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十余人便被伊王府的骑兵和步下数百铁甲军的人海围困,眼里所见除了敌方刀枪的反光外,便是层层刀幕与人墙后高侯爷那双充满不屑的双眼。
几把兵刃攻来,挡了一挡,数不清多少把兵刃扫过来,血花绽放,伊王的军队霎时吞没了这十余人,就如被海中浪涛打散的水沫,消弭了踪迹。
彼等全数战死。
高昌泰沉着带马,缓控着坐骑前催几步,举起了手中寒光流映的龙纹宝剑,振臂一挥,杀声群起,全军奋进马蹄如雷,大举奔袭永宁军。
铁蹄踏过,死伤纷纷,那张东阁眼见同袍力战成仁,战事如许惨烈让他心中沉痛。
心潮浮动中开始护卫着小郡王撤退,打起精神发布号令:“都跟上,撤!撤到后街巷子里!”
王府大街后全是民居,巷陌星罗棋布,地形错综复杂,张校尉想把队伍拉到那里去和伊王府打逐巷战,骑兵进不去,步战大有可为。
哪知此时永宁军士气数起数落之下已然不振,后撤时伫列浮动,有些乱了章法,要想退得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督军监阵也无处下手,只能勉强稳住后军,威慑他们死战殿后。
战场上人吼马嘶,乱作了一团。
永宁军败势已成,鏖战正苦,此时间骤然听见南面呼声加大,吵嚷的喊杀声汇聚在一处奔着这边来了。张校尉喜出望外,还以为是南门的永宁军得胜而回,如此一来不用退了,反败为胜都不成问题,定目一看却傻了。
洛阳卫副总兵刘礼率着五百余人杀到,刘礼手中擎着一口板刀,倒也威风凛凛。
他早已在侧埋伏多时,见老孟一伙人大占上风才展开兵马下令进攻,绕过了乱哄哄的南门,直奔正面的战场,无疑给永宁军雪上加霜。
刘礼此来只是调集了几个心腹管带的数百人马。洛阳卫守军八万多人,别说他没有调兵虎符,就是伊王亲自下令也不能一时间聚齐。就这些人手他也是押宝来了,哪边风顺向哪边倒。
洛阳卫军一插进来竟惹得永宁军一阵激烈反扑,被强大的敌军激起悍气的永宁兵反攻狂猛,把刘礼的人手陷进去不少,丢失了阵形混在一起搏杀力斗。
永宁军已经力战半夜,苦受煎熬,进行强弩之末的挣扎。
但敌方是伊王府和洛阳卫加上老孟的巡检司三拨人马,一时统调不齐,协调作战有些混乱,反而平添伤亡。
刘总兵尚算粗通弓马,也带过兵,呼喝了几声将队伍稳住,稳扎稳打的配合伊王府的铁甲军进攻。
指挥得力,战场之势立时又一面倒了起来,洛阳卫的军队作为生力军加入战场,训练也比永宁府精良逾倍,适应了状况之后攻势开始转为激烈,一寸寸的喋血前进,撕开小郡王的军阵。
刘副总兵为人狡猾,此时正面攻杀打得正猛,他要争功也不肯亲自上阵,放权手下一名千总指挥着部队带头抢攻,自身颇为闲逸的坐骑在马上远远观战,要多安全有多安全。
“真王八蛋!”老孟见状狠啐一口唾沫,他斩马刀都砍的卷了刃了,越杀越不顺手,一怒之下改成棒子平拍,“砰碰!”接连打飞五六人。
又抡了两下,刀柄瞬嚓从中折断,一式使空险些落马。四五把兵刃瞬间奔着他招呼过来,好在他和张帆练过武艺,海上功夫最重下盘,两腿一紧马腹,贴身向马背上一伏,几件刀枪从他后背掠了过去,擦起一片恶风。
孟义山藉着身躯下沉把腰旁的破军刀抽了出来,起身转腰劈出一个回旋,寒光凝射中把身遭的兵刃齐齐削断,断刀矛头飞散一地。
他口中一声大吼,宝刀接连三闪,生生劈下三颗人头。血光飞空如霓练,再一催乌云盖雪,宝马长嘶中窜出三箭之远,藉着冲力狂挥一刀,又是数人哀嚎着跌飞出去,所向之处披靡无阻。
破军刀刀光如虹,逢强必断,碎玉切金,砍杀之势有如初阳照雪融。一人一马,纵横莫当。
巡检司、洛阳卫、伊王府三路夹击永宁军,小郡王的三千勇士此时阵亡过半,全军散了花似的急急往后退。
对手那边攻势强大,孟义山这伙人更是发疯似的压着打,永宁兵一后撤,老孟的马队紧跟着就杀上去了,马蹄赶着人腿往前追!
