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中那几张图像的样子,和眼前这幅母亲的画像对比,片刻之后,拓拔小月不得不承认,两者的脸部轮廓非常相近,只不过由于表情、眼神的完全差异,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这点……或许该称赞作画的人用心良苦,特别把画弄成这样。
“你以往都没发现吗?这幅画看起来很怪,两眼无神,没什么生气耶。”纳兰元蝶问道。
“没有……我一直以为,宫廷贵-妇-就是这样的,我父亲以前也说,母亲还在的时候,武功不怎么好,几乎就是不会武功,身体也不怎么样,所以我认知中的母亲……健康状况欠佳。”
“生物科学家不用武功高强,她比普通的武学高手更危险得多,至于身体不怎么样……大概是因为研究中常接触毒物与放-射-物,多少受到影响……你父亲没说谎,他只是用心良苦,唔,你能健康出生不畸形,这点实在不简单。”
纳兰元蝶说得认真,并非挖苦,拓拔小月现在也顾不了这些。这十几年都以为母亲已经逝世,突然晓得母亲可能还在人世,心中的狂喜难以言喻,要拼命克制,才能把这股喜悦控制住,不表现出来。
可是,难得的喜悦,突然就急转直下,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事情变成这样,自己也不知道是这样好,还是宁愿从来不知道母亲的事好。
要是有得选择,自己很想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就当纳兰元蝶说的是谎言,不去相信,那就不会这么难过,然而,情感上是一回事,自己长期以来被培育的理-性-思考,却本能地分析各种线索,得出的答案是:纳兰元蝶没理由说谎,她说的正是事实。
更糟糕的一点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自己的母亲,是龟兹目前所遭逢的-乱-局之源,母亲的身分,自己可以盲目地拒绝相信,另外尝试找线索去推翻,但这么一来,对于破解眼前僵局毫无帮助,甚至会被敌人抢得先机,所以,无论自己再怎么反感与难受,这个母亲是不能不认了……
或许,父亲也是因为觉得很难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才选择离开,让自己来发现这个事实吧第七章父债子还血债血偿
随着龟兹王后的身分秘密揭开,拓拔小月顿时明白了许多以前不解的事,尤其是那场瘟疫爆发后,一些与父亲交往甚密的多年好友,却不愿意站出来为父亲证明清白,语气中还颇带质疑,自己过去不解,现在却全懂了。26n
“就算信得过阿古布拉王,也信不过他老婆,姗拉朵是百分百有能力、有企图制造危险东西的人,更何况……他们两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哪可能清楚,搞不好多年来他们一直暗中有联系,要真是共谋什么,那也不足为奇。”
纳兰元蝶轻描淡写地作出结论,拓拔小月听得刺耳,却是无法反驳。
回想到父亲离开之前的话,他说“阿默兹狼是白虎一族开发出的生物兵器,但还没有到能够付诸实用的程度,太平之-乱-的末期,生体素材与数据落入某人手里,在开发接近完成的时候出了意外,失控的阿默兹狼逃了出去,酿成第一次魔狼之祸”,自己当时听完,震惊的同时,第一个浮现脑中的念头就是,制造阿默兹狼的场所极可能是生物研究所。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没有错,而且进行这研究的人就是母亲姗拉朵,她可能是意外得到这个生物兵器的数据,尝试制造,但出了意外,魔狼窜逃,酿成巨祸,造成域外无数伤亡,更连带造成一个后果。
