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子回话:“田锡所带的钱财丰厚绝对不敢冒险走夜路,定是白日赶路,夜宿村镇。这……要抢就得白天,那也太凶险了。人烟稠密不好下手,还容易惊动卫所的官军!孟总捕最好从长计议。”
钱伦可不想和这种劫案有牵扯,在任的官吏都有退职的一天,富有资财的都成了强盗眼中的肥肉,哪个不担忧辞官后的处境,碰到这种劫案,各地官府都会大肆搜捕,清乡拿人,被认做盗伙的受尽酷刑后枭首示众,死状惨极!
钱帐房这番话费尽心力,却对从不知律法为何物的孟义山是毫无效用,老孟抓住钱伦的衣襟骂道:“计议个屁!你给老子想个计策拖住陆云鹏。我赏你一车金子。”
钱伦眼中贪光一闪,实在为这等重赏而动心,心中却也寻思:“为孟义山谋划此事也不是不成……就怕事后他杀人灭口,自己金子拿不到,反被送到阴间收冥纸!”钱帐房心中忧惧,思忖起对付云鹏镖局的计策来却是格外卖力,他心料要想留住性命,就得拿出好谋略,让面前这几个莽夫知道他钱大先生是不可少的智囊!
那田锡宦囊之丰,让张帆听了都心动,也在旁边帮着琢磨,孟义山知道劫车少他不得,大方的许下:“事成之后,所有财物张大哥拿一半!”反正东西不是自己的,还没动手就让老孟送人情了。
这事的阻碍在于陆云鹏一身无人可及的武功,不是轻易能对付的!莫魁和张帆琢磨了盏茶功夫,都拿不出主意。但钱伦却想出了计策。
钱帐房鼠眼中闪着精光,对孟义山道:“要想劫镖成功,还得从当年‘枪挑华岳’一事下手。”
几人都有些好奇,孟义山问道:“这和枪挑华岳有什么关连?”
钱伦笑道:“我听庄主说过,当年陕西镖行为了争取朝廷的官马生意,起了火并,华山派为了扶植本门的广武行,高手齐出,灭了当地的六大镖局!激起了陆云鹏闯华山,铁枪无敌一战成名,双方结下深仇!”
张帆在旁赞叹道:“不错,陆云鹏当年闯山,连破重围,十二连环剑手九死三伤,华山掌门折剑,落尽了名门大派的脸面。令人好生痛快!”
莫魁和老孟大声喝好,都道:“陆云鹏是个好汉!”
钱伦眯眼笑道:“解缙是华山派的第一高手,当时游历在外,被掌门人传书召了回来,邀战陆云鹏,以图挽回声誉。怎知两人大战千招后,解缙不敌陆云鹏,被枪尖点破了额头。华山派经此一战,逼得立下‘我派不胜陆云鹏,便不做镖局生意!’的誓言。”
孟义山大叹可惜,心道:“要是解缙武功再高点,把陆云鹏宰了,老子现在哪用这般费力气!”
钱伦接着对三人说道:“那解缙现在就在洛阳,咱们冒他的名字写封书信投给陆云鹏,约他后日决斗,再劝说解缙应战,两人只要斗在一起,这计策就成了一半!没了陆云鹏保护的镖队,只能是没壳的乌龟,由着我们下手!”
孟义山骂道:“这是什么狗屁主意,比武最多一两个时辰,陆云鹏无论胜败,都能赶上镖队,再说田锡的车队等陆云鹏比完了再走都不迟!”
钱伦笑对孟义山道:“奔驰了一日的千里马,是胜不过拉车的驽马的!解缙之勇,足以耗费陆云鹏的大半功力,他战后久疲之身,再遇我方高手袭击,自身都难保,何况镖货!”钱帐房表情得意,他文才不成,但论使计坑人,阴谋陷害的手段,却是行家里手。
老孟一阵了然的大笑,赞扬钱伦道:“好计策!”孟义山知道陆云鹏即使功力减损,也不是一般高手能对付的,只有滚海龙那级数的人物才能伤他,便转过头对张帆道:“张大哥,陆云鹏要是杀败了解缙,你再暗中出手,咱们很有胜算!”
张帆眉头一皱,心中暗愁,要是冒着大不违暗害了陆云鹏,事情传出去他的声名一落千丈不说,江湖规矩正是他这等海盗龙头约束属下的灵丹妙药,自己这大首领违了规,日后谁还服他?田锡的财货又太过诱人……一时间站在那里沉吟不语,心中很有些举棋不定。
孟义山看他神色,就知道张帆心里顾忌,说道:“我和铁熊都不是陆铁枪的敌手,只有张大哥英雄了得,这事虽然不大光彩,嘿,蒙着脸去就行了!”
