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的兄弟而已。”
有一个这样光芒万丈、倍受人期待的“弟弟”,真是一件很头大的事,虚江的个-性-平和恬淡,但当这件事被同门整日提起,他确实感觉到压力沉重。
举目无亲,师兄弟中又没有特别友好的人,虚江每次觉得心情郁闷,都只有去找虚海月,一诉无奈处境。
“海姊,山下的世界真是复杂啊,我觉得下山以后的生活,变得好累,我以前不会那么常叹气的。”
“呵呵,本来就是这样啊,谁叫你有福不懂得享,惹出了那么大的祸事,结束了自己的平安日子?”
虚海月温言劝解,还顺手从锅里舀出一碗莲子羹,送到虚江的面前。以前居于山顶上的时候,虚海月就担负所有家务杂事,虚江总是看这个姊姊忙里忙外,整天除了打扫,就是洗衣做饭,好像从没有半刻清闲,但不管是什么繁琐事务,到了她手里就变得简简单单,她一面哼着轻快小调,一面缝补、洒扫,那种乐在其中的模样,让虚江印象深刻。
或许也因为如此,虚海月成为河洛弟子后,很快地被调入河洛本部的炊事部,每天除了自己的修练,就是在大厨房中掌杓、料理,她所烹调出的菜肴与点心,让品尝者赞不绝口,虚江看在眼里,觉得这种生活很有成就感,很想依样申请,也去炊事部当个伙夫算了。
“不可以喔,海姊姊没什么本事,只懂得做菜烧饭,但你与阿河将来都会是了不起的男子汉,有好多大事要做,不可以把你们的时间浪费在厨房里。”
虚海月的鼓励,听在虚江耳中,令他耳根发烧,自己如今的练武成绩,只能说“不算太差”,要说以后能做什么大事,这种事情连自己也不相信,假如是从别人口中说出,那就是摆明讽刺了。
不过,忙着煮饭做菜的虚海月,在武学修行上也没交出什么成绩,只因为她是女子之身,没人会对此要求什么而已,虚江回忆过去,自己似乎也没见过虚海月花时间练功,只看她为了家务繁忙,这样想来,她应该是对练武没有什么兴趣,和自己一样,想要平淡度过此生。
虚海月的劝解,让虚江心里好过了一些,但支持他的人并不只是虚海月,年纪小小的虚河子也时常为了兄长处境感到愤慨。
“那些只会嚼舌根的家伙,太可恶了,大哥也是很努力在练功啊,练不出什么成绩,又不是大哥的错!”
因为年纪轻的关系,虚河子的真心关怀,听在虚江耳里,同样是令他苦笑,一点被安慰到的感觉都没有,但从虚河子眼中的怒意,他晓得这个弟弟是真的为了自己而气愤,不管表达形式是什么,有这份心意就很够了。
唉……一样米,百样人,这世上本来就人与人不能比,硬是要去比追不上的东西,只是自寻烦恼而已。
虚江这么自我解嘲着,而虚河子除了向兄长说到自己练武的成绩外,也常常把心中想法告知兄长。
“大哥,下个月我要开始练柔云剑了,听年长的师兄们说,照这速度练下去,三五年内我就可以修练本门的太极拳剑了。”
虚河子说着,面有得-色-,虚江也着实讶异,太极拳剑是河洛派极上乘的武技,通常要有十年以上的勤修苦练,才能获准修习,虚河子五年之内就能练到太极拳剑,这等资质委实惊人,更令人心惊的是……五年后,他才仅仅十六岁,如此年轻便成为河洛剑派中的高手,他日后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师兄们都说,我是河洛剑派少有的天才,将来本派必因我而大放异彩,大哥,我已立志,当我武功有成,就要行侠仗义,持剑卫道除魔,让人不敢小看我们……”
弟弟小小年纪就已有如此大志,虚江在旁边听了,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思长进。
每当这种时候,虚江就会想起故人,怀念起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朋友”。
未下山之前,自己只有“家人”,下山之后,仅有同门师兄弟,交情泛泛,虽然有少数几个来往较为密切的,但也说不上有什么深厚情谊,相处上总是有一层隔阂,因此,要回忆起结交过的友人,似乎也只有那个一见如故,认识几个小时后便拿匕首抵住自己咽喉的“朋友”。
那个少年挟持自己当人质,照理说,自己不该想起他,就算偶尔忆起,也不该当他是朋友,不过,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奇怪,自己自始至终,对他没有丝毫恶感,毕竟,那个少年也是年纪轻轻,孤身一人潜入河洛剑派,闹得河洛派束手无策,僵持许久……像他那样的天才人物,和虚河子很相像,自己记恨不起来,只有佩服的份,
“嘿……你阿江老兄也不是普通人啊!”
