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这洛阳名产的杜康,余酒不及!今日借此佳酿,相酬义山神射的身手!”
王爷言词豪迈慷慨,看不出愠怒之色,孟义山举起觥来一吸而尽,将空觥交还道:“多谢王爷赐酒!”心中暗自估量:“这伊王好大的气量,是个厉害人物!”
朱瞻隆见孟义山喝过了酒,态度诚恳的对他道:“本王常自诩目能识人,义山这身好本领比起精于骑射的瓦刺入都不不遑多让,岂能任他埋没!我有一幼子朱安,今年十二岁,想请你教导他骑射!”
孟义山虽然不爱教小孩子,但伊王话中带捧,能以王爷之尊说出此话来,也算诚挚,再不答应就有些不识相了,便点头道:“好!平日我忙完了盐务,就来王府点拔小王子!”心道:“小孩受不了苦,嘿嘿,我狠狠的操练一阵,就不想让老子教了!”他打算教习变成折磨,好让人家小孩子受不住罪而打退堂鼓!
王爷不知老孟的坏心,高兴的传命道:“叫安儿来,说我为他请了射御老师,让他快来拜见!”
※※※
传招小王子的内侍刚出去,大片脚步声响起,被射落帽冠的朱驹由那书生随侍,领着大批侍卫涌进了堂中,适才挡箭的虬须汉也带着些弓箭手在后包围,把明纶堂围了个严实,看来是准备“多箭”对付“神箭”。
朱驹一进室内便看见屋中端坐着高侯爷,父亲也完好的站立在堂中,立时一怔,但一见孟义山身侧放着一把弓,又认出是龙门坊就结下的仇家,自是分外眼红,指着老孟大声喊道:“快拿下这个贼徒!”他从永宁跟来的几名亲信就待动手。
伊王见状怒哼了一声,王教习闻声知意,起身对一众侍卫喝道:“哪个让你们擅入明纶堂,还不退下!”又转对朱驹的手下骂道:“瞎了狗眼,连王爷的客人都想得罪不成!”
这些护卫都是王佛儿一手训练出来的,他自然是赶在王爷发火之前驱走,对朱驹的人就没有情面了,厉声叱喝起来。
朱郡王的亲信们见王府侍卫都退走的一个不剩,觉出势头不对,哪还敢去碰孟义山,全呆在那里看着他们的主子发愣。
朱驹赶忙叫那些还留在堂中的下属退下,以免伊王猜忌他有不轨之意。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老孟,留下那两名高手陪在身侧。
朱郡王心中的愤恨有些平息下来,省起不是和孟义山斗气的时候,忙对伊王辨解道:“方才儿臣在梅园被刺客袭击,脱险后便急着来保护父亲!幸好您吉人天佑,没有出事!”欢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伊王也不以为意,毕竟是自己让孟义山射的箭,才让儿子误会这里有刺客,便对朱驹安慰道:“没有什么,适才见驹儿你往这边来,我便想试炼下你的胆量!才叫人射了三箭……”朱瞻隆犹豫了下,接着叹道:“你危难时能想起为父来,倒是孝心不浅,不像你那个哥哥!”王爷出乎意料的提起了朱世子,口气十分不满。
朱郡王心下一喜,心中猜想着:“父王试验我的胆识,又当众叱责大哥,难道是想传大位给我?”高兴的只恨没有让孟义山多射几箭,好摆足勇敢姿态。口中紧着对伊王劝慰道:“大哥人虽孤傲了点,对您还是十分孝顺的!”
他扮足了兄友弟恭的温良样子,可惜得意的神情却是瞒不过人。高侯爷和王教习互望了一眼,两人都是面带忧容。
伊王冷笑了下,盯着朱驹说道:“孤傲?你怎不说他乘戾怪癖,治国靠的是结贤纳士,君臣相和,他整日寡言少语,这让我如何放心的下!”伊王口中批评着世子,眼睛却把朱驹的那些神色变化都收入心底,对这个有野心而无谋的次子也是失望无比。
何尚书暗自揣测:“朱蟠不得王爷欢心,便居于高位而身危了!”孟义山更加心有所悟,朱蟠这小子几次被追杀,看来是伊王的态度一手造成,不然谁敢连番行刺朱氏皇族,领有一省之地的国主继承人?
老孟无心去想王位继承权背后的卑污之事,转过心思来,见那适才接箭的虬须汉子正在阶下垂手站立。他此时才看清了这汉子的形貌。衣着十分质朴,虽然蓄了虬须满腮,但眉目俊挺,看脸庞不过二十岁,不禁暗暗称奇,心道:“难道是为躲桃花债,打扮的未老先衰?”
