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不过像淡云遮盖着炽燃的太阳,她有一颗炽热的心,甘愿委屈自己,舍己救人的心,一方面是要将自己的父亲从罪孽的深渊中救出来,一方面也是要将掌门姐师从死门关上救出来,那么一切非议,甚至是金世遗的非议也算不得什么了,她心中暗道:“但求我心之所安,知我罪我,都由他吧!”
可惜的是,尽管谷之华甘愿委屈自己,舍己救人,她的目的仍是不能达到。就在她刚以为有成功的希望之时,孟神通神色忽然一变,淡淡说道:“你所说的这三件事情,我一件都不能办到!”
父女之情,终于敌不过称霸武林的野心,更确切地说,是他极度的骄傲,令他在一再踌躇之后,终于下了决心,他不能在胜利即将到手之际,反而向自己所看不起的敌人屈膝求饶,“何况,我冒了性命之险,历尽万苦千辛,求得这部武功秘笈,为的什么?”思念及此,心意立决!
这刹那间,谷之华一切都绝望了,孟神通的声音虽然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慈和,但对于她却不啻是焦雷轰顶,登时只觉地转天旋,摇摇欲坠。
孟神通笑道:“傻孩子,你有一个天下无敌的父亲不更好么?”轻轻推开了她,又向曹锦儿那方走去,每走一步,杀气便添一分,可是,他刚走得三四步,谷之华又追上来。
孟神通一皱眉头,还未说话,只听得“刷”的一声,谷之华已把霜华宝剑拔了出来,孟神通冷冷说道:“你要与我为敌么?”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谷之华倒转青锋,一剑就向自己的胸口戳去。
曹锦儿“啊呀”一声,叫将出来,几乎就在同一时候,紧接着只听得“当”的一声,一道青光,腾空飞起,谷之华宝剑脱手,倒下地来,孟神通跨步向前,双手一齐向她抓下!
然而也就在这同一时候,孟神通忽觉两股大力,一齐攻来,原来是痛禅上人和金光大师,他们是在孟神通和女儿说话的当儿,前来保护曹锦儿的,这时见谷之华突然倒地,两位大师不约而同,一齐出手。
孟神通左掌接痛禅上人,右掌接金光大师,闷雷似的“蓬,蓬!”两声响过,孟神通倒退三步,痛禅上人与金光大师亦自立足不稳,左右分开,就在这时,曹锦儿已把谷之华抱了回去。
孟神通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我要带她回去,是死是活,你们都管不着!”痛禅上人道:“善哉!善哉!老衲管不着,这里却还有管得着的人。”回过头来,问道:“老衲可说得对么?曹大姐,这事情该是你管!”
曹锦儿将谷之华交给了一个女弟子,神情肃然,正色说道:“我今日以邙山派掌门的身份,当众宣布,我允许谷之华从今日起重列门墙!”谷之华舍了性命来维护她,终于将她感动了,可惜的是谷之华却听不见。
武林中父、师并重,而且,若在父亲和师父敌对的时候,规矩是从师不从父,除非她甘愿脱离本派,那又另当别论。现在,赴会诸人,人人都听见谷之华刚才那番说话,要是孟神通不肯答允那三个条件,也即是不肯与曹锦儿和解的话,她就不认他做父亲。而且人人也都听见,谷之华在呼曹锦儿的时候,口口声声叫她做“掌门师姐”,这也就是她不愿脱离本派的明证,现在曹锦儿已正式宣布,许她重列门墙,孟神通任凭怎么说也管不着她了。
痛禅上人义正词严说了几句话,便不再理会孟神通,径自回去看谷之华,只见谷之华双眸紧闭,面无血色,曹锦儿含泪道:“气息都似乎没有了!”
痛禅上人一诊脉象,说道:“不,她一点事情也没有。”曹锦儿刚才抱起谷之华的时候,已觉得她全身冰冷,现在痛禅上人却说她没有事情,若非痛禅上人是德高望重的武学大师,她怎也不会相信。
痛禅上人道:“她是没有事情,但我现在却没法叫她醒来!”
