鲜明,倒逗得琼肜几次伸手去模,总想确认它们是不是真的只是画上去的。
且不说小琼肜对着瓷碟竹画满腹狐疑,再说醒言。等喝了会儿茶,随意想了想灵漪刚才说的话,便受了启发,笑着跟坐在一旁珊瑚石鼓凳上的龙女说道:
“灵漪,听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你自己姓名里也是水火兼备,十分矛盾!”
“喔?”
灵漪儿听完一楞,刚想详问,只稍稍动了动心思,便立即想明白醒言的话语,嗔道:
“醒言休要取笑,不过是凑巧~”
此时这帐中小憩的时光颇为闲适,开了这话头,醒言便一边悠然品茶,一边在间隙说道:
“不过要真说起来,这凑巧事儿还真不少。灵漪,昨天不是听你爷说到那几千年前的封神战么?倒和我这把铁剑名字相同!”
“是啊!”
正在灵漪接茬答言,却忽听门帘一响,有人高声接话道。
“不错,是很巧!”
“爷爷?”
灵漪闻声回头,看清来人正是爷爷云中君。
“咦?”
望见爷爷,灵漪儿疑惑道:
“怎么爷爷也有空来喝茶?”
“嗬!先不提喝茶。”
进了帐中,老龙君一摆手,脸色竟十分严肃,跟忙着起身问好的少年说道:
“醒言,说起你这封神剑,有一事我倒也要跟你说明!”
“哦?龙君请讲!”
“是这样,昨天我不是曾说过,当年龙魔封神之战,正是因为我龙族曾受灵母托梦,才悉知内情?”
“是啊!”
“嗯,那你可知道,当年我龙族受梦之人是谁?他又在何处被托梦?”
老龙君卖的这个关子,显然不指望醒言回答,便不等他接话,自顾自接着往下说道:
“此事便连灵儿也不知道;当年那龙族受托梦之人正是老夫。当时,我正是在醒言你家马蹄山上歇脚!”
“啊?!”
醒言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不管他楞怔,老龙君目光炯炯,继续说道:
“正因这样,所以几年前因了些机缘老夫与你相识,后来又见你从那座马蹄山上得了那将封神古剑,老夫便早在心中留意,看你这小后生是不是真个得天独厚,将来能有大机缘!”
“……”
没想偶来灵漪帐中喝茶,却听她爷爷说出这番前所未闻的话,醒言一时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接茬。等稍停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吭吭吃吃说道:
“多谢龙君爷爷错爱……可惜后来只怪小子不长进,只是随波逐流,也没什么大机缘……”
“哈哈,你此言差矣!”
云中君忽然抚须大笑,对着醒言,朝旁边那个正侧耳倾听的少女努了努嘴,挤眉弄眼说道:
“醒言你也不必太过谦,后来你竟能得我家灵儿青睐,这还不算天大机缘?”
“呃……”
醒言闻言,颜面微红,一时虽然想在长辈面前谦逊一番,却恐一不小心惹恼旁边那位正在低头拈带舍羞带喜的小龙女,最后便只得支吾了几声,含混过去。
含混一番,醒言却忽然想起一事,便觉得有些疑惑,问云中君道:
“敢问龙君,听您这么一说,我却有一事不明——既然我这把陈年古剑是从马蹄山得来,应该有些不凡,怎么当时记得,好像拿剑跟您问起,您却推说它只是平常?”
——说起来,自从这一老一少当年那一番颇有些戏剧性的相识,此后无论是籍籍无名的饶州少年,还是威名赫赫的四渎龙君,两人间的友情也就像忘年交一样,虽然现在因着灵漪缘故,醒言对龙君偶尔还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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