孟义山因见此人方才挺身接箭,表现忠勇。便热络的问道:“这位兄弟功夫不错,不知怎么称呼?”
那青年汉子一怔,没想到这位王爷的客人会问起他,有些卑微的抱拳答道:“不敢当,在下郝大通!”动作语气都透着些拘谨。
孟义山还没回话,那个随在朱驹身侧的书生笑了,面上有些轻蔑之色,不无揶揄的补充道:“郝兄是关洛名家,百花拳的掌门人!”朱驹在旁也是哑然失笑。
郝大通听了明显一窘,肤色从脖颈往上涨红,孟义山看出这称呼有问题,为免他尴尬,也没细问,老孟出身乡野,最看不得别人白眼,见那书生蔑视别人的样子,心中就怒火上腾,询问这青年书生道:“你又是什么来历,如此小看人?”
那书生不知道孟义山的底细,见他能在王府里做客,也知不大好惹,不禁颇为后悔方才的戏谑之言开罪了此人,但还是维持着傲态回答孟义山的话:“罗平海,少林俗家门下!”
“少林寺的?”孟义山打量了这罗平海几眼,见他生得唇红齿白,身材挺秀,可说是翩翩美少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古振生是你们俗家的头头,他也得叫我声大哥的,罗小兄弟!”心中笑的却是:“你这厮陪在朱驹身侧,怕也是花蝶儿那种货色!”
※※※
两名内侍陪同着一个男童进了明纶堂,孟义山心想定是自己那个小徒弟,那男童的相貌酷似伊王,只是一双浓眉和高挺的鼻梁不像,果然朱瞻隆把那男童唤了过来,纳在自己双臂下,紧搂着孩子对众人笑道:“我有子十一,独爱这个么儿!”此时的伊王没有了国主的威煞之气,倒像个慈祥的父亲。让朱驹这种混帐儿子大感嫉妒。
那孩子神态间有些怕生认怯,伊王指着孟义山对男孩道:“安儿,这是你的师父,快些拜见!”
朱安从父亲怀里走出,离着老孟挺远就说道:“见过师父。”孟义山的疤面实在让他害怕。
老孟咧嘴笑了笑,伸手想拍朱安的头,小王子吓的身子缩了一缩,却也不敢动弹,孟义山心说这小子娇生嫩养,胆子小的像是兔子,老子教不了两天他就得累爬下。
伊王要孟义山做老师教朱安,第一个反对的就是朱驹,急着说道:“安弟的教师我想让平海来当,他是少林大派出身,文武兼姿,定能将安弟调教成才!”他在为自己的手下说话了。
藩王除了世子继位以外,余子便是领封地的郡王,教师如果和王子的关系紧密,日后便有能影响整郡的势力,朱驹自然是想抓在手里。
伊王看了看罗平海,摇头不语,让这俊美少年出入后宫他怎放心的下,要是秽乱了宫闱,这丑闻可够他受的,反倒是孟义山相貌凶恶,听何老说又有了妻室,倒是比较放心的。
伊王摆手制止道:“此事不要再提了,本王早已选好了义山,罗平海果然有才,我也不埋没,明日去领个长史的出入符牌,正式在王府做事罢。”
这样罗平海便算从朱郡王的私卫正式转变成伊王府的官吏,对朱驹也有好处,他就不再坚持,只是暗中恨上了孟义山。
第四集 第六章 君侯指引青云路
朱瞻隆安派好了朱安的教师,心下满意的对何尚书道:“我这些日来敦请何老,就是想让你做我的国相……”
国相掌管了藩地所有的政务和三品以下官位的任免,相当于朝廷中的宰相,伊王一提此事,众人全是惊心不已,不过以何尚书的资历,倒也确实能胜任。
何尚书早就知道此事,言不由衷的对伊王笑道:“我这衰年老朽,哪能尸位素餐此等高位,王爷还是另选贤能罢!”
伊王捡出昔年旧事鼓励何尚书道:“何老昔年断狱判案,使清明无屈鬼,京师无冤讼,铁腕尚书之名令六部公卿震动,如此干才不起复,还有何人能为国相?”
