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容若却还是懒洋洋地一动不动。
低沉的磨擦声响起来,忽然而来的光亮,照得人闭紧的眼睛都觉得刺目,飞快奔入的脚步声,让容若微微挑了挑嘴角。
我赢了。
然后,他放心地在黑暗的最深处,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足,很饱。醒来的时候,容若伸腰抬手,打了个无比满足的呵欠,而又‘啊哟’痛叫一声。手上那一刀不知道是不是割得有点深,啊呀!这么一抬手,居然还会痛呢!
四周有抽气声、磨牙声,还有骨节咯咯爆响的声音。
有一个破锣般刺耳的声音响起来:‘你不是晕倒了,你是睡着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容若抬起头,在无数火把烛影里眯起眼。
四周还是冰冷的石壁,站了七八个陌生的男人,每个人的脸色在摇晃的火把下,都显得不太好看。
有一个人,站在容若面前,正俯身望着他,眼中全是阴冷的愤怒。
容若和他目光一接触,忍不住‘啊’的叫了起来。
那人吓一跳,一皱眉,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容若伸手指着他:‘你长得,那个也太特别一点了吧!’
这人身量高瘦,吊梢眼,丧门脸,五官都浮着一层阴冷之气,天生的反面人物,要生在现代世界,必是包揽所有电视、电影中,最惹人恨的一切角色。
容若喃喃道:‘这个,派到另外一个国家去当间谍啊!情报人员啊!执行任务的人,不是应该都长得,可信可*、忠厚老实、正正派派,才可以顺当办好差事吗?就算心灵再邪恶,长相也要很正直,就算不正义凛然,也应该大众化一点,不致让人看了心生警觉。你,你,你,长成这样,没有在国境线上就被逮起来吗?’
看到对面阴冷的脸都快涨成紫肝色了,容若有些不忍起来:‘别难过,别难过,人不可貌相,美丑不过是皮相。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是不会嫌弃你的,没准你长得虽然邪恶又难看,可是心灵其实很善良美好呢!’
这一次,站在四周的几个人身体已经开始摇晃,搞不好就要站立不稳,随时栽倒。
容若挑挑眉,不太满意地说:‘各位,我猜你们的马步功夫没练好。这可是一切武功的基础啊!不能偷懒,记得以后多花点功夫。’
没有人回应,估计是怕一张嘴,生生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吧!
容若笑嘻嘻对着眼前的吊梢眼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容若,请问尊姓大名?’
他这里礼貌周全,眼前的人却板着脸,不言不动。
容若也不以为意,把伸在半空的手收回来:‘这个,阁下不喜欢应酬可以理解,不过,多少应该懂得一点点待客之道吧?’
‘你也算客?’冰冷的一声笑,就算是回答了。
容若笑嘻嘻,摸着已经包扎好了的手腕:‘难道不是秦王要请我去做客吗?真个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们这些当下人的,这般不礼貌,秦王的面子都让你们丢光了。’
吊梢眼咬牙如磨地冷笑:‘既然你这样精神,就留在这里慢慢抱怨吧!我们走。’
他发下号令,就待抛下容若,自己出去。
容若好整以暇坐下来:‘去吧去吧!没关系的,我这人特别好说话,没有人陪我,我自己也能玩,顶了天,也就是拿着破碗片和自己的手腕玩。’
‘东西全打扫过了,从现在开始,送饭全部用木碗。’吊梢眼恶意地盯着他:‘你想死也死不成。’
‘非也非也。’容若慢悠悠摇头:‘强权可以让别人不能活,却无法让别人不能死。木头不能用来自杀,那,这四周的石墙呢?怎么样,应该都比我的脑袋结实吧?这个,听说咬舌是很痛,不过,人有了决心,还是可以试试看的。还有什么自断心脉啊!自击天灵啊!等等死法,听说都很壮烈来着。要是这几招全没用,我还有绝食呢!对了,说起食物来,你们确定你们刚才没有把应该送去猪圈的东西,送错地方。又或者是秦国太穷了,给你们的待遇太差,害你们只能吃猪食。我看不如你们全投诚楚国算了,再怎么样,国库里的银子也不少,虽然不一定大富大贵,不过,最起码国计民生的最根本问题,可以得到大大的改善,而且萧逸这个人不知道多么礼贤下士……’
他这里滔滔不绝说下去,听的人已经是头疼欲裂,脸色发白了。
‘闭嘴!’吊梢眼一阵暴喝,四壁一阵轰隆隆作响。
容若耳朵嗡嗡发麻,脸色发白,手抚胸口,毫不客气瞪回去:‘干什么?知道你武功高,中气足,犯得着这么显功夫吗?我心脏不好,真吓出个好歹来,你怎么回去交差?’