张东阁号令军卒们不要自乱阵脚,前面的聚集在一起阻挡敌军,边战边撤,争取时间来诱敌深入,后方大部分努力后退,把敌军带到不远处的民居巷子内决战。
聚起了三次防御网,被孟义山的马队踏溃了三次,血战半刻功夫,终于让永宁军大部退入街巷。
张东阁调派巷口的军卒狠攻一阵,引诱骑兵进入。
老孟带队杀在最前头,这种示敌以弱,瓮中捉鳖的路数他一看就透,早在当强盗头的时候就玩过了。
眼下他占据优势,犯不着和永宁府的这伙败军拼命,便勒住了马,对着四下喊道:“别追了!”
一众手下紧追过来的,见他忽然喊停,都追杀得意犹未尽,猛然运力扯住缰绳,待在那里眼看着永宁军完全撤入了各路巷口。
张东阁庆幸暂时喘了口气,心里骂着老孟不上当,被困在这里一到天亮,只消王爷再派军队来,别说打,把这疲惫之军再围他几个时辰就全得倒地下了。
永宁军带兵的官不少,他一个小校尉能藉着危急统率众人实属异数,眼下赢得喘息之机,这些将官马上杂声四起,投降、拼命,向城外突围……什么立场都有,难以统一。
张东阁心无良策,乱得和麻一样。他望着老孟骑在马上朝他怪笑的样子就怒火骤升,怎奈检使大人打定主意就是不进兵,巷外那些马队干脆都下了马,靠在马鞍旁休息。
伊王府的铁甲军十人一列封锁住了巷子口,侯爷也不下令前进,准备围困。
张校尉只恨孟义山狡猾,哪知道还有更损的,刘礼见他们据守不出,琢磨了半晌倒是有了主意。
刘副总兵策骑来到巷外铁甲军所布的阵前,从一名军卒手里要过一只烧得滋滋做响的松油火把,映着灼亮的火光,总兵大人恶狠狠的下令:“弟兄们都在外面等着,四面包围。里边的人不出来就点火烧房子,把这周围几亩地都给照亮了!”
刘礼声音洪亮,这几句话一喊,让敌我双方都听到了。张东阁颓然丧气,惊呼狠辣,火势一燎原,这片地带立化祝融,只能给困在巷子里活活烧死。
有几名将官惊叫起来,高呼投降。军卒们一听要点火有不少痛哭失声,兵器叮当直往地下掉,士气委靡到了极点,只有少数有血勇的三五十人狂呼着冲出去,妄想一拼。
蜉蚍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高昌泰和孟义山并骑而立,面容冷峻,望着这些扑过来的永宁军一挥手势,王府的铁甲卫拥上去七八个对付一个,三两下就全都打翻在地,捆绑做了俘虏。
此刻的永宁军再无开战初始的团结和士气,内部乱成了一团,几个带头的对这局势也难以约束。
有那一心想保命的苦劝小郡王投降,向王爷请罪,朱驹摇头不已,说什么也不答应。那些想投降的不免向他发难,高声呼喝着:“永宁的兄弟们不要给朱驹卖命了,谁没有妻儿父母,咱们投降吧!都是朝廷军队,何苦自相残杀!”
