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平时亲切的堂主哥哥,这时却一脸严肃,到了面前也没坐下,只是站在眼前跟自己认真说话。
说了一句,醒言停了一下,似是理了理思绪,才郑重其事的问话:
“妹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好啊,哥哥想问什么?”
和醒言在一起,琼肜欢声笑语,灿烂的笑容和午前明亮的阳光一起填满她的酒窝面颊。
“嗯。”
醒言问道:
“琼肜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认识哥之前,在那罗阳小镇的山野中,到底有什么经历?你……父母是谁?”
目睹过小女孩儿许多离奇事迹,这问题醒言早就憋在心里;平时也许无暇顾及,或是觉得许多事还算合理,但到今天目睹发生这样不可思议之事,醒言便再也忍不住,即使知道琼肜内心里总是忌讳她妖怪的出身,却还是无法忍住不问。经过深思熟虑,他觉得如果他神智并不错乱,并且读过这么多书卷经册还算知书达理,那按他判断,这琼肜出身绝不会平淡无奇——那罗阳是何地?虽然竹林遍野清气充盈,却也绝不可能孕育这等神物!
心中这般思忖,醒言等待眼前少女回答。
只是,当他这问题一出口,一向心直口快对他知无不言的小少女,却忽然怔住,直过得许久,却还不回答。两人之间,忽然只听得见海浪阵阵冲上沙滩的声音。
“咦?琼肜这是怎么了?”
醒言并不知道,此时琼肜心中,已如同翻起滔天巨浪!
“这一天……”
“这是躲不掉啊……”
琼肜的眼眸中滢滢闪动,似乎泛起点点泪光;仰着脸儿又望了敬爱的哥哥一眼,她便忽然从坐着的礁石上跳下,一言不发,扭身朝自己营帐方向跑去。
“呃?琼肜这是干嘛?”
见琼肜这样举动,醒言好生不解。
“莫非她有什么证明身世的物件?要回帐拿来给我看?”
望着琼肜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门帘后,醒言心中一阵胡思乱想。
正心想要不要过去看看时,忽见那突然跑掉的小女娃又从帐门前出现,手里也多了件什么物事,正朝这边慢慢走来。见她出来,醒言在眼前手搭凉棚,避过正午前刺眼的阳光,这才看清琼肜手捧物事,正是一只小小的包袱。
琼肜手中这只包袱,醒言自然十分熟悉,正是他们出门在外时琼肜专门的小行囊。
“她这是做什么?是不是行囊中有什么身世物证?”
正猜测时,琼肜已挨到近前;出乎醒言意料,她并没跟自己展开包裹指点物事,却只是一脸严肃,机械说道:
“哥哥,我走了……”
说罢,她竟转身似是真要离去。
琼肜这举动,正是出其不意,醒言见了大吃一惊;就这惊愣工夫,琼肜已经转过身去,正踌躇着想要向前迈步。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见此情形醒言顿时急了,猛跨过两步拦在琼肜面前,想将她拦住。只是,刚刚转到正面,等看清琼肜脸上神情,他却忽然怔住:
这粉妆玉琢般的雏龄少女,刚才强自镇定的面颊上此刻已是泪流满面。晶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从迷蒙的眼眸中扑簌簌落下,在粉鼻两旁流成两道泪瀑。
“琼肜?你这是……”
见她突然哭泣,醒言不明所以,一时手足无措!
见他惶恐,那流泪中的少女,却于泪光中勉强挤出一丝笑颜,说道:
“哥哥……不要为琼肜担心。琼肜早知道,总有一天哥哥会嫌弃琼肜出身……可是……”
在几分强挤出的笑颜中,泪流满面的少女颤抖着声音,有些惆怅地说道:
“可是琼肜,还是哭了啊……”
“本来已经想好,在哥哥嫌弃时一定不哭,离开时不给哥哥见到丑样,可是琼肜……”
说到此处时,琼肜已是泣不成声!
“……”
听到这里,醒言才终于明白眼前发生啥事。
“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却想得这么多!”
想通关节,醒言正待出言安慰排解,却忽听远处一声惊呼:
“琼肜妹妹?你怎么哭了?!”
