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日月堂的血案是你做的?’
萧遥有些欣赏之意地笑道:‘不错,你果然很聪明。日月堂的生意做得大,而且要命的是,多年来经营杀手生意,门中弟子不但武功高,耳目也众多,再加上济州城的黑道生意,十成有八成在它手上,我当然想把日月堂收为己用。可惜明若离滑溜无比,根本抓不着他的弱点。明若离搞收徒大会,我虽然不明白他的真实用意,但以他的身分,说出来的话是绝不能赖帐的,所以我早已安排了这些年来收服的高手,也进入明月居,竞争成为明若离的传人。为了有更多的成功机会,所以故意挑拨在场的高手互相残杀,为了打击威胁性高的人,所以暗杀了和我们住在一块的两个高手。当然杀程承羽,还有一个最大的目标,是为了夺月流道的权。我虽拉拢了月流道的许多高手,但他们并没有完全掌握月流道,月流道内,还有另一股势力以程承羽为首。让他死在日月堂内,死于柳清扬的绝世武功之下,不但能引发更大的混乱,也绝无人可以怀疑到是月流道内部的权力纷争。本来,当日灵堂行刺失败之后,程承羽留下的几个弟子若也被你处死,我完全掌握月流道的势力就更容易了,可惜你居然把人放了。他们回到月流道后,挑动程承羽一派的人四处做乱,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镇压下去,目前月流道掌权的人虽已向我表示效忠,但月流道的实力确实已因为这一番内斗而损失了一大半。’
容若皱眉问:‘程承羽的剑伤,分明是柳家独门剑法听涛剑再配上从不外传的心法惊涛诀造成的,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柳清扬父子曾多次以听涛剑法对敌,只要是有心人在旁边观察,记住剑法招式角度,再偷偷查验那些在听涛剑下受伤或致死者的伤口状况,就可以勉强还原剑式,也能够轻易制造相似的伤口。另外,这剑法和心法虽然是传子不传女,除柳清扬外,毕竟还有柳飞星会施展。他少年气盛,喜结交好友,喜与人斗气较技,只要略施小计,很容易就可以诱他多次施出剑法。年轻公子哥有钱有势有地位,自然也就喜欢出入青楼,而这些年来,我在青楼的人缘一向好,青楼的姑娘们都和我有交情。实际上,这只是表面的掩饰,我在青楼下功夫,是因为青楼妓馆来往的大人物多,消息灵通之故。济州城内,有许多有名的妓女是我的暗探,专帮我探查情报,套人口风,也能助我设种种骗局。柳飞星喜爱的几个名妓中,就有我安排的人,每次一起饮酒作乐,有意把柳飞星灌得醉醺醺,骗他舞剑,要在一个醉得头昏脑胀,又一心想在美人面前显示本领的男人嘴里套出心法口诀,也绝不是难事。当然,就这样断断续续骗来的剑法口诀,没有柳清扬的真正指导,在短时间绝对教不出一个可以轻松杀死程承羽的高手。不过程承羽离开月流道之前,我的人已经在他身上下了一种在人死后,可以随风消散,不留半点痕迹的慢性毒药,算好发作时间,我派的人才开始动手,当时程承羽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要依着听涛剑的剑式再加上不算完整的惊涛诀心法,刺下去就可以造成相似的伤痕。’
容若苦笑一声:‘你的心思,真是深沉,连这么小的细节,在很久以前就做足准备了,那时你也不知道后来明若离会有收徒大会,让你好嫁祸杀人,但是收集各种细节情报,随时可以用得上,你真的是煞费苦心,所以,后来你们又杀了明若离。’
‘不,我们根本没碰明若离一根毫毛,以他的武功之高,心思之密,要杀他太难了。’
容若一怔:‘‘不是你们?’