吊梢眼的磨牙声无比刺耳:‘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现在的情形,落在什么人手中。你懂不懂,如果你不听话的话,下场会怎么样?’
‘我这天下第一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呢!爱和正义的战士,阳光向上的青年,人类美好的代表,容若、本人、区区、不才、在下、我,被一群集卑鄙无耻残忍恶毒之大成,头上长疮,脚下流脓,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家伙,用卑鄙的手段囚禁了。当然,本人勇敢坚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和恶势力做坚决、持久、不懈的斗争,而做为邪恶代表的家伙还能有什么花招可用呢!监禁、精神虐待、猪食刺激,可是一切都不能动摇最伟大的青年最高尚的心,充其量,最后的杀手也不过是威逼利诱。’
容若满意地看到四周几个听他自吹自擂的人,已是脸色青白,摇摇欲坠,他有恃无恐地拍拍胸膛:‘要严刑拷打吗?来吧!来吧!我才不怕。’
吊梢眼脸上的表情,让人怀疑他随时都会气绝身亡:‘你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可以,你当然可以,谁叫我这么博学多才,博览群书呢!几乎所有折磨人的方式我都有听说过哦!’
容若无比善良地给出建议:‘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会善良地让我过舒服日子,就是死,也应该不会让我死的那么痛快,所以你可以先封住或者吸干我的内力,虽然我的内力封不封都只有那么一点点。然后你可以把我送到秦国最荒凉黑暗贫苦危险的地方当奴隶,并且吩咐手下人无所不用其极,没日没夜的拳打脚踢外加无数重活折磨我,不过我的身体不太好,不一定可以撑很久,很难让你尽兴,真是对不起。接着你可以让我饱尝种种酷刑,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皮鞭烙铁,通通都是小儿科。你们可以用锤子把我的骨头一寸寸打碎,用钳子把我的牙齿一颗颗拔出来,用针刺穿五官七窍,然后再碾断我的四肢,当然其间你一定要不断输内力为我续命,我才可以成功的熬过刑罚。最后也是最精彩的,就是你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剥皮抽筋,开膛破肚,活活凌迟处死来满足你暴虐变态的个人爱好,以证明你们秦国人是多么多么野蛮,多么多么残忍。’
在容若滔滔不绝,热情洋溢的叙述下,其他人无不目瞪口呆,张口结舌,明显为他丰富的想像力,以及过份不合情理的热情所震惊。
至于这位吊梢眼的表现就更精彩了,本来以为他的脸永远都是惨绿青蓝的颜色,谁知短短的一段时间内,由红转黑,由黑转紫,由紫变蓝,最后以发青石化结尾,令容若叹为观止,暗中思忖,要不要写一篇《论人脸与彩虹关系》的深层次论文。
‘你……’吊梢眼一翻腕,一掌打过来。
第十章古怪囚徒
容若双手抱头,放声惨叫,叫得那个天惊地动,凄惨绝伦,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吊梢眼吓得手悬在半空,没敢落下:‘你干什么,我还没打着你呢?’
