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名,所以江湖女子,其实大多被人看不起,好一点儿的人家,也断不娶行走江湖的女子。世人都觉得江湖女子风尘下贱,绝对不可能贞洁清白。柳非烟因生来任性好强,非要出来行走,拚个女侠的名号不可,背后父亲势力极大,走到哪里,都有人照应看顾,所以才成了个例外。若非她是柳家小姐,就算她没有被掳的遭遇,只凭她喜欢闯江湖,喜欢出来和一些少年子弟胡闹游玩,就已经败坏名声,毁掉后半生了。’
容若轻叹一声:‘是的,自金庸开始,新武侠大多浪漫雄奇,天风海雨,让人无限向往。但真正较符合真实的反而是之前的旧武侠,那些英雄侠客,也动辄受官府所制,女子活动的空间更小得可怜。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位旧武侠宗师的名篇,武艺高强的女主角嫁到丈夫家里,胆战心惊,从不敢显露武功,低眉顺眼服侍婆婆,别人一问起她武功的事,只是低头说不会。这一切更符合礼教,也更让人心里难过啊!柳非烟再不好,至少她还敢怒敢笑,敢有真性情,如果这样的女子,最终也变成礼教下的木美人,又有什么意思。’
容若叹息未绝,已有人大声道:‘长吁短叹干什么,眼前的麻烦已越来越大了。’却是萧遥大步走来,脸色沉沉。
容若笑道:‘二哥,你适合诗酒风流笑王侯,天塌下来当被盖,不要老这样沉着脸。’
萧遥怒视他:‘我是不介意天塌下来,你却要怎么应付,你那位好三哥被安排和我们一样住在明秀阁,那里还有好几个身分和前院那帮人大不相同的超级高手、一方宗师,虽然都是觊觎明若离的权势财富而来,但他们也都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今日明若离设宴不请他们,已让他们大不痛快了。刚才萧远跑去和他们每个人聊天,三句两句,挑拨得人人当你是眼中钉,这时候你要是踏近明秀阁一步,小心被人乱刀砍死。’
容若笑着拉住他的手:‘二哥,谢谢你通风报信,不过……’他伸手一指性德:‘我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连性德都有想失笑的感觉,这个家伙,不知道是太迟钝还是根本脑部构造与常人不同,这个时候,还敢如此信任他的实力。
容若摆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派,拉着萧遥漫步往明月居后方明秀阁而去。
性德负手漫步,闲闲跟随。
萧遥皱眉,焦虑之情形于色:‘你别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好不好?你的身分到底不比寻常,不要这样肆意涉险。’
‘怕什么,当时被请去吃饭的又不止我一个。’
‘柳清扬何等身分地位,根本不会想当明若离的徒弟,不是他们的威胁,何修远和柳非烟都自有家业背景,承了长者庇护,他们也不在乎。我是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人,他们不好与我计较,算来算去,就只有你这个高深莫测的家伙最具威力,最容易让他们当你是肉中刺了。’
容若挑挑眉,悠然道:‘那又如何,难道他们也想像前院那帮人那样,先把敌手宰掉了事?’
‘不,在那里住的大多是名声响亮,颇有身分的人,就算真的很想学外头的人明刺暗杀,倒也不敢不顾身分。他们的竞争方式往往是暗中彼此考量,互相争强,最多也就是明刀明枪比武试技,不过,就算比武,我怕十个你也接不下来。’
容若一扬眉,有一种隐隐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那倒未必。’
‘容若那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就真有你们捧得那么高,我看未必。’离着明秀阁还有远远一大段距离呢!那含着内劲的声音就轰隆隆地传过来。
容若皱皱眉头,拿手塞住耳朵:‘什么人祖上无德,生了这样一副破锣嗓子?’