‘我既然别的全都承认了,又何以只有这一桩不敢认呢?’萧遥的声音也有些沉重,说:‘我也很意外,也曾暗中用尽办法去查探,却探不出一点消息来,不过明若离本来就是个杀手头子,身上的恩怨旧债数不胜数,被人暗杀,也不算太奇怪的事,他的仇人太多了,只是以前没有人有能力、有胆子、有本事把他怎么样。虽然找不出杀人的高手,但不管怎么样,明若离死掉了,济州城中,可以威胁我的另一位强者消失了,这让我轻松不少,更叫我意外的是,你居然继承了日月堂。不管怎么样,你都比明若离好对付,更何况,萧性德现在也被我摆布成只能躺在床上的废物。’
容若想起性德为了救他,而被打在身上的各种暗器,还有,从他的后背,直刺穿前胸的金刀,一股怒气就涌了起来:‘就为了试探虚实,你差点要了他的命。’
‘弱者根本没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自己本领不够,被人重伤,你凭什么怪我。’萧遥冷冷道。
容若咬得牙齿咯咯响:‘一个半月前的晚上,一个穿着黑衣,用长枪的刺客,也是你派来杀我的吧!’
萧遥一皱眉:‘没有,我当然没有派人去行刺你,你活着对我的好处远远多于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派人杀你。’
容若紧紧皱起了眉头,想起了上次所受的屈辱,想起了那个夜晚,那无对无匹,所向无敌的一枪,心中犹觉喉头一阵冰寒,好像过了这么漫长的时光,那长枪依旧直逼在他的喉头。
他的心中此刻一片迷惘:‘如果不是你指使,那么到底是什么人,一心想杀我?’
‘可见你结的仇太多,世人皆说可杀。’萧遥冷漠地说。
至此,所有的温情面具,早撕了个精光,所有因爱心碎肠断,而冷漠对人的假象,也被这可怕的冷酷真相所毁掉。
第九章神秘人物
容若摇摇头,叹口气:‘我来见你,我下决心对你说清楚这一切,是因为,我不忍心弃你不顾,我不忍心看我叫过二哥的人,在这条可怕的路上,越走越远。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要尽力拉你回来,现在我知道,所有的希望都已经变成绝望了。我唯一的愿望,只是盼你能放过谢瑶晶。无论如何,她待你一片真心,你如今也已取到了谢家的财产,不必非娶她不可,留着你的正室之位,给那些在别的地方可以给你帮助的女人吧!放过谢瑶晶,如果她仍觉对不起你,仍想来见你时,至少推开她,不要再害她了。’
‘谢瑶晶对我早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我不会再在她身上费心思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不过,我倒很奇怪,为什么你只担心别人,一点也不担心你自己呢!你一个人也不带,就这么跑到我的地方来,对我揭穿这一切,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容若轻笑一声:‘杀我?如果要杀我,你早就杀了,我对你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如果我还相信你会杀我灭口,我就不是人,而是猪。你甚至连把我关起来,也无法做到,我虽是一个人偷溜出来的,但在来之前已经和性德商量好,如果我不回去,他怎么处理,日月堂怎么办,官府会收到什么消息,我通通保证不了。’
‘你不能保证,那么我为你保证。’萧遥的声音里面讥诮之意更重:‘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你,你有太大太大的利用价值,有你在我手中一日,朝中的萧逸断判政务,就名不正言不顺,有你出面号召勤王,我就师出有名,天下忠心的兵甲之士,也会碍于无法弄清楚你和萧逸之间谁对谁错,而让战力大打折扣,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我绝不会碰你一根手指的。’
容若冷笑起来:‘你要把我绑在椅子上,然后发号施令吗?你至于相信,我会听话地配合你吗?’
‘当然不,你会穿上真正的龙袍,坐在正中,以天子之尊下令,我会像最忠心的臣子一样,跪在你身前的。’黑暗中与容若对话也对峙的萧遥,发出成竹在胸的笑声:‘我相信,你一定会愿意听话的。因为……’
萧遥的声音一顿,一道风声,急射向容若。
容若听风辨位,伸手一抓,手中已握住一物,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觉得触手生温,原来是一块价值千金的暖玉。
容若全身忽然一震,焦急地在玉上摸索起来,不出所料,一个‘韵’字,就刻在暖玉的正中央。
一瞬间心潮起伏,又是惊讶,又是愤恨,又是不信,又是狂喜,种种情绪向他袭来,令得他似一块木头一样,直直站了足有半个时辰,才问出声:‘韵如在你手里?’
