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来,忽听到身旁有沉重的呼吸声,扭头看去,却是萧远站在身边,额头有细密的汗水,眼中有掩不住的紧张。
容若才一怔,已听得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说:‘萧远。’
容若脚下一踉跄,几乎没有跌倒在地。萧远也是微微一颤,本来呼吸沉重,这时却简直窒了息。
‘非烟,别胡闹。’
‘你胡说什么?’
萧远和柳清扬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容若却讪讪地摸摸鼻子抓抓头发,烦躁得很想仰天长啸。
这是什么世界啊!他这样温柔体贴,这样怜香惜玉,每一次柳非烟被萧远欺负,他都多少向着她一点,这一次柳非烟绝望濒疯,也是他温言安慰,为什么到头来,柳非烟居然会选择萧远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他心情郁郁,垂头丧气。虽说是对楚韵如一心不变,不过身为男人,多少都愿意成为其他女子的思慕对象,偏偏当日苏意娘倾心性德,如今柳非烟选择萧远,叫他两番自作多情偏成笑谈,一时心情郁闷到极点,简直就顾不上眼前这个怪异的局面了。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柳非烟身上。
柳非烟依然跪在原地:‘爹,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今日若不肯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任柳清扬一世豪杰,此刻也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柳飞星指着萧远大喊:‘是不是你欺负我妹妹年少无知,骗了她?’
‘哥,不关他的事。他是我的仇人,这你们都知道,我们每次见面,不是打就是杀,他哪里骗得了我。但是天下人都不信我的时候,他肯信我,我今生今世,是嫁定他了。’
‘胡说八道,你要嫁谁别拉上我,谁要娶你这么一个母老虎。’萧远毫不客气地大吼。
柳飞星气得涨红了脸,刚才他听说柳非烟要嫁这个混蛋,直想扑过来宰了萧远,现在听到萧远拒绝,却又恨不得把萧远碎尸万段。
柳非烟也猛然跳起来,扑了出去,一扑到柳飞星身旁,伸手就抽出他腰间的宝剑。旁人还道她要扑过去宰了萧远,却没料到,她一抬手,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又引来一片惊呼。
‘非烟。’
‘小姐。’
‘柳姑娘。’
柳非烟定定地望着萧远:‘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如今却万夫所指,都当我是失贞败身的女子,还想隐瞒此事,嫁入名门。若不能觅一如意夫婿,更叫天下人耻笑,若是如此,我不如死了算了。’
萧远气急败坏:‘你死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要嫁人,天下的男人多的是,何必找上我。’
柳非烟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是你自己方才说你不是平凡男子,一定不会介意我身上发生的事。’
萧远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我不介意是一回事,娶不娶你是另一回事!’
柳非烟冷笑一声:‘原来你也不过是只能嘴上说说,根本没有担当,没有作为的男子。’
萧远气极反笑:‘好好好,我就有担当、有作为一回,只是我这人素来行为不检,风流荒唐,你敢嫁我,我还怕娶你不成。’
‘既是如此,一言为定。’到底是江湖女儿,柳非烟竟是这样干脆,眼中明丽的光华一闪,已是断然说出这切金断玉的诺言。
两个人对话飞快,直到此时,柳清扬才来得及断喝一声:‘荒唐,我岂能让你们这般胡闹。非烟,立刻跟我回去。’说话间伸手就要来拉柳非烟。
柳非烟知道父亲武功盖世,若被他拉住,就再无挣扎的机会,大叫一声:‘爹!’手上用力,雪玉般的脖子上已流出鲜血。
身前身后一阵吸气声、尖叫声。
萧远脸色微微一变,忽的向着柳非烟冲出好几步,却又似有所觉,急忙止步。
柳清扬忙停了手,变了脸色,大喝道:‘非烟,有话好说,你不要这样。’
‘爹,我意已决,若不能嫁他,索性一死以洗污名。爹,就当女儿不孝,求你念在骨肉之情,不要阻我。’
柳清扬脸上神色瞬变,最终长叹一声,垂下手来:‘罢了罢了,儿大不由爷,你们既然都愿意,我又何必劝阻。’
柳非烟这才松了口气,知道柳清扬一诺千金,既当众说出了这样的话,断无失信之理,这才屈膝跪下,泣道:‘是女儿不好,请爹责罚。’
柳清扬摇摇头,长叹着走过来,把她拉起来:‘责你又有什么用,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柳非烟听得心酸,更是悲从中来,扑到慈父怀中,放声痛哭。
柳清扬只是低声宽慰她,再多的疑虑不满,终也在爱女的悲泣声中消失了。
他不忍柳非烟久哭伤神,抬指点了她的睡穴,这才抬头对容若等人道:‘多有打扰,我要带她回家去了。’又凝望萧远道:‘我也不知道你与非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是你们双方都已允诺婚事,非烟也盼早日完婚,我也不再追究,你早送婚书来便是。’说罢转头,带了一干苍道盟弟子,转眼尽去。
萧远却还站在原处,怔怔发呆。
肖莺儿领着几名日月堂弟子进来,低声道:‘主上,可要回去了?’
