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机警的朝那猎物所在之处潜去——
就在离那红影绰绰之处还有半丈之遥时,一直静静前行的少年,突然暴起,从那已经堪察好枝蔓较少的路线,朝那野雉出没之处疾冲而去……
只是,与想象中鸡飞狗跳羽毛四散的情景截然相反的是,正在朝那“雉鸟”扑去的少年,却忽听得前面树木丛中,竟传来一声女孩儿带着几分不甘的惊讶话语:
“哎呀哥哥!怎么又被你捉到了~”
这声突如其来的话语,倒把这位一心猎捕野味的少年给吓了一跳。
“咦?这话儿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还别说,前面灌木丛中打横儿冒出来的这句话语,还真像自己在千鸟崖上无聊之时,陪那琼肜小女娃儿玩捉迷藏时常听到的一句话儿。
“琼肜?!”
脑海中刚闪现出这俩字儿,这位目瞪口呆的少年便看到,从他面前的那丛绿树之中,忽然冒出一只脑袋来——这张现在正一脸嘻笑的俏靥,不正是自己那位琼肜小女娃?
一瞧见小女娃儿脸上那副熟悉的笑容,醒言便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顿时,便见他趺足悔叹不已:
“罢了!我怎么又忘了,这小女孩儿能一路嗅出我的‘味道’来!……怪不得,昨晚她会这么乖!”
想通此节的少年,便苦着脸儿跟这位正嘻嘻而笑的少女问道:
“我说琼肜啊,哥哥现在这一身汗味儿,你竟还能辨得出来?”
“嘻~那当然!这是哥哥夏天的味道啊!琼肜也很喜欢~”
“……”
听了这话,醒言一时无言。
待琼肜乖乖的跟在身后来到驿路树荫下,醒言便对她语气凝重的说道:
“你这次偷偷溜出来,你雪宜姐突然看你不见了,一定会很担心啊!”
醒言想通过这一点,动之以情,来说服小琼肜赶紧原路返回——却听得琼肜立即答道:
“不怕!我都有写一张字儿,告诉雪宜姐姐我出来寻你,跟你一起去打败那些山里的坏蛋!雪宜姐姐看到我留的字儿,便不会再担心啦!”
“哦?你还留了一张字笺?”
想想最近二女学文习字的进展,醒言便对琼肜这句话大感惊奇。
“当然!”
琼肜自豪的回答。不过,接下来的话儿,却变得不那么自信:
“醒言哥哥,琼肜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就一下子写了两张,一张给雪宜姐姐,一张留给哥哥看!”
说着,琼肜便掏出一张写着字儿的竹纸,小心翼翼的捧给醒言。
满含惊奇的少年,待接过小琼肜郑重其事递过来的这张纸笺,定睛一看,却忍不住哑然失笑:
原来,这一大张竹纸上,就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儿——
“我也去”!
这张纸笺的作者,现在正满含期待的仰着脸儿问道:
“哥哥,我写得对吗?”
“……对,对,很简洁!嗯,虽然字儿少了点,但你雪宜姐姐应该能明白你的意思。”
“嘻!太好了!”
瞧着笑逐颜开的小女娃儿,醒言心中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点着她的鼻头说道:
“琼肜啊,你这次出来,准备很充分啊——是不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偷偷跟来?”
听了少年的问询,小琼肜却不答话,只在那儿嘻嘻笑个不住。
瞧着她那一脸的笑容,醒言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对她说道:
“琼肜,哥哥这次去是要跟坏人打仗,比上次打那蛇妖还要危险,你真的不应该跟来——”
刚说到这儿,便奇怪的见到,琼肜双手朝背后探去——然后只听“唰唰”两声,眼前一阵明光闪烁,醒言便见到小女娃儿的双手之中,已是多了两把薄薄的短刀片!
“我会帮哥哥一起打坏蛋!”
小琼肜双手舞动着这一对刀片,语气坚定的对哥哥说道。
“咳咳!”
