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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知道必是楚韵如,亲自打开舱门,见楚韵如神色并不轻松,轻声问:“她心情仍是不好?”
楚韵如飘然入舱,神色略有落寞:“心境怎么好得起来。只是她倔强,不肯表露人前,与其让她还这么勉强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倒真是不如让她一个人清清静静自在一会儿。”
容若叹息着点点头,信手关上门,正想再说什么,舱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容若微觉愕然,这个时侯,有什么人还会不知趣地来打扰他们谈话。抬眸间,却见性德目光遥遥望着舱门,神色竟是说不出地奇异。
容若没有察觉自己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也没有发觉,自己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一颗心莫名其妙地猛然紧绷,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口气,猛地用力拉开门。
舱门外,一个儒服布巾,面容清秀的人正自微笑:“容公子,别来无恙。”
容若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地响起来:“周公子,有何赐教?”
没有理会楚韵如诧异惊奇的眼神,周茹自顾自漫步入舱,笑道:“适闻容公子新婚之喜,不及道贺,还请恕罪。”
容若当然不会浪费力气,问超然一切规则之上的周大小姐是怎么跳上船的,又是怎么遴开所有人的耳目出现在舱外的,他只是很警觉地快步拦在性德身前,很努力地瞪着周茹楚韵如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且不论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是何来历,容若的反应实在太让人惊奇了。即使知道性德失去力量,在感觉上,他依然是个无比强大的存在,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万事不正经的家伙,竟会对性德摆出如此保护的姿势。
性德也只是淡淡看容若一眼,对于这种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行为,没有出言阻止,对他来说,如此完全地处于被保护一方,看着别人如此全心全意的保护姿态,依然是极为新奇的。
在他那漫长的生命中,尝试如此保护他的人,似乎只曾经有过三个,容若、鹰飞,还有……卫……
周茹看得失笑摇头:“容公子,你放心,我这次来,绝无要把他怎么样的意思,我只不过是来恭喜容公子罢了,顺便问一下……”大冷的天,周大小姐把个折扇掩在嘴角,慢慢地在唇角扯起一个不算难看的弧度,悠悠地问:“新婚之夜,容公子过得如何?”
容若脸色微微一变,上前一步:“你到底来做什么?”
周茹慢慢打开扇子,随意地摇了几摇,叹口气,摇摇头:“既然我一片热心,你不放在心上,我也就直话直说了,我来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可以让……”她徐徐侧头,看看脸色漠然的萧性德:“让他恢复他所拥有的一切力量。”
容若猛然一震。
楚韵如脱口问道:“真的?”
只有萧性德从头到尾,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容若定定地望着周茹,很久,很久,才极慢极慢地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周茹微笑:“我想要我的朋友容公子夫妻和睦,欢乐祥和,绝对不再发生新婚之夜和绝世美人只用谈天讲故事来打发时间的事。”
容若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我想,你应该很明白。”周茹淡淡地笑。
楚韵如喃喃道:“我们不明白。”
在场三个人,也许只有性德才算真正听明白了,做为人工智慧体的他,即使明白,却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女人,对于某件事的好奇心,会执着到如此地步。
“我要你与安乐真正过夫妻生活,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就还性德他曾拥有的一切。
容若忍不住跳起来叫:“我和安乐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周茹笑道:“我们是朋友啊,朋友的夫妻生活不幸福,我怎么能不关心。
容若几乎没气晕过去:“你,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也要跑出来搅局?”
周茹叹息摇头:“我就是见不得你这般想不开,安乐是容貌配不上你,还是才学配不上你,又或是出身配不上你?她这般温柔良善有情有义,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她的名声,早就被你毁了,她与你又是在两国的见证中成亲的,你却不肯真正负起丈夫的责任,你既对不起安乐,也对不起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为了秦楚能够交好,你们就算做了真夫妻又有谁能说你一句不是?”