侍月忍不住道:‘回去哪里?这里才是公子的家。’
苏意娘的表现就得体多了:‘公子回来了,好歹住一夜再走,也叫我们多少尽些心意。’
容若心中感怀她们至诚,低声对肖莺儿道:‘你派人去告诉性德,今晚我在这里住下了。’
他知道要打发肖莺儿走,她是断然不肯的,也就只能让她随便派个人回去了。
这一说,凝香、侍月都无比高兴,笑着拥了容若便往里走。
肖莺儿回头派出一名手下,也紧跟着容若。
萧远忽的长笑一声,对门前的几个歌妓招招手:‘来来来,刚才被扰了兴致,今晚你们好好陪陪我。’
容若猛然转身,脸色铁青:‘你刚才答应了娶柳姑娘为妻。’
‘那又如何,我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她硬要嫁我,难道要我为她守身如玉当和尚?’萧远冷笑一声,也不再说,拉了几个歌妓,左搂右抱,哼着香艳的词儿,迳自去了。
容若气呼呼瞪着他的背影半天,最终叹口气:‘罢了,这人没救了。’
第七章裙钗之战
大厅让萧远占用了,容若自去他的闲云居。
闲云居虽然不小,不过,挤进一堆人也不方便。
容若冲苏良瞪眼:‘小孩子,快去睡觉。’又对凝香一笑:‘麻烦帮我为莺儿几个安排住处吧!’
凝香含笑点头。
肖莺儿见容若进了闲云居,摇摇头,对凝香说:‘我要服侍主人,主人既要休息,我在外面为他守夜便是。’
侍月对她当日害容若的事记忆犹新,又不喜欢她这样步步紧跟容若,冷冷道:‘在这里有什么不安全的,要你守夜。’
肖莺儿一点也不被激,只淡淡道:‘不过是礼数而已,我要守我的本份。’
苏意娘适时端着热酒赶到,对几人笑了一笑,这才徐徐走进闲云居。
她是一代名妓,风姿绝世,就是这月下奉酒的身姿,都有无限风情。
在场几个女子,也不得不赞一声绝美。
侍月把手一指,压低声音道:‘有苏姑娘在里头陪着公子,你在外头守着,像什么话?’
苏意娘本是谢醒思等人当侍姬送给容若的,在旁人看来,自然是要给容若侍寝的。肖莺儿倒也一点没有动疑,想到里头要真有什么风流阵仗,自己一帮人守在外头,终是不妥,终于还是点点头:‘麻烦两位姑娘指引住处。’
侍月和凝香便将肖莺儿等人领去他处,闲云居外立时寂寂无声,只余窗上烛影,还有相对而酌的人影。
容若见苏意娘端了热酒过来,起身要接。
苏意娘却嫣然一笑,避开他的手,亲自为他斟满一杯:‘天气冷了,晚上风寒,公子喝几杯酒,驱驱寒气再睡吧!’
容若笑笑,举杯饮下,只觉一股暖流从胸中升起,转眼间传往四肢百脉,忍不住放松身体,懒洋洋坐下:‘还是在自己的家里,喝自己的酒舒服啊!’