拓拔小月以前常常想不通一个问题,父亲的个-性-看似温和,其实是非常有主见、坚毅沉稳的人,绝不可能为了酬庸,随随便便把女儿许配给人,哪怕是再大的恩惠都一样,所以,与其说父亲是为了感恩,就这么决定了自己的婚姻,倒不如说是答应了一宗无奈的勒索。
可是,这个想法的问题更大。父亲为人外和内刚,自己跟随父亲一路走来,不知看他面对多少强横威-逼-,最后都被他一一化解,从没有屈服过,若说有谁能向他勒索什么,那实在不可思议,这一点自己始终想不通,最后只好认定,域外无数百姓的幸福,关系太过重大,父亲不得不让步屈服。
现在,自己知道那个答案了,魔狼之祸若是由母亲惹出,那父亲与自己就同样负有责任,必须要负责解决魔狼,父亲也是因为这样,才答应那笔交易的。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我刚刚问你的话,你好像没有听到。”
“没什么,一点私事而已。”
拓拔小月匆忙回答了纳兰元蝶,又望向妃怜袖,她慢步朝这边过来,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问了一下研究所人员,尤其是年长一辈的老所员,我想……这座生物研究所,应该是阿古布拉王为姗拉朵夫人所建,专门供她研究所用的。”
妃怜袖说出这个事实,却也略下了一些话。姗拉朵的过去如何固然是重点,但姗拉朵目前的下落更是重要,只不过自己不晓得该不该点醒拓拔小月,那个一直没-露-脸的疤面大侠,正是她的亲生母亲,这种事……之前倒还没有什么,一旦知道真相,连自己也同受震惊,反而不好说出口了。
情势发展至此,一切已经很清楚,姑且不论这场波及整个域外的大瘟疫,背后谁是始作俑者,打从它与龟兹牵连上的那一天起,就注定阿古布拉王无可辩驳,有口难言,因为知道龟兹王后秘密的人虽然不多,却非没有,这些人信任阿古布拉王,却怎么也不会相信姗拉朵,他们没有跳出来言明此事,已经是仁至义尽,而猜疑与压力就在这种情形下逐渐累积,现在……已经是要爆开来的时候了。
“不好!”
拓拔小月听了妃怜袖的话,心念一转,想到了敌人的策略。原本知道生物研究所有问题,甚至可能在偷偷研究魔狼时,拓拔小月就想到敌人可能会公布这个事实,让龟兹陷入危机,父亲也是因为无法证明清白,这才不得不避走他处。
但随着了解更多,拓拔小月这才明白,敌人所掌握的秘密不只如此,将要公布出来的东西也更为狠辣。如果只是公布研究所中密藏魔狼,拓拔小月还可以尝试应付,凭着龟兹多年来建立的形象与公信,未必就不能取得子民信任,毕竟龟兹研究魔狼本就不是为了一己野心,这是再真实也不过的。
可惜,事情远比这样要麻烦,如果心眼宗要抖出来的秘密,是龟兹王后的身分,那真是什么都不用说了,光是姗拉朵的大名,就是阴谋与不祥的铁证,没有人会相信龟兹王室的清白,更别说巴伐斯夫的血债,让姗拉朵变成了域外仇家最多的人,光是那些复仇者的愤怒,就足以吞没龟兹。
“公主殿下,你预备怎么办?抢先一步公布真相吗?”纳兰元蝶道:“这次状况不同于前回,就算你抢先公布事实,也取信不了人了。”
“这我明白,但……不公布,又能怎样?祈祷敌人注重**,不会拿这点出来说事当武器吗?又不是我们这边提心吊胆,敌人就会松手放我们一马的。”
“有道理,所以你的决定如何?回去就开发布会,把这个秘密公诸域外?”
