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老和尚最后的一点家私也抖出来了!”在空中一个翻身,双袖挥舞,合成了一个圆圈,一百零八颗念珠被他卷去了十之七八,但他脚跟的涌泉穴,脑后的神庭穴和胁下的愈气穴也给念珠打中,虽然并无大碍,却也迫得落下地来,笑到一半就笑不出声了。
厉胜男的轻功并不比孟神通弱,这一阵间,她早已奔出草坪,跑下山坡,只听得她扬声叫道:“多谢上人援手,投桃报李,我也给你们开一条路吧!”发出两枚毒火弹,火光在乱草丛中蔓延开去,将那条山径的阿修罗花也一并烧了。她的毒火弹虽然不能够消除阿修罗花的异香,但以毒克毒,却可以起了中和的作用,令阿修罗花的毒性大大减轻。
转眼间孟神通已到了那红面老人的面前,一声狞笑,冷冷说道:“好呀,西门牧野,原来你还没死,居然想把武林人物,连我在内,都一网打尽么?哼,哼,你以为凭着妖花毒草就可以横行无忌,那也未免太小觑我了!”那红面老人也冷笑道:“你没想到我会来与你算二十三年前的旧账吧?哼,哼,你以为练成了修罗阴煞功便可以独霸天下,那也未免太狂妄了!”
原来在二十三年前,西门牧野打探到厉家隐居的所在,那时他和孟神通并称武林二恶,他擅于用毒,武功则远不如孟神通,他深知厉家的家传武学非同小可,纵有毒药迷香,也难以制胜,因此只好邀孟神通同谋合伙,去夺取厉家的武学遗篇。
他们选择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潜入厉家,西门牧野先点起用阿修罗花所制的迷香,厉家虽然有百毒真经,百毒真经上也载有关于阿修罗花的毒性和解法,但因为厉家忌怕仇家,世世代代,都隐匿在幽谷之中,不敢出头露面,当然更谈不到去各处采集药物了。经过了二百多年,厉抗天所留下的毒药,除了有限几种之外,其他都因时间过久而消失了作用,阿修罗花是极难得之物,厉家的人怎会想到有人会利用这种毒花来暗算他们,当然也不会预先配制解药。这样一来,厉家男女老幼三十多人,在半昏迷的状态中,武功几乎完全消失,被孟神通杀得干干净净,只逃出了一个怀孕的妇女,这便是厉胜男的母亲,而西门牧野也趁他们厮杀的时候,盗取了厉家的武学遗篇。
大功告成之后,这两个合伙同谋的“好朋友”各怀异心,西门牧野突然从背后偷袭,用毒刀伤了孟神通,他以为孟神通已斗至筋疲力竭,这一刀定可致他死命,哪知孟神通武功之高,超出他的意料,在毒发之前,先把他打得重伤,抢走了厉家的武学遗篇。
孟神通当时已练成了金刚掌力,他震伤了西门牧野的三焦经脉,料想西门牧野最多也活不过三天,因为自己也毒发在即,便不再去追赶他。想不到西门牧野竟然没死,而且还带走了一部孟神通未曾发现的百毒真经,二十三年之后,在此紧要关头,突然出现。
西门牧野在这二十三年之中苦心钻研百毒真经,研究到用药物培养,在暖地催生魔鬼花之法,算好时辰,令得几百株魔鬼花同时在邙山开放,每株平均开花十朵,几千朵魔鬼花的异香,不啻在邙山上布下了一张硕大无朋的无形毒网,料想当世高人,即算他的内功已练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在这极浓极烈的几千朵魔鬼花异香侵袭之下,也将骨软筋酥,消失了抵抗能力。
他没想到孟神通也得了乔北溟的武功秘笈,见孟神通在连番恶斗之后,居然还敢在魔鬼花的花海中大声喝骂,武功之高,比起从前,岂止高出十倍?因此西门牧野口头虽然强硬,心头亦已大大震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孟神通大喝一声,寒飙陡起,挟着第九重修罗阴煞功的掌力已是迎面打来,与此同时,一团彩雾从西门牧野袖中发出,这是那歹毒的“五毒散”,毒雾弥漫,登时将孟神通的身形罩住。
