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鸟飞蝗一样的箭阵仍飞落如雨,不见有多少迟缓。而在这当中,因为四渎玄灵一方的昆鸡狼骑分散退让、避免伤亡,也让原本被打得喘不过气来的海猿武士渐渐缓过劲来,大大小小的长老首领们纠集手下残部,开始有规律的朝一些空白处聚集,意图在不久到来的战斗中跟敌军拼个鱼死网破。
这样的情形,对一心速战速决的攻击一方而言倒也颇为对疼。
只不过,正当醒言就要调派更多大军压上时,却忽从旁边闪出一人,跟他抱拳行礼,郑重请令:
“禀告哥哥,琼肜刚想出一法,能打掉那座讨厌的大塔,请准我去打!”
“哦?”
看着像模像样讨令的小姑娘,高踞马上少帅自然心存疑虑;不过想起这来历神秘的小妹妹以往征战的经历,再仔细看看她脸上的神色,不像在胡闹,醒言便下了决心,准道:
“好,那就让你去!”
应允完毕,醒言还有些不放心,便策马向前,到得小妹妹面前,从马上俯下身来在她的耳鬓边小声嘱咐:
“琼肜你要记住,哥哥还是那句话,我们打仗从来安全第一;过会儿如果你见势不妙,就赶紧往回跑,哥哥一定接应你!”
“是!记住了!”
小女娃清脆地大声应了一声,便一转身飞跃到半空,向着那桑榆大洲猛行了数武,然后便突然停住,瞅着对面遍地火海的海岛仔细打量。说不得,在她瞻望之时身后自有许多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所有人都要看看这像个邻家淘气娃娃的小妹妹,如何破得那火箭如蝗、不得近身的巨塔。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观望中,原本赤手空拳的小女娃,忽从发髻边呼出两支火影流离的红焰小刃,然后口中一声清叱,刹那间其中一支火刃化作一只焰羽纷华的巨型小鸟,被她一脚踏在脚底。此时另一支火刃,已被她执在手中,高举过顶,刃锋向前,神光烁烁,正对着前方的桑榆岛。
“这小娃儿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就在众人疑惑之中,那腾空而起、脚踩神鸟的小女娃,已猛然滚滚向前,脚下朱雀,手中神刃,转眼间循环变化,忽而脚下朱雀化刃在手,忽而掌中神刃化作火鸟垫在脚下。如此循环往复,便带着琼肜直前迅速飞扑。在这两支朱雀神刃眼花缭乱的交替变化中,渐渐那琼肜直立的身形也横转飞旋起来,好似以她身躯为轴,两支瞬化循环的朱雀神刃为轮,这一人二刃便化身成一只奇异的火轮,带着风雷之声,挟着神火光辉,越转越快,越转越急,转眼就像一道流星火球划空而过,直奔高耸的桑榆巨塔——
这样奇特的风火转轮,就像是日神伏羲火龙车辇掉下的车轮,带着骄阳般灿烂的光辉,在阴暗的夜空中破空飞去,“轰”的一声撞在高塔上方,带着巨大的轰鸣从高塔上部穿梭而过,转眼就将这带甲巨塔顶端整个摧毁!
“呀……”
在战场内外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中,箭塔巨大的八角塔楼从顶部分离,忽然间身首异处,从云端高处落下,滚落在岛中地面,砸死许多来不及躲开的海猿武士;同它一道崩落四处的其他残部,早没了原先坚固模样,就像是着了火的竹片,带着刚刚沾染的金色焰光飞散岛内四处,一时不得熄灭!
小少女奇兵突出,此后战况便如长江大河般急转直下。等刚刚化身神火日轮的聪慧女娃归来,想再向前故伎重施,却被她龙女姐姐一把拉住:
“琼肜稍住,妹妹立此大功,姐姐也不该落后!”
说罢,四渎龙女灵漪儿便拖过苍云大戟,到得大军与海洲之间的夜空中踽步作法——只见过不多久,所有桑榆洲上残存的叛军部卒便惊恐地抬头看见,就在那火光照到的海空云天之间,忽然有一巨大身影从天而降,仔细看时,正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神女战士,身高数十丈,鬓接云天,足蹈巨海,一身琳琅满目的霓裙丽甲正散发出夺目的瑞光,照得方圆数十里内如同光明之境!