何尚书心中自嘲:“我酷吏之名远播千里,老而无后!还谈什么当年?”他从早年的强硬转为胆小怕事,也是与此有关,时常在心中浮起鬼神运命之念。午夜梦回之际总是冷汗透衣的惊醒。提起昔年往事便自心伤。
何尚书对伊王叹道:“既然王爷有意任用老朽,那我就勉力而为,但是官位我不接受,只是协助王爷处理些政务!”国相这个官位像是热芋头,有些烫手,他还得适应一段时间。
王爷呼人摆上了筵席,来庆贺何尚书的复出,也算是对孟义山的谢师酒。
※※※
朱瞻隆与诸人对饮了几杯,便询问在席上如坐针毡的朱驹道:“我叫你去请严先生,事情办了没有?”
朱驹从梅园往这边来其实是有事禀报,被孟义山三箭一搅,便给耽搁了,此时才想了起来,懊恼的答道:“严文芳软硬不吃,那副狂狷样子就别提了!”
高侯爷眼神一亮,询问道:“可是隐在严家巷的那位文芳先生?”
伊王笑了笑,说道:“正是他。”转问朱驹道:“你是怎么把本王的意思告诉严先生的?”
朱驹气愤的说道:“我面子给足,好话说尽,说父王想请文芳先生出山匡助,那个庶人好不无礼,拒收您的赠礼,又说自甘贫贱,不想为官家做事!”
王爷拿酒杯的手一抖,瞪着朱驹道:“你就这么回来了?”狠狠的看着这个没用的小子。
朱郡王给问的哑口无言,身后侍立的罗平海代他回话道:“禀王爷,后来郡王拿出身份,叱责严文芳的无礼,让他考虑清楚开罪王府的后果!到时候整个中州都没有他立身之地。”
伊王点点头,朱驹接过话道:“这狂人还是拒绝了,说早闻伊王结纳贤士,原来是这种威吓手段,他更不能出来为王府帮忙!”
孟义山听的纳闷,询问高昌泰道:“这严文芳是谁?倒是条汉子!”故意当着朱驹的面说了出来。
高昌泰将这严文芳的经历简要的给老孟讲了一遍,原来此人曾经师学两河诸位大儒,深知兵机法要,早年寄情山水,足迹踏遍九边,着下山河地理图,是不可多得的军师幕僚人才。
把老孟听的连连点头,直说不得了,何尚书也知此人,深有所感的说道:“他是宣府总兵杨洪的妹婿,一直在军中做幕,当年土木之战前,瓦刺宿将阿拉知院狂攻宣府十三日,想打开北进的关口,都仗着此人的守城方略才保住岌岌可危的宣府城!使朝廷避免了抵挡敌人两面兵锋的危险。可说是居功甚伟。”
说到这里,何尚书叹息道:“可惜后来那杨洪因为是王振的同乡,被列入王党削了兵权,严文芳与新总兵不和,便挂冠而去了!”
伊王听着诸人的议论,他何尝不想收严文芳为己用,但是朱驹已经失败了一次,难道要他这王爷亲自出马?身份倒是小事,如果再被拒绝,有失王爷的威望,王府内幕僚们也不会满意他厚此薄彼!正在头痛的当,孟义山给他解了围。他对伊王道:“王爷,这严先生交给我,一次就能请来!”
老孟见伊王想请这严文芳,他动了好事的念头,既然想投效伊王,此时正好把这差事揽下,一来落落朱驹的脸面,还可以立下首功,得到王爷重视。
朱瞻隆神色一喜,随即疑问道:“义山真的有把握?”
孟义山正经八百的拍胸道:“我家门庭好,孟文鸿是我爷爷,把这关系拿出来,那严文芳还不把我引为上宾!”他又开始冒充孟子一系的后人了。
何尚书气的怒气上涌,连声的咳嗽起来,心骂自己老来不修,误写了孟山贼的履历,让先圣蒙辱。也开口对伊王道:“义山说的不错,王爷可以让他试试。”暗想看你怎样出乖露丑。
王爷见何尚书都“大力推荐”,哪还有错,便把请严文芳入王府一事交给了孟义山,让他务必将人说服。老孟回答朱瞻隆道:“我明日就去请人!”接着又挠挠头,大笑道:“只是不知道这严家住什么地方,还得让这位郝兄弟给我带个路!”他指着一直在阶下侍立的郝大通说道。孟义山是存心找情由想结识此人。
伊王自是一口应承起来,接下心情畅快的与诸人谈笑风声,斛觥交错着叙谈起风花雪月来了。
※※※
冬季日短,待收了筵席,已经是繁星满天了,几人和伊王道了别,孟义山答应了王爷每天午时过后抽出两个时辰来教导朱安,才与众人一同出了王府,孟义山正待搭座何老头的马车回尚书府,高昌泰叫住他道:“你陪我走一段!”老孟看侯爷似乎有话要说,便点头跟上。
街市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人的步履的回响,高昌泰一边缓步而行,一面对孟义山说道:“今日王府一会,你对伊王有什么看法?”