苏意娘盈盈一笑:‘若是夫人能在公子身边,公子会更加开怀。’
容若心头一痛,纵然已知道楚韵如的所在,但思之念之,不能相见,终是怅惘伤怀,提壶倒满酒杯,又饮尽了一杯。
‘啊呀!是我不好,又说话让公子伤怀了。’
‘无妨,你不要介怀。’容若微微一笑,不知不觉中,再饮一杯。
温暖的热流,化为炽热的火焰在心中烧了起来,眼前忽然间有些朦胧,他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却是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
苏意娘抢前过来相扶:‘公子。’
忽然间环绕全身的温暖,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不知是想推开,还是想拉近,却又接触到惊人的柔软,是女子胸前肌肤。
鼻端好像有女子特有的清香,耳旁有一声声低柔的呼唤。
恍惚间,此情此境,似曾相识。
在什么时候,他深爱的女子,这般与他相依相近,一夜缠绵。
容若无意识地抓住面前的娇躯,眼中浮现的却是楚韵如含笑的面容:‘韵如。’
‘是,我是韵如,我回来了。’轻柔的声音,婉转多情。
点点的火苗,立化倾天烈焰。
容若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被烧着了,所有的理智随风而去,剩下的只是最原始的冲动。
拥抱她,把她与自己溶为一体,爱她,再不让她离开一分一毫。
他的手狂乱地撕下去,裂锦之声,异常刺耳。
他疯狂地吻下去,用尽所有的力量和热情,看不见她颈上、胸前、身上,渐渐浮起的点点吻痕。
他觉得自己化做一团火,想要烧尽自己,也烧尽别人,却在燃烧到最极致时,被一股冰凉的水自头顶狠狠泼下来,全身打一个寒战,终竟无力地滑落在地,完完全全失去知觉。
徐徐收回刚刚点在容若灵台的手指,董嫣然的脸,清如明月,眸光也静如明月。
她穿窗而入,连烛火也不曾摇晃一下,倒是那闭目在容若怀中,任他求索的苏意娘忽然睁开了眼。
然后董嫣然一指点出,苏意娘像鱼一般从容若怀抱中滑了出去,冷眼看容若倒在地上。
董嫣然走近桌前,拿起酒杯,闻了一闻:‘醉红尘,红尘万丈,执迷世人。饮红尘者,必见红尘中,最牵心动魂之人之事,从而心志失守。因为这只是迷药,不是毒药,所以容若虽满身避毒宝物,却也不得幸免。’
她微微一笑,看向苏意娘:‘久闻无量界中,异术奇法不绝。无量弟子,不但武功称绝,而且擅医精毒,又精通诸般左道旁门之术,诡异莫测。而门中化身之法,更是天下一绝,只要修得此法,无论扮演什么人,化身为什么身分,即刻神形合一,绝无破绽,以前的武功、内力、修养、习惯也可以全部忘掉,再无痕迹。所以,以萧性德神目如电,竟也无法看破你的伪装。而我一路暗中保护容公子,若非今日你下药出手,我也无法察觉,原来,最大的威胁,最可怕的敌人,一直就在容公子身边。’
苏意娘发已乱,钗已落,就连衣裳也全给撕披,她却毫不在意身上只披了两三块破布,神色淡定如常,倒更显得雪白**妙态无双。
她抬手理理散发,好像没发觉这一抬手,最后一缕披在身上的破布也随风飘落,令她那妙象毕呈的前胸尽露于旁人眼中。
就连董嫣然也目光一凝,但随即恢复清明:‘好一个清媚姿,已达化境,纯以外象,便能惑人心智,只不过用来对付我,却未免不足。’
苏意娘悠然一笑:‘自然,天外天的弟子,得天地之造化,参生死之奥妙,又岂是这小小狐媚之道可以动摇道心的。’
她声音轻柔甜美,如花飞风中,云行天外,似是睡梦里最亲切的呼唤,动人心肠。
董嫣然轻轻叹息:‘若非我的“止水清瞳”也已大成,可看破一切皮相,心如止水不波,此刻被你的清媚姿加多情吟交相而攻,也要立时溃败了。’
苏意娘欣然道:‘原来你已练成止水清瞳,实在让我欢喜。你我两家千百年来虽高手辈出,但因无心于浮名,所以声名不传于外,少数一些知道我两家密史之人,都道我们两派人物,正邪不两立,代代相斗,必以灭亡对方为目标。其实我们彼此根本没有刻意要找对方门派决斗的意思,纵然因缘际会,因故交手,也从无冤仇纠结,倒有不少相知相惜的趣事。幸好有天外天在,才让我无量界弟子,不致寂寞孤单。今日知你练成止水清瞳,想必足以与我痛快一战,实是幸事。’
董嫣然也含笑道:‘我心虽如止水,不为外物所动,但若能与姐姐一战,也是三生之幸。’
苏意娘明眸望向容若,又盈盈一笑:‘只是容公子在此,若是动手,伤着了他,却是如何是好?’
