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飞腾起来,居然招式不变,又向金世遗搂头抓下。金世遗焉能给他抓着,铁拐一个盘旋,舞成一道暗黑色的圆环,孟神通只要再踏进一步,就得投进环中,各以内家真力硬拼,不是孟神通粉骨碎身,便是金世遗人亡杖断了!
孟神通似乎还不敢硬拼,身形从拐杖上端一掠而过,立即又缩了回去。金世遗见他这两招应变迅速,虽然不敢硬抓,但居然也敢用手掌与他的铁拐碰了一下,功力实是非同小可,登时令得金世遗也不禁暗暗吃惊。
激战中孟神通三次掌斫铁拐,反击之力一次比一次强劲,他的一张红脸也隐隐地透出了黑气来,金世遗一拐紧似一拐,仍然握着先手功势,过了二三十招,忽地感到有些异状,他的那根铁拐,在这样猛疾挥动的情形之下,本来应该发热才对,但却刚刚相反过来,不但不发热,反而变得冰冷。金世遗暗暗吃惊,心道:“莫非这就是他的什么修罗阴煞功?”
这时阳赤符率领孟神通的门人弟子,早已与谢云真等一班人混战起来。刹时间,园子里砂飞石走,杀声震天。
丐帮这边高手虽多,但翼仲牟、萧青峰二人受了修罗阴煞功所震,元气大损,使出来的武功及不到平时两成,吴绛仙的长剑又被折断,虽然换了一把,到底不如原来的熟手,幸在谢云真未曾受伤,仗着七十二手连环夺命的狠辣剑法,还可以替众人掩护。混战一起,阳赤符紧紧盯着谢云真,孟神通的门人弟子一涌而上,不消多久,便把翼仲牟、吴绛仙、钟展、武定球等人都围困起来。
双方大动干戈,只有那个姓厉的女子,好像置身事外的样子,提着白蟒鞭,倚着假山石,目不转睛的只是注视着金世遗和孟神通的恶斗。她手中的那条白蟒鞭本来是孟家庄的行刑用具,孟神通差遣一个弟子用这条鞭去鞭打李沁梅,被金世遗夺得,交给她的。有好几个孟家庄的人认出了这条鞭,想上去抢回,还未曾近身,便给她打倒了。
这时金世遗与孟神通已斗到百招开外,金世遗的铁拐每次被孟神通的手掌斫中,都隐隐感到有一股冷气从铁拐传入他的掌心,同时又感到孟神通的反击潜力愈来愈大。不过孟神通每斫一掌,跟着就要喘几口气,看来也似气力不加。不久,双方的招数都渐渐缓慢下来,金世遗的铁拐东一指西一划,好像挽着千斤重物似的,而孟神通亦是身形迟滞,掌法散乱无章。可是两人的神色都比刚才沉重得多。
激战中忽听得孟神通连打三个哈哈,他那张红脸本就早已隐隐透出黑气,这时更突然间变得好像锅底一般。姓厉的那个女子,见此情形,不由得“呀”的一声,惊叫起来,就在这刹那间,金世遗亦觉出不妙,他那根铁拐竟似浸在寒泉之中,其冷如冰,冷得金世遗都几乎把握不稳!金世遗突然“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出,夹着嗤嗤的暗器破空之声,孟神通长袖一拂,突然一跃而起,双掌齐下,掌风拐影之中,但见金世遗一个筋斗倒翻出数丈开外,紧接着是孟神通和那少女的一声尖叫。金世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只见孟神通双手虚推,那少女好像断线风筝一样,正从空中飘落。
金世遗跳上一步,为她防卫,那少女在空中一个转身,衣袖一扬,“波”的一声,飞出一团黑雾,随即叫道:“快走,快走!”