张帆阴沉的脸上放开了一丝笑容,伸出两根手指对孟义山比了比,道:“再加两车!”这时候不趁机勒索,他滚海龙的多年江湖就白混了!
老孟面容一僵,心中不禁暗骂:“你奶奶的,既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便宜可让你占尽了!”口中回的却是爽快大方:“好!难得相识张大哥,你这等好汉不是银钱能结交的,别说两车,这次的财货都让与你,兄弟也是高兴!”
站在一旁的莫魁对老孟钦佩不已,心想大哥真够豪爽!他服的就是这等千金一掷的仗义人物。暗喜自己跟对人了。
老孟虽然说的是门面话,也让张帆心感惊讶,暗想这汉子言谈果决,行事周密狠辣,再加挥金如土,久后必成气候!实在不可小觑。
几人议定了劫镖的细节,孟义山又把钱伦安置在院中居住,钱帐房在地窖里呆了十多天,总算是见到太阳了。
孟义山还得去庐家找解缙,临走的时候想起:“这钱伦事后留着有害,杀了可惜,得让他死心给老子做事。”
孟义山藉故把莫魁拉了出来,对他问道:“你看姓钱的这主意怎样?”
莫魁摸不准他的意思,答道:“点子不错!大哥,你真要给他一车金子?”
孟义山笑道:“咱们缺个军师,这钱伦虽然狗头了点,将就着用吧!”
莫魁正奇怪老孟怎么如此放心任用钱伦,就听他说道:“劫镖的时候你把钱伦带上,除了他咱们都蒙面,报名号说是叶家庄的人马,把钱伦推到前面让人看见,劫镖时不杀车行的伙计,让他们回去好好给叶家宣扬宣扬!”
莫铁熊连连点头,除了佩服外说不出什么了,孟义山这招实在阴损,钱伦露了脸,成了头号通缉犯,只能死心给老孟帮忙,叶家也给牵连进去,这杀劫官员的罪名,够叶千寻受的。
老孟这计策都是从山贼入伙的时候,杀人取头,献给寨主表忠心的“投名状”上变来的!草莽生涯着实给孟义山添了不少经验。
※※※
孟义山心情得意的走进南城卢家,他是新任的盐检使,正是卢家商号赖以获利的大菩萨,家人通报进去,马上就有管事出来将他迎进宅中。
卢家的宅邸建造的深有法度,入门一座影壁白墙遮挡了视线,转过去却是两亩池塘扑入眼内,残荷枯叶,水面上的冷霜白雾流动,自有一种飘洒空灵的气象,中心一座汉白玉石铺设的白桥勾连着两侧!水景倒映着远处的房屋,飘摇中让人有身处仙境之感。
老孟虽然不识货,也知道比起叶家庄那种暴发户的派头,卢家的房舍要雅致的多,心想:“这池塘宽广,要想渡过只有一桥相连,除了应景之外,也有防敌的作用,只要两人守在桥头,任你千军万马也杀不进来,武林世家果然不是白叫的!”
孟义山隐去了来意,只说是找卢日升游玩,那管事当先走在桥上带路,见孟义山打量荷塘风景,存心夸耀的问道:“检使大人看这白石绿水的风景怎样?”
老孟存心装傻,对那荷塘望了两眼,大煞风景的笑答:“好池子,上冬还有大鲤鱼,我走时摸两尾下酒!”
那管事脸色有些发青,却也鄙夷这孟义山好个草包,他领着老孟来到卢日升房前,便告退去向家主报告去了。
卢日升上次在赌场打架,脸上带青肿,身上有脚印,回来又被他爹关了多日,正闷的无聊,见老孟来找,倒是格外高兴。
孟义山也不废话,劈面就道:“小卢,那位解先生还在你大伯那里吧,有人找他比武!我是来下战书的。”
卢日升大感兴味,还有人挑战解缙这种高手,真得见识见识,立时领着孟义山去卢九渊的住处。路上老孟说起新任了巡检使,卢日升恭贺之余觉得这家伙升官倒快。
卢九渊贵为家主之兄,却自甘淡薄,在宅中选了处偏角之地,起了座蓬屋,四周遍植上青竹,很有隐逸之态。
孟义山跟着卢日升一入竹林,就见一个白袍人和解缙立在屋前,心猜那白袍白发的就是卢九渊。
风吹竹海,刮的瑟瑟做响,卢九渊束手而立,眼光打量着青黄的冬竹,解缙手执着一壶酒,也站在旁边观看。这冬日赏竹的画面要是搁在画师手里,倒是上好的丹青,映入老孟眼中,却只觉是:“两只呆鸟!”