‘我这样叫,不显得你出手快捷,内力雄浑吗?手还没打中我,内力就把我伤个半死了。’容若满脸笑嘻嘻,他对于硬装骨气,刺激别人的暴虐因子,给自己增加皮肉之苦,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
‘其实你根本不用费力打我的,所谓君王自有君王的尊贵,可杀而不可辱。而今我身陷囹囫,又被囚于冷室,还有什么生活乐趣,不如一死,一了百了。’为了配合语气中的怅然,容若还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吊梢眼一口血几乎没吐出来:‘你想死,没有那么容易。我点你的穴道,你就是自杀也做不到。’
容若耸耸肩:‘随便你,我听说,人的穴道受制时间太长,容易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唉,我的身体本来不好,要是留下永远不能恢复的伤病,就更容易觉得生无可恋,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还有几成机会,同秦王合作呢?’
这一次,是咬牙声和指节爆响声混在一起响起来了。
容若在心中窃笑,想当年《绝代双骄》最少看过七八遍,小鱼儿被移花宫主捉住之后,怎么戏弄邀月的,我早就烂熟于心,正巧找个机会,好好试验一番呢!
吊梢眼身体微微颤动着,忽的怒哼一声:‘我们走。’领头转身向牢房外头走。
容若大声叫了起来:‘啊啊啊!生活无趣啊!人生无聊啊!牢房清苦啊!食物无味啊!不如一死啊!’
吊梢眼的身体僵在牢房门口,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说:‘罢了,阁下既为楚王之尊,我们就给你一点优待吧!’
他徐徐踱步出去,配上冰冷而稳定的声音,终究恢复了一点反面小领袖的风范。
容若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装腔作势的功夫还算及格,只是你和地上的石头有什么仇呢?’
所有人向吊梢眼身下看去,一行深深的足印,牢牢地印在青石地上。
‘留这么多鞋印,这又不是星光大道,真是浪费内力。’
吊梢眼身子一晃,差一点就一跤跌倒在地上了。
不管怎么样,容若的努力终于有了效果,一日三餐从猪食改成白米饭,居然还配了两三根白菜,偶尔还能见到点肉星子。
巨大的牢门由紧闭改为半开,给了他一点自由呼吸新鲜空气的空间。也有一丝外面射来的火把光线,让他不至于再继续摸黑的生活。
当然,为了防范他逃走,牢房外头随时随地都守了两个太阳穴高高隆起,脸色黑如锅底的所谓高手。
不过,容若怎么会在所有清况没有摸清,一切护身法宝又都被收走的时候轻举妄动呢!所以他照旧好吃好睡,偶尔抱怨哀号那么几句。
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除了*默算牢饭的时间,来大约推定日子流逝,容若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暗中惦记着楚韵如等人,偶尔也咒骂两句萧逸无能,怎么还没杀进来救他。但是表面上,他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沮丧失落的表情。
而今天,有点意外的,送来的饭菜不但有肉,居然还有鱼。
容若立刻精神大振,食指大动,满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卷残云地把所有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他放下碗,伸个懒腰。唉呀呀!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就在他的心情难得变好的时候,吊梢眼丧门脸的反面代表,又阴笑着出现在他面前:‘饭菜好吃吗?’
‘好吃啊!’容若笑嘻嘻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混了珍贵的毒药,当然没可能不好吃。’
可怜的吊梢眼几乎是满怀恶意地期待容若面色大变,勃然大怒。
可是容若连眼皮也没动一下,自顾自剔牙:‘现在才想到要下毒,可见你脑筋转得有多慢,既然下了毒,就应该在饭菜水准上和平时一般无二,才不让人起疑,你居然一下子加了一条鱼,白痴也知道有问题啊!’
‘你知道有毒还敢吃?’