话音未落,一个娇娜的身影已如旋风般来到眼前;醒言定睛一看,正是龙女灵漪。
“灵漪你来得正好,你帮我——”
“这是怎么回事?”
见喜爱的小妹妹哭得无比伤心,爱心满怀的灵漪儿心痛不已,着忙跟醒言询问。
于是,醒言手忙脚乱的解说叙述,加上琼肜抽抽噎噎的说明补充,灵漪也大抵明白发生什么事。得知经过,爱憎分明的四渎公主顿时如护崽的母鸡,一把将哭泣的小妹妹护在身后,张开双臂,将这个胡乱逗引小妹妹的可恶兄长驱离。
“哼!醒言你这是少见多怪。”
只听灵漪儿不满地数落少年:
“为什么琼肜小妹就不能有天大的本事?照你那说法,你怎么就能随便在市集和漂亮的公主搭讪上?我这大方得体的四渎公主芳容,怎么偶尔就让你遇到看见?”
“是呀是呀?”
本来哭得伤心的琼肜,这时也从灵漪姐姐身后探出头来,带着哭腔帮腔。
再说灵漪,在这一连串质问之后,她这四渎公主便作了总结:
“醒言!你这真是‘下雨天没事,打孩子玩’!”
“这……呵~”
虽然往日醒言在这位尊贵的龙女面前一贯理直气壮,但此刻惹得琼肜悲啼,正觉得理亏,便只好不置一词,只是呵呵傻笑。
不过,出乎他意料,这场在他看来不大的风波,到此时却还没结束。虽然刚才见琼肜探出脑袋说话,无论他还是灵漪都觉得小妹妹心情应该好很多,谁知等他使了使眼色,让灵漪儿掰过琼肜身子一看,却见她眼泪倾盆而下,却比先前哭得更急!
这样古怪情景,在灵漪好言追问下,琼肜才好不容易说清楚,原来她这样大哭,是因为她刚想到自己离开哥哥后,拿一根树枝挑着自己包裹,一个人行走在秋风落叶荒郊野外的情景。
自然,她这么一说,害得那位惹祸的堂主又挨了龙女一番数落。只不过,在被灵漪数说之时,醒言心中却也有些奇怪,只觉得琼肜现在情绪波动有些厉害。
不知不觉,等琼肜哭声止住,飞跑回自己帐篷放掉包裹,又回到醒言灵漪二人身边,那日头便已行到正头顶上。这时他们身外这茫茫大海上,巨风初兴,波澜翻涌,深不可测的大海扬涛激浪,汹涌滂沛,撞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犬牙交错的礁石丛中,腾起四五丈高的浪花,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如烟花般飞散。
起大风了。
在这风暴般飚卷的海潮面前,醒言透过层层的雪浪烟涛朝东南龙域的方向望去,心中却没来由地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第七章 雨荡云飞,疑荷香之入衣
醒言他们所处的沙滩颇为僻静,正是云中君想让他们兄妹二人好好休息,才在这样清幽之处安排了帐篷。因此,他们身边这片蜿蜒数里的海洲沙滩上,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他人。
当日头行到天心正中,琼肜也终于破涕为笑时,海滩上便刮起南海特有的季风。浩浩荡荡的海风从东南吹来,在苍蓝的海面卷起千堆浪雪;层层的雪浪烟涛从远方涌近,奔到近海时已像冲锋的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带着轰轰雷鸣,盖过低矮礁岩,撞上高峻巨石,在晴空下扬起数十丈的雪白水瀑,摔到醒言近前时已如同下起暴雨。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小小海啸中,醒言身边那两个女孩儿却毫不惊慌。灵漪本就是水族儿女,在这样雨浪齐来的情景中如鱼得水;被熟悉的海水味道一淋,她那龙族的天性迸发出来,当即欢欣鼓舞,飘然离地,去凶猛的巨浪中穿梭了几回,又借着洋洋洒洒的风潮浪雨带衣洗了回澡。琼肜见海面起风更是高兴,巨浪袭来时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她却顶着风波蹒跚几步,坐到某处浅滩,每当大潮涌来时,便将她小巧玲珑的身子推回原处;在浪峰一路滑行,琼肜就如飞翔的小鸟,正是乐此不疲,好不欢欣!