黑雾漫开,对面不见人影,孟家的门人弟子不敢追赶,谢云真、翼仲牟等人本来就是处在下风,当然更不敢恋战,于是趁着浓雾的掩护,都逃出了孟家庄。
一行八众,跑出了六七里外,方在树林旁边歇脚。这时正是中午时分,阳光猛烈,可是这八个人除了金世遗和那少女之外,人人都在发抖。武定球和钟展功力最弱,更是冷得牙关打战,好像打摆子一般。
武、钟二人昨晚被金世遗戏耍了一晚,这时面面相对,大是尴尬。武定球摸出一个玉瓶,说道:“这是我们下山之时,唐师祖给我们预防不测的碧灵丹,这丹药乃是天山雪莲炮制,能解百毒,正好分用。”瓶中共有七粒丹丸,武定球倾倒掌心,先分给翼仲牟、萧青峰、吴绛仙、谢云真每人一粒。谢云真道:“我与吴姐姐分服一粒。翼师弟,你受的内伤较重,我这一粒给你。”翼仲牟确是伤重,不便推辞,接过来服了。
武定球的掌心中还剩有三粒,将一粒交给钟展,再看了那少女一眼,说道:“姑娘,你贵姓?今天靠你脱险,你,你觉得冷吗?要、要不要……”那少女不待他说完,格格笑道:“多谢,我不要,留给别人吧。”武定球望向金世遗,他昨晚被金世遗用污泥涂了一面,宿恨未消,可是刚才又全靠他抵敌住孟神通,要不然更是不堪设想。武定球内心交战,要发作又不是,想送他一颗碧灵丹又不方便启口。金世遗懒洋洋地伸了伸腰,对那少女说道,“你把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说得那般厉害,也并不怎么样呵。”那少女微笑道:“是么?你有一枚毒计刺中了他,大约可以令他头痛几天,你总不至于怎么吃亏就是了。”金世遗心一凛,听她言下之意,似乎还是自己要稍稍吃亏,可是他早已用上乘内功,将体内所感受的寒冷驱散,又并不觉得有什么异状,心中想道:“孟神通刚才那一掌确是厉害,修罗阴煞功也的确有点邪门。可是我到底没受伤呵,怎的说我吃亏了呢?”
钟展听那少女提起金世遗的毒针,心中一动,想道:“刚才莫非是金世遗暗助我们一臂之力?孟神通那两个弟子是受了他的毒针暗算,这才给我毫不费力的刺伤了?”武定球见金世遗神色倨傲,毫不睬他,心中怒气又生,讪讪的将那颗碧灵丹放回瓶内,想道:“你不要,我更乐得留下来防身。”
钟展正想问那少女的来历,忽见孟家庄火头大起,那少女说道:“孟老贼怕了我们,放火烧庄,大约又要率领门人弟子,另外找个地方藏身了。”谢云真道:“姑娘,你称他老贼,莫非也是和他结有深仇?”那少女忽地拂袖而起,说道:“有仇没仇,都是我自己的事。金世遗,你记着,今晚三更!”她面向金世遗,说完之后,不理谢云真,竟自走了。正是:
自有隐衷难启口,非关怪癖太无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是爱是憎难自释为恩为怨未分明
谢云真大感没趣,摇了摇头,武定球“哼”了一声,道:“这女子不知是什么来路,对老前辈的问话如此不恭,真是不近人情!”翼仲牟道:“你们初走江湖,不知江湖上要避忌的很多,这女子也许有什么隐衷,我们虽然当她是朋友,她却未必敢推心置腹,一一告诉我们。”
一班人对这女子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她神秘莫测。金世遗对他们的议论,好像充耳不闻,自站开一旁,静静思索。那女子临走时还特别提醒他,叫他记着今晚三更,说的当然是她所安排的,与李沁梅的约会了。金世遗想到今晚三更便可以见到李沁梅,自是无限欢喜,但却也是有点怀疑:“这女子邪里邪气的,她不该是和我开玩笑吧?”