“……我不知道。”
拓拔小月的声音听来很无力,尽管外表看来沉着镇定,但拓拔小月的心里其实已-乱-成一片,方寸尽失,突如其来的连串惊愕,把她所熟悉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一时间根本适应不过来,更别说想出处理办法了。
最后,拓拔小月只能提议,众人先回到王都,再谋对策,自己趁这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想出点办法来。
妃怜袖与纳兰元蝶均无异议,她们很清楚拓拔小月需要思考的时间,事实上,她们也很佩服拓拔小月的冷静与坚强,自叹不如,就连纳兰元蝶都明白,换作是自己碰到这些事,此刻多半已经精神崩溃,别说什么筹谋对策了。
思考,变成三人在归途中尽力完成的工作,尽管困难,却是非要做到不可的,而这份努力最终收到了成果,当王城的城壁出现在拓拔小月视线中,而她脑海里仍一片混-乱-时,妃怜袖忽然说了一声“不妥”。
拓拔小月道:“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初本派中人告诉我,那些叛徒对龟兹志在必得,我听了之后一直在想理由,为何心眼宗会这么执着龟兹?这个答案如今仍是未知,但……心眼宗目前所做的一切,除了夺取龟兹的控制权外,很明显还包括一个目的,就是-逼-走阿古布拉王。”
妃怜袖道:“如果单纯只是要夺取龟兹,以心眼宗在域外的势力,大可直接诉诸武力。凭借目前的军力与魔狼群,倾全力一战,龟兹必难抵挡,即使阿古布拉王武功再高,独木也难撑大厦,心眼宗不必如此费事,等待、筹谋多年,花上这许多的功夫。”
拓拔小月道:“所以心眼宗营造出这种局面,-逼-我父王离开,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也不知道,目前想不出可能的答案,勉强要说的话,有没有可能是有某样东西、某个地方,是由阿古布拉王所独力守护,不击败他就没法取得?阿古布拉王的武功之高,本派高手对上他能稳-操-胜券的,纵有也是寥寥数人,最理想的状况,就是-逼-得他自行离去,否则纵使夺下龟兹,也还是取不得那件东西。”
妃怜袖的话里还藏着另一个意义,河洛剑派的高手甚多,如果再搭配法宝,要败下阿古布拉王便没那么难,可是击败了阿古布拉王之后,马上就要面对更大的挑战,甚至可以说是致命危机。
阿古布拉王败死,必然伴随心眼宗举事,域外局面大变,中土王朝不可能视若无睹,以武沧澜的霸气作风,大有可能御驾亲征,届时心眼宗就要对上武沧澜的强势压境。阿古布拉王绝非弱者,要将他杀败,任何高手都不可能不付出代价,若以负伤之躯对上武沧澜,别说取胜,怎么保命逃生都是问题,所以最好能设计-逼-走阿古布拉王。
事情的演变往往出人意料,心眼宗不可能料到中土的变局,也因此,当中土忽起变-乱-,烽烟席卷大地,武沧澜面对各地起义,无暇再顾及域外,心眼宗立刻发动所有布局,将多年的准备一次用上,务必要在中土-乱-局平定之前,夺取龟兹大权。
“这个猜测有些一厢情愿,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可能……”
妃怜袖的话说完,纳兰元蝶忽然-插-上一句,“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复仇?或是什么情感上的理由?”
“复仇?”
“阿古布拉王与河洛剑派渊源甚深,会不会是当初发生过什么,河洛剑派非要-逼-得他身败名裂,所以才做出这许多无谓的举动?”
“这个……不是没有可能,但筹谋多年的大计,却混入太多个人情感的干扰因素,这样好像很……”
“哼哼,很荒唐、很不能理解对吧?你能说这种天真的话,真是一种运气啊,将来你就知道,这世上多数的领导人和长官都是这种德-性-……”
妃怜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被嘲弄也会觉得不开心,不过纳兰元蝶的这番话,她不晓得该不该当成讽刺来听,因为听起来……很像是纳兰元蝶对自我职场生涯的感叹。
拓拔小月维持沉默,没有对两人的想法表示些什么,但妃怜袖从她的心跳、呼吸声中得知,她在听了自己的推断后,确实是有想到些什么的。
“对了,公主殿下,有件事情尚未请教。”纳兰元蝶道:“曾经听你说,你可能有个兄弟,这句话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
“问得好,我正巧也想问你,大武王朝没有我的身家资料吗?照理说,你们应该有我的完整数据啊。”
“大家目前在一条船上,我真的有详细数据就不会问废话了,军部那边的记录,对你们父女两人都查得很失败,一堆不详,连阿古布拉王与河洛剑派的关系都没查出来,剩下的就更不用指望了。”
纳兰元蝶道:“当初,军部在域外的情报人员集体叛变,倒戈向心眼宗,这对我们的情报搜集伤害很大,一直没能再建立起有效的情报管道……当然,也不排除其实有建立起来,只是我的层级低,没资格接触到第一手数据……毕竟我们那边的头头坚持奉行欺敌必先欺己的基本思想。”