“……”
龙女灵漪现出这样壮丽法身,不仅敌军惊恐,便连熟识她的少年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不提众人惊诧,再见那摩云蹈海的龙女,几步踏上海岛,便来到那仍在苟延残喘的火箭巨塔前面,螓首低垂,朝脚底这残破箭塔傲然凝注片刻,便忽然启动珠唇,浩然长啸:
“吒——”
在这样音节古怪的龙吟清啸中,巨灵一般的神女“呼”一声高举同样变得巨大的苍云之戟,在头顶夜云中停留片刻,然后便猛然朝脚底一挥——
霎时间,就好似一团巨大的乌云飞过,转眼那火光熊熊的海岛便被一阵黑暗淹没……混沌之中,只听见一阵支离破碎的声响;顷刻之后,那浓重黑暗的阴霾便散尽,这时后方提心吊胆的醒言再看时,那座原本巍然耸立的高塔,已是颓然垮塌,轰轰然崩落附近各处!
“嘻~”
高塔崩落,雄踞废墟之上的神女并没立即收起法身,而是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风姿优雅地转过身来,朝这边怔忡发呆的少年莞尔一笑,旁若无人地扮了个鬼脸。如此之后,灵漪儿这才心满意足般收起法术,还了原样,飘飘袅袅地返回到醒言面前交令。
“……”
从不知龙族公主还有这般手段的少年,此时已和身边所有新来的道徒一样,真变得有些呆呆傻傻,以至于这位自己将要娶进门的女孩子来到面前跟自己羞涩地邀功时,他还一脸怔忡,木木讷讷,正是不知该如何说话!
这样片刻的尴尬,还是由琼肜打破。
“灵、灵漪姊,你好、好厉害哦!”
“谢谢琼肜夸赞!这样还好啦!”
“……嗯?”
琼肜灵漪一对答,醒言也缓过神来;等灵漪说完,他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刚才那小女娃,说话变得有些结结巴巴?
“琼肜!你没事吧?!”
醒言忽变得十分焦急。
“没、没事,就、就是你们有、有事吗?”
“我们?我们没事啊!”
“那、那,既然没事,为、为什么你们都、都围着我转?”
“围着你……转?!”
话音未落,便见马前这刚刚还好好的小女娃,忽然一跤跌倒,卧在海面烟波中再也立不起来!
“琼肜?!”
眼见琼肜出事,这中军之处自然一番忙乱。不过,等醒言大惊失色跳下马来,抱起跌倒爬不起来的小妹妹问清楚情况,却放下心来:
“哈……原来只是刚才旋转过头,有些头晕目眩!”
原来,刚才琼肜正是把自己当成了车轱辘的轴承,和那朱神刃一起去切割碰撞那座高塔。那般高速旋转之后,体质神奇的小少女刚刚回来时还不觉得,但等过一阵缓过一阵神儿过后,便开始觉得四下里天旋地转,似乎哥哥在内的所有人都像走马灯一样在自己身边飞转!
见得此情,醒言稍一思忖,便叫过那辆紧随灵漪而来、公主专用的菱华之车,亲自将琼肜抱起,放在车内软垫锦缛间——
到得琼肜头晕眼花之时,战役已是大事已定。
奇异的火箭巨塔一经毁坏,那些凶猛悍骑便如猛虎出柙,顷刻间便将残余的叛军剿灭。
这其中,那叛军的首领枭阳,却不得活捉;因为到得最后关头,这位眼见大势已去的叛军首领,忽地砍翻身边那几个半为助力半为监视的孟章龙麟卫,然后便带着几个心腹侍卫跳出堡垒壕沟,向着汹涌而来的妖骑大呼“愿降”。谁知,还没等对面那位一骑当先的黑水狼王下令身后狼骑暂进,枭阳这位意欲投降的叛军首领海猿族长,便已被身后残存的十几个愤怒族人乱箭射杀!
谁也没想到,这位反复无常、呼风唤雨,也算是南海中一方霸主的枭雄,到最后竟会死在自己族人手上!