看来这小女孩儿心里倒底在想什么,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半晌无言之后,醒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有些迟疑的问道:
“琼肜你手里这两把刀片,多少银子买的?”
听醒言这么一问,这位正自兴奋不已的小女娃儿,倒一时愣住。待歪着脸儿想了半天,才惊呼一声:
“呀!才想起来,好像买东西还要给钱——这次我又忘了……”
原来,这位偷溜下山的少女,偷偷跟在哥哥身后,见他在那家刀剑铺子里停留了片刻,便记起自己这次是要跟哥哥一起去打坏人,也要买一把合适的兵器。于是,稍一打量,小琼肜便决定了要“买”的刀剑;于是,双手一招,两把新鲜出炉的短刀片儿,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到她的手中……
听得琼肜这一番话,醒言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那罗阳市集之中的民众,要称她为“小狐仙”——现在这民间里,都传说着狐仙有凭空摄物之能,若是谁家莫名其妙失却什么物事,便往往归到那狐仙的头上。看来,这小琼肜被误当成狐仙,倒也不完全是平白无故。
瞧着眼前这位明珑可爱的小女娃儿,一脸不好意思的神色,醒言倒有些哭笑不得。
也罢,现在离那罗浮山已颇为遥远,不妨便带着这小女娃儿一起上路,也去见见世面,省得这些人情世故一无所知。这笔买刀钱,还是等下次回来再顺便算了。
想到这儿,醒言便对琼肜说道:
“这次既然你已经跟来,便随哥哥一起去那揭阳县城吧。不过,”
见眼前小女娃儿闻言雀跃,醒言话语一转,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哥哥此去,是要和坏人打仗,十分危险。到了揭阳,琼肜你一定要听话,乖乖呆在县城里,不许再偷偷跟着哥哥!”
话音刚落,便已听得眼前的小女娃儿,毫不犹豫的答道:
“哥哥,琼肜还是会偷偷跟去。”
“呃?”
见得醒言疑惑,小小少女正是笑语嫣然:
“因为琼肜已经想过了,其他事儿都会很乖,都听哥哥的话。只有不让琼肜跟在醒言哥哥身边,却谁说也不听。”
听了她这语气平静如常的话语,少年却半晌无言。移时,才抬头看看天上,缓缓说道:
“琼肜,你真是哥哥的福星。你看,现在天上云彩多起来,变得凉快多了……”
“真的呀?”
——瞧着眼前抬头看天的小女孩儿、那一脸兴奋欣喜的模样,这位向无多少心事的随和少年,却已在心中暗暗立下一个誓言:
“无论何时,我都要让她永葆这样开心的笑颜!”
……
漫漫黄土道上,正有一位斜背古剑的少年,骑着驴儿,朝那无尽的远方迤逦而行。身后,一位明妍娇娜的小小少女,正倚在他的背上,双睫闭阖,已然静静的睡着;微翘的嘴角,犹挂着一丝甜甜的浅笑,想来正是美梦香甜……
驴蹄“笃笃”向前,正溅起一路的烟尘。
第二章 抑巧扬拙,消馁英雄豪气
许是之前一路颇为辛苦,琼肜攀着驴尾巴跃坐到醒言身后,不一会儿便在驴步颠簸之中,枕在醒言背上睡着。
原本醒言对琼肜的到来,并没什么心理准备,开始还觉着有些别扭。不过,等过得一时,小女娃儿从瞌睡中醒来,开始向他叙述起自己种种古怪可笑的想法时,醒言便突然发觉,这看似没有尽头的驿路行旅,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枯燥无聊。
现在,唯一不太欢迎小琼肜到来的,便是这头外表羸弱的瘦驴。
借着这次赶长路的机会,醒言就开始跟琼肜灌输起各种生活常识来。而不通世务的小姑娘,往往冒出些奇怪而可爱的问题,让醒言几乎笑了一路,以致到最后嘴巴还没说累,两侧面颊倒快要抽筋了。
当然,除了聊聊这些世俗话儿,醒言免不了还要跟这位的琼肜小妹妹,大谈这次前往揭阳协助剿匪应该注意的事项。虽然未曾亲历过这种军旅剿匪之事,但百变不离其中,一些基本的要点,醒言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就在这样的口头军训快要结束时,这位少年教官特别加重语气,对身后正接受培训的新丁说道:
“琼肜啊,在和那些坏蛋打仗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到处乱跑。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紧紧跟在我身边,不要跑散。”
“嗯!那当然,我本来便要紧紧跟着哥哥~”
“很好!还有,如果有人靠近攻击你,你一定要狠狠的打还,千万不能手软!因为那可不是和哥哥游戏玩耍。”
“嗯!我就拿刀戳他,还用法术冻他,就是不让他打到!”