那个少年说过这样的话,虚江每次回忆起来,都是苦笑,自己这样有什么不普通的?是人家看走了眼?或者……根本是他有意给自己戴高帽子呢?不管如何,能被人这样夸奖一次,想起来还是挺开心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少年当时还说过,很顾忌屋里的人,说是屋里的人若是出来,他就走不了,而当时屋里头的人只有虚河子、虚海月,一个技艺未成,一个是从来都没有成过,都算不上威胁,又怎用顾忌?这样想来……应该是那少年搞错了,或是胡说八道吧?
“唉,居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没有能够问清楚名字,这是虚江很大的一个遗憾,在后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时常想起这件事,并且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早晚会再见到那个少年的。
时光飞逝,春去秋来,几年的时间转眼即过,对虚江来说,生活并没有多少的改变,仍旧是练武、发呆、劳动。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虚河子的光芒越来越强盛,两相对比,更是压得虚江喘不过气,不过……和刚下山的时候不同,日渐成熟的他,学会了喝酒,结交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个最聊得来的酒友,就是这一代俗家弟子的第一人,李慕白。
李慕白、虚河子,两人一俗一道,是河洛剑派年轻一代中,唯一修练到太极拳剑的两人,成就辉煌到让人刺眼。
虚河子因为是道士身分,倍受期待,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大堆师兄弟簇拥,李慕白却是独来独往,厌恶喧嚣吵闹,多数时间都在外行走江湖,靠着一次又一次的实战,武功逐步增强,偶尔才回不周山一趟,与虚江的结识纯属偶然。
那一次,一堆师兄弟在喝酒,十几个人围在一起,虚江也不是每个都认识,只是被熟识的师兄拉去喝,喝着喝着,所有人都大醉倒地,虚江也头晕眼花,靠在柱子旁休息,小睡醒来,却发现几个戒律堂的执法师兄到来,横眉怒目,斥责众人,要将这违规饮酒、大醉的十几人带回戒律堂惩处。
眼看一顿杖责难免,结果一个趴在桌上大睡的-乱-发青年,伸着懒腰站了起来,大剌剌地走到执法剑士的面前,手按剑柄,问说何事扰人清梦。说也奇怪,那几名来势汹汹的执法剑士,见了他竟然脸如土-色-,话也不多说,匆匆掉头跑走,这时,虚江才从师兄弟口中得知,这名-乱-发青年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慕白。
“喂!这位……嘿,看起来很不怎么样的师兄,留步!”
当众人要做鸟兽散的时候,李慕白拦住了虚江,虚江着实讶异,自己的修为、身分与这人天差地远,他为何要叫住自己?总不可能要和自己比剑决斗吧?
“我在外头和人喝酒喝得多了,一向就只有我把别人灌倒,从没有我被别人灌倒的,昨晚和你喝到最后,是我先倒下,但你是半途才加入,我输得不服,来来来,我们再去分个胜负,就不信我会再输给你。”
“这个……不好吧?要是再被戒律堂的师兄们给看到,这次定遭重罚啊。”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那些迂腐家伙是不敢来找我麻烦的。”
“为何?”