枭阳死后,这岛中垓心战垒中怒杀叛徒族长的老产病残,也没能留得一命。不过是转眼之后,他们便带着恐惧的眼神,眼睁睁看着那股恐怖的铁骑向自己头顶涌来……
至此,神牧领下南灞三洲地叛乱,便如一场烟云般消灭。
抛去这局部的战火,再说那数千里外的南海龙族。
如果说,方圆数百里的神树群岛翠树云关,拥有南海中最美的岛屿,那雪浪烟涛的神怒群岛环绕下的南海龙域,便有着南海中最美的海水。
南海龙域,犹如从湛蓝的天空中撷取下一片最纯净的青蓝,再溶入这水中,于是这安详的海域便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湛碧,澄澈,仿佛蕴含了普天下最美的蓝色,鲜艳得晃眼,却又透明得好似一眼就能看到那雪玉堆迭的宫阙。
自然造化而成的海中神域,原本该静美详和;只是此刻,这整座伟丽斑斓的深海龙宫中,却弥漫着一股悲怆的情调……
第十五章 佳思忽来,片言如能下酒
南海龙族的议事神殿镇海殿,此刻气氛有些凝重。高大的宫阙壮丽无比,龙王御座下的武将文臣少有的济济一堂,算是盛况空前。可就是面对着这样的场面,那高踞王座上的水侯孟章却觉得自己有些孤单,仿佛孤影对四壁,有些高处不胜寒。
“怪哉……”
召齐众臣议事的南海水侯,觉出这点,也不问话,自己先陷入了沉思。
是啊,本来襟带南海、威震八方的孟章,怎么会有现在这样孤单的感觉?原本为平定了海内的纷争,将那些凶猛勇悍的南海灵族纳入麾下,从此就能据作根本,进而觑窥内陆四渎。谁知,自己刚刚展开宏图,便被那四渎老贼当头一棒,短短几月间便丢掉南海半壁江山;那些当年跟自己争斗得不亦乐乎、好不起劲的南海土著,现在却如同换了个人,不堪一击,有如纸糊。好不容易前几天出了个不屈不挠的南灞枭阳,却在刚才接得的传报,说是南灞三洲忠勇义臣,已被逆贼张醒言带人灭族!这真让人悲愤莫名!
当然,现在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去悲悼枭阳,而是该想想如何才能挡住四渎玄灵一干贼孽长驱直入,从神树群岛、炎洲出发,经九井、乱流、惊澜三洲,穿破神怒群岛直捣自己龙宫。要是哪一天,真被他们打到自己家门口,那即使最后将他们打败驱逐出南海,也会落下笑柄,从此被四海六界笑掉大牙!
该怎么办?是继续收缩防线死守?还是召回镇守鬼灵渊的龙神八部将回防?相对那些靠不住的附庸外族,自己那龙神八部将才真正靠得住。
现在,孟章仍习惯性地将龙神部将称为八位;损伤的那位冰猿无支祁,在他刚开始想来时,每回还都有些心痛;不过现在部众损失多了,也就慢慢淡忘了。
“全部撤回……恐怕不行。”
一想到撤掉鬼灵渊的兵力,孟章开始患得患失:
“全部撤回不妥。现在神王苏醒正到了关键时候,鬼灵渊不容有失。”
“只不过,若撤回几部倒也是可以。虽然那失忆的老鬼王,竟记起当年是我着人暗地围追堵截,致他失忆,现在便攻迫愈急。但鬼灵渊只要有吞鬼十二兽神坐镇,再加上焱霞关祸斗神从旁协助,就该是万无一失。虽然,那祸斗神将一贯志大才疏,攻取不足,但守城总还算有余。”
忖念之时,自然和刚才一样,虽然那吞食十二兽神也被那小贼张醒言谋害一位,但他还是习惯熟悉多年的叫法。而在这样的精打细算之时,忽想到那鬼灵渊,捉襟见肘的孟章便感觉出一丝暖意。
对孟章来说,无论战局如何崩坏,只要鬼灵渊还在他手中,那旷古绝今的神王便能够苏醒恢复。如果那样,无论眼前如何不得意,最后的胜利一定还是属于自己!一想到鬼灵渊中的那位神王,喜怒不常动于形色的水侯便手足微颤,激动不已:
“吓!说什么宇宙初生的至恶之物?说什么毁天灭地的大凶魔头?一群鼠目寸光的卑微生灵!你们怎么会有机会面聆伟大神主的教训!你们怎么会知道,当那终极的神力释放,美妙的极道乐土便将到来!”