只是,有些反常的是,灵漪琼肜嬉戏,醒言却没津津乐道,反倒一个人坐在原地,面对着奔涌的浪涛怔怔出神。阳光遍洒的明媚蓝天下,磅礴的巨浪,狂暴的风雨,这样奇特的景象仿佛惊醒他某种封尘的记忆;当冰冷的海水兜头盖脸浇下时,他对心中几月来那个若隐若现的模糊记忆忽有所悟,就变得有些不安和踌躇。
“醒言,你怎么了?”
几乎在同时,灵漪和琼肜一齐发现他的异样,便停了嬉闹,回到他身边关心问话。
“这……”
目睹她二人关注的神色,醒言更加踌躇,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或是该怎么说。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才下定决心,小心的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告诉灵漪琼肜: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才突然想起半年多前做过的一个梦。”
“啊?哥哥也做怪梦?”
琼肜闻言情不自禁地惊讶。
“是啊。琼肜你说得没错。我这梦是有些怪,我梦见自己流落到一片狂风大浪中,还遇见一个女子。”
既然开了口,醒言也不再害臊,决定知无不言:
“唉,灵漪,琼肜妹妹,你们不知道,也不知是不是我胡思乱想,怎么也会在梦里和那女孩儿做了些荒诞不经的轻薄之事。事后好像她还想杀我!——你们知道的,我这样忠厚正直,怎么会做出这样出格之事。”
“……”
醒言说完,两个认真倾听的少女齐齐愣住。等她们加过神来,那琼肜便立即叫了起来:
“哥哥!琼肜差点忘记,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什么是‘轻薄’!”
灵漪却勃然大怒:
“好个张醒言!竟敢和不认识的女人胡来!”
“唉呀,灵漪,你错怪我了,我那是做梦……呃?!”
琼肜的疑问醒言自然继续装聋作哑不回答,但对灵漪的问责他刚辩解一两句,却忽然有些触动。一直琢磨这事的少年当即很诚恳的问道:
“灵漪啊,你怎知我和那女子并不相识?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到底我和那女孩儿认不认识。”
“当然不认识?”
刚刚醋海翻波的龙女一时忘了发怒,给疑问之人认真解释:
“醒言你想,如果那女孩儿是我或是居盈,甚至琼肜,即使胡来又怎会打你杀你?真是笨哦!”
“……这倒是。灵漪,你果然冰雪聪明!”
这时醒言也反应过来,只准备一味说好话。
只是,在他赞扬声中,刚才那认真分析解惑的少女,忽然觉得好生不对劲。稍一琢磨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灵漪那玉样的俏靥腾一下红了起来,直羞得满面飞霞!
“呜呜!我怎么说出那样话?他一定要来取笑我了!”
惭愧无地的少女,刚发的那番公主脾气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刚才没说那话。
“呵呵……”
见灵漪儿忽然忸怩,垂头不语,并不继续来兴师问罪,醒言自然十分高兴。他此刻又好生后悔,觉得刚才不该把那尴尬事儿和盘说出。
这么看来,那件一直模模糊糊记忆着的事,自是梦幻无疑;正所谓“痴人说梦”,无论梦事自己觉得有多么真实,一旦说出来,便连自己也觉得荒唐无比。解开心节,他脸上便露出真心的笑容,一不留神甚至还笑出声来。
只是,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意,看在灵漪眼里竟显得十分不怀好意。当即龙女羞意更浓,觉得两足酸软,手脚酥麻,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于是龙女当机立断,赶紧找了个托辞匆匆离去,不给那惫赖少年有机会继续取笑。
这样纯真青涩的风波,在整个波澜壮阔的妖神大战中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小事。讨伐南海的战争进程就像部滚滚向前的战车,一旦启动便不能停止。在攻下九井洲不久,四渎玄灵的兵锋便直指东南的惊澜、乱流二洲,直逼南海龙域的门户要地。
