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就做了,我答应过容若,不再做任何骨肉相残的事。现在我只想为容若报仇,我要知道,有关刺客的一切,弄清他的身分来历,我才能找出他的弱点,我至少要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萧性德带走,如果萧性德在,容若不会死。’
萧远冷笑一声:‘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摄政王你手段厉害,自己就可以查到了。’
萧逸不理他冷嘲热讽:‘当日你是怎么和他接上头的?是不是纳兰玉说的?他为何愿意为你们所用,你们对他了解多少?’
萧远漠然说:‘你应该知道,这些问题,我永远不会回答的。有些事,宁被人见,莫被人知。当初的事,你没有证据,就算要杀我们兄弟,也要背上诛杀先帝血脉的罪名,可我要是回答了你的话,就是把可以名正言顺要我母子、兄弟性命的刀子送到你手中了。’
萧远说完,拂袖往外而去。
萧逸的声音从后面淡淡传来:‘只当是,为了容若。’
萧远的回答,是一声冰冷的低笑。
萧逸静静坐着,看萧远离去,慢慢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满一杯酒,慢慢拿起酒杯。
然后,帐帘被猛得掀开,萧远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我一定是疯了,居然想要相信你。’
萧逸不言不动,只是看着他。
萧远走近他:‘那人的身分来历我不知道,他似是十分珍惜纳兰玉,可以调查与纳兰玉亲近的人。他答应我们行刺你的条件非常有趣,那是……’
萧远一直走到萧逸身边,俯下身在萧逸耳边低声说出一句话,然后不出意料地,欣赏萧逸开始产生变化的脸色。
萧远退后几步,大声道:‘所有的一切,全告诉你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他转过身,又像风一般地出去了。
萧逸慢慢举杯向空中:‘容若,当日你必要护他们兄弟二人,我笑你迂腐,看来,是我错了。’
杯子徐徐倾斜,美酒洒落一地。
一声轻叹,像风一般消逝。
‘若儿。’
第九章笑对囹囫
萧逸回到济州的当天晚上,楚韵如不见了。
服侍楚韵如的凝香面无人色,拿着楚韵如留下的一纸书信,冲到萧逸面前,扑通跪下,颤抖得话都说不清。
萧逸把信接过来,低头细看。
信上却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去找他。’
他也同样简单地发布命令:‘找她回来。’
然而,派出了十几路人马,却找不到楚韵如的踪迹。
萧逸静静地在府衙等候,静静地听着一道道回报,神色沉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
再然后,就是大规模的搜索,就像是前几天寻找容若时一样严密,但是楚韵如还是无影无踪。
所有的将军们脸色都阴沉如水,所有的军士们都不敢喘大气。
这样无孔不入的搜索,这样水银泄地般的查找,居然找不回一个没有任何江湖经验,一直在深宫生活,武功也不是绝高的女子。
每个人都羞愧急怒,越发拚命去找,可是,依然无声无息。
三天之后,萧逸淡淡下达了停止寻找的命令。
就在同一天,苏良和赵仪,连夜想逃离府衙。
但是,自从楚韵如失踪以来,所有将领官兵,都异常羞愧,对于府衙四周,做了最为严密的布防,很快发现了他们。经过一番激战之后,两个不肯听话合作的少年,被绑得结结实实,押到了萧逸面前。
凝香强撑着虚弱憔悴的身体赶到他们身边,跪着向萧逸磕头求饶。
苏良大声吼着:‘凝香,你求什么,我们又不欠他的,干什么把我们关在府衙不让我们出去。夫人一个人走了,他居然还下令停止搜查。他不管,我们要管,我们要去找到夫人,照顾她,我们要去为公子报仇呢!’