‘必是“万夫敌”万千钧。此人一身硬派横练气功出神入化,一双拳头上,造诣极深,名动北方,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日月堂也不敢怠慢他,才安排他住明秀阁。’萧遥揉着眉头解释,自觉认了这个弟弟之后,自己那装满了诗词歌赋的脑袋上,不知多了多少白发。
性德则淡淡补充:‘万千钧的千斤拳是在北方沙漠苦寒之地修炼了足足二十年,才得大成。凭拳风内气,与天争,与地抗,与大漠风沙斗,所以又称黄沙拳。拳势惊人,愈挫愈强,当者必杀。’
容若不以为然地听着,已然步步走近明秀阁。
刚才来明秀阁时,这些江湖大人物,全都缩在各自的房里不出来,刻意用神秘主义来烘托自己的高手形象。
不知道是不是受不得激,自己才让明若离请去吃一顿饭,他们就全都心理不平衡,一起冒出来了。
明秀阁外头,一下子多了一大堆的人。
萧远好整以暇,坐在石桌前和柳清扬不知聊些什么无聊无趣的客气话。柳非烟脸色不善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萧远,那气势简直要用眼神直接把人烧穿。
连容若都佩服萧远的镇定,被一个美女这样瞪着,还能照样谈笑风生,照样挑拨离间,照样给自己找麻烦。
容若的眼神很快从萧远身上掠过,扫向其他人。
最显眼的是一个人,年纪不过三十许,长相平平,身材适中,穿了一身的绫罗绸缎,全身上下,凡可佩珠挂玉之处,无一幸免,坐在一个舒适的躺椅上。
身后有娇俏的姑娘给他揉肩膀,脚下有个美丽的丫头蹲着为他捶腿。身后站着一排四个,俊俏的僮儿,恭敬地垂手侍立。
整个一暴发中年,穷奢极侈,此时只在漂亮姑娘的服侍下,眯着眼睛享受。只有腰间一对判官笔,才表明他和武林沾点关系。
怎么看,那判官笔都和他的形象不符,容若不由多往判官笔上看了两眼,只觉黄澄澄一片,晃得人眼晕,心中微惊,莫非那笔竟是纯金的,若是如此,重量必是不轻,那人要真能挥洒自如,还真是个看不太出来的高手。
相比他的暴发户形象,站在他五步之外的四旬男子,则大有高手风范,一身长衫,五绺长须,丹眉凤眼,飘然有出世之姿,四周有六个身佩宝剑,身着道装的英挺青年环卫着。
与这两人身边护从众多不同,左侧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男子面如冠玉,修眉朗目,年轻俊秀,一派儒雅之气;女子翠衫金钗,眉目温婉,容颜秀丽,虽然身佩宝剑,文秀之姿却远胜于英豪之气。
二人正不知低声在说些什么话,眉目交对,自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
最叫容若看得不舒服的是一个站在房顶的中年人,居然也穿着华丽的白衣,居然也不合时宜地拿把扇子扇啊扇的,做盗帅楚留香之潇洒状,把容若想好要摆的Pose抢去了,怎不叫他暗暗咬牙。
不过,最让容若注意的是那站在练功场上,一只手把又大又重,吓死人的石锁高高扔起,又轻松接住的高大汉子。
那高壮的身形,正适合旧式武侠中,铁塔般大汉的描写,乱发披肩,双眉又粗又浓,整张脸有一大半被刚硬的胡子覆盖住,让人只能看到一双冷电也似的眼睛。
容若倒吸一口冷气:‘刚才说话的就是他吧?’
他声音问得很轻,可是那远在练武场上的大汉竟是耳力非凡,立时大喝:‘正是万某,你待如何?’
容若头疼得抬手又去堵受尽折磨的耳朵。
可就算他手捂着耳朵,一个幽冷的声音也如游丝般穿过指缝,无所顾忌地响在他的耳边:‘万先生,你说话还是三思为妙,谁不知道京城来的容公子,交游广阔、富可敌国,人家就算自己不是高手,挥挥手也能请动无数高手来和你做对了。’
容若挑挑眉,循声望去,说话的人站在树梢上,可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是一个人,还以为也是大树的一部分呢!