两人上前见礼,解缙和孟义山见过两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卢九渊听卢日升介绍孟义山是他的朋友,任职巡检使。便略感奇怪老孟来此何意?
孟义山听过张帆数次推崇卢九渊,知道是剑道宗师,不可怠慢的人物,便也执起了后辈之礼,笑对卢九渊道:“九渊公,这竹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大伙进屋烤火,嘿嘿,讲些江湖门道,谈些武艺才是过瘾。”他想赶快跟解缙讲出邀战陆云鹏的事,这竹林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九渊淡笑了笑,道:“不忙,难得今日解兄弟有兴舞剑,我略助些兴致,削株青竹为笛,伴他一曲,等观完剑舞,再与你们说话!”
孟义山看着卢九渊拔剑砍下一株青竹,取了一柄削刀在那里雕刻,老孟心里虽急,但难得看到解缙施展武功,乐得在旁观看,偷学些招法。
解缙知道他和卢日升有心观摩上乘武学,傲然一笑,对两人道:“注意看卢兄的手法!”
卢九渊神色沉凝专注,两寸的削刀划下,亮起了道道银轮,数下劈削,就做成了笛身的粗胚,刀尖到处竹屑飞扬,像是施展剑法,几个点挖就刻出六个一般大小的笛孔,孔身排列一致,大小合适的就如天然生成。
青竹银刀,让孟义山回味起云傲所说的用刀之理:“最重要的是手指控力,就使刀来说,放在中指上的真力五成刚好,少了兵刃容易被震飞,多了虽然狠恶,却把刀势用老,没了收刀之劲。”眼下卢九渊这种掂轻若重,力道平均的刻法,明显是妙到精微的剑理,万法归一,拿刀道印证也是得宜。
取竹衣压好了笛膜,卢九渊左手横笛,引唇一吹,嘹亮的笛音直冲林梢,双手交叠一转,抚出一首“梅花三弄”。笛声清越转折,透耳如闻天籁,解缙将酒壶就唇大饮了一口,把锡壶往竹梢一挂,腾身拔剑起舞。
这梅花三弄曲为东晋时大将桓伊所作。曲意中尽显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凌人之气,在卢九渊贯注内力吹来,更显激扬高亢,解缙身与曲合,剑光腾空如青虬,回转低昂之际抖出道道剑啸,人剑笛音有如一体,笛声拔高,剑也舞急,落雁剑的八剑快击连绵斩出,笛音引剑意,招式竟然比当日酣战卢九渊时更加威强有力,手腕振颤之下,剑光大盛,将梅枝迎风昂立,压霜点雪的意态使个十足,等到卢九渊一曲吹罢,收笛在怀之时,解缙的身旁已经落满了数百道竹叶,每道叶上都有一点浅痕,却不穿破,竟然都是被内力粘震下来的。
孟义山看的呆了,他今日方知什么是绝顶的武学,云傲已属大师,但他被马文明废了武功,年迈体衰,很多精微招数都施展不出,只能口授,卢九渊刻笛之法,解缙的神奥剑术,都将老瑶所传的刀诀注释的十分明晰,两相印证之下,便如醍醐灌顶,开启了孟义山进窥高深武学的门路。
卢日升可没有老孟这种体悟,他没得过宗师级高手的传授,卢家武功又讲究根基,注重循序渐近,解缙的剑舞除了高妙不凡外,他能吸收的实在极少。
卢九渊拍掌赞道:“好剑舞!昔有唐代裴将军,一手双剑满堂势,猛厉雄强胜过公孙大娘,有西河舞剑气凌云,七星错落缠蛟龙之誉,解贤弟剑舞绝佳,可比昔年英豪。”
解缙收剑而立,心底也是颇为自诩自己的剑艺,口里却笑道:“剑术或可称强,要论第一,除了九渊兄,还有长白剑宗和京师巩家,哪里轮到兄弟!”
卢九渊默认点头,眼神中精光逼射,道:“天下剑艺莫及我的长白剑宗,卢某已然会过,那日我再上京师,去看看号称‘巩公剑舞绝天下’的巩家,究竟是怎生厉害的剑法?”