凝香吓得花容失色,拚命使眼色,小声喝斥:‘别说了,不得对王爷无礼。’又冲着萧逸叩头:‘求王爷念他们年少无知,饶了他们。’
萧逸面上无喜无怒:‘我知道你们被容若宠坏了,只知任意妄为,不懂轻重,不思进退。找夫人?你们怎么找,几万官兵,水银泄地一般都找不到,你们去哪里找。报仇?就凭你们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功夫,没有萧性德的帮助,你们什么也干不了。你们的仇人是秦王,你们凭什么报仇,有什么本事报仇?’
苏良被堵得作不了声,只是死死咬着牙。
赵仪却道:‘也许,我们可以行刺。’
‘行刺?你们连秦宫的墙都摸不到。更何况行刺是小人行径,为君子所不齿。’萧逸慢慢站起身,幽深难测的目光望着他们:‘真要报仇,就堂堂正正,领浩大威武之师,投鞭断流,兵锋直指秦都,踏平整个秦国,让秦王后悔莫及。’
他语气沉肃之中,隐隐杀机流露,素来儒雅的容颜却有一种让天下折腰的威势。
苏良向来冲动,竟被他震得说不出话来。
赵仪素来沉稳,现在却是语不成声:‘我们怎么……办得……到?’
‘办不办得到,要看你们的心意。我可以带你们回京,让最好的人才教导你们,除了武功,还有兵法政略,一切应该学习的东西。但是,你们要明白,天下没有可以轻易获得的成就,你们所受到的磨折考验会难以想像。将来,你们要显示你们的实力,让我承认,你们有本领、有资格,为容若复仇。’
萧逸目光里有着无形的力量,可以凝聚所有人的神与魂。
‘你们有没有胆子应许?你们有没有决心为了容若答应,去苦学苦修苦练,受尽一切苦楚,磨成我大楚国绝世锋刃之宝剑,为我冲锋陷阵,为我出谋划策,为我扫荡强秦?’
他每问一句,语气便是一顿,每问一句,便如无数声巨雷响在少年心间。
苏良大声叫了出来:‘好,我们一定会做到,总有一天,我们会像你一样叱吒风云,成为天下名将,挥军百万,让秦王悔不当初。’
赵仪却迟疑了一下:‘夫人……’
‘我说过,如果我找不到她,你们更不可能找到她,不过,我并没有舍弃她,三天来找不到她,我已经确定,她身边有绝世高人相助,安全绝无问题,所以才要停止搜索。’
‘绝世高人?’
‘我一直派了高手,暗中注意她。不是为了监视她,只是怕她会出意外,又怕她自杀。而她居然可以不惊动任何高手,就悄悄消失,*她自己是绝不可能的,只有一个真正的超级高手暗中帮助她,才能做到。我派出所有人搜索,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蚂蚁也可以找到了,可是她还是不见了。只有一个原因,我前几天,送了一块金牌出去,持此牌者,任何人不得骚扰,搜不得查不得。只有董嫣然,才有机会掩护楚韵如,逃过我的搜索网。既然董嫣然出面揽下这件事,暂时无需担心她的安危,也不必硬要强行找她回来了。’
赵仪微微松了口气:‘师父说过,董姑娘的武功,当世少有,天下能胜她者,屈指可数。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抬起头,大声说:‘好,王爷,我们就和你订约,以十年为期,必要成就一番事业,不负王爷苦心,不负公子爱护,愿将来,能为公子报此血海深仇。’
萧逸只是微微一笑。
他知道,他终于得到了这两个赤子般纯真,却又坚毅顽强的强倔少年的心。他们现在还只是大男孩,但这样的可造之才,十年之后,会成为楚国的良臣名将,成为秦王最最头疼的心腹之患。
容若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都是酸疼的,后脑部位更是钝钝地痛。
四周一片黑暗,手指伸出来,要睁大眼睛,费尽力气,才能隐约看得见。
他皱着眉头,摸着脑袋,龇牙咧嘴地表示他的痛楚难当。
回了半天神,才勉强记起了自己的处境。
他当时被秦白衣用淬毒的刀子,胁持上了马。
一路上,看到秦白衣把染毒的细钉子撒在路面,刚要骂一句卑鄙,后脑就重重挨了一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容若叹口气,翻个白眼。
以前以为自己总爱用小手段对付别人,有够卑鄙,现在和人家一比,才知道根本连出师的资格都没有呢!