萧遥志得意满地笑道:‘不错,她一直在我手上,而且是你把她亲手送到我的手上的。你故意装成被柳非烟刺伤,让满城人都以为你受了重伤,想要引她出来见你。我也料她必来见你,所以在通往济州城内的各处要道上都布了人,等到她一露面没多久,就被我们找到了。’
容若忽的狂吼一声,扑向萧遥。
他在黑暗中揪住萧遥的衣服,愤怒地大吼:‘放她出来,立刻。’
萧遥慢慢地道:‘皇上只要在三天后的知府衙门,当众接受众人的朝拜,下诏全权委托我们,招天下忠义之士,诛奸臣,定朝纲。那么,我就把会恭敬地把皇后娘娘送到皇上的身旁。如果皇上不肯,我还是会把皇后娘娘送来的,不过,就是一具死尸了。’
容若发出一声类似野兽重伤的大吼,捏紧拳头对着萧遥恶狠狠地打过去。
萧遥不躲不避,只冷冷道:‘你要她立刻死吗?’
容若那眼看已经打到他鼻尖上的拳头收住了,容若因为出拳太猛,收拳太急,而发出一阵剧烈的喘息。他的喘息声响在黑暗的房间里,如困兽无奈的哀鸣。
黑暗的房间里看不到容若的表情,但只要听他的呼吸声,就可以感觉到他这时心头的愤怒和沮丧。
萧遥心中无限愉快,完全无视容若的凶狠,慢条斯理拉开容若的手,轻轻掸了掸因为容若刚才和他纠缠打斗而弄脏的衣服:‘她被我关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密室,如果我死了,她就会饿死,别人绝对找不到她。你一定不希望如此吧!’
容若沉默着,不说话,没动作,只是喘息声已渐渐平息。
萧遥慢条斯理坐下来,晃亮火折子。
忽如其来的火光,照亮他俊美漂亮的眉眼,却照不亮他幽深的眸子,他眸光里的黑暗,似是比整个世界还沉郁。
容若怔怔看着他慢吞吞捡起烛台,重又放好。
看着火光微微跳动着,看着忽然间明明灭灭,无所定形的整个房间。
良久,他才缓慢而呆滞地转身,走到房门处,拉开门闩,慢慢地,一步步走出去。房外的月亮已经突破厚重的云层,把光明再次带给人间,可是容若的心中却已被可怕的黑暗所笼罩。
萧遥坐在原处未动,冷然的眼神漠然地看着容若一步步走远,然后用比冰雪还冷的声音说:‘你念着兄弟之情,竟然敢一个人来我家劝我,我总不至于不如你,你要走,就走吧!回你的日月堂,躲进你的明月居。你不要以为,你保护得了你自己,你逃得过我的手掌心。济州城的军政大权都在齐云龙手中,如今济州城已封,日月堂外围也被苍道盟的弟子控制,你就算要逃,也出不了济州一步。你不与我合作,我先杀楚韵如,再杀萧性德,还有苏良、赵仪和苏意娘,再把逸园上下全都杀尽,然后收编日月堂,有不从我者,一概尽杀。你若愿意配合我,等公开你的身分,在全军面前发出讨伐萧逸的圣旨后,我把你所爱的女人还给你。我会给你基本的尊敬,让你和你在乎的人,可以安安全全活下去,活得比谁都长。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容若恍如未闻,又好像听见了,但心灵已经疲惫得没有力气再做任何反应了。他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外走去。
黑暗中,没有任何人阻挡他前进的道路。
只有萧遥森冷的眼睛,在后方静静注视他,直到他走出大门,才低低笑了起来:‘容若也好,萧若也罢,现在的你,和当年的我一样傻,以为有情有爱,天下没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世间没有什么苦头吃不了。为了那个你喜欢的女人,你必会对我低头。’
谢瑶晶在萧遥的房门外,已偷听得太多太多,太可怕的秘密、太恐怖的野心,以及太震惊的发现。
她已经忘了哭泣,忘了惊呼,忘了任何正常的反应,只是无意识地睁着双眼,张着嘴,说不得话,哭不出声,身不由己地在神秘人温暖的怀中,求取一点点信任,一点点支持。
抱着她的神秘人,不断轻轻抚摸她颤抖的身体,不断在她耳边鼓励她。温暖的怀抱让人不舍,温柔的声音让人安心。
