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出了异样的表情,这已是非常罕见的事,也正代表虚河子所承受的极重压力。
“就算把这边的状况告知本部,又如何?情况就能有什么改变吗?不可能的!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太平军国的那些法宝,把我们打得像狗一样,我们从小练了十几年的功,对上他们只能偷袭、耍诡计,连正面对战的能力都没有,这么大的差距,是我们送几本报告书回去,就能弥补的吗?”
虚河子愤然道:“我们在这里研究了那么久,除了一些简单的机械、齿轮,什么深奥一点的东西都搞不出来,我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耗什么……”
虚江子为之默然,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些事实虚河子自己比谁都更清楚,早在半年多前,虚河子就已经晓得未来会是这样,只不过大半年下来,事情就如预料中的那样进展不大,没有奇迹出现,这确实也是个打击。虚江子能体谅弟弟的心情,所以他选择聆听,因为到了最后,能替弟弟找到出路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一番话说完,虚河子陷入沉默,没有再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虚江子本以为他的心情已平复,却听他突然颤声道:“大哥,请你告诉我,你真的认为……师父他能打赢天妖吗?”
“弟,你……”
“大哥,说实话,你真的觉得,我们河洛剑派的武功练到绝顶,打得赢天妖那种怪物吗?”
虚江子很想回答“我也没见过天妖,哪可能知道”,但这却是一个连自己也骗不过的答案。没见过天妖是事实,但自己看过文字记载,也见过同样的“非人者”,那种惊天威能,自己现在仍难以想象,寻常人体怎能把武功练到那境界?师父赤城子是本派第一高手,可是若战上那种非人者,后果……
“这……这个……”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要说出口不是那么容易,虚江子更觉得自己若把这话讲出来,好像就是把兄弟两人仅存的那丝希望给毁灭了。
“哇啊~”
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虚江子的思绪,虽然可以不用回答眼前的尴尬问题,但这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是一声濒死的惨嚎。
乍闻惨呼,虚江子、虚河子都是一惊,知道出事了。众人此刻所在的位置,是一处茂密丛林,最近两个月的战争,虚河子的计策成功,把太平军引入山区,不易发挥法宝的威力,藉此打起灵活的游击战,对太平军伤害颇大,此刻放眼望去虽然都是树木,但这数里范围内,就有四五百名河洛弟子分区潜伏。
外围的暗哨,应该定时传讯过来,现在还没到要传讯的时候,虚河子本是借口视察,离营走走,但听见这声濒死惨呼,两兄弟第一时间便想到是敌袭,而且,惨呼声并非来自暗哨,是从后方营地传来,这表示敌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潜入,到营地破坏了。虚江子道:“敌人数目不会太多,听不到什么动静。”
虚河子道:“不是好事,普通的小部队不会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就算会也应该被我方瞬杀,敌人……应该是精锐。”
得到这个结论的两兄弟,都有一种颤栗感,太平军的素质差异极大,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碰上所谓的高手,这大半年以来甚至再也没碰过那批神秘的黑衣部队,尤其太平军主力部队北上后,这种情形更加明显,此刻,太平军的精锐部队忽然来袭,这代表着什么?
“走!”
不管怎么样,先赶回阵地去,这是必须的,虚河子、虚江子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回奔,脚下施展河洛派的柔云步,快而无声地赶往目的地,生怕迟到一秒,己方便死伤惨重。
照两人的预想,敌人既然已潜至阵地,发动突袭,实力想必不弱,但阵地内的师兄弟,也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兵,一身武技在战场上磨练得更形强横,不管敌人有多少,绝不会没有一拼之力,所以营地内应该杀声震天,打得正厉害。
然而,实际情形却不是这样,当两人在短短数十秒内赶回营地,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既无拼斗,也无半点人声,只有浓烈的焦臭,还有……一场大火后的惨烈残迹。
地面被烧得焦黑,所有营账都被焚毁,正冒着高温冷却后的白烟,而最令虚江子眦目欲裂的,则是一地的河洛子弟尸首,那些不久之前还在与自己说说笑笑的师兄弟,都已经被敌人杀害、焚尸。
久历战阵,虚江子对于同伴的死伤,已经可以“适应”,却远远还没有到“习惯”的程度,心头一股悲愤怒气,险些压抑不下来,正要寻找敌人踪迹,却听见虚河子说了一声“不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时间上……不合理!”