容若摇了摇头:‘果然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嘟哝了一声这后,他才大声问:‘有人没有?’
黑暗之中,一片静悄悄。
容若叫了七八句,也没有人理睬。
很明显,这是一间单人牢房了。
容若叹口气,一个人单独囚禁,这代表皇帝的特别待遇,还是可恶的精神虐待?
浓郁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伸手四下摸去,很好,地上铺了干草,还是有点良心的,没让他直接睡在冰凉的地面上。
伸手向上,一片空寂,他试探地慢慢站起身。
这一站起来,忽然觉得全身凉凉的。容若心中一惊,伸手在身上乱摸,吓得叫出声来。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衫,下身松松穿了一件外裤,里衣中衣,通通不见了。那些装在衣服里的小机关、小宝物,自然也都一桩不剩了。
容若‘哇’的怪叫起来:‘搞什么?侵犯我的人身**权。就算是要卸我身上的东西,至少该把里衣给我穿回去,就套一件外套,也太偷懒了,我着凉了怎么办?’
当然还是不会有人回答。
容若咬牙切齿,诅咒着,伸出双手向四周乱摸,同时挪动着脚,四下走动。
在黑暗中,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摸出来。
这是在一个方圆不过一丈的空间中,四周都是冷冰冰的石壁,找不到门在哪里,更看不到窗子。不过隐隐还有一两个透光的孔洞,使人可以勉强看到一点点东西。
他叹口气,然后很快振作精神,*着墙坐下来,用手拍着墙,大声喊:‘有人没有,快出来!’
‘我醒了,麻烦哪位过来一下。’
‘喂,我到底睡了多久,也该说明一下才好。’
‘喂喂喂,我饿了。’
‘老大啊!虐囚是有罪的,是不人道的,是违反日内瓦公约的。’
‘抗议精神虐待,抗议单独囚禁,就算是重刑犯,不犯错也不能关禁闭,就算是禁闭,也不能连点光也不给吧!’
当然还是不可能有人答应。
容若叫得嗓子有些哑,拍得手掌有些疼,确信这帮人不打算给他回应之后,也就放弃了。
他只是冷冷笑一声:‘这帮家伙,把现代人逼供的心理战术全学会了。’
以他的特殊身分,对他严刑拷打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为了让他屈服,自然只能从心理上施压,打破他心灵的壁防,让人彻底臣服,不敢生起反抗**。
最先一步,就是单独的囚禁。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的人,永远的黑暗,时间不知道怎样流逝,生命变成了一个虚空,一切都在黑暗中度过。
黑暗中的孤寂,压抑得让人想要大叫,想要疯狂,盼望着任何一点光明,任何一点动静,哪怕是被斥喝怒骂,也比这可怕的沉静要好,哪怕是被鞭打折磨,也比这永远的清寂要好。
一个独立的密室,漫长而无止境的关押,可以让最坚强的人崩溃发疯。可怕的,不是一时一刻的孤寂无助,不是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恐怖,而是这样的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了结,这样的空虚,不知道何时才可以结束。
就算是最坚韧的意志,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当严刑折磨降临的时候,也许咬一咬牙可以挺过去,最可怕的,却是降临之前的过程,明知道会有恐怖的经历,却不知道,恐怖到何种地步。想像中的痛苦、想像中的恐惧,可以直接把人的理智淹没。
现代警方不能肆意刑讯,往往就会故意把嫌疑人单独关押在审讯室。嫌疑人疑神疑鬼,不断地猜测着警方会问什么,而警察却只是冷冷地观察着,一直不现身,直到审讯对象的意志崩溃。
容若知道再这样在这只有自己声音回荡的黑暗牢房中叫下去,只会增加自己的恐慌,所以停了声,闭上眼,开始默默练习性德传他的清心诀。任他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便是天崩地裂,我自屹然不动。清心宁神,超然物外。
以容若那旁骛过多,好玩好动的性情,以前修练清心诀,往往事倍功半。但此时此刻,哪里也去不了,又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倒索性抛开一切外念,潜心运功。