曹锦儿道:“是中了迷药?”痛禅上人摇头道:“不,若是中了迷药,那倒好办。她是中了一种武学典籍中从未见过的奇门点穴,老衲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原来孟神通在谷之华拔剑自杀的时候,心念一动,立即便用从乔北溟武功秘笈中所学到的一种“逍遥指”功夫,将她点倒。这种点穴。对于身体毫无伤损,但若非懂得这种点穴法的人解救,永远昏迷不醒。孟神通施展这种功夫,一来是为了不让女儿自杀;二来是令到谷之华不能再向他啰唆;三来是万一她被对方的人抢去,料想也没人能够给她解穴。
曹锦儿放下了一半心事,问道:“然则,这怎么办?”痛禅上人想了一想,说道:“若是这次会后,老衲侥幸得以安然无事的话,当用一指禅功,替她打通奇经八脉,那时她自会醒来。”一指禅功是少林七种绝学之一,用时颇耗功力,而且最少也得两个时辰,方能替人打通奇经八脉,所以痛禅上人现在不能施救。曹锦儿已知道谷之华毫无伤损,而痛禅上人还不惜耗损功力,愿意在会后将她救醒,爱惜后辈之心,实是可佩。曹锦儿想起自己以前对待谷之华的种种,不由得又是感激,有是惭愧。
翼仲牟道:“先把谷师妹搬回观中去吧,免得再给孟神通抢去。”曹锦儿道:“你说的是,但还得请一两位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她。”适才屠昭明大破武当剑阵,武当派有几个弟子受伤,这时也正要找人护送回去。李沁梅拉母亲的手,冯琳笑道:“我知道你愿意伴谷姐姐,好吧,我们两母女送受伤的人回去。”冯琳武功,仅在痛禅、金光两位大师之下,自是最适当的人选。冯琳想了一想,又道:“钟展,你也和我一同回去,武当派这几个受伤弟子,都是男人,你照顾他们方便一些。”其实冯琳一向就不拘论男女之分,何况这几个武当弟子又是她的后辈,她要钟展同行,实乃在心目中早已把他当作女婿,怕他在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混战中受伤。这次会战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盛事,钟展虽然非常想看下去,但他更愿意陪伴李沁梅,冯琳唤他,他也乐得舍鱼而取熊掌了。
痛禅上人回过头来,道:“孟施主,你所要追查的‘高手’已经查出来了,你所想管的事情也有人替你管了,是否还照施主与老衲击掌立誓之约,再比下去?”孟神通一想,若然再闹下去,一定要擒拿曹锦儿的话,必将引起混战,金光大师与痛禅上人一齐出手,自己实是并无必胜把握,若照原先之约,即算是车轮战,自己也有把握连败数十高手,何况女儿这等维护她的掌门师姐,自己不看在痛禅上人份上,也当看在女儿份上,于是傲然地点了点头。
混乱平静下来,大家回到草坪,又恢复了刚才对峙的形势。孟神通面挟寒霜,神情冷傲,令人不寒而栗。阳赤符和姬晓风一左一右,分立两旁。阳赤符刚才被乌天朗摔倒,伤了小腿的筋脉,走起路来一跛一拐的,垂头丧气。姬晓风则适得其反,神采飞扬。原来刚才在人丛中穿来插去,又施展了妙手空空的本领,偷到好些零星物件,例如大智禅师的佛珠,曹锦儿鞋上的珠花,路英豪的独门暗器蝴蝶镖,林笙随身携带的玉箫等等,都给他顺手牵羊的摸去。他是天下第一神偷,一看到稀奇难得的东西,就禁不住手痒。他偷东西并不全在乎价值,就像今人之欢喜搜集纪念品一般,越是名人用过的东西,就越为宝贵。姬晓风今日偷了许多武林著名高手的物件,足够他夸耀终生了。
孟神通双眼望着姬晓风,淡淡说道:“补天膏拿来!”姬晓风怔了一怔,心道:“我哪来的什么补天膏?啊,对了,对了,师父一定是指我偷来的其中一种灵药。”但他刚才偷到的药膏之类,瓶瓶盒盒,总共就有十几种之多,到底哪一样是补天膏,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孟神通不耐烦与他多说,轻轻在他肩头一拍,登时“沙沙”的一片声响,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纪念品”堆了满地,孟神通指着一个长颈的玉瓶说道:“将药膏化开,给师叔热敷!”顿了一顿,又道:“蠢东西,拿了人家的却不知道用处,见识浅陋;还自称什么神偷,以后多向你师叔请益。”
姬晓风应了一声:“是!”弯腰将那只瓶子拾起,只不过一瞬间,当他抬起身时,别人只见他手上拿着那只长颈玉瓶,可是地上的那一大堆东西,已全部都消失了。可知他在捡起瓶子的同时,把其他的物件亦都已藏好,手法之利落干净,当真是难以思议!偷儿又名“三只手”,照他的手法看来,岂只是“三只手”,简直是八臂哪吒,千臂如来,收藏东西就有如变魔术一样!