容若就算瞪大了眼,也勉强只看出那是个从头绿到脚,头发、衣服都丝丝缕缕像是树叶的怪物,连身上都挂着黄的、红的、绿的,像鲜花、树叶颜色,或圆或长的东西。
性德漫声在旁做人物出场说明:‘蓝夫人,出身雨林。雨林是楚国极南之地,一片千里密林,温热潮湿,蛇虫众多,雨林十八部,部部养蛇虫,三年一次,诸部斗虫、斗毒、斗法,蓝夫人从二十岁起,就已是雨林十八部中,排名前五的用毒高手了。’
容若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不用解释得那么清楚,你只要说,这是太虚版苗疆高手,我就理解了。’说着又冲那大树走近几步。
等看得略清楚一些,蓝夫人头发、衣服上那些奇怪颜色到底是什么,容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大步,喊了起来:‘什么蓝夫人,根本就是惨绿老太婆,还叫什么夫人,真是恶心,那么多蛇当头发挂在脑袋上,胸口全是蝎子,就算是雨林流行这种打扮,好歹入乡随俗啊!你别吓我们这些审美观正常的普通人啊!’
他纯粹是吓了一跳,由衷而言,却把大树上的蓝夫人气个半死。
她二十岁出雨林,闯荡江湖四十多年,谁不对她的毒术畏惧三分,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虽说因为长年配毒,又以身饲养蛇虫,所以人老得简直似个百岁老人,但是什么人敢当着面这样说她。
此刻满是皱纹的脸一沉,本来就密的皱纹,几乎挤到一块去了,黑得发亮,亮中带青的长指甲略略伸缩,就在所有人以为她会跳下树扑过来时,她却只是甩了甩头发。
挂在她头发上的一条小赤蛇立时如电一般,向容若射去。
第二章连场争斗
容若见那蛇扑过来,心中觉得恶心又有些害怕,‘啊哟’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苏良出剑奇快,一剑向蛇身挑去。
那小赤蛇灵活无比,在空中身躯略转,竟避开了苏良的一剑,蛇首微昂,一张嘴,一团蓝色的轻烟对着苏良袭来。
苏良没有江湖经验,亦不识厉害,但本能得屏住呼吸,手中剑势一转,追斩下去。
蓝夫人在大树上冷笑一声,这小子什么也不懂,纵然剑法精妙,哪里知道小赤的厉害,只怕还没走过三招,被毒气沾衣,就要受尽苦楚而死。
苏良不知道危险,容若可知道,凭着他多年读武侠小说的经验,立刻断定这小蛇不是好相与的。情急间大喝一声,不算太强的功力陡发,竟把外衫的玉扣子全震脱下来,容若顺手脱下外衫,双手一张,疾迎过去。
小蛇虽灵敏,但被苏良那精妙的剑法一逼,也只来得及对苏良喷一口毒气而已。竟是再也顾不得闪避容若,让那铺天盖地的衣服一拦,即时被裹住了,容若三下两下包作一团,动作奇速地往地上一扔。
蓝夫人几乎要大笑出声了,她十年心血喂养出来的神蛇,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件衣服就包住呢!这人简直愚蠢到可笑。
蓝夫人想笑的时候,就阴阴冷冷地笑起来,声音难听得就像用手指甲不断地划着铁片。
容若听得连连皱眉,此时此刻,他觉得连万千钧的铜锣嗓子都可爱起来了。
好在他的折磨没有受多久,因为蓝夫人笑了两三声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费了无数心血喂养的神蛇,居然就在那一堆衣服里,只是动了两三下,就再也没有动静,静悄悄得好像成了衣服的一部分。
蓝夫人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猛得自树上扑下,右手一扬,非常宽大的袖子里竟伸出一根活动的拐杖。
容若用力揉揉眼睛细看,才看明白,这不是什么拐杖,而是一条小蟒蛇。
蓝夫人以蛇做杖,挑开了衣服,迎风一扬,小赤蛇像石头一样落下来,‘啪’的掉到地上,无知无觉,全无声息。
蓝夫人老脸再变,拐杖一指容若:‘你干了什么……’
一句话还没有问完,她手上的拐杖也软了下来。
蓝夫人大惊低头,却见蟒蛇已经闭起了眼睛,蛇身完全不受控制地垂软下去。
蓝夫人的声音陡转尖利:‘你到底对我的赤心儿和连锁儿动了什么手脚?’
‘赤心儿和连锁儿。’容若为蓝夫人给蛇取名的品味感到有些发毛,然后悠悠然道:‘蓝夫人,天下间,不是只有你一人会用毒。似你这般,把有毒的小东西带着满世界乱转,吓得人退避三舍,不是用毒的正道,流于下乘了。要像我这样能用毒于无形,这才是高明之术。你学着点吧!’