“不错!就该这样。对了,那些坏人被你打到,可能会流血;你害怕吗?”
“不怕!——最多只把眼睛闭上。”
“……千万不能闭眼!那些人都很凶恶的,即使流血也会扑上来杀你。你合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那我就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嗯,这么做才对!到了揭阳县城,我就去买只鸡来,琼肜你帮着杀一下,先习惯习惯流血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怎的,哥哥现在特想吃鸡子肉。”
“好~”
跟这么一位花骨朵般纯稚的小姑娘,说这番血腥味十足的话儿,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可是,这些话儿醒言又不能不说。因为,这小丫头鼻有异能,自己又身带莫名其妙的“异味”,无论如何,都阻挡不了这固执的丫头跟自己一起出征。一想到这点,醒言便决定还是把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不可有丝毫文饰含糊之处——
“兵者,凶也。”一到战场上,便是你死我活的事儿,丝毫来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混迹市井烟尘多年,醒言深知这些山匪的穷凶极恶;在他心里,对这些匪人并无多少恻隐之心。若是换了另外一位上清宫青年弟子,情况便恐怕大大不同。除去四海堂中现在这三位,其他上清宫年轻一辈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自幼在锦绣堆中长大,然后便来罗浮山中修习清净之道,对那些落草山中的好汉,并没多少概念——若是让他们下山协助剿除这些并非妖魔外道的匪徒时,说不定便会束手束脚,最后反而坏事。
而现在,对于这位入教不久的少年堂主来说,却丝毫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这位修过三四月清净教理的少年,现在仍然深信:
“杀得人者,方能生人。”
“越名教而任自然。”
这两句话,正是他的启蒙老师季老学究,在清谈中不知道从哪位玄友那儿听来,就顺便在塾课上传授了。
在离开罗浮山的第四日下午,醒言与琼肜二人,终于赶到南海郡揭阳县城。
揭阳县,此时还属南海郡辖属,山丘遍布,面积广大。揭阳县城与其他南越城镇一样,多植竹木,民居也多为吊脚竹楼。虽然揭阳市集要比罗浮山下的传罗县繁华不少,但此时岭南之地还未如何开化,即使像揭阳这样的大县,还是不如醒言家乡的饶州诸县来得繁华。
因此,与饶州郡县不同的是,现在来揭阳剿匪的南海郡郡兵,就驻扎在揭阳县衙旁——城中民房并不稠密,即使县衙左右也都留着好大一片空地,足够让郡里来的军兵安营扎寨。刚踏上揭阳街道不久,醒言便远远望到郡兵驻扎的营寨。
直到此时,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但接下来,这位壮志满怀的少年,就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现在,在郡兵营寨的大帐之中,主持这次剿匪事宜的郡都尉鲍楚雄,正一脸怀疑的看着面前这两位自称是上清弟子的少年男女。
接过醒言递上的印信书文,鲍都尉便开始细细检查。在堪辨书文印鉴真假的同时,鲍都尉还不时抬头打量少年两眼。
将这上清宫的书文颠来倒去鉴定过几遍之后,这位满脸络腮胡须、长相壮实粗豪的鲍都尉,终于确认:这上清宫的印信文书都是真的。
虽然确认信物是真,但还是没能打消鲍都尉的疑虑。在他等待上清宫高人的这几天中,早已将来人想象成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而现在立在眼前的这两位,实在与想象中的形象相差太大:
“这两位男女,分明就是双双小了一号儿!”