虚江子闻言一愣,随即省悟,战场上杀人焚尸,这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但自己两兄弟听到惨呼,赶回此地,时间绝不超过四十秒内,敌人在这短短几十秒内,不但杀光营地内所有河洛弟子,还纵火把尸体烧成这样,时间上绝不合理,光是焚尸成焦的时间就不够了。
“敌人很多?还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宝?”虚江子遍思自己曾遇过的太平军武器,想不起来其中有什么厉害东西能造成这效果。
虚河子观察了现场,道:“这不是单纯的焚尸,从种种迹象看来,这把火是瞬间席卷整个营地,杀人同时更焚毁一切,范围……超过五十尺,不是普通火焰,范围内的事物烧成焦炭,范围外却几乎不受影响,这……”
声音中有着颤栗,因为能瞬间烧尽方圆五十尺的火焰,实在是很恐怖的攻击,虚河子百分百肯定,若非自己与兄长恰巧离开,不在这里,此刻也已经变成地上的一具焦尸,再也不能逞什么英雄了。
“敌人到哪里去了?”
虚江子提出疑问,现场所遗留的痕迹,别说看不出敌人去向,甚至连敌人数目也无法判别。虚河子一下思索,便叫不好,无论敌人的真面目是什么,既然-露-出了獠牙,就断无收手之理,灭了这边的营地后,只会转往下一个目标,附近的河洛子弟危险了。
得出这结论,两人不假思索,就想赶往附近别处阵地,但才刚要举步,又一声惨呼传来,彷佛敌人有意炫耀,故意让这声惨呼发出来。
虚河子有着短暂的动摇,这一把大火威力惊人,就算自己兄弟赶到,敌人故技重施,自己和兄长也只有死路一条,那就算赶去,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这个动摇一闪即逝,过去与太平军对战的经验,虚河子明白有很多强大的法宝,使用上并非表面看来那样简单,哪怕是轰发出去的威力毁天灭地,但发动条件却又多又杂,极难满足,使用时的顾忌也不少,往往就给人可趁之机,这次若敌人的状况也是这样,自己未必没有机会。
抱持这个想法,虚河子追了上去,与兄长一起,朝那惨呼声的方向赶去,只不过,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眼前所见的东西,再次令他们吃了一惊。
之前阵地被大火摧毁,两人靠近时,可以感觉到明显的热气扑面而来,但这一次,那边所传来的,就只有一阵刻骨的寒意。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虚江子喃喃自语,纵然是亲眼所见,他也不能理解,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圆五十余尺的范围,一片冰霜雪白,被冻成了一个琉璃世界,放眼看去,营地内的所有一切,草、树、营账、人,都被封在这个冰白世界里。
与上一个阵地相同,这边也是全军覆没,几十条人命就在瞬间殒灭,半个幸存者也没有。透过外层的坚冰,可以清楚看见这些人的表情,那几乎都是惊愕、诧异之情,甚至还来不及流-露-恐惧,就已经被冰封冻死,行凶者所使用的法宝不只是强大,发动时间更是快捷,想要先发制人多半是无望了。
“喀啦!”
一声脆响,数十尺内的冰白世界,突然出现裂痕。彷佛被什么力量所触动,大大小小的裂痕瞬间在所有坚冰上蔓延而过,跟着,冰块碎裂,连同坚冰内所封困的事物,一起崩毁,虚江子两兄弟什么也来不及做,眼睁睁地看着几十名师兄弟粉身碎骨,随着坚冰的崩碎,开始化为一地的血水。
很明显,这并非是自然崩裂,而是冰封之时潜藏暗劲,当暗劲爆发,就把坚冰粉碎,连同内中的人、物,一起摧毁,不留任何机会,行凶者的手段确实够狠够辣。
虚河子压下心中恐惧,提醒自己肩上的重任,把剑一提,催促兄长赶往附近的其他阵地,然而,虚江子却没有动作。
“弟,我们现在该做的……应该是逃跑。”
“大哥你在说什么?你……你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啊!”