被他偷掉东西的那些失主们目瞪口呆,乌天朗更是羞得满面通红,原来“补天膏”便是他的。此膏擅能续筋驳骨,而且见效极快,新折断的筋骨,不消半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初,创制此膏的是崆峒派上代掌门缪三娘,因为她是个女子,此膏又是如此灵异,所以命名为“补天膏”,取女娲炼石补天之意。武林的各派宗师当然识得“补天膏”是崆峒之宝,所以一听孟神通说出“补天膏”名字,当然也知道乌天朗是着了姬晓风的道儿了。
刚才孟神通大闹时候,乌天朗接了他的一掌,虽说给他震退,却也撕去了他一截衣袖,而且又打伤了阳赤符,比对起来,还有便宜,所以一直得意洋洋,岂知自己的本门妙药,给孟神通的弟子偷去还不知道,这面子丢得更大!不由得老面通红。其实孟神通也不是有意羞他的,只因孟神通虽然亦有续筋驳骨之药,但功效却不如补天膏之又快又好,故此叫姬晓风用补天膏去医治师叔。
姬晓风和阳赤符正在退下,孟神通忽地问道:“比了几场啦?”姬晓风道:“共是七场,双方三胜三负一和,恰好拉成平手。”
孟神通挥了挥手,待姬阳二人退下之后,他便大踏步走出场心,朗声说道:“比了这许多场,天色亦已不早,不如由孟某一场作了,向各位掌门老师,各位高明之士领教,各位若是胜得孟某,孟某立即自裁,要是孟某万一侥幸得胜,哈哈,那便要请各位依照诺言,将各位的掌门弟子归我门下了!各位掌门是一齐上呢?还是轮流向孟某赐教?”
本来照孟神通与痛禅上人所说好的,乃是由双方高手,先行互相约战,若是痛禅上人这方获胜,最后才由孟神通出场,依此办法,邙山大会,最少也得三五天,才能得出个结局。现在,孟神通显然是已迫不及待,自动提早出场,要以他的绝世武功,强行压服各大门派!
痛禅上人本来可以请他维持原议,继续再拖下去,但痛禅上人是何等身份,何况他也要维持各大门派的尊严,对孟神通的挑战,自是不能拒绝。
可是由谁先去应付孟神通,却是颇费踌躇,要知孟神通虽说可以允许各派掌门齐上,但试想以痛禅上人、金大光师那身份,又如何可以联合其他掌门人而向孟神通围攻?即算是“车轮战”也已经有失身份了。
忽然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孟老弟,老朽不自量力,刚才与你仅仅对了一掌,未曾尽兴,就由老朽来先舍命陪你一场如何?”这老头子正是乌天朗,他恃老卖老,眼高于顶,受了刚才那场挫折,自恃还有法子可以抵御孟神通的掌力,便不顾一切,径自出场。
孟神通谈谈说道:“好吧,乌长老既要指教,便请你划出道儿。”乌天朗笑道:“稍安毋躁。”暂待片时,取出一个漆黑发亮的圆筒,拇指一压底部,登时一股烈火喷了出来,他还未走到孟神通面前,这股烈火也不是喷向孟神通,而是左手执喷火筒,来烧自己的右手!当他最初取出喷火筒之时,各人都大感诧异,心道:“这位武林中年纪最大的老前辈,何以这等没有出息?”
要知武功若练到了炉火纯青,神、气合一的境界,举手投足,甚至摘叶飞花,都有无穷威力,哪里还需要借助于身外之物?所以凡是倚暗器成名的人,不论如何歹毒,总不会是一流高手。因此赴会诸人,起初见乌天朗拿出喷火筒来,都不禁大为诧异,心中均想:“这老头儿自视极高,怎的却使用起火器来?凭着孟神通那等本领,又焉能给你的火器烧着?”