“因为那几个家伙都知道我很小气,是个有仇必报,而且专门等他们落单时候报的人,除非他们想一辈子窝在戒律堂不出来,否则……最好对我睁只眼闭只眼,唔,我难得主动约人喝酒的,你如果不给面子的话……我可以不用等到你落单的。”
情势明显,虚江不得不接受邀约,就这么开始一次约,两次约,到了后来,虚江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与李慕白走得最近的河洛门人,其他师兄弟欣羡之余,他只觉得不安。
“慕白师弟,你武功这么好,将来定是本派的砥柱中流,和我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喝酒而已,难道连找个酒友都要讲究门当户对?我记得河洛剑派算是出家人的门派,怎么连这里都还要分高低?那还出个什么家?岂不是比外头更庸俗?”
李慕白的话,让虚江觉得这位师弟确实与众不同,而在两人一次次的喝酒说话中,他也听李慕白说了很多外界的事。
河洛剑派每一季都会举行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弟子,才会被准许以河洛门人的身分行走江湖。虚河子早在两年前,就以优异成绩通过考核,而虚江在考核中的成绩,都只能算是中等,勉强通过,虽然是可以出去游历闯-荡-,但他自知不足,从来没有参与河洛剑派对外的任务。
听李慕白的叙述,外头的世界非常混-乱-,全然不似不周山上的和平日子,朝廷苛政频施,民间怨声载道,各地江湖帮会为了争夺利益,时常爆发流血冲突,而朝廷对此并无有效策略压制,令时局日渐混-乱-,除此之外,域外的异族虎视眈眈,这几年在边境的摩擦也增多了,看得出来,这些异族不怀好意……
“域外?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虚江首次听到域外这个名词,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感觉,特别是听李慕白描述起那种大漠黄沙,人们逐水草而居的景象,他悠然神往,很想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
“其实我自己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不过,师兄你会感兴趣,那就对了,人生应该多方面尝试见识,不能老是窝在山上,坐井观天啊!你这两年修为停滞不前,我看不是单纯练功方面的问题,应该出去闯-荡-闯-荡-,或许能得到什么启发啊?”
“闯-荡-江湖是去做什么呢?师门并没有发给补贴,所有花用都要自己想办法筹措,我知道很多师兄弟都是靠缉拿要犯来赚钱,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武功什么也不会,但不管是什么工作,要动武就会伤人杀人,这种事情……我始终不习惯,与其要下山动剑,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山上吧,再说了……我武功又不好,说不定一出江湖就给人杀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一点志气都没有!”
李慕白摇摇头,他不认为这位师兄是胆怯的人,觉得他若是外出闯-荡-,纵然没有大成就,也会比现在要好,然而……这位师兄却是如此安于平凡,好像一只躲在壳里的乌龟,打定主意要这样静静过一辈子。
这时候的李慕白、虚江都没有想到,仅仅数个月后,一切就会发生改变,一个人想要过怎样的人生,从来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命运的转轮悄然而动,这一年,虚海月二十三岁,虚江二十一,虚河子十六,三人之中至少有两人,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第四章世道人心白虎奔月
河洛剑派是中土两大圣宗之一,素来锐意发展,广收门徒,整体规模就连慈航静殿也有所不及,为了便于管理,河洛剑派实行一些独特制度,大异于中土的其他门派。26n
无论是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还是其他地方的分部,新加入河洛剑派的弟子,都采团体式教学,彼此是师兄弟,但却没有师父,仅由“传法师”传授心法与剑术,直到基本根基打好,通过考核,这才正式拜师,修习河洛剑派中上程度的武技。