‘我要不吃,难道你不会灌我?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好好享受美食呢!’容若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望着他:‘可惜啊!医学再发达,蠢病也是治不好的,否则真该建议你好好看看大夫。’
容若伸手打了个呵欠:‘我知道人的眼球弹性是非常好的,不过,我并不打算研究人眼演变成金鱼眼的可能性,你就不用在我面前鼓眼珠了。我要睡午觉了,请你好走。’
他伸个懒腰,再也没看多吊梢眼一眼,走到牢房角落,铺着厚厚干草的地方,倒头就睡。
吊梢眼像块化石一样,呆呆站在那儿,半天才叫出来:‘你别睡,你知不知道……’
容若不耐烦地欠身起来,瞪着他:‘如果你想说这是独门密药没有解药我会生不如死或者死得惨不忍睹那我告诉你我肯定不会逃跑,肯定会乖乖听话,肯定做有史以来最配合的囚犯,这样行不行,我要睡了……’
‘我……’吊梢眼明显已经语不成声,思觉失调了。
‘你如果想说让我吃药是情非得已,只是因为各为其主,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只是因为我这个人的干系太大,你不得不小心之类的话,那我告诉你我完全理解完全明白完全原谅你了,好走,不送。’容若再次躺下,睡大觉。
吊梢眼面无人色,游魂也似的往外走,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念着什么。
直到他走远了,两个负责看守的高手互看一眼,异口同声说:‘太可怕了。’
一只手指轻轻在身上戳一下。
不理他,容若翻个身,接着睡。
这一次,是头发让人扯了一下。
容若闭着眼,当成不知道。
再然后,是什么冰凉的东西,忽然贴到脸上。
容若忍无可忍,翻身坐起:‘知不知道吵人睡觉,是很没有公德心的……苏姑娘,怎么是你?’
前面半句的愤怒,和后面半句的惊异,相映成趣。
苏侠舞嫣然一笑,简陋的牢房都因为她而美丽起来了。
容若跳起来,笑道:‘苏姑娘,你来得正好,麻烦你,让他们给我送一张床,两床被子来,这地方地气重,真要睡出病来,你们也麻烦,是吗?’
‘什么?’
‘啊!对了,这里墙壁太单调了,弄几幅画来挂挂,没问题吧?’
‘地上要是铺上地毯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还有,这天冷得很,弄几个暖炉来,应该不会太麻烦,是不是?’
‘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最少每天给我点水,我早上要洗脸,晚上也要洗脚是不是,讲卫生是我的优点。’
‘这个,多几个椅子凳子桌子,是不是更好一些。你看,苏姑娘,像你这么美的人,来了这里,都只好站着,你说我多过意不去呢?’
‘这个,有关一日三餐的问题,别人不知道,苏姑娘你是知道的。像我这么随遇而安的人,当然不会挑剔什么──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放在心上,过眼云烟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生活条件差一点,我一点都不会为之烦恼。不过,菜谱要能再丰富一点就好了,早餐、午餐、晚餐之外,最好能有些宵夜。当然,平时的点心啊!果子啊!多多益善,你说是不是。咱们交情不同寻常,你应该好商量得多吧!’
容若这里一口气说出一大通,笑咪咪用满含希望的眼神盯着苏侠舞。
苏侠舞料不到容若见到自己,不是愤怒,不是责问,而是这一大通要求,口气之热络,神情之亲密,好似是在朋友家做客,对最要好的朋友提出最简单的要求一般。
苏侠舞再怎么定力过人,终究也怔了一怔,方才浅浅一笑:‘我听说莫老被你气得不轻,还有些奇怪,特地来看看你用的是什么法子。现在想来,能把成名十几年,杀人无数的“幽冥王”莫名天气成这样,终究不是没有道理的。’
‘哟,那个长着一张丧门脸的人,叫莫名天吗?’容若不在意地问:‘什么人物?’
‘莫老在十几年前,已是杀人如麻,可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被正道中人,联手围杀,最后掉下山崖……’
‘可是大难不死,说不定武功还有了更大的进步,最后又为权贵所招揽,成为官方的一大杀人工具对不对?’容若一点也不意外地接下去说。
‘这世上,真是再没有比悬崖更安全的地方了。跳悬崖,永远不会死,搞不好还要发现个什么灵丹妙药、武功秘笈、灵禽异兽、绝世美女,再不济也能碰上个又干又瘦但武功绝世的老头子,把一身功夫全传给你,然后油尽灯枯而死。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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