听这句话,拓拔小月便知纳兰元蝶的难处,一个人如果做事的时候,又要提防敌人,又要被长官掣肘,那确实是很辛苦的事。
“关于我的兄弟……我也不是很清楚,甚至不肯定是不是有这个人,只是小时候约略听人提起,龟兹其实是有王子的,而且……本来如果那个人在的话,龟兹的继承人无疑就是他。”
“只是听人提过?你没有任何印象吗?巴伐斯夫事件后,姗拉朵就潜逃中土,如果你真有兄弟,那个人一定是你哥哥,不管他是死了还是跟着一起跑了,你小时候都应该看过的。”
“我回想过很多次,确实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我连母亲的样子都记不得,更别说其他人了。我也问过父亲,他每次都笑着不说话……”
拓拔小月说着,双眼忽然张大,想起了一事,“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一次我问他,他的回答很怪,问我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个金发的男孩抱过我,还说将来有一天,当我碰到危险时,会出现金发的王子来救援……”
纳兰元蝶惊道:“你父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啊,金发的王子……你怎么会听不懂?”
“年纪太小了,他那时候常常拿我开玩笑,还说我个-性-好强,犹胜男儿,将来骑白马的王子都去救美丽公主,我只有骑黑猪的份……我哪可能把他说的每个王子玩笑都当真?后来年纪渐长,这些玩笑话就都忘光了。”
拓拔小月给纳兰元蝶的回答,让妃怜袖开始思索一个问题。如果拓拔小月有兄长,人会在哪里?这个人不可能已经死了,死了的话不需要这么保密,直接宣告于世就成,哪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所以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个人确实有,而且当年与姗拉朵一起离开域外,目前也还在人世。
不过,姗拉朵到了中土以后,立刻就受到苦茶方丈的庇护,藏匿于慈航静殿之中,这么多年来不离慈航静殿禁区,可从没听说她身边还带了个儿子……当然,如果不是今天揭发了秘密,妃怜袖甚至不知道姗拉朵结过婚,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使亲眼看到证据,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阿古布拉王豪侠仁义,是大地上少见的英雄人物,怎么会如此没有眼光,与姗拉朵结为夫妻?
“该、该不会……”
妃怜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虽然自己不认识什么符合资格的金发王子,但域外人士在中土活动,易容改扮本就是正常,要说顶着一头金发到处跑,那绝对是找死,恐怕走不了几步路,就被前仆后继的挑战者给打死了,所以,龟兹王子如果在中土长大,肯定不会是本来面目。
那么……妃怜袖的脑中浮现了一个人名,或许龟兹的金发王子就是……尽管这件事想起来很荒唐,那个人的气质怎么都与王子扯不上关系,但姗拉朵是王后这种事,本身就已经超越合理界线了。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三人所乘的浮空车回到王城。距离魔狼群退走未久,城壁上犹自留下各式伤痕与缺口,工匠们正倾全力补强修筑,要抢在敌人再次来袭之前,把城墙修复,武器也放在预定位置,为此,大量的工匠聚集在城墙各处,这是早就预见的景象。
但除了工匠们,拓拔小月还看到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围在城门口,蜂拥叫嚣,看来怒气还不小,不知所为何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当浮空车靠近,城门口的人见到拓拔小月,登时就像炸了锅似的,大批人马发狂冲来,声势狠恶,拓拔小月一时间不晓得该怎么是好,要回头跑固然不妥,要拔刀开始斩人更是不对,就这么一下迟疑,这么一大批人全都杀到眼前来了。
幸好,王家骑士看到公主回来,连忙策骑来援,把一众鼓噪中的暴民分隔开来,让拓拔小月三人驾车入城。
“怎么回事?为什么外头-乱-成这样?”
一到安全地方,拓拔小月立刻向王家骑士提出质问,但素来忠心耿耿的王家骑士们,这次却没有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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