原则上,河洛剑派的高手,若是有意收徒,就会去本部或各地的学堂留意人才,挑选自己合意的对象,待考核通过之后,收入自己门下。而若通过考核的弟子,未有任何前辈挑选为徒,则会由本部统一指派分拨。
拜入哪位高手的门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若是师父的势力够大、武功够强,做弟子的不但享有诸多便利、资源,还可以顺理成章地修练上乘剑术,日后出人头地,在本派担任重要职位;要是不幸拜错师父,跟到一个没什么人脉与本事,甚至还受同门排挤的老道士,那在河洛派就没什么未来-性-可言,早早可以死了心。
反过来说,如果一位名师挑中了高徒,栽培成才,这位弟子的成就越大、名声越响亮,师父在河洛剑派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两者的关系犹如鱼跟水,再是紧密不过。
最理想的师徒组合,就是一个出家的师父,配上杰出的俗家弟子,如此一来,师父固然能够庇护徒弟,徒弟有了成就,也能大大增强师父的地位,最妙的一点是,河洛剑派掌门职位不传俗家人,当师父的地位越来越巩固,有望争取掌门之位时,不用忌惮俗家弟子功绩太高,喧宾夺主,一口吞了师父盼望多年的掌门大位。
正因为师徒关系是如此重要,所以,本代虚字辈的河洛子弟中,最杰出的两个人,李慕白、虚河子,这两人会拜在何人门下,就分外受人瞩目。
年纪最轻的虚河子,被誉为河洛剑派百年一见的天才,在他拜入河洛剑派,大放异彩的第三年,就被掌门人赤城子收为门徒,亲授河洛剑派武技。这点倒是让人不感意外,毕竟如此良资美材,掌门人怎会让他外流到别人门下,成为日后的威胁?
虚河子本就是掌门人拾回的孤儿,养大成人后,收入门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若不是虚海月、虚江的表现过于平庸,所有人都要以为赤城子是慧眼独具,捡回如此杰出奇才来抚养。
相形之下,李慕白的选择就让所有河洛弟子大吃一惊,通过考核的他,本可择人拜师,也有许多的河洛前辈高手看中他,抢着要收入门下,但他却斩钉截铁地一口拒绝。
“全都省了!我想学的东西,你们教不了,你们能给我的东西,也没有我想要的,干脆大家两免吧,我不拜师,更不要什么人骑在我头上。”
这么一番惊人的言论,可谓大逆不道,轰动了整个河洛剑派,照几名长老的意思,应该要立刻开革出门,杀鸡儆猴,不过,掌门人赤城子惜才,特别下令保住了李慕白,还准许他翻阅河洛剑派的武典剑经,自观自学,不拜入谁的门下,只是为了惩戒其张狂,他所翻阅的剑经武典,仅限于河洛剑派的中下层次,真正的上乘武功不允其修行。
对此,李慕白表现得很不在乎,“本派有一票老东西,自己练武没练出什么东西来,授徒时还刻意添加变化,故作高明,把徒弟越教是越错,与其跟到这种师父,还不如自己看书练,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如此狂妄言论,听在旁人耳里,都觉得这个年轻人狂得过火了,尤其是当天份更高的虚河子,都一向谦逊有礼,从不摆高架子,李慕白这样的态度,就更让人侧目。为此,虚江放心不下,不只一次劝过这位师弟,希望他能稍微收敛,不要为此吃眼前亏。
“师兄,这点你就不懂了,武道修行的方法很多,真要修练河洛武学,未必就只能看书、靠人传授,只要你够用心,取得上乘剑术秘诀的方法多得是,这些事……说多了没什么用,你在外头和人砍杀上几百场,自然就会懂了。”
说到这里,李慕白为了虚江的进境而忧心,这位师兄用功既勤,人也不笨,只不过是敦厚老实了些,为何一直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若说是练功不得其法,自己也时常提供练武心得,尝试点拨,但对他非但无所帮助,甚至停滞不前,真是奇怪得很。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内功心法还是一样的练,行走经脉也没有什么障碍,可是练来练去,就是没有长进,若说瓶颈……也不晓得瓶颈在哪里。”
“所以我觉得师兄你应该和我一起出去闯-荡-,只要砍过几个人,累积经验,武功就能有突破也未可知。”
“……你那一套练功方法,我实在不适应,有没有不砍人的修练法?”
“有啊,虽然危险了点,不过被人砍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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