想过千百遍的美妙前景再次被津津乐道地记起:
“呵,谁能想象,沉重冰冷的钢铁铜锡能满天地飞跑?懵懂无知的草木沙砾能提炼出替人劳作的精灵?哪怕是那最细小最微不足道的水滴微尘,都能释放出能与日月争辉的热量光华?到那时,整个神界人间,都变成永无暗夜的光明境界!”
神主描画的理想图案,不能说没有一丝遗憾;据神说,到了那时,除了他孟章之外,恐怕还有人神能拥有这样毁天灭地于一瞬的强大力量。不过,神主也保证,他孟章作为追从神主的最大功臣,自然也会拥有最终极的力量;那些大大小小似乎也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势力,无须他孟章出手,便会因相互忌惮而形成平衡,最终只听命他孟章一人。至于神主本身,在协助孟章完成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之后,便会功成身退,退居到宇宙星河中安享流年,不来搅扰孟章清净。到了那时,原本蜗居南海一角的水侯孟章,便会成为这方世界的最强神灵。
“呵……”
正所谓福至心灵,正想得快活时那脑筋也格外灵通;孟章忽然想到,对于那四渎老贼的流言,说什么神王大人是宇宙初分时的邪物,这样的谬论其实并不需生气。因为,正因为云中老儿这样言之凿凿地造谣,反而从侧面说明淆紊大人所言不虚,他正是拥有宇宙初分时天地的本原之力!那四渎老儿,只不过眼热他不愿让他借神王大人之力统领天下而已。
于是,想至此处,原本愁肠满肚的孟章水侯,已如是万缕春风拂面,整个人就似喝了陈年的仙酒,倚在宝座上都快要醉了……
“咳咳!”
虽然心下快活,但这事儿还是要议;毕竟神王的帮助还有些遥远,云中老贼的兵马却已迫在眉睫。不过即使如此,连日郁积满怀的水侯已是心情大好,以至于当他终于开口向殿下臣子询问眼前临战对策,那位名为“焕智”的老臣说出要“以道德为城,以仁义为郭;以人心为,以公理为矛”的话儿,他也没怪罪,只是微微一笑遣他出门,嘱他待在自家巢穴中好生安度晚年,直到他主公扫灭北虏之前都不必再来。
当然,与孟章一心乐观相比,殿下众臣想到眼前战局,却依旧是满腹愁肠。面对这样四面楚歌的縻烂战况,也只有那位胸有成竹的水侯才能乐得起来。因此,在那焕智老臣当了出头鸟而被请出门去之后,孟章连问几遍,阶下众臣一片缄默,无人再答。
见得这样,一向都是水侯心腹重臣的龙灵知道再也不能沉默,便缓步出列,拱手跟孟章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条陈:
“主公请听微臣一言。据微臣浅见,目前当务之急乃是挡住四渎大军锋芒。因此臣请水侯调集龙神部将,布于九井、惊澜、乱流三洲一线,羁縻妖逆军锋。南海龙域的门户神怒群岛,则应由神力无边的汐影公主镇守,因为这神怒诸岛乃为龙宫门户,托于外姓旁人恐怕不妥。”
这龙灵子毕竟跟随孟章多年,不似别人那般战战兢兢;这番献策之时言语从容,措辞也直截了当,并无太多饰语。不过,越是这样,那位急于求计的水侯越是听得痛快,在龙灵献计时不住点头。只听智计过人的谋臣继续侃侃而谈:
“除此之外,臣以为主公还须广开言路,尽力延揽人才,充实久战空虚的海防;具体而言,便是那向日涉罪流放散落各地的本族大将,一律赦免罪行,召回南海听用,期图能将功补过、立功赎罪!”
“好,如此甚好!就如龙灵大人所言!”
龙灵子这番对策条理分明,正引得孟章大加赞同。当即,他便按龙灵的建议发号施令,安排下去;另外又不忘对龙灵大加褒奖,称他为南海众臣的典范楷模!
当然,除去龙灵的建议之外,孟章心中也给自己添了两条任务,一就是调兵遣将、整备防务之时,他也应去鬼灵渊中勤加觐见,以助得神王早日恢复。这一条也是提纲挈领之举,因为只有神王一恢复,那些僭越愚昧之人的死期便算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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