容若微微挑起眉:“若是这里的人这般说,倒也没什么稀奇,这世界上的人,大部份的价值观都是如此,但以你的身份、学识、你所来的地方……”
容若叹口气摇摇头,很困惑不解地说:“你明明应该理解,正是为了安乐的幸福,我才不能这样做。安乐为了救我,的确付出了很多,可我若因为这一点,就把自己当做安乐的丈夫,我既欺辱了韵如,更加看轻了安乐。我若因为感恩而让安乐成为我的妾,这不是报答,而是伤害。我若在心中有另一个人时,成为安乐的丈夫,这不是成全,而是欺凌。至于秦楚之间的和平……”他冷冷一笑:“国与国之间的平衡,*的永远是实力来牵系,联姻只是形式罢了,而该走的形式,我们都已经走完了。”
周茹定定看了容若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说:“好,不管安乐的未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也不管楚国与秦国,到底是一团和气还是你死我活,我只告诉你,这是萧性德唯一恢复力量的机会,你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容若沉默了下来,神色难得的肃穆,他深深地望着周茹,良久,良久,竟是一语不发。
楚韵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性德,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从容若的郑重态度可以看出,此人的话竟是绝对可信的。可I限的是,她竟当着性德的面对容若提出这样的建议,对容若来说,这是异常残酷的抉择,也同时给了她与他莫大的压力。在性德的面前,叫他们,又怎么能说出半个不字来。
她只得暗暗地咬了牙,静静地凝视着容若。
容若却谁也没有看,不看周茹,不看楚韵如,甚至不看性德。他的眼神抵是直直望着前方,额头甚至已隐隐有汗水渗出。本是春凉之时,这样的汗水,让楚韵如心中莫名地一痛,这样的抉择,对他来说,该是多么艰苦,多么痛楚。
楚韵如无声地望向性德,性德只安静地站在角落中,眼神明澈平静,仿佛整件事也同样与他无关。他似乎望着容若,又似乎只是安静而平淡地,把所有人与事,全都映入眸中,却不激起一丝波澜,不做半点反应。
心意动处,她终于一咬牙,脸色微微有些白,神色却是毅然地说出三个字。
第十一章秦楚大婚
第十一章秦楚大婚
离开相府之后,容若既不骑马,也不乘车,只是默默地前进。性德与楚韵如都知道纳兰玉的现状刺激到了他,谁也不说什么,也只安静地跟着他。
“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容若忽的大叫出声,右手握拳,重重击在左掌掌心。
“什么不公平?”性德淡淡问。
容若转头望他:“我没办法坐视我的朋友受这种折磨,我可以为他做什么?性德,你说,我能做什么?至少让我们做些什么吧,不要只是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一切残忍无情的事继续下去。”
性德对于他偶尔冒出来的热血冲动,早就习以为常,平静地说:“快些成亲吧!”
容若一愣。
“成了亲,多少安全一点,他少担心一点,也不必夹在你和秦王之间为难,而且,当了宁昭的妹夫,求情的话,也好说话一些。”性德说来漫不经心。
容若也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居然还真的呆了一呆。
楚韵如看得不知该好笑,还是该心酸,轻轻叹道:“容若,看到纳兰玉这样,我也很难过,只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不,还不够,我们做得还不够。”容若用力摇头,忽的全身一顿,神色微微一震:“或许……”
“或许什么?”楚韵如轻轻问。
容若叹息,或许,性德刚才其实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或许,与安乐成亲之后,他可以…
…或许……那想法是不是大天真、大一厢情愿?但是,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
然而,眼望楚韵如,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想起刚才纳兰玉还在为安乐的婚事担心,想起楚韵如曾有的允诺,不知不觉,露出一个有些无奈、有些悲伤的笑容。
许下这样诺言的楚韵如是什么心情,说出那一席话的纳兰玉又是什么心情。
纳兰玉真是大多虑了,事到如今,那么多人的性命系在这场婚事上,秦楚两国随时可能爆发的一场大战,也指望以此次联姻来平息,又岂是他能够说不娶就不娶的。
这场婚事,真的已是势在必行。
数日后,在两个国家的期待中,一场惊人盛大的婚礼,终于到来了。
且不说整个京城一片欢欣,到处张灯结彩,到处黄土垫道,开门向外望去,上头一概是红色,下面一概是黄色。
两国大婚,不能没有人观礼喊口号、凑热闹,所以需要发动全城百姓,但也不能让百姓光看热闹,胡乱走动,影响治安,惊了鸳驾,这其中的学问,真个说不尽了。
离着大婚还有好多天,全城百姓就在大小里正的带领下,就相关的庆典事宜做了若干次演习排练,可怜京城各大衙门的办差人员,几天几夜都没怎么休息,人人累得满眼都是红丝。
容若自己看着婚礼前送来的陪嫁单子,就已经目瞪口呆了。
我的那个天啊,光衣服就细细分了三十多类,加起来就有九十九箱,各式各色上等绸、缎、纱、绞足有九百九十正,各种各样,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被子足有一百九十九床。
这倒也罢了,可是,怎么光梳子也有一大堆呢?黄杨木梳二十匣、象牙木梳十匣、蓖子十二匣、大概二十匣,这这这,这得多大的脑袋、多长的头发,才用得完这么些梳子,宁昭不是想包办整个大楚皇宫的梳子吧!