谢云真这一班人对金世遗殊无好感,但到底有同仇敌忾之心,不好将他当作外人,谢云真首先说道:“金、金大侠,你见到沁梅没有?我听说她是被囚在孟家的。”她心中实是不愿将金世遗称作“金大侠”,这三个字在她的嘴边打了好几个盘旋才说得出来。至于那根玉钗是她放在金世遗房中的,这件事她更不肯说出来了。
金世遗微微一笑,恭恭敬敬的对谢云真鞠了个躬,说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你还是照旧的称呼我做毒手疯丐吧,我听到你背后这样叫我的。至于要救沁梅脱险的事,嘿,嘿,有她本派的弟子在此,却何须要我费心?”金世遗故意装作一表斯文的与谢云真说话,话中却充满讥刺,把谢云真弄得啼笑皆非。武定球更是沉不住气,但他究竟是有点怕金世遗,怒容满面,可不敢发作。
翼仲牟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天下各行各业,要数咱们做叫化子的这行最为逍遥自在。老弟,你是咱们这一行最杰出的人物,可惜今日始有缘相识,咱们亲近亲近。”他有意插科打诨,冲淡这尴尬的气氛。金世遗纵声大笑道:“你是帮主,我是个小叫化。帮主大老爷,我可不敢和你亲近。哈,你真要和我亲近,我这手有毒,你知道吗?”金世遗号称“毒手疯丐”,江湖上将他说成一个疯子,疯子已经可怕,更加上“毒手”,那就更可怕了。翼仲牟怔了一怔,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疯话,本能地将伸出去的手又缩回少许,金世遗大笑道:“翼帮主。你好好养息吧,孟神通已经走了,我也要走啦。”走过武定球身旁,突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记着以后不可背地骂人,不然以后还要你多吃烂臭泥巴!”武定球气得两眼发白,待得金世遗去远,便大骂起来。
金世遗将他们戏弄一番,痛快之极,自到附近山头去睡了一个大觉,梦中见到李沁梅捧着一朵天山雪莲,在海面上缓缓行来,大海平滑如镜,天上美丽的彩云好像就要覆到海上,突然间谷之华也来了,金世遗正想迎接她们,突然间那姓厉的女子也来了,海浪忽然裂开,李沁梅和谷之华都沉了下去,只留下姓厉的那个女子哈哈大笑!
金世遗一惊而醒,抬头一看,但见群星闪烁,明月在天,已是将近三更的时分了。金世遗自笑道:“这一觉睡得好长,梦也发得荒唐!”忽地想起梦中那三个少女,李沁梅对他是一片深情,她不解世事,好像根本不知道人间的丑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令他感到自惭形秽,也感到赤子的纯真,金世遗愿意像对待小妹妹的一样爱护她。谷之华是吕四娘的弟子,金世遗尊敬吕四娘,也尊敬谷之华,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已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谷之华见多识广,心胸宽大,和蔼可亲,金世遗虽然比她年长,总觉得她好像自己的姐姐一般。金世遗对任何人都敢嬉笑怒骂,放荡不羁,唯独在谷之华的面前,第一次见面,就令他自然而然的不敢放肆。至于这个姓厉的女子呢,奇怪得很,金世遗觉得她邪气十足,对她有说不出的憎厌,但却又忍不住去想她,好像她是自己一个很熟悉的人一样,甚至于在她的身上,可以看见自己过去的影子。一个人可以摆脱任何东西,却总不能摆脱自己的影子,这也许就是金世遗既憎恨她,而又想念她的原故吧。总之,梦中这三个少女,虽然各各不同,却都已在他的心头占了一席位置,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梦中见到她们了。
明月将近中天,金世遗也走到了太行山的金鸡峰顶,这时,谷之华和那个姓厉的女子,她们的影子在金世遗的心中淡下去了,李沁梅的影子则浮现出来,因为他就快要见到李沁梅了,但愿这不是一个梦!
星河黯淡,月色朦胧,金世遗走上了金鸡峰顶,穿过了一片树林,果然发现了一树参天古柏,在这古柏下面,果然发现了一个黑衣女子的背影。金世遗心情激荡,那姓厉的女子没有骗他,李沁梅果然早已在这里等候了。
金世遗使出蜻蜓点水的上乘功夫,悄没声地飞掠过去,想出其不意的和李沁梅开个玩笑,一口凉气向她颈项吹去。
就在这时,金世遗忽地感到有些异样,那口凉气还未曾吹出,忽听得那女子“噗嗤”一笑,回过头来,说道:“金世遗你果然守信,现在正是三更!”哪里是李沁梅,还不就是那个姓厉的女子!
