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差遣我来的时候,曾经对我说道:‘司空大人看得起我,我本来应该亲自上京,为他效力。只是我现在已有了年纪,对付一般的江湖宵小,司空大人用不着我,若是对付一流高手,唉,又只怕我已力不从心。看来还是你给我去一趟更好。你已尽得我的功夫,又正当年少,你去呢,比我胜得多了。’哎,这是我师父关上了门,称赞自己徒弟的说话,本不应该对外人说的。但大人既然对我的师父有所误会,我也只好厚着颜面向大人说了。师父他老人家实在不是为了爱惜身家性命才差遣我来代替他的。”
司空化道:“哦,原来你的师父是这样说的。那么你的师父又说些什么?”后面这句话是面向金世遗问的。
金世遗道:“家师吩咐我道:你此去为司空大人效力,也就是为皇上效力,须得忠心耿耿,不可计较职位。皇上现在下了决心,要剪除所有正邪各派中不肯归顺朝廷的武林人物,你此去势必要碰到许多强敌,必须摸清楚江湖中成名人物的底子,方能知所趋避。当时我就问,碰到哪些人是我应当避忌的,我师父屈指一数,说道:若是碰到天山派的掌门唐晓澜、少林寺的主持痛禅上人、峨嵋派的金光大师和现在最负盛名的大魔头孟神通这四个人,你就不可贪功。对付其他的人嘛,想来你还不会坠了师门的面子。”
金世遗是个老江湖,这番话比厉胜男说得更为巧妙,他一点也没有讲师父怎样称赞他,但口气却大到了极点。意思就是说除了唐晓澜、痛禅上人、金光大师和孟神通这四个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司空化大吃一惊,心中想道:“柳三春和万应常我未曾见过他们的功夫,但多少也知道一点底细,怎的敢如此自负不凡?竟似乎认为自己的门下弟子,都可以胜过各派宗师?莫非是两个少年故作大言,虚造说话,想骗得我的重用。”他哪里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当年武林人物闻名胆丧的“毒手疯丐”金世遗?而以金世遗现在的武功而论,他说这番话还算是谦虚了的。
厉胜男道:“话已禀明,晚辈告退。”司空化道:“且慢。且慢!”金世遗道:“大人有何吩咐?”司空化道:“失敬,失敬!原来两位是这样了得的少年英雄!刚才多有怠慢,请两位不要见怪。”伸出手来,便与金世遗一握,表示亲热。
金世遗却也不知道司空化的来历,心中想道:“我当年打遍大江南北,从未曾听人说过司空化这个名字,不知他凭什么当上了御林军统领?”两人都存心试对方的功夫,司空化暗运先天太乙神功,一股柔中带刚的内劲,从掌心吐出,金世遗心道:“瞧他不出,原来是道家全真派的正宗内功。奇怪,全真派对俗家弟子,从不肯付以真传,难道他本是道士,后来还了俗的?以他的功力而论,虽还不及当世的几位武学大师,大约也不在全真派第一高手凌霄子之下了。”
司空化将先天太乙神功渐渐从三分加到九分,奇怪得很,在用三分神功的时候,对方毫无反应,加到了九分,对方仍是毫无反应,神功发出,竟似将重物投入大海之中一般,迅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仍然测不出大海的深浅。司空化惊疑不定,不敢使满十分,急忙松手。其实这还是金世遗不敢太过炫露,故意适应对方所用的功力,敌强则强,敌弱则弱,要不然司空化已经要大吃苦头。
跟着司空化又与厉胜男握手,这一次司空化有了戒心,一下子就用到了八九成的功力,厉胜男还没有练到金世遗那等上乘内功,只好与他硬拼,两人的功力在伯仲之间,厉胜男眉头一皱,暗运修罗阴煞功,将劲力从中指上透出去,司空化忽觉虎口好似被人用绣花针刺了一下似的,虽然不痛,但却感到一丝极为阴冷之气,劲力登时松散,连忙缩手,赞道:“这位兄弟真好功夫!”