‘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就算是伤心,也会慢慢淡忘,他是一个坏人,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你还有爷爷,别忘了你是他身边仅剩的骨肉至亲,千万不要让你自己出事,这才对得起他。你现在仍身在险地,不可发出动静,暴露行迹。这几年来,萧遥一直暗中招揽真正的高手为他所用,自从明若离收徒事件,引得天下英雄入济州后,他又在最近才来的一些豪强之士中,新收了一批人。这些人平时悄悄藏在他家中,听候他的指示,监视家里每一个人。你夜探的事,被他们发现,就连命都保不住了。这次你运气太好,因为容若来找萧遥摊牌,其中牵涉到太多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为恐泄密,所以萧遥下令,把小楼附近的防卫都撤了,园子里其他的守卫也撤掉了一大半,这样我才能帮你不惊动其他人来到这里。你既已知真相,就更该坚强地活下去,好好看着恶人的下场。’
温柔的声音,安慰的话语,让一天之内,惨遭连环打击的谢瑶晶心神渐渐安宁下来,驯服地点了点头。
当容若一手把房门推开时,那神秘人已带着谢瑶晶猛得一窜,躲藏进黑暗里。
谢瑶晶身不由己地被拉着,轻手轻脚,藉着假山、巨石、楼角、树旁,种种人为的屏障,也往外而去,尽管紧跟着容若背后的行为,有点不智也不合常理。
容若出了萧家大门,继续往外走。只是他的双目空洞无力,仿佛根本看不清自己走的路。脸上的表情,一片木然,不见悲伤,不见愤怒,不见凄凉,亦不见焦虑。
谢瑶晶悄悄地偷看他,想到刚才偷听到的话,轻声问:‘他就是现在的皇帝吗?’
在经历了太多打击之后,就连皇帝这么伟大的人出现在面前,谢瑶晶也不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表示了。
她侧头,看向一直和她站在一起的神秘人。一身纯黑的标准夜行人妆扮,脸上也毫不让人意外地蒙着黑巾,除了一双清亮得可以映出人心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而那个神秘人,却只是目不转睛望着容若,动也不动一下。
谢瑶晶顺着神秘人的眼神望去,看到容若那漠然轻淡的脸色,忍不住低声说:‘他的妻子,他的皇后,被萧大……’
她的声音忽的一涩:‘被那个畜牲捉住了,他就这么走,也不见有什么难过吗?’
身旁的人没说话,眼睛仍是盯着容若,眨也不眨。
谢瑶晶愣了一愣,仔细看去,才发现,神秘人的目光盯着容若身下。她也仔细一看,惊得差点又叫了起来。藉着忽然间明亮起来的月色,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那点点滴滴,随着容若的步伐而向前延长的鲜血。
容若的身躯忽的微微晃了晃,整个人就似一根木头一样倒下来。在他倒下的这一瞬,有一声呼唤,划破了沉沉夜色,寂寂城池,响在了谢瑶晶的耳边。
‘韵如。’
谢瑶晶只觉胸口如受重击,她从不知道,这样简单的一声唤,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会让人听出这么深的痛,痛得连她这样一个旁观者,也觉苦楚难当,心中酸涩。
就在容若倒下去的那一瞬,站在谢瑶晶身旁的神秘人,忽的冲了出去,堪堪托住了容若那差一点跌落地面的身子。
谢瑶晶也三步两步追过去,凑到神秘人身边问:‘他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边打量容若,不免又倒吸了一口气。
容若的脸色一片惨白,双目紧闭,明显已失去知觉,可是纵然人晕倒了,牙齿却还紧紧咬着嘴唇,咬得太紧,隐隐见一道血丝渗出来。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容若的双手,十指全都深深扎进掌心,鲜血淋淋。右手上的那块暖玉,被他自己的血染得通红,犹自被他紧紧抓着,不肯放松。
‘他没事,他没事,他只是心力交瘁,心神痛楚,又要努力抑制,不肯失态,不愿在萧遥面前落了下风,结果郁结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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