金世遗气得发抖,喝道,“好呀,原来是你在和我开玩笑!”那女子格格笑道:“金世遗,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没有?”金世遗道:“什么?”那女子道:“你说过可以许我对你冒犯三次,你不发脾气。”金世遗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做声不得。那女子又笑道:“我听说你最善于捉弄别人,我就和你开一次玩笑,也算不了什么。”金世遗道:“好,玩笑你开过了,李沁梅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呀?”金世遗道:“那么你说的约她今晚三更在此相会,也是骗我的了?”那女子道:“这倒并不是骗你的。”金世遗道:“那末,为什么现在不见她?”那女子道:“我是约她今晚三更在此相见,不过,后来我在二更时分,便在这座山头碰见了她,我突然改了主意,请她走了。”金世遗喝道:“为什么?”那女子格格笑道:“怎么,说过不发脾气的,又发脾气,休想我答你一句话。”
金世遗无可奈何,他又急于知道李沁梅的消息,只好忍着气再问道:“你和她说了些什么?你明明知道我要见她,为什么又叫她走了?”那女子笑道:“因为我知道要见她的,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我对她说,沁梅呀,你的师兄是不是一个叫做钟展的小子,她说是呀,是有这个小子。我就说,你的师兄在找你呢,还有一个姓武的小子和他一起,都是找你的。于是她向我道谢之后,便匆匆跑下山去了。”这女子一面说一面用手势比划,她学李沁梅的口气说话,居然学得很像。
金世遗几乎便要骂她,但想到自己对她许过的诺言,只好忍着。那女子又笑道:“我自问这件事做得不错呀,人家是师兄妹,说什么都是自己人,难道她不见自己人反要先见你吗?”
金世遗道:“哼,做得不错,那么请问,你又何必要将我骗到这里来。”那女子道:“月白风清,我无聊得很,找一个人来聊聊也不坏呀。何况我知道你欢喜开玩笑,既然是偶然碰上了你,也就不妨偶然和你开次玩笑。”金世遗冷冷说道:“我今晚可没心情和你闲聊,好,你现在玩笑也开过了,对不住,我可不能奉陪啦!”
那女子忽地叫道:“金世遗,你站着!”金世遗本已迈开大步,被她一叫,心中极不愿意,可是却不由自主地脚步停了下来。那女子格格笑道:“金世遗,我刚才是开你玩笑的!”金世遗怒道:“我知道啦,不必再啰唆了!”那女子笑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我是说,我刚才所说的,今晚约你来此,只是为了找你闲聊,只是和你开玩笑的,这说话本身就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听懂了没有?明白的说,就是我约你来此,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点也不是开玩笑的!”
金世遗听她说得这样庄重,半信半疑,姑且走回去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女子道:“你的性命重不重要?”金世遗心头一气,道:“好,这是你第二次和我开的玩笑了!”那女子道:“你别胡乱算账,这次一点也不是开玩笑,我是非常认真的,你吸一口气看看,依我的说话,运气冲击你的足少阳胆经诸穴!”
金世遗姑且试试,依那少女的说话,将体内真气运转,冲击足少阳胆经诸穴,自五枢、神道、居谬以至小腿上的“阳陵穴”,运转一周,畅通无阻,正想说话斥那少女,忽觉真气所冲击过的各处穴道,竟然微微有麻痒之感,方自一惊,转瞬之间,忽觉遍体生寒,尤以足跟为甚,便似腊月寒天,浸入寒泉之内一般。
那少女笑道:“如何?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了吧?”金世遗沉吟不语,半晌说道:“想不到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竟是这般厉害!”那少女道:“这还是因为你的内功深厚,所以没有当时发作。不过他那修罗阴煞功的阴寒之气,却已留在你的体内,你事后虽然运气驱寒,却没有驱除净尽,那阴寒之气,向阻力最小的地方钻去,沉聚足跟,你是不是觉得足跟涌泉穴最为冰冷,这就是了!”金世遗点了点头。那少女又道:“幸亏是你,若是别人,寒气攻上心头,神仙难救。即以翼仲牟而论,他受了孟神通的一掌,虽然连服了两粒碧灵丹,大约也得大病一场。你功力深厚,寒气不能上行,侵入你的心房,便下行沉聚你的足跟。你如今已经发觉,以你的功力,每日运功三次,与之相抗,可以使寒气不至上升,这样一来,性命或可保全,但最少也要半身不遂,这两条腿是从此废了。”金世遗惨笑道:“这样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何况每天还要多受折磨!”惨笑变为狂笑,转身便走。那少女道:“你想做什么?”金世遗道:“孟神通中了我的毒针,料他也得大病一场,我趁他功力未曾恢复,而我又尚能行走之际,且找他再恶斗一场,最多是彼此同归于尽!”
那少女冷笑道:“你的性命就这样不值钱么?只想要孟神通赔你的命便作算了?再说,孟神通有他的门人弟子相护,他的师弟也已练到了第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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