反正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没有人在乎,内力不曾被禁,身上也没点穴道,连什么铁链枷锁也没有,除了有点凉,并没有太大的不适。这一凝神运功,倒立刻神凝志定,浑忘身外之事,不知时光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若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虽然无法准确地计时,却可以肯定,时间过去了不少。
证据之一,是眼前隐隐约约一个碗。
容若抿抿嘴,睁着眼在黑暗中四下打量,还是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在这四面石壁之间,送进一个碗的。
最终,他叹了口气,放弃这无望的努力,伸手拿起那只碗。
当然没有筷子,看不清碗里是什么,只是闻到一股让人嗅之欲吐的怪味。
容若勃然大怒,抛下碗,跳脚大骂:‘太过份了,我是皇帝,我有外交豁免权,别说楚国还这么强大,就算楚国亡了,根据国际惯例,皇室成员,也可以得到应有的礼遇,最少也要封个侯什么的,你们就这样对我。’
然而四周寂寂,没有一丝声息回应他的愤怒。
容若气急败坏,冲向前,鼻子差点让墙壁撞扁。
他拚命用力打着墙壁:‘来人,快来人啊!’
这种毫无意义,白费力气的叫法,要是会来人才是怪事呢!
容若翻个白眼,忽的一翻身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滚来滚去:‘痛啊!痛死了,救命啊!我着凉了,我中毒了,快来人啊!’
这样破绽百出的表演,很明显,就连真正的白痴都骗不过。
容若滚了半天,累得全身酸麻,身上还沾满了草屑,最终绝望地叹口气,坐起来。
肚子里咕咕叫,嘴唇渴得要裂开,胸口积满了随时会爆炸的怒气。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平心静气,去修练清心诀,不是不可能,但那个人,绝不是容若。
容若因为生气,而胸口不断起伏,脑子却转得飞快。
他有自知之明,他心志不坚,身体也吃不得什么苦。这样要命的情形再继续下去,不到三天,他就要举手投降,心理上完全崩溃,从此任人予取予求了。
如果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就必须想办法改变这个局面。
现在,囚禁他的人,连面都不露一下,他的叫唤没人理,他也打不出这个牢房,还有什么办法呢?
容若四面看看,再次确定,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别说他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除了轻功,就没有什么可以见人的了,哪有本事,破壁而出。更何况,那些人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但肯定可以在黑暗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哪里容得自己出逃。
对了,监视!
容若心中一动,脑中灵光一闪。他咬咬牙,当机立断,毫不迟疑的跳起来,一把抓住那只碗,往地上用力一抛,碗立刻被打破。
容若拾起一块碎片,拿起来,放在自己左手的腕脉上,略一迟疑,还是一闭眼,割了下去。
并不是很痛,但是血流出来的感觉,还是让人心里凉凉的。
第一次有些庆幸,这里四周的黑暗,让人看不到鲜红的血,就不会晕血,不会腿软。
容若找到一个角度,躺下去,伸直手臂,开始在心中数数。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手上凉凉的,心里麻麻的。
‘一百二十,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
肚子真的很饿,头很晕,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
‘二百三十三,二百三十四……二百五十六……’
记不清数到第几了,全身的力量好像都随着鲜血流失。
‘四百七十六……四百七十八……我是不是做了蠢事了……四百八十六……管他呢……’
身体渐渐发麻,所有的知觉都在悄然退向黑暗深处,唯一的理智在提醒他,快些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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