还有那首饰,镶极品珍珠金凤九只、嵌极品碧玉金翟鸟九只、各式金步摇二十支、凤冠十五顶、各式玉石翡翠佩饰一百零八件……
根据后面的附录,这还只是普通的饰物,真正珍责的各式宝贝,还要另外备册记录,以备查验的。
安乐是位才女,所以,琴棋书画、笔墨纸砚,还有各种雅致摆设,这一类的东西,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大大小小狼毛、兔毛、山羊毛各种古古怪怪毛的笔足足有上千支,各式名责纸张那更是漫天漫地数之不尽。
金箫银笛玉琵琶,一行行名责的乐器排下来,亦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各种摆设、古玩、珍珠、美玉,一样一样列下来,想来在公主大婚的时候,钱也不是钱了,完全和泥沙没什么区别。
容若看单子看得头晕眼花,我的天啊,这也大大大浪费了吧,以上一堆堆,居然还只是普通物件,这个认知让他那发抖的手,简直不敢再去翻那些名责陪嫁单子了。
楚韵如看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排场倒也并不比眼前的小。”
宋远书也道:“天子纳后娶妃,秦楚结姻定盟,这么大的事,能不排场吗?皇上,你还想拖多久,误了时辰,你大舅子翻起脸来,你可没什么好处。”
容若愁眉苦脸地起了身,十几层的皇帝结婚大礼服,全套穿好,临行前深深看了楚韵如一眼,见她回以一笑,欲言又止,最终只微微叹息一声,行了出去。
为了给楚王摆排场,宁昭特意调了足足三千名锦衣近卫给容若,高车大马,锦罗旗盖,仪仗惊人。
队伍的前方,宋远书左手持使者节杖,右手托问名诏书,陈逸飞捧金册金宝,皆正装肃容,徐徐而行。整支队伍把容若那天子亲乘的七宝云母车,团团护住,大队人马遮天蔽日地一路行往大秦皇宫。
沿途百姓在里正的指示下,整齐划一地挥手大声欢呼,以表大秦国人民对大楚皇帝的赤诚热爱。
楚韵如静静立在行宫门前,看着一片欢天喜地,满眼艳红喜庆,望着她丈夫的车驾渐渐遥遥而去,迎娶另一个女子。
她静静地等待着,听得随着车驾远去,一声声鞭炮,渐响渐远,等着沿途百姓们,在里正的带领下,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她安安静静地站着,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不需要任何人服侍。她静静算着时间,猜测着,她的丈夫,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她知道这套娶亲封妃的仪式冗长而繁复,天还没亮时,他们出去,等他们回来时,天应该已经黑了。然而,她不记得自己应该坐一会、歇一会,她只是站得笔直,静静等待着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大阳,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他们到了皇宫了吗?是否已经行过“九九大礼”,以表楚国聘秦国帝女之诚意。
她默默在心中从一数到三千,这个时候,两国君王可曾互相见礼,两国臣子可曾互换节与诏。
“夫人,你没有吃早膳,现在午膳已经好了。”苏良小心地唤。
她微微摇头,凝视远方。
他踏入皇宫了吗?穿着华责的服饰,行过一道道宫门,可曾走到安乐的面前?这个时辰,他们是否已行过礼,是否已读完册妃诏书,是否已把专为安乐而御制的金册金宝交给她?
“夫人,要不,你坐一会儿。”赵仪搬来椅子,有些焦虑担忧,又不敢表现出来。
楚韵如依旧摇头。
他们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会有怎样的盛大铺张?比之我当日的大婚又如何?
她就这样,等待着,不饮不食,不言不动,等待着,她的丈夫,迎来另一个应当与她姐妹相称的女子。
她守在行宫的门前,守着东升的大阳,渐渐西下,守着由清晨渐渐亮起的阳光在黄昏慢慢黯淡。
她守着,耐心地、毫不焦急地、安静地等候着。然后,是如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是如雷霆一般的鞭炮声。再然后,是那自街角而来,渐渐接近的喧天鼓乐,迎亲队伍。
公主的陪嫁队伍,长得看不见尽头,整条大街,密密走了一排又一排,也摆不开那无穷无尽的珍宝。
公主的香车宝荤,高责华美,遥遥望去,竟似一座移动的小山、走动的行宫。
楚韵如微微一笑,当初她受封为大楚国皇后,所乘的国母凤荤,也不过如此。秦人为提高安乐的地位,为她准备的车马,隐然有皇后的规格,正如楚国人为了给足秦国面子,册妃用的竟是皇后专用的金册金宝。
然而,她依然是什么也不说,微笑着迎过去。
车马喧哗中,龙凤宝车的珠帘开处,两名宫女扶了那凤冠霞被的女子盈盈下车,在她身后,容若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楚韵如只是微微一笑,伸手牵了安乐的手。
两个美丽女子的手轻轻一触,彼此都感觉到一片冰凉之意。
虽然垂着盖头,安乐却似第一时间意识到对方是谁,纤手微颤。
楚韵如立刻握紧她的手,一时心中不知是怜是伤,轻声道:“安乐,我在这里,不要怕。”
她牵她的手,引她步入那煌煌行宫,大楚国皇帝的行在。她牵她的手,领她行过重重宫门,步过道道曲径,走过他们夫妻的世界。她牵她的手,送她入自己丈夫的房间。
在大楚国,她的身份是皇后,这是皇后的美德。在大秦国,她公开的身份是容若身边的女官,这是女官的职责。
这大楚皇帝的居所,已经为迎接新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鲜红的喜字、明亮的红烛、柔软的床榻、熏香的裘枕。
楚韵如扫视四周,微微一笑,然后听到安乐一声不知是痛是伤,是悲是泣的低唤。
那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那么用力,已至于微微颤抖。
楚韵如轻轻扶安乐坐下,轻轻拍拍她,安抚着她,柔声在她耳旁说着一些什么。
直到她微微喂泣着放开手,楚韵如这才转身面对其他随行而入的女官:“陛下要来了,你们全随我退出去。”
几名女官互望了一眼:“我们要服侍公主。”
楚韵如冷笑一声:“这里虽然还是大秦的国土,却不要忘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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