瞧这位“堂主”的年纪,只合是上清宫的道童。而另外那位据说是他随身道童的小女娃儿,现在更是一身“童装”,一副粉雕玉琢、皮娇肉贵的模样,在那儿不停的东张西望——无论怎么瞅,都觉得这小丫头是从哪户富贵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儿女。
“这位小道爷,你说你是上清宫的四海堂堂主?”
“正是!”
醒言一边回答,一边上前递上自己的堂主令牌。
鲍楚雄举着这块令牌瞧了一阵,又掂了掂分量,发现自己居然看不出这令牌的材质。看来,这令牌也是真的了。将令牌递还醒言,鲍楚雄随口问了一句:
“四海堂堂主,不应该是刘宗松刘道爷吗?”
“回将军,四海堂前任堂主,是刘宗柏刘道兄。现在他已去弘法殿中修行,道号清柏。因机缘凑巧,我于四月之前入得上清门中,并被委任为四海堂堂主。”
醒言回答得分外仔细。
“原来如此。”
鲍楚雄口中故作惊讶的回答着,但心里却仍有些嘀咕:
“看这道装少年,对答之间风度俨然,还真有几分修真羽士的气度。不过,也指不定是哪户士族人家偷跑出来的兄妹,半道捡到这令牌文书,便扮成道士模样冒名来俺军营玩耍!”
只是,怀疑归怀疑,也不好公然审问。命手下给醒言看座之后,这位粗中有细的鲍都尉,便在接下来的寒暄中,对上清教门表现得十分仰慕,开始跟醒言打听起上清宫诸般事宜来。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见这位相貌粗豪的鲍都尉,对上清宫的鸡毛蒜皮变得如此感兴趣,醒言当即便有问必答,能说多详尽就说多详尽。这么一来,鲍楚雄倒不太好意思再继续盘问下去。
见差不多取得了鲍都尉的信任,醒言正暗自高兴,却忽听得鲍楚雄又出声问道:
“看张堂主背后这把剑器,样貌奇特,定是一件宝物——想必张堂主一定熟谙贵门的飞剑术吧?”
已差不多相信了来人身份的鲍楚雄,现在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道法上来。按他的想法,正所谓真人不露相,眼前这位少年,既然能被名动天下的上清宫委以堂主之职,又派他来独当一面,那这少年定是有一身惊人的艺业了——
很可惜,这位都尉大人的幻想再次破灭;听他问起飞剑术,那位张堂主脸上正微现酒意,尴尬的答道:
“不瞒都尉大人说,我上清门中的‘驭剑诀’,俺前天方才习得……这飞剑之术,在下其实不知。”
“呃?那不知张堂主准备如何帮我对付那些会放火的妖人?”
今日已是第二次出乎意料之外的鲍楚雄,现在说话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
经得这一番折腾,这位趁兴而来的少年堂主,气势已经弱了许多。略略沉吟了一下,醒言才得将心中反复斟酌过的想法说出来:
“禀过都尉大人,其实我对符箓之术颇为熟谙。等到大人率麾下兵马出征之时,我就预先在兵士衣甲上绘好避火符咒。有了这些避火符,兵士们就能穿火而过,将逃窜的匪寇一网打尽。若是遇到那放火的妖人,我便……”
说到一半之后,醒言的言语重又活泛起来;但在他刚要将法术“冰心结”搬出来时,却被一个报事的兵丁打断:
“禀都尉大人,辕门外正有十几位天师教的道人求见,说是听闻大人追剿妖匪之事,特地前来助阵!”
“哦?!”
“快快有请天师教的诸位道爷进帐相谈!”
正有些泄气的鲍楚雄,忽听得这一声禀报,顿时精神大振,眉间积攒的晦气一扫而空!
第三章 大巧无巧,闲看幻剑灵符
这次揭阳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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