士兵们一听就闹了起来,连连鼓噪,就在方才还是这些人一致拥戴小郡王登位。此刻众人眼见战败,利益无望,同富贵的梦想落空,那就别提什么共生死。趋利避害,实乃人之常情。
小郡王见状惊恐至极,对着众军吼道:“谁也不许降敌,我爹盛怒之下得把你们全杀了!”话语癫狂中带着威胁。
一众军官面面相觑,静下心一盘算:“小郡王虽然接近半疯,说的也有道理,他这做儿子的都不敢投降,何况余者?事干大了没有退路,这可怎生是好?”那股威逼小郡王投降的气焰不免弱了几分。
有人暗中琢磨着:“擒拿朱驹去献功!当作免罪符。”又一想:“不清楚在场的各人底细,哪些是小郡王的亲信死党,贸然行事恐怕遭人毒手……”心思数变,难以定夺。
更多人心里明白,朱驹是朱瞻隆的亲儿子,王爷未必会对小郡王怎样。倒是他们这些下属将官将要背上挑唆朱驹造反,叛逆朝廷的罪名,祸连九族并非不可能。眼下无论如何只有闭上眼睛往火坑里跳,力保永宁郡王与朱瞻隆一战到底。
投降的声浪沉默了下来,永宁军在慌乱过后重新组织起来,破釜沉舟一样恢复了战意。
又有人向朱驹要求出战,要冲出去拼个痛快。
校尉张东阁把腰刀的刀鞘扔了,举起淬钢的宽刀刃来准备进攻,战则必败,尽一个军人的本分而已。
悟澈早就跟随着永宁军进入巷内,就躲在朱驹身后。他见众人士气未散,余勇可鼓,便上前两步,贴着小郡土耳边低语道:“准备下令突围!我带你潜出洛阳,回奔永宁府。”
朱驹闻听精神一震,和尚的话给了他希望,连忙大声的喊道:“咱们突围回永宁!打破城门走出去。”
硬闯洛阳城的关防难比登天!此时他说出此话只是利用众军做掩护,好藉着混战让悟澈带他出去。这些心腹将官的下场如何朱驹是顾不上了,跑得一个是一个。
大伙本来准备同外面的敌军拼命死战,听他说突围都楞了!没有马匹,冲出洛阳城和送死差不多,那时候军队也散了,只有任人宰割。
跟不跟朱驹走,着实有些踌躇难定。
小郡王是豁出去了,抢过身旁部属的一口宝剑,挥舞着喊道:“跟我杀回去!”
精神紧张之下拿偏了剑柄,右手掌心被剑脊割出一道寸长的伤口,血流个不停。他心绪不宁,竟然忘了疼痛,跺脚叫骂着鼓动众人突围。
张校尉一言不发,提起腰刀当先走向巷口,他的部属一见纷纷跟上,充当前锋死士。
身后众军见状停止了纷争,不少人跟着行动,开始鱼贯着向外,余者默然相随。
悟澈心里钦佩这些军士的英勇,拉起朱驹的一只手,将他携在身旁,提起轻身功夫,黑衣飘摆,全力纵身奔往巷外。
把守巷口的铁甲军正在外面列阵静候,以待敌兵熬不住困守,弃械投降。
王府这边大占优势,众人不免有些放松,有的把手中铁枪支了起来,拄着身躯来歇息这激战了半夜的疲惫。
还有的腾出一只手撕了衣襟裹伤,众军人困马乏,只盼着战事早些结束。
喊杀声骤然大作,困在巷子里的永宁兵似怒潮一样狂奔突围。
反正都是死,不如往城外冲。众人带着这个心思再次燃起斗志,以手中略显不足的兵刃和护甲冲击周边的长枪铁甲军。刀枪交鸣,濒死的惨呼声再次响彻街头。
伊王府的铁甲军带着疲惫奋起迎战,队伍整列布成一道防线,长枪如林排空挥舞,戳刺中耀起血光无数,在高昌泰的示意下缓缓压缩包围圈,口袋缩紧,扼杀敌军突围的势头。
悟澈一路行来连遇阻隔,乱跑一气的永宁兵、拼力阻挡的铁甲军,人影重重,遮挡了前方的去路。
和尚打出了真火,铁掌破风连拍,面前的一切全在他的掌力之下崩溃,王府的士兵即使一身刀剑不入的铁甲,也被他打得狂跌飞退,着力重的则内腑尽碎。
他转眼间带着朱驹杀出二十余丈,一袭墨黑僧衣混在夜色里透出萧杀之气。
“唏沥沥”的数声马嘶,五六匹战马跺着地动如雷的蹄音踏向悟澈和朱驹,全是孟义山的马队。
和尚把奔掠的势子一停,放下朱驹转过身来面向这些追骑。一名大汉狂吼着挥舞大刀砍过来,悟澈起掌一式鹤啄按住了刀身,抖手一挥将那百来斤的人震落马下,脚尖一点青石路面,纵身起来拍出一掌,硬将后续而至的一骑马头拍得血肉模糊,连同骑士一起击毙。
偌大的力道如此强怖,竟让后续几匹马出于本能吓得生生停住,那种场面有着说不出的惊慑,马上的人也是脸色皆白,惶乱中后面一匹马儿竟然嘶叫着窜出狂奔向悟澈,好似受了惊吓无法喝止。
和尚脸色微白,力挑数人掌击奔马的气势虽然无匹,却也十分损耗真力,更拖延了他想携带小郡王逃跑的步骤。
心中正在发急,眼见这骑狂冲过来的战马瞬息即至,疯了一样难以喝止,让他灵机一动,想要夺马闯出重围。
强健的奔马眨眼间便要踏上悟澈,他将身子一侧,让过怒鬃飞扬的马头,一式弓步弹腿,裂空快如电闪蹴向马上的骑士,“嘭”的一声将那人踢出二丈来高,空中传来裂骨的声响,上身骨骼给踢了个粉碎。
黑衣和尚身影一动,快中见准地勒住了这匹马的缰绳,正要转头招呼朱驹上马,心中突兀闪过一阵寒意,那种感应让他寒毛直竖。
刚要定神思忖哪里不妥,异变突生!