司空化好生疑惑,心里想道:“万应常是黑虎拳的掌门人,练的是外家功夫,这人的内力却怎的如此深沉,用来破解我太乙神功的手法又如此怪异,分明是一种邪门的阴柔内功,难道万应常藏了这手绝招,一直秘不外传?或者是这个人冒称他的弟子?”要知司空化虽然见多识广,也知道孟神通有一种“修罗阴煞功”,但他却从未碰过孟神通,并不知道“修罗阴煞功”到底如何,而厉胜男又聪明得很,她以“修罗阴煞功”从中指发出,变成了一种阴毒的点穴功夫,并不像以掌发出那样会卷起一股寒飚,威力也不惊人,所以司空化怎样也猜想不到。而金世遗所用的最上乘内功,他更是丝毫不懂了,只觉得这两个人满透着怪异。
司空化心有所疑,连忙将金厉二人留住,却对旁边一个老武师问道:“南宫老师,你以前不是和万应常切磋过武功的么?”
那老武师名叫南宫乙,和司空化的师父同一班辈,武功极高,司空化请他来做御林军的教头,他刚才听得厉胜男夸夸其谈,早已心有不满,当下便即答道:“不错,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万老大将他的黑虎拳演给我看,我说这套黑虎拳虽然刚劲非凡,但内中却颇有破绽,他不相信,遂和我拆招,拆到了第三十二招,他使出最刚猛的一招‘黑虎偷心’,被我用阴手阳掌制住了他的桥手,他这才服了。经过了二十年,不知他这套拳法的破绽已经弥补了没有?”
厉胜男道:“家师也曾提过这件事情,他说并不是本门的拳法有破绽,而是他那时候,临敌的经验尚未丰富之故,当南宫老师用阴手阳掌来制他的桥手的时候,他应该用另外一招,那么吃亏的恐怕是南宫老师了。”
南宫乙勃然色变,道:“尊师是这样说吗?这倒要请教了!李兄已尽得令师真传,不如咱们就下场一试如何?看看是黑虎拳中哪一招可以令我吃亏?”厉胜男和金世遗都化了一个假名,将本来的姓名去了一字,其他两字用谐音,厉胜男改名李胜,金世遗改名甘惠,所以南宫乙称厉胜男为“李兄”。
厉胜男故意说道:“南宫老师是我长辈,弟子怎敢冒犯?”故作谦虚,实是藐视,南宫乙黑起了脸,冷冷说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李兄既已青出于蓝,那又何须客气?切磋武功,纵有误伤,我也决不能怪责李兄,李兄尽可抛开顾虑,施展绝招!”
演武场中的军官连忙让出场子,心中均在想道:“这小子真是狂妄得可以,大言不惭,居然要与南宫乙比武,连自己的师父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这岂不是以卵击石么?”
按说厉胜男是以卑抗尊,以弱敌强,必须谨慎从事,最少也得立好门户,她却只是那么随随便便地一站,便即笑道:“家师虽然指点了我的诀窍,只怕我还不善于运用,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南宫老前辈和各位行家指教。”南宫乙“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师父当日第一招用的是黑虎拳的‘请手式’,你不进招,难道是要我老头子先出手么?”
厉胜男笑道:“第一招只是普通的起手式,我不必更改了。”左掌抚拳,似揖非揖,将到南宫乙身前,身形一长,恰似伸了一个懒腰。
她那几句话明显表示出她不甘心以晚辈之礼相见,意思是说:你既然要迫我进招,反正第一招只是普通的手式,不算占你的便宜,那我就稍为给你一点面子吧。但她这样随随便便地出拳,动作态度,甚不恭敬,其实便已是毫无晚辈的礼貌。
南宫乙大怒,心道:“你说第一招是普通的起手式,且待我第一招便令你当场出丑。”登时一个穿掌扑了上来,十指如钩,交叉剪到,这正是三十六招大擒拿中最厉害的一招“敬德夺鞭”。厉胜男这里身形一长,双臂刚好凑上,眼看就要给他拿着,双臂纵使不断,也要给他扭弯。
南宫乙功力非凡,擒拿手使得又老练又狠辣,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厉胜男心中一凛,想道:“果然是有几分本领,倒不可过于轻敌了。”
南宫乙的指头眼看就要扣上对方的手腕关节,厉胜男突然使出“天罗步”的神奇步法,只是那么轻轻的一飘一闪,恰好便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滑开,手腕趁势一摆,拳头反朝着南宫乙的臂弯击下,南宫乙大惊,一缩手,只听得“卜”的一声,拳掌相交,双方都退了三步,要不是南宫乙缩手得快,他的手臂可能就要先给厉胜男击断了。
南宫乙“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拳?”厉胜男身形一晃,嗖、嗖、嗖连打三拳,念道:“黑虎跳涧,黑虎登山,黑虎夺食。”待到南宫乙拆了她这三招,她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这三招都是从刚才那黑虎出洞,演化出来的,可是使得不对么?”