惊澜洲、乱流洲,处在南海龙宫大门神怒群岛西北八百里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八百里的距离,对于推波蹈浪的妖神水灵而言,快些行军只不过是半天的路程。因此在这样的大战中,一旦这两洲被人攻取,南海龙域便只剩下神怒群礁最后一道屏障。这样一来,以前实力强大的南海龙族,基本算是门户洞开,走到穷途末路了。
正因这样,南海按照先前策略收缩兵力在神怒群岛一带的同时,也派出重兵协防惊澜、乱流二洲。甚至,孟章还不惜削弱鬼灵渊防御,忍痛割爱般调来原本防守鬼灵渊的龙神八部将之一飞廉神,令他驱使麾下五百风生兽,在惊澜乱流二洲之间往来巡防,协助两位巨灵洲主乌号、防炎抵御四渎。
南海下得这样血本,其后四渎玄灵地攻伐自然费了好一番气力。在黄河水神冰夷、玄灵妖神坤象的统领下,三十多路四渎水族、十来个玄灵教的妖族兵合一处,在十二月底到一月初的十来天里,于惊澜乱流洲外方圆数百里的广阔海域内纵横捭阖,艰苦厮杀,直打到翌年一月中旬才将负隅顽抗的敌人彻底消除。
而这期间,要不是南海眼见战局发展抵挡不住,便准备保存实力以图在神怒群岛最后决战,一定胜负,否则从神怒群岛发来的援兵不绝如缕,攻克惊澜乱流二洲的战役过程还将拖得更长。
不管怎样,这场血战迁延半月,前后死伤的士卒无数,可歌可泣者自然甚多,但这里并不一一赘述。在此处可以一提的是,那个孟章特地调来、勇名威慑南海数百年的飞廉神风生兽,在这场战役中宣告彻底覆灭。
飞廉神,和先前那九夔虺一样,是天地间到此时仍遗留世上的少数上古异种。其神雀首,鹿身,牛角,豹纹,蛇尾,不知在几千前肉身成神,便浪荡于南海风波,来去如风。又兼得飞廉神性情残暴,惯以攫取海洲土族婴孩为食,南海生灵便多受荼毒。后来他被孟章收服特地赏他岛屿八个,名为“飞廉猎屿”,专供他在这些岛上啖食土著生灵的幼童。
自然,飞廉神这样残暴劣行,按理说人神共愤,但在归附孟章之前一直无人能治。有这样局面,一方面他自己神力出奇,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手下又有五百风生兽。据典章记载,飞廉神麾下的风生兽,不知在上古何时收服;色青,虎爪,豹身,头若狸。虽然这风生兽战力不俗,但即使放在大陆妖族间也并不出奇。它们之所以能在南海横行无忌,只是因为风生兽一样奇异特性,便是如果它被打死,只要旁人将他嘴巴掰开对着风口受得几分风息,便“须臾而起”,复又生龙活虎,毫发无损。如此一来,敌对之人怎么也奈它们不得。
只是,这样类似永生的奇异凶灵,最后却在四渎攻克乱流洲一役中全部战死!
原来,为反击南海,表面稀松却是胸藏丘壑的四渎雄主云中君,早就对风生兽的特性了然于心,做了仔细了解。这回听说飞廉神风生兽参与厮杀,他便召来孙女灵漪座下的四神女之一静浪女神银霜仙姬作法。当巧计诱得飞廉神率部脱离主力大军独立厮杀时,专擅平风静浪的银霜仙姬便悄然施法,让整个鏖战的海域忽然风平浪静,方圆数十里内不闻一丝风息,就如同忽然掉进密室一样。
说不得,在这样如同窒息的战场中,那些被重兵围攻的风生兽军被打死之后,过了复活时辰仍得不到风力返生,最后便都真正闭气而死。
当风生兽头一回几乎全军覆没时,那往昔凶暴无比的飞廉神见势不妙,还待投降,却不知四渎云中君早已下了严令,说是即使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宽恕,他这样不知啖食多少种族后代的恶灵只能格杀勿论,绝不受降。于是,这为恶千载、跟着孟章作威作福的飞廉神,终于迎来自己的末日,被四渎龙军当场格毙,乱刃分尸而死。
这场大战,和攻克九井洲之役相比,同样轰轰烈烈,但这回张醒言却没有参与。一来,他在九井洲一役中和孟章对决
本文每页显示
6000字 共
285页 当前第
247页
首页 上一页 ← 247/285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