几个人观完剑舞,兴致颇高的进入卢九渊的茅屋,卢九渊升起了炭火,将收藏的茶中上品“太白银毫”取出,沏了几杯递给几人去寒。
孟义山举着盖碗,看着解缙额头上那点圆疤,暗自咋舌不下:“这等高手,都曾败在陆云鹏的手里,难怪云鹏镖局行镖四方,镖旗震慑绿林,嘿嘿,遇到了老子,总得让他铁枪无敌失把风,给黑道朋友出口气。”
老孟仰头喝光了茶水,又抢过茶壶一阵牛饮,才对解缙道:“解先生,陆云鹏现在洛阳,我知道你们有段过节,我是为这来的。嘿,这茶挺暖肠胃!”整壶好茶都被孟山贼当开水糟蹋了。
三个人都看着孟义山发愣,解缙面色一沉,说道:“陆云鹏来了,叶师兄告诉过我!”提起这人他便有些不喜。
孟义山搓手笑道:“陆局主最近接了趟镖,保完这趟他就金盆洗手,不吃江湖饭了,他想了断从前的恩怨,让我下书给你!”老孟一套能把黑狗指白的说辞,又自怀中掏了封钱帐房准备的“陆云鹏亲笔书信!”递给了解缙。
第四集 第三章 蒙面掠镖雷劈木
解缙拆开一阅,见信是用工笔小楷誊写的,上面约他后日午时比武,末尾的“陆云鹏”三字力透纸背,却是莫魁代签的,解缙本就不善与人勾心斗角,又被败给陆云鹏的恨火遮住了灵智,一时真以为是陆云鹏要找自己清算旧帐,他把信收入怀内,对孟义山怒道:“你告诉陆云鹏,让他快去准备,不论在哪里比试,解某绝对奉陪!”
孟义山心中窃喜解缙好诓骗,这事成了。
卢九渊要过那封战书,漫不经心的看了看,随即把强锐的目光投向老孟,脸上显得似笑非笑。
卢九渊嘲弄的表情和锋锐如刀的目光,都给孟义山带来了压力,他心中有鬼自然气虚,暗中想道:“这姓卢的王八蛋眼睛好贼,莫要坏了爷爷的好事!”
卢九渊直觉上感到老孟这战书很有问题,有必要查证真伪,但他又看了看战意充盈的解缙,心中叹了口气:“这两人迟早一战,战书的真假没有分别了,只是别让解兄弟受了暗算。”他哪猜得到孟义山要暗害的是陆云鹏。
卢九渊对孟义山说道:“在城中借用座比武场吧,要不用我卢家的场地!”他怕其中有诈,安排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比武,可以避免很多危险。
孟义山见他没有出言阻碍,不禁松了口气,满口答应比武场地随便选,回去他告诉陆局主就成了。
※※※
孟义山走回到卢家前宅那座石桥上,脑里正在消化方才所见的武学招法,有些浑然忘我,等行到桥心,却凛然一惊,前方桥头立着一人,方面长眉,穿着织锦的缎服,上衬团团云雾。胸前绣有五只蝙蝠,竟是王公贵族所喜的“五蝠捧寿团云锦”,眼神和体态莫不显得威棱有力。使得孟义山不禁思量起这人的身份。
那人注视着孟义山走近,也不招呼,袍袖一扬,一股至大至刚的回旋内劲自袖内冲起,直撞向桥心的老孟,那一挥之力竟然将孟义山整个包裹了进去,沛大的真气好似充塞了天地,像一面石墙一样推向他的全身。
孟义山无暇惊骇,急运真气护体,左拳直捣如锥,已经用上了张帆所授的“破浪”拳诀,那是外放海天雷劲的基本外功招势,孟义山以柔拳心法运使,多了分阴阳互济的效果,倒也不可小窥。
那人轻微一笑,在双方真力接触之前,突然把满天的劲气一收,孟义山一时间感觉连风都停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拳劲破空之声。
拳劲发空,孟义山因为过于使力,带的胸腹一阵烦恶,那锦衣人身子一移,动作快如鬼魅,手掌已经搭在了孟义山的心脉之上。
孟义山头上大粒汗珠滚落,心惊这人能把钱塘潮的狂猛内力收发由心,这等功夫,必是和卢九渊同辈的人物!究竟要拿自己怎样?
出乎孟义山的意料,那人收回手掌一笑,方才的出手竟然只是试探,口中说道:“在下卢九峰,检使大人好武艺!”
这锦衣人竟是卢家的当代主人,孟义山心道输的不冤,强笑道:“卢家主拦在桥头,就是找我比武么?”
卢九峰抚着玉石栏杆,面色平静的看不出表情,对孟义山说道:“盐运是朝廷的命脉,拿盐运来比做江海,其中就有无数吞噬船只的漩涡,孟大人已经处在漩涡的中心了!”他答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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