这三招都是黑虎拳中的普通招式,南宫乙自然知道,但他却不认得厉胜男最初所使的那招,心中想道:“或许这是黑虎拳中的秘招,当年万应常对我都未曾使过的。照这小子所说的名称听来,黑虎出洞之后,跟着就是跳涧、登山和觅食,这也合理。”
转眼间两人已拆了二十多招,南宫乙暗暗纳罕,心里想道:“这小子的拳法并不纯熟,但功力却竟似胜过他们的师父盛年,这是什么道理?”
却原来厉胜男的黑虎拳还是从金世遗那儿学来的,金世遗以前曾经和万应常打过一场,在第二十三招把他击败,所以金世遗懂得二十三招黑虎拳,厉胜男虽然聪明之极,但只短短几天,当然未能纯熟,而且第一招根本就不是黑虎拳。
南宫乙的大擒拿手甚为厉害,厉胜男使到第二十二招,兀自不能取胜,心中一急,忽地叫道:“留神,黑虎偷心来啦!”当胸一拳捣出,南宫乙一招“覆雨翻云”,仍然用当年对付万应常的手法,以阴手阳掌来制厉胜男的桥手,厉胜男不待他的双掌截下,忽地以掌抚拳,欺身直进,“蓬”的一声,击中了南宫乙的胸膛,南宫乙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一连打了几个盘旋,这才站稳脚步。厉胜男笑道:“师父说要破你的阴手阳掌,就用起手第一招的‘请手式’便行了,果然不错。南宫老师,你没有受伤吧?”
众军官见南宫乙被他击败,无不骇然,哪知厉胜男表面用的是黑虎拳请手式,实际却是乔北溟秘笈上的功夫,她以天罗步法闪开,黑虎拳中内蕴小天星掌力,卸开南宫乙的内劲,这才能把南宫乙击败的。
南宫乙虽然有点怀疑,但对方却的的确确是用黑虎拳将他击败,以他的身份,自是不能抵赖,又羞又愤,大声说道:“好,果然是青出于蓝,司空大人,你有了这位年少英雄,不必再用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了!”立即走出大门,司空化要想挽留,已是留他不住。
司空化未曾较量过万应常的功力,心里想道:“这少年使的既然是黑虎拳法,大约不会是冒充万应常的弟子吧。武功半由勤学,半由天赋,弟子胜过师父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再说万应常的名头并非响亮,这少年有如此武功,他即使是冒认别人为师,也不必冒认万应常。”
这时司空化对金世遗还有点怀疑,他刚才用了九分功力,都未能试出他的深浅,不敢再试,想了一想,忽地将一个御林军军官叫上来。
这军官复姓呼延,单名一个旭字,是御林军中有数的高手,外家功夫,登峰造极,所练的金刚掌力有开碑裂石之能,司空化将他唤来,问道:“听说你曾经到过柳家庄拜见过柳庄主,你们两位应该是认识的了?”呼延旭望了金世遗一眼,金世遗笑道:“呼延将军和令师冀北人魔屠刚前辈同来,那时我入门未久,还够不上陪客的身份,只配在阶下伺候,我倒是认识呼延将军,只怕呼延将军不认得我吧?”