烟雾弥漫之中,只听得“蓬”的一声,孟神通运起绝顶神功,一口气将毒雾吹散,与西门牧野对了一掌,西门牧野闷哼一声,如同害了疟疾一般,身躯抖个不停。幸亏孟神通因为与金光大师恶斗了一场,功力已减了三成,同时因为要运气吹散毒雾,功力又减了两成,要不然这一掌就可以要了西门牧野的性命。
孟神通也是极不好受,西门牧野掌心蕴有奇毒,孟神通接了一掌,从掌心到虎口以上,登时起了无数红疹,一条手臂麻痒痒的几乎使不出劲来。
孟神通急忙默运玄功,身形一晃,左掌又再连环发出,西门牧野旁边的两个黄衣人同时奔上,一个接了孟神通的这一掌,另一个用的却是少林派的罗汉神拳,重重的在孟神通的胸口击了一拳。
孟神通的护体神功已练到最高境界,随念而生,那黄衣人一拳击下,轰轰然发出金属之声,触及的竟然不似血肉之躯,大吃一惊,拳头未及收回,已给孟神通震倒三丈开外。硬接孟神通一掌的那人伤得更重,右臂脱臼,跌翻地上,喷出了一滩鲜血。
孟神通连番得胜,心中却是大大震惊,试想他是何等功力,虽然减弱了一半,仍足与当世任何高手抗衡,而今这个硬接了他一掌的黄衣人,居然只是受伤,未曾毙命,而那个击了他一拳的人,虽是给他震倒,但亦未受重伤,而孟神通给他击中,胸口也自隐隐作痛。
孟神通的武学造诣,早就看出了跟从西门牧野的这一群黄衣人,其中并无一个庸手,而今试了两人,更证实了他的观察,不由得大大吃惊,心中想道:“这十二个黄衣人,任何一个,都具有一派宗匠的资格,为什么我却一个不识?西门牧野从哪里将他们找来?他们又何以肯低首下心,听从西门牧野的指使?”孟神通一想,自己即使元气未伤,也绝不能将这十二个黄衣人尽数打败,何况西门牧野已成为天下第一的使毒高手,又何况正派这边还有一个神功卓绝的痛禅上人。如此一想,哪里还敢恋战,立即撇开党羽,落荒而逃,那十二个黄衣人分散四方,急切间未能聚拢,个个都惧怕孟神通的绝世神功,也没有谁敢去追赶。
不但孟神通不知道这十二个黄衣人的来历,在场的各派武林宗匠,也没有谁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人人都是惊诧无比!
孟神通一去,西门牧野与这十二个黄衣人更无忌惮,专拣人多的地方杀去,这十二个人个个都有独门的歹毒功夫,或用掌劈指戳,或用刀砍剑削,或用毒药暗器,集中在邙山上的好手虽有数百之多,但除了功力卓绝、诸邪不侵的有限的几个武学大师之外,其他的人都因为难以长时间闭了呼吸,受了魔鬼花香气的侵袭,人人都如同饮了过量的烈酒一般,头晕目眩,劲力使不出来。片刻之间,尸横遍地,血流盈野!
痛禅上人急忙下令撤退,西门牧野吞下了一颗药丸,暂时止住因受了修罗阴煞功所感到的奇冷,率领三个黄衣人杀来,痛禅上人脱下袈裟,一翻一卷,登时好像平地上涌起了一片红云,拦住了他们,但听得呼呼风响,“卜通”一声,西门牧野先给摔了一个筋斗,金光大师奋起神力,也打伤了一个黄衣人,另外两个黄衣人不战自退,金光大师、痛禅上人、唐经天夫妇、翼仲牟、曹锦儿、辛隐农、大悲禅师这八个人分成四路,掩护各派的弟子从厉胜男烧焦了的山径,逃下邙山。正是:
会中惊见群魔至,大难来时各自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中册·完
第三十五回为谁幽怨为谁苦各自相思各自伤
这次聚会邙山的各派弟子,都是本派中的翘楚,除了受伤极重的数十人之外,其他的虽然因为吸了魔鬼花的异香,不能运用内家真力,但跑路的本领还是有的,在痛禅上人率领之下,轻伤的负重伤的,未受伤的则随着八大高手断后,虽然一败涂地,阵容却并不凌乱。
西门牧野叫道:“能多杀一个便多杀多一个,逃跑了的就不必去追了!”这班来历不明的黄衣人群相呼啸,俨如一大群发疯了的猛兽,逢人便啮,不论正邪,当者披靡!正派的弟子因为有人率领,伤亡还不算重大,孟神通邀来的党羽,武功最高的十来个人早已逃跑,余下来的争着逃命,自相践踏,片刻之间,几乎被这一班黄衣人诛锄殆尽!