“开玩笑,你以为我说逃跑就是贪生怕死吗?我只是不想白白去死啊!现在我们盲目追上去,有意义吗?”
虚江子分析情势,敌人的位置、数量未明,现在盲目去追,也不知道从何追起,而敌方杀人速度又快,盲目追踪下去,恐怕自己两兄弟满山绕圈子,而山上的河洛弟子都给人杀光了,这样什么人也救不了,最后若战死,那也是最窝囊的死法。
虚河子一想不错,马上也根据这点,想出了应变方法。率军入山之前,曾与所有河洛子弟约定连络信号,现在若放声作啸,声传四野,他们听到之后便会有警觉,开始撤退,比两兄弟无头苍蝇似的追踪敌后要稳当得多。
虚江子道:“没别的办法,早知道应该多准备一些烟花火箭之类的,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嘿,你之前就提过了,那时候也对你解释过,资源不足,硝石都拿去作法宝开发的实验了,哪有办法供给别的用途?我一个人作啸,功力不足以鸣动群山,要靠大哥你帮我一把了,不过,啸声一起,我们的位置立即暴-露-,敌人也会杀过来,这点……”
虚河子的话被打断,虚江子一掌拍在他的肩膀,输来真气的同时,更送来了支持与勇气,“怕什么呢?放手干吧,早说过,我们两兄弟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啊。”
得到兄长的支持,两兄弟同生共死的决心,这令虚河子有些激动,正要纵声发啸,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犹如看不见的电波,骤然贯穿身体,剎那之间,令人犹如身坠冰窖,体内每一条经络都被冻结,压抑不住的刻骨寒意,使得牙关不住打颤。
同样的感觉,也出现在虚江子身上,莫名的奇寒,让他从头皮发麻到脚底,就是不明白这股寒意来自何处,但……他确实比弟弟要多察觉了点东西,就是这股寒意的本质,是源自强弱悬殊的绝对恐惧。
敌人来袭!
从这股寒意可以确认一点,敌人两次出手,凭的不是特殊法宝,而是一身绝世武功,但就算是面对河洛掌门赤城子,虚江子也不曾有过这样的颤栗感,换句话说……此人的修为犹在赤城子之上。
太平军之中,有什么人拥有这等修为吗?
答案……有一个,但虚江子却不愿承认,更无从想象,因为这答案若是没错,那自己的-性-命,今天就可以说是到尽头了。
出于心中一股不忿,虚江子竭力抵抗这股恐惧,抬起头来,虽然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但直觉感应,敌人必定已来到抬头可见之处。
抬起头来,哪怕这无穷压力-逼-得自己立即膝软跪倒,也要看清楚敌人的模样,堂堂河洛门人,绝不能低头死得不明不白。
两声闷响,虚江子、虚河子两人一起跪倒,但两兄弟却同时抬起头,一起望向正上方,找到了敌人的位置,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修长高瘦的身影,傲然站立树枝上,青-色-的衣袍飘飘,彷佛随时都会破空飞去,形态飘逸潇洒,近似河洛派传说中的剑仙。
然而,目光上移,却见到一张狰狞丑恶的面孔,血红-色-的赤脸,獠牙外翻,额上有着火焰印记,凶悍威猛,就是怎么看都不像人脸。
难道……世上真有鬼神?
虚江子、虚河子都生出这个共有想法,那确实是一张非人者的面孔,难怪见过它的人,会将其称之为妖!
天妖!