董嫣然微笑道:‘善战者,无处不可为战场,就算有容公子在此,以你我的修为,又有何妨。’
苏意娘此语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杀机。
自董嫣然穿窗而入以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暗含天地之至理,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带着气机运行的规律。苏意娘找不到任何可以加以攻击的破绽,所以故意提及容若,以求分董嫣然之心,暗示自己如果出手专门攻击容若,董嫣然要尽力相护,必要花上一倍的力气,必落下风,给董嫣然以强大的心理压力,以使她无法再保持这种止水清瞳,天衣无缝的境界。
可是董嫣然轻飘飘接过一句话,没有半点勉强,心志全不动摇,心为止水,目本清瞳。她的双眼就是心眼,可以清晰地观察一切,感应一切,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也不会错过敌手丝毫细微的动作。
闲云居中,已是剑拔弩张,随时便有生死之搏。绝世佳人,溅血亡命,不过转瞬间事,但当事两人,却还闲闲淡淡,笑语温柔。
董嫣然,目若秋水,清如明月;苏意娘,清眸倦眼,风华绝代。
两种风姿,一样的美人,这般烛下对峙,竟美得足可入画,可惜,竟没有任何男子有此眼福,见此绝景。
在场唯一的男人,容若,被董嫣然一指点在灵台,以道家清心正气,压住红尘邪力,两力相冲,体不能支,晕沉若死。但失去知觉的他,呼吸却渐渐沉重起来,额上、脸上、颈上、手上,渐渐流汗。
董嫣然的止水清瞳可以感知一切,虽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意娘身上,却仍不会忽略容若此时的异常,忽的目闪奇光,却没有低头看向容若,而是凝视苏意娘。
苏意娘柔声道:‘妹妹,你虽是奇才,到底江湖经验不足。无量界中人行事,岂会如此简单,在你穿窗而入的那一瞬,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相思劫。’
她漫然理云鬓,闲闲道:‘相思劫你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风尘中的女子却都知道,那是一种春药,而且经我加炼之后,已经是天地间最厉害的春药,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没有解药,相思劫唯一的解药,就是纵情。所以……’
容若身体在短时间内已经汗湿重衣,董嫣然依然没有低头去看他。
‘如若不能纵情为欢,他就会欲火攻心而死,就算你点他的穴,制他神智,让他昏迷,都没有用。就算你现在要为他去寻个妓女应急,也同样来不及。相思情如潮,转瞬断心魂,你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妹妹你玉洁冰清,自是不能受辱。不过,姐姐是无量界弟子,不但习清媚姿、多情音,最擅长的,还是情丝缚,床第之间,与我交欢,心志必为我所迷惑,一生痴迷于我,听我命令,再无解救之法。想来,妹妹是断然不肯让他从此成为捆绑在我情丝上的傀儡了,要不然,刚才又何必出手阻止。’苏意娘笑语轻柔,却又杀机毕露,天大的重责,就让她这样轻飘飘压在董嫣然身上。
相思劫发作的时间,不过转瞬,若不能立下决断,容若必然身死。
此时董嫣然与苏意娘对峙,稍稍失神,自己也是落败身死的命运。苏意娘得胜与容若交欢,容若必为情丝所缚;董嫣然若得胜,无人与容若交欢,容若亦是必死无疑。
这样一来,她束手束脚,苏意娘却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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