赞密法师大怒,迎着两个向他奔来的黄衣人,大吼一声,这一吼乃是佛门无上的“狮子吼功”,那两个黄衣人被这巨雷般的声音一震,登时耳鼻流血,全身酸软,急忙后退,在赞密法师周围的十个来西藏喇嘛诸宗的弟子,急忙跟着他冲出重围,西门牧野给了两个黄衣人一服“惊神散”,转过头来又拦截其他的人。其实赞密法师这一吼大为耗损元气,若然西门牧野再去硬拼他,赞密法师也难逃此劫。孟神通这方好在有个赞密法师不肯弃众先逃,救出了十多个人。
被孟神通骗来做徒弟的那两个无知少年——曹锦儿的孙儿赵英华和赵英民,自出娘胎以来,几曾见过这等阵仗,“师父”已跑得无影无踪,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正在跌跌撞撞地胡奔乱跑,忽见姬晓风飞一般的从他们身边掠过,背后两个黄衣人大呼小叫地追来,赵英华赵英民叫道:“姬师哥救我!”喊声未绝,姬晓风也早已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眼看这两个无知少年便要毙于黄衣人的掌下,忽听得一声喝道:“鼠子敢尔!”陡然间一团寒光冷气,在那个黄衣人的面前散开,紧接着两道剑光,同时袭到,来的正是唐经天夫妇。冰川天女先发出冰魄神弹,将那两个黄衣人阻了一阻,然后夫妻联剑,拦截在黄衣人和赵氏兄弟的中间。
唐经天虽然给厉胜男夺了他的游龙宝剑,但天山剑法仍在,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在他的手内也是威不可挡,何况还有冰川天女那把世上无双的冰魄寒光剑。他们夫妻二人早服下了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不惧魔鬼花的异香,双剑齐出,宛如二龙抢珠,刷刷两声,把那两个黄衣人的右臂齐根削掉,唐经天插剑归鞘,左手抱起赵英华,右手抱起赵英民,拔步便跑。
冰川天女给他断后,仗着玉剑冰弹,闯出敌阵,那群黄衣人摸不着唐经天夫妇的底细,见这对男女全然不惧魔鬼花的异香,一出手便伤了他们的两个同伴,都不禁大大吃惊。其实这群黄衣人的本领,若然以一敌一,并不在唐经天夫妇之下,唐经天夫妇之所以能够成功,轻轻易易的便从虎口救出人来,一来是出其不意;二来是他们夫妇的剑法配合得妙到毫巅;三来是冰川天女的玉剑冰弹,乃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武林异宝,那两个黄衣人正在肆无忌惮之际,骤然间被冰魄神弹所袭,猛吃一惊,来不及招架,便给削了手臂。这一来,这群黄衣人的气焰顿时受挫,不敢追赶。
唐经天夫妇冲回来救人,再杀出敌阵,来去如风,总共还不到一盏茶的时刻,便追上了大队,将赵家兄弟交给了曹锦儿。曹锦儿骂道:“你这两个畜牲还有脸回来见我吗?为什么不跟你们的师父去!”举起龙头拐杖便打,翼仲牟将她拦住,劝道:“请掌门师姐念在他们年幼无知,饶了他们这一遭。”这两兄弟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祖母求饶。曹锦儿是非常溺爱这两个孙儿,只因当着各派武林宗匠的面前,不得不装模作样,一经劝解,自乐得乘机收篷。
各派掌门各自查点本门的伤亡人数,总计起来,死亡和下落未明的有八十七人,重伤的有七十六人,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金光大师叹道:“想不到邙山大战,落得如此收场,正邪双方,均是一败涂地!”翼仲牟道:“西门牧野的名头我在三十年前还曾经听过,这一大群黄衣人的来历我却是一个不知,咱们这场惨败,不是败在孟神通之手,而是败在这群来历不明的黄衣人之手,真真是意想不到!”各大门派帮会的掌门人中,以丐帮的掌门翼仲牟见闻最广,连他都不知道这群黄衣人的来历,其他的人更不用说了。痛禅上人沉吟半晌,说道:“孟神通的本领之高,除了天山唐大侠夫妇之外,中原的武林人物,只怕无人是他敌手;如今又添了西门牧野与这一帮黄衣人,个个狠心辣手,今后武林的劫难,正是方兴未已呢!为今之计,只有请各位暂时到小寺养息疗伤,一方面打探这群黄衣人的来历,一方面派人请唐大侠夫妇出山,同谋应付。”少林寺离邙山不远,寺中尚有数百武艺高强的僧人,避难疗伤,自是最理想的所在,各派掌门,听了痛禅上人的话,均表赞同,只有曹锦儿蹙眉不语,痛禅上人瞧她一眼,问道:“曹大姐,你在惦念你本门的小师妹吗?”