太平军国中举世无双的杀戮鬼神,所向无敌的存在,虚河子在意识到这点时,马上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近几个月来,太平军将主力放在北边战线,预备由北边取得突破,尤其是在朝廷也调集大军,两边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虚河子分析情势,认为太平军无暇南顾,正是己方可以大肆活跃,在这边频频发动-骚-扰战的好机会。
但如今看来,百密一疏,漏算到正是因为这些-骚-扰战进行得太成功,让太平军体认到除非把后顾之忧解除,否则无法专心于北方决战,因此,太平军决意以雷霆之势,在最短时间内扫-荡-西南战场,把这些扰人的苍蝇给消灭。
通常要发动这种雷霆万钧的速度战,都要汇集精英战力,速战速决,而太平军在这上头确实下足成本,居然直接出动太平军中的无敌鬼神。这件事恐怕仍是最高机密,否则若让人知道天妖不在北方战线,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太平军军心受影响,朝廷的联军也会趁机进攻。
虚河子思-潮-如涌,瞬间把这些事都想过一遍,为了自己的无奈处境而慨叹。如果是碰上别的高手,纵使强弱悬殊,还是可以豁命一拼,但偏偏碰上这一个,太平军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在这么强的威迫压力之下,半点斗志也生不出来,觉得连垂死挣扎都是多余。
“唔……”
站立在树上的人发出了声音,似乎发现了什么,同时,虚河子也有了发现,尽管只是很轻的一声,但这声音听起来,年纪很轻,并不是那种预期中的苍老语音,甚至可能比师父赤城子更为年轻。
天妖的实际岁数超乎想象,这肯定是天妖的一大秘密,难怪以他绝世高手的身分,居然还要戴着面罩,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虚河子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关键所在,只可惜……横看竖看,自己应该是没有这个福分,把秘密传递出去。
“情报部门给的都是烂数据啊,这些模糊图像,与本人居然相差那么多,难怪杀了半天也找不到……这群无能的东西,回去以后都要掉脑袋了。”
天妖的声音,犹如阵阵冷风吹拂,带来不祥的气息,虚河子明白,敌人已经知道自己与兄长的身分,换句话说,自己更无生理了。
侧眼望向兄长,发现他的模样很奇怪,低头喘气,不与敌人目光对视,身上汗出如浆,好像非常激动、非常恐惧,就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位河洛派的少侠,这段时间以来,可真是活跃啊,要不是有你们两位,西南战线应该早就结束,我军也可专心针对北方。如今终日不胜其扰,要花费偌大人力心力,确保补给安全,这都是两位少侠的功劳。”
太平军国的势力,起于西南,后来随着军势渐强,转攻北方,但法宝军械却似乎仍需要从大西南运往北方,虚河子多次袭击,都是针对补给部队,几个月内不下十数次,只成功摧毁过一次,还是那种抢夺不到半件法宝,只能远远放火烧毁的纯破坏法,令他甚为扼腕,感到自己一事无成,可是,敌人方面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能够获得来自敌人的肯定,这本该是最高荣誉,不过在这种情形下,虚河子也没什么欣喜的心情,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就是想不出一条求生之路。
“……楼兰也真是堕落了,一开始指定你们两人为必杀目标,隔两天又说是弄错了,取消杀令……要是当初直接把你们两个灭了,后头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天妖的话里,透-露-着不寻常的讯息。自从推测出太平军国与域外异族有关联,虚河子便刻意留心域外的情报,在文献记载中,得知域外有一支异族,名为楼兰,被域外人士尊为圣族,似是非常强大,而今天妖提到楼兰之名,难道……
虚河子暗暗心惊,思索要如何把这宝贵讯息留存下来,哪怕身死,也要为河洛派留下讯息,但耳中却传来一声冷笑。
“带着这些讯息上路,足够瞑目了吗?那现在两位就来选择一下吧?你们可以选择看看……”
天妖双手平伸,猛烈的气机汇聚于掌上,渐渐形成一红、一蓝两大气团,红的烈焰飞腾,蓝的凝气成冰,不住吞卷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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