孟义山摸不准这位侯爷的想法,但他与高昌泰比较投缘,便据实说道:“嘿嘿,王爷挺豪爽的,能用人,让人服气!”
高侯爷点头表示同意,语气低沉的对孟义山道:“瞻隆这个人有雄才,治下洛阳城的兵甲犀利,粮草充足,凭之虎视四方,为诸王之冠。”
孟义山试探着道:“高大哥说的对!但和我这九品盐官没多少关系罢?”
高昌泰的圆脸一紧,逼视着孟义山问道:“你真的想一直做那盐检司的小吏,聚金敛财,老于床榻而终?”
孟义山脸色也拉了下来,咬牙道:“不想,谁稀罕这九品的狗屁差事,奶奶的,只先当块踏脚石头!”李夫人轻蔑挖苦的话犹在耳前,孟山贼哪里能还会满意。
高昌泰眼眉齐轩,说道:“好,英雄自当乘势,朱瞻隆请何尚书为国相,命你敦请严文芳这种谋士,可知都是为了什么?就是要分政于下属,抽出身来全力整军练兵。”
孟义山停住了脚步,河南无战事,伊王却要整军,难道是要造反?孟义山终于明白了李崇义憎恶伊王的缘故,李知府是那种尊奉儒家正统,以君为本的人,自然不会顺应朱瞻隆的野心,只能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高昌泰见孟义山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心中做着决断,便住步等他,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长街的青麻石上,显得阴森不定。
老孟敬重李崇义,但绝不会按知府的期望走,他发了一会呆,便哈哈大笑起来,反问高侯爷道:“高大哥看来是站在王爷这边罢?”
高昌泰也是一阵长笑,挽起衣袖来露出半截臂膀,上面满是刀伤箭创造成的红疤,显得悚人已及,展示给孟义山道:“二十年前金陵的汉王朱高煦起兵叛乱,我是高煦军中的百户,在战阵上相识了带军平叛的伊王瞻隆!”
孟义山头疼的想:“这算是什么鸟交情?”不过总算知道一件事情,这位高侯爷的爵位定是以刀剑砍出来的,是那种军功封侯的实力派人物。
高昌泰面容带笑,嘲讽道:“汉王的攻势凶猛,朝廷军队抵挡不住,便下旨要六省藩王出兵,其中就有伊王,战事缠夹了三月,终于耗尽了汉王的锐气和兵粮储备,从汉王起,直到普通的士兵,嘿,全都做了降卒!朱瞻隆负责审结俘虏,见我做战勇敢,便给从死囚中划了出来,发配去辽东与建州女真开仗,一去就是十年,总算能活着回来!”话中又充满了骄傲和感慨,毕竟从百户杀到侯爷,岂是常人能及。
老孟呆望着高昌泰,现在确信如果伊王起兵,高侯爷一定追随,而且是军队的支柱,心道:“他跟我说这些话,无非是把牌摊开,要老子表态!”
高昌泰开诚布公的一番话,让孟义山陷入了两难境地,孟山贼不怕造反,反正他杀过官差,左右是个死罪,但是不得不问下状况,出口说道:“朝廷兵多,伊王爷有胜算么?”
高侯爷出乎意料的笑了:“胜算,一半都不到,但争天下就像赌博,只要有一成胜机就要跟重注,那才够刺激!”顿了一顿又道:“但也不必高估了朝廷,京师三大营全部折损于土木堡,重募的新军战力不高,伊王如能快速兵进河北,占据各地要枢,就能封锁住各路总兵的勤王之路,伊王是朱姓皇族,只要攻陷了京师,发道檄文便可平定天下!”
以天下为彩头的豪赌,这话有如燎原烈火,窜进了孟义山的心里:“如此精彩,怎么能不参进去搅和一番,高昌泰以军功封侯,我老孟为什么不能?”无法无天的性子一起,孟义山便摸着破军刀说道:“王爷既然有心,少不得我要卖上性命了!”说完朝着高侯爷一阵大笑,森然的笑容显得有些嗜血,当下扭身出街而去。
高昌泰看着孟义山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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