金世遗早年走南闯北,会遍天下名家,熟知武林派系,所记得的武林掌故也最多,所以一听得呼延旭这个名字,便知道他的师门来历,屠刚与柳三春年纪相当,交情颇好,金世遗听司空化用“拜见”两字,便猜想到呼延旭一定是和师父同往的,而且定然没有试过柳三春的功夫。这一猜果然猜个正着。
呼延旭最喜奉承,道:“不错,我记起来了,倒茶的那个少年弟子,不正是你吗?哈,一晃十年,你也长得这么高大了。”金世遗心里暗笑,说道:“你真好记性。你走了之后,我师父很夸赞你的功夫了得。”
呼延旭道:“是么?我在他跟前练过一手铁掌碎石的功夫,可惜彼此家数不同,未得蒙他老人家指点。”
金世遗道:“我师父说屠家的金刚掌是天下最刚猛的掌力,练外家功夫的,当今就要数到他们两师徒了,即算是内家中的好手,也要让他们几分……”呼延旭眉开眼笑,插口说道:“过奖,过奖!”哪知金世遗接下去道:“我师父又说,只怕只有咱们的绵掌,才可以克制他的金刚掌力。”呼延旭勃然色变,道:“令师的绵掌功力,想必都传给阁下了。”金世遗道:“这我不敢说,可惜彼此家数不同,要不然倒想请呼延将军指教指教。家师常说,柔能克刚,大家都练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外家功夫总要稍逊一筹,小弟至今尚未碰过外家的第一流高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原来武林中有个规矩,善意的切磋武功,只限于家数相同的(即内家对内家,外家对外家),那才能截长补短,彼此有所增益,要是家数不同,那就是“比武”,而非“切磋”了。当年呼延旭只在柳三春面前自己演技,现在金世遗这样说,就是因为这个原故。
呼延旭气呼呼地道:“甘兄既来投效,咱们就是同僚,同僚之间,不必拘泥于武林中的规矩,彼此试试何妨?”
司空化正是要他们二人比试,好从旁窥测金世遗的功力到底如何,金世遗尚在故意推辞,司空化道:“呼延将军说得是,将来你们都要到外面应付敌人,家数不同的自己人先练练,到对付外敌之时,都有好处。”
司空化又道:“同僚切磋武艺与江湖上的比武不同,谁胜谁败,都不可认真。”他有鉴于刚才南宫乙的负气出走,虽然知道呼延旭性情直爽,且又是自己的下属,败了也不至于像南宫乙那样,但仍然先把说话交代好了。
金世遗道:“不错,咱们家数不同,本来就不必在招式上观摩。”呼延旭道:“文比也行,你说如何比法?”金世遗道:“你比我见多识广,而且小弟又是新来乍到,岂敢僭越,还是由你划出道儿,小弟总之奉陪便是。”
呼延旭受他一捧,怒气大减,忙道:“好说,好说,咱们就来玩一套借三还五如何?我让你先打三拳,然后你再让我打回五拳。”他自恃外家功夫登峰造极,谅金世遗打不伤他,轮到他打时,一连五拳,还怕金世遗不求饶的?所以表面上是让人家,其实却是想占便宜。
金世遗笑道:“这个法子很好,不过我想颠倒过来,而且不是‘借三还五’而是‘借五还三’,即是说由你先打我五拳,然后我还敬你三拳。我自愿做蚀本的生意。”
呼延旭心想:“哼,你竟敢这样小觑我的金刚掌力,这是你自讨苦吃,可怪不得我。”便道:“甘兄艺高胆大,既然自愿做蚀本生意,小弟要是推辞,那反而是看不起甘兄了。”金世遗道:“一点不错,你所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话。”边说,边以左脚为轴,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圈,站在当中,道:“请发招吧!”呼延旭道:“这是什么意思?”金世遗道:“你的金刚掌力以刚猛见称,只要能将我打出这个圈子,就算你赢吧!”这个圈子只比碗口大些,刚容得一个人站在当中。
呼延旭心头火起,道:“好,金刚掌来了,你就用绵掌化解吧!”所谓“借三还五”实际指的是攻击和还击的次数,用拳用掌,尽皆可以,最严格的一种是不许招架的,现在呼延旭许他用绵掌化解,总还算有一点良心,不想太过占尽便宜。
呼延旭双掌一发,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直攻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好像有个人被腰斩了似的,众人吃了一惊,看清楚时,却不是人,而是一段木头,原来金世遗将衣袖轻轻一引,呼延旭收势不住,双掌打到插在演武场中的一根木桩上,把那根极其坚实的柏木桩斫成两段。
呼延旭大怒,立稳了脚步,一转身,掌持风雷,再朝着金世遗的背心打去,金世遗微一躬腰,呼延旭又被他用借力打力的功夫抛了起来,这一次双掌却是击中了一尊石鼓,竟然把那石鼓裂成四块!
司空化摇了摇头,正想叫那呼延旭住手,呼延旭一掌击裂石鼓,手腕也给震得疼痛非常,又惊又怒,猛吼一声,蛮牛般的又向金世遗撞来,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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