哪知乌天朗不是用喷火筒去烧孟神通,而是用来烧自己的手!这一来,大家比刚才还要诧异十分,一个人,不论他的武功怎样高强,总还是血肉之躯,如今乌天朗竟然任凭烈火焚身,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乌天朗见了众人惊奇的神色,得意非常,哈哈笑道:“老头儿怕冷,出场之前,先烘烘手,诸位何须大惊小怪!”草坪上,冰魄神弹所发出的冷气尚未完全消失,确是比别处冷得多,但谁也知道,乌天朗怎会怕冷,这不过是他的“风凉话”。
姬晓风心想:“我见过江湖术士的吞刀吐火,老家伙这套,莫非也是一套幻术,用来吓唬人的?”他正在场边煎药,守着药炉,炉中的炭火烧得通红,心念一动,便对乌天朗笑道:“老头儿怕冷,到这里来烤现成的火吧!”乌天朗道:“这更好。”将喷火筒一掷,恰好烧着一段树根,片刻之间,就烧焦了一半,姬晓风吃了一惊,心道:“这敢情比火炉里的火还要厉害!”冰川天女赶快发出一颗冰魄神弹,将火焰扑灭,免得引起火灾。
乌天朗盘膝坐在火炉旁边,双手插进炽热的火炭里面,不停地道:“舒服,好舒服!”姬晓风探头探脑,越来越靠近他的身边,忽听得乌天朗“哼”了一声,喝道:“小贼,你还想来偷我的东西!”姬晓风一连翻了几个筋斗,跌出三丈开外,狼狈不堪。
这次却实是冤枉了姬晓风,他是想凭着自己丰富的江湖经验,来瞧瞧乌天朗弄的究竟是有什么玄虚,乌天朗要报刚才一箭之仇,一发觉他到了身后,背脊稍向后仰,姬晓风一碰着他,便给他运用护体神功,弹出数丈。要知以乌天朗的本领,本来姬晓风也偷不了他的东西的,只因刚才乌天朗要全神应付孟神通,才给他得手。如今,乌天朗立心要惩罚他,而他又太过自恃自己神出鬼没的身法,不知厉害,竟敢靠近他的背心,当然立即便受报应。好在姬晓风一觉不妙,立即闪避,虽是重重地摔了一跤,却未受伤。
乌天朗抽出手来,缓缓起立,说道,“孟老弟,刚才咱们仅仅对了一掌,还未尽兴,咱们仍然继续对掌如何?”双掌一拍,铿铿然发出金属之声,火星四处飞散!
众人一看,只见他双掌火红,便像刚刚出炉的铁板一般,都不禁骇然,心道:“难道他当真练成了最上乘的金刚不坏之躯?”
原来乌天朗并非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阴山的乌风洞内,出产有一种天蚕丝,比最好的石绵更能防火,但产量极少,他费了三十三年功夫,将采集到的天蚕丝做了一对手套,外面又套了一层极薄的合金手套,薄到看不出来,这对金属手套的色泽和肉色一样,旁人看了,便以为他真是任由烈火焚烧他的双手了。不过,他虽然在金属手套的内层又套有能防火的天蚕丝手套,金属手套被烧得通红,这等高热,仍然不是寻常的武学之士所能抵受的,所以他的护体神功,虽然比不上痛禅上人或金光大师,但也算得一等一的了。
孟神通并不知道他两重手套的奥妙,见他双掌火红,热力四溢,也自觉得有些诧异,心道:“怪不得人家说这老儿的武功极为诡异,果然名不虚传。”但他却也并不畏惧,淡淡说道:“你既然划出道儿,孟某奉陪便是,发招吧!”
乌天朗一招“天马腾空”,双掌齐出,一掌击向孟神通胸口,一掌拍向孟神通面门,掌法的凶狠霸悍也还罢了,他那双炽热的手掌,若给他打中,岂不等于给通红的铁条烙过?孟神通虽说神通广大,却也不能不有三分顾忌,当下虚拍一掌,不敢硬接,但使出的却仍然是挟着第九重修罗阴煞功的掌力!
乌天朗烧红双掌,正是要孟神通不敢碰他,孟神通的手掌碰不着他,修罗阴煞功的威力便不能尽量发挥,如此一来,乌天朗不过等于接他的劈空掌力而已,虽然仍感到压力奇大,呼吸不畅,却是无妨。反而是孟神通有所顾忌,被他不住的硬迫上来,要东躲西闪,显得处在下风。
孟神通的眼力何等厉害,过了一会,觉察到他双掌所发出的热力,不似内家的真阳之气,也猜到他的手掌大约是包着一层极薄的金属了。不过,他尚未知悉天蚕丝手套的秘密,同时对怎样应付他这对炽热的“怪掌”,也还未想好最适当的办法,所以仍然是只守不攻。
还有一点奇异的是,若是烧红的铁,时间一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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