身边一寸不到的马腹下,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二指微拢,三指外放,无声无息的结成一个拈花手印,袅袅轻弹,微微荡出数股指风。
周围的空气轻震了一下,一瞬间有种死寂般的平静,骤然中那股指力卷起的气流猛然加速,鸣鸣暴鸣轰向悟澈的后背。
悟澈立生感应,黑色僧袍在内气催动下瞬间鼓动了三次,一鼓一灭中聚集了全身真气吸纳丹田,第三次运劲已将衣袍涨成充气的黑色球状,在肌肉和衣料中间隔开了一层真气。
“立地佛身!”少林武学里最为有效的护体气功。
“轰!”仓促而就的护身真气抵挡不住这暗藏在马腹下的未知敌手全力偷袭,那似指功又如掌力的强绝劲气,一举轰破了“立地佛身”,悟澈后背僧袍条条爆裂,苍白的背脊上被印出了一道淡青的掌印,位置正是中脊大穴,督脉诸阳交会之处。
阴阳交感,内功阳火被这一掌阴劲从丹田彻底引发,直冲督脉轰然间流往全身。
焚烧经脉的痛苦让和尚暴出一声惨叫,急按内气运行的法门宣泄这股在体内破坏的力量,“波波”几声闷响,身周散起层层血雾。
悟澈藉着全身毛孔的张缩,排出了入体的阴劲和体内肆虐的阳火,这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则如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溢出的汗水将僧袍都浸透了,全身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元气已是大伤。
和尚没死,藏遁在马腹下的那人意外之极,心神汇聚的全力一击竟然无法奏功,惊诧中从马下掠了出来。
一身黄衣,白皙的脸庞,高高的颧骨略显瘦削阴刻,正是大太监王河。
第六集 第五章 官封云骑通天路
悟澈面对王河,被那牵机一掌毁损阳气,身体已经虚弱不堪,眼中却是目芒大盛,黑衣无风自动,苦聚心神跟着敌手的行动做出反应,以求抵挡住王河下一步的行动。
王太监早就看出和尚已经强弩之末,反而大为忌惮他拼死反噬,不敢妄然上前动手,只以目光和手势充作先导,使出几个招数的起首路子。
他身体一动和尚那边就立即反应,跟着变换脚下的方位和身体的重心,两人就如同太极图上的阴阳双鱼,一个动了另一个便静,周而复始的盯住对方的肢体反应,做出十一式武学的变化。
这种看似温和的打斗其实大耗两人的心神,短短的几瞬功夫,心中就闪过数十种武学的应变方式,越是对峙越显吃力,全都顾忌对方先看出破绽打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黑衣和尚重伤在身,脸上已然苍白得不见血色,再拖延下去恐怕会被王河以软磨功夫活活累死在战场之上。
悟澈身后闪起了一阵骚动,忽地听到朱驹凄惶的喊道:“大师救我!”
原来是老孟快马赶到和尚的身后,检使大人身躯一沉,伏下身子使了个海底捞月,把朱驹像是拎小鸡一样抓住提了起来,骇得小郡王情急呼救。
和尚丝毫不为所动,他已然陷入了与王河玄妙的对峙心战之中,音声不能扰,风波不能动。千万人的战场上只有眼前这个敌手和他的招式是真实的存在,朱驹的叫喊过耳不入难生涟漪,心不相应,进入了少林武功中带有禅意的定境。
孟义山肋下紧紧挟制着朱驹,勒得小郡王直翻白眼,呼吸都有点困难,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老孟心神集中,注视着眼前两大高手的比斗,虽然双方没有接触,动作过于微小,碍不住山贼自出道以来接触的尽是高手,高深的武功偷学了不少。
此时眼界大增,把两人的反应和心中的武学原理拿出来印证获益匪浅,不禁笑开了怀,盼望着这两人能斗上个把时辰,藉着观摩以增他老孟的武学修为。
他在这里停住战马跟看风景似的,手下们可没闲着,把老孟围在中央护卫起来,也看守住朱驹这个重要的俘虏。
伊王府这边已然胜利在望,这时候南门抵御伊王府逃难家人的那伙永宁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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