曹锦儿给痛禅上人道破心事,面上一红,说道:“不错,这群黄衣人来得蹊跷,只怕他们也会分出一些人到观中捣乱。之华昏迷未醒,万一落在坏人手中,教我、教我如何对得起吕姑姑。”她想起以前对谷之华的诸多误解,想起四年前在邙山会上丝毫不留情面的将她逐出门墙,再想起了她这次舍了性命的维护自己,想起了她是吕四娘的唯一传人……确是由衷感到惭愧。痛禅上人道:“此事确属可虑,好在有冯琳母女保护着她,纵算众寡不敌,将她救出来谅还能够。不过,在观中疗伤的不止是她。还有几位武当派的门人,只怕冯琳难以兼顾。”唐经天夫妇和雷震子同声说道:“待我们再去一趟。”痛禅上人道:“有三位前往接应,那是最好不过。”唐经天等人正要动身,痛禅上人忽然道:“且慢,且看是谁来了?”就在此时,只听得远处一声长啸,唐经天听出是他姨母的声音,大喜叫道:“是他们脱险回来了。”暗暗佩服痛禅上人远处听声的本领。
过了片刻,只见幢幢人影已从山坳那边出现,这时虽是午夜时分,但月光皎洁,看得甚为清楚,领头的正是冯琳。雷震子、唐经天都同时喊出声来,不过,却是一喜一忧,原来武当派受伤的九个门人,一个不少,都随着冯琳回来了,反而是李沁梅、钟展和谷之华却一个不见。
这桩奇怪的事情得从头说起,且说冯琳将谷之华抱回观中之后,试用红教的大藏解穴功夫给她解穴,大藏解穴功夫可破任何奇门点穴,但用在谷之华身上,却是毫不见效。冯琳暗暗吃惊,心中想道:“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孟神通的点穴法连我的大藏解穴神功都不能破,我虽然未曾与孟神通比试,但据此看来,我已是输给他了。只好盼望痛禅上人得胜归来,再给她解救了。”她将谷之华安置在静室之中,吩咐李沁梅和钟展好生看护,便去给那几个受伤的武当弟子疗伤。
李沁梅在谷之华耳边唤了几声姐姐,谷之华哪里会答应她,李沁梅泪盈双睫,低声说道:“谷姐姐真可怜!”钟展道:“痛禅上人说她并未受伤;只是一时昏迷未醒,待痛禅上人回来,自能解救,师妹不必心焦。”李沁梅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我恨不得早一刻能与她说话,我有许多事要问她。嗯,这几年来我寂寞死了,找不到一个可以和我谈谈心事的人。”钟展神色黯然,强笑说道:“这么说我倒真羡慕你的谷姐姐了,她与你相处的时日不多,你已把她认为平生知己。咳,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强求不来的!”
李沁梅呆了一呆,道:“师哥,你、你说什么?”钟展道:“我说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勉强不来。比如说咱们自幼一同玩耍,一同长大,但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比不上,比不上她!”钟展平素不善辞令,但这一段话乃是他有感而发,却是说得极为诚挚,且又带着几分激动,几分辛酸。李沁梅天真无邪,过去由于金世遗占据了她整个芳心,因此一直未曾觉察到钟展对她的心意。这时蓦然听到钟展辛酸的话语,细嚼他话中含意,方知这位师兄对自己竟也是一片痴心。钟展这段话明里是说羡慕谷之华,暗里则是指金世遗。是李沁梅对金世遗生死难忘的感情,令得他既羡且妒。
晚风中吹送来一片花香,月亮从窗外的繁枝密叶之中探出头来,窥伺他们。银白色的月光下照见李沁梅微带红晕的杏脸,钟展却低下头来,不敢望她。
李沁梅默然无语,她倚着窗户,出神了好一会,忽地说道:“师兄,我知道你在关心我,我很感激你。正因为咱们自幼一同玩耍,一同长大,我早已把你当作家人一般。没有什么人可以代替你,我也从没有想过要将你去比什么人。但我对谷姐姐另有一种情分,我欢喜她,我敬佩她,我可怜她,嗯,你,你明白么?”钟展黯然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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