‘你用毒?’蓝夫人瞳孔收缩,声音开始沙哑起来,而黑亮发蓝的指甲开始微微颤动。
容若负手笑道:‘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对我用毒,我自然也要用毒,让你的毒物再也嚣张不起来。’
蓝夫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大叫,双手箕张,十根手指甲像十道黑色闪电一样刺过来。
苏良、赵仪双剑齐出,电光掠空,剑影升腾,以二人剑法之精妙,蓝夫人一时竟然也近不得容若之身。只是二小也惧蓝夫人之毒,只敢以剑招把蓝夫人拒于五步之外,断然不敢还击。
容若却将双手拢在袖中,不以为意:‘哼,连毒都比不过我,还想用武功来吓人吗?’
蓝夫人厉啸一声,身子向后翻转,脱出二小剑势,手指容若,厉声道:‘你敢说我用毒不如你?’
容若冷笑一声:‘你若不服,我们大可比一比?’
蓝夫人咬牙如磨,脸色狰狞如鬼魅:‘好,你且划下道儿来,我都接得下来。’
容若笑笑,慢慢把蓝夫人从上到下一打量,看她身上一条条的毒蛇、一只只的蝎子、一对对的蜘蛛,最后摇摇头:‘罢了,你带着这么些宝贝,想来是事事倚仗它们。我身上从不带这些小东西,不管怎么比试,都是自己亲自应付,到时再让你损失几个小活物,你却不能怪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蓝夫人想到自己的小赤是诸毒中强者,大蟒更非凡物,居然被轻易毁掉,心中微寒,倒真不敢再拿别的出来冒险,只是冷冷一笑:‘你放心,你身上既没带这些蛇虫,我自然也不占你的便宜,咱们就不用虫蛇,纯比毒术。’
容若一笑:‘用毒之道,千变万化。只不过下毒、解毒而已,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就看看谁能制出最厉害的毒,谁能解去对方的毒。’
‘不错,这样最爽快。’
容若微笑,一抬手,指间有一粒小小的药丸:‘我给你一粒毒药,你给我一粒毒药,大家各自服下。看谁还能浑若无事,继续站在这里,谁能轻轻松松为自己解毒于举手间,谁支持的时间最久,谁就胜,如何?’
他说得轻松,但话语里的内容却甚是惨烈。以毒相争,各服剧毒,稍有错失,便是连个痛快死都未必求得到。
就算是用毒高手,也没几个胆敢如此拿自己的身体来试毒的。
一语既出,在场众人,大多动容,萧遥脱口道:‘不可。’
容若微笑:‘萧兄放心,我不会有事。’
萧遥虽知他行事古怪,每有出人意料之举,到底不敢相信他用毒能胜过蓝夫人,偏他当众挑战,又不好再劝他示言,只得皱眉望着他,忧形于色。
蓝夫人正中下怀,恐容若反悔,也怕萧遥再劝,急急狞笑一声:‘你自己找死,却休要怪我。’右手一挥,将一粒药丸向容若抛去。
她一向自负用毒之能,少有敌手,怎么甘心莫名其妙在容若这年轻人身上吃如许大亏。虽然心爱的毒蛇莫名其妙被容若制住,但以她今日的江湖地位,如果不应战,则今后再无面目见人。不过,她心中也忌容若的本事,若真没有两下子,怎敢夸如此大的口,所以扔出的这一粒毒药,当真剧毒无比,根本不用吞到肚子里,只要一沾皮肤,毒性即刻蚀肤销骨,当场生死两难。到那时,她就用不着再服容若的毒药了。
蓝夫人想得甚是如意,却万万没料到,容若伸出手,轻轻松松接住毒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倾尽她心血炼出来的密毒,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安安稳稳留在容若的手心,半点毒性也没散出来似的。
容若同时扬手,把自己手里的药丸抛向蓝夫人:‘夫人果然是高人,爽快得很,好,咱们就一阵定输赢。’
蓝夫人一手接过药丸,放在眼前细看,暗中用了不下二十种的辨毒方法,以她对毒药知识了解之深,竟是完全没看出这到底是什么毒。
她这里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不语。容若却已快手快脚,一口把毒药给吞下去了,然后冲蓝夫人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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