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让所有人看了都一阵心惊。
命令被迅速执行,一个时辰后,京师的朱雀大街上,堆筑起了几座高台,这些高台的建造物非木非石,是纯粹的有机体,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首,被串插成堆,叠在一起成为高台,鲜血不住滴流下来,染红了整条大街。
这些尸体新死未久,尚没有发出尸臭,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站在街上放眼看去,水沟里流着全是血水,空气中弥漫着腥味,堆叠成血肉高台的无数尸块,都是残肢断躯,几乎找不到完整的人体,而在那堆尸首中,不止是成年人,还包括着幼童与婴儿,残忍的画面,就连负责堆叠尸体的官兵,都忍不住阵阵恶心,更别说寻常百姓了。
被血肉高台的修罗景给吓着,不晓得有多少人失声嚎叫,狂奔逃窜,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并且在往后的数十年中,夜夜恶梦惊醒,成了最深的心理伤害。
光只是这几堆血肉高台,就已经足够震慑人心,而稍后的仪式。更让人永志不忘,一名明显也被吓破了胆的文官,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看着两旁摇摇欲倒的血肉高台,生怕这些血肉随时倒塌,把他给埋了,好不容易才扯开喉咙,结结巴巴地说话,表示古时有伟大的王者,用逆贼尸首建造血肉冰台,眼下并非冬季。无法浇水成冰,所以就古意新创,改为血肉烽火台。
说完,负责点火的人。将火把扔了上去,点燃预藏的引火物,刹时间,以血肉尸骸为燃料的烈焰冲天而起,剧烈焚烧之下。不但满溢着烧脂肪气味的腥臭,由附近几条街满溢向整座京师,血肉烽火台摇摇晃晃,仿佛尸体在手舞足蹈。又像在抽搐痉挛,发出来自地狱的哭嚎……
这几幕画面。让许多人从此经常在恶梦中惊叫醒来,也被录制成影像。飞传到中土各地,惊怖天下。那几段影像里,除了尸体在大火中狂舞,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御前侍卫在血肉烽火台的前方,拉开一张长方形的赤红大旗,大旗上清楚写着六个大字。
该.怎.样.就.怎.样!
之前令人大费猜疑的话语,现在有了解答,伴随这答案一起出现的,是累计起来近千人的死伤,两名皇子和旗下依附的重臣,十多个豪门府第被灭,满门老小,给杀得干干净净,名符其实地遭到血洗,在拔除主要竞争对手的同时,也震慑了所有反对势力。
有资格竞争皇位的皇子,不止两个,但经此一役,黄泉殇展示了令人心惊的狠辣手段,不服她的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不能一击便将她干掉,给了她还手的机会,那个后果将会非常恐怖,更别说她还有先发制人的可能。
皇城中波澜汹涌的情况,暂时平息下来,朝中的各个派系,选择向黄泉殇称臣表忠,请女帝登基。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臣服黄泉殇,经此一役,只要脑子没坏的都能看出来,这女人绝对是大武王朝最大的祸害,若让她久坐王位,非但所有武氏皇亲性命堪忧,恐怕所有臣民的生活,都会比武沧澜在位时更惨得多,为了身家性命着想,无论如何都要推翻她下台。
选择暂时忍耐,是为了重整力量,暗中团结众力,将她推翻,另一个重要理由则是为了同盟会,眼下黄泉殇与同盟会相勾结,如果大家齐心对付黄泉殇,双方火拼之际,同盟会趁虚而入,由背后下手,只会让所有人都完蛋。
同盟会是王朝的宿命死敌,黄泉殇为了上位登基,居然与虎谋皮,蠢得可以,不难想像,同盟会的胃口不可能这么容易满足,早晚会与黄泉殇翻脸,届时,就是武氏皇亲大举反击的时候。
这是众皇子、重臣的共通结论,支持这论点的人不少,横竖当前无力反抗,又被那血腥手段吓着了,总要找些论点来支持本身的行为,要不然,自己的尊严说不过去,若被人当成贪生怕死,更是糟糕。
不过,他们并不晓得,自己的猜测与事实相去甚远,因为当袁晨锋看完最新的情资报告,了解武氏皇亲的意图,他耸耸肩,对围在身边的亲信道:”索取报酬?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帮她作事哪能要代价的?如果她开口索取同盟会主席的位置,要我让位,我都真要好好考虑咧。”
最初,亲信们以为袁晨锋是在说笑,但从袁晨锋认真的表情,他们才晓得袁晨锋不是在开玩笑,为此骇然。不知道黄泉殇与陆云樵关系的他们,自然无法理解,万一黄泉殇得到陆云樵的授意,要来取同盟会的大权,袁晨锋也只有手忙脚乱的份,他迄今还没有答案,自己会不会服从命令……
不过,袁晨锋多少有个感觉,黄泉殇在皇城内的这一番大动静,只是个开始,因为两大超级兵器的行进未停,以这一路上的状况来看,磁能异变的灾情恐怕会一路带进京师,那也将会是京师的毁灭性浩劫,同盟会的目标是解救天下黎民苍生,自己明知有这后果,难道要一直坐着看戏?这是仁侠之道吗?
将目光投向身边,这里的人还没有想得那么深,对于大武王朝的内鬨,他们十足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没有感同身受的痛苦。也不记得同盟会应有的立场与理想,或许几天、十几天后,他们会想起来吧?但那里头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理想这种事之所以总让人失望。多半都是因为期望过高,这点自己已经从师父的身上学到了教训,在这方面,自己还是该向西门朱玉看齐,用现实一点的方法来促成理念,而说到这个……自己有必要考虑一下那些问题了……
袁晨锋陷入深思时,京师之中也有人在闭目盘算着,经过了这么多事。黄泉殇如何不知自己的处境,看似大获全胜,威不可当,实际上等于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残忍、狠毒、狡狯……这些都能使人畏惧。但如果真要争夺大位,只耍弄这些,在旁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一个被惯坏的脑残小鬼,仗着强绝力量横行。恣意使用暴力,恶性循环,最后杀得越狠,越是使人心背离。得不到支持,枉有盖世神通。却落得天下皆敌的收场,这种人是不可能成王者、成大事的。
这些浅显道理。自己当然清楚,在天魔身边看过太多的权力斗争,自己很清楚政治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一名好的政治家或政客该怎么干,问题是……自己压根就没想当什么王者至尊,夺权争权也只是为了把大武王朝这个道具拿在手里,作点消遣而已,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皇子、重臣的痛苦,确实带给自己乐趣,皇位什么的对自己来说,还没有一支糖葫芦来得吸引。
问题是……都作到这一步了,自己不得不承认,为了找乐子,事情有点失控了,旁人倒不用担心,倒是有两个麻烦人物,少不得跑到自己面前大吵大闹,如果不先做点准备,到时候还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烦死人的家伙,管那么多闲事……死那么多人,全是你们家的吗?该管的不去管,尽来这里扯什么?”
牢骚声中,麻烦的问题已经来了,宫廷侍卫匆匆来报,有刺客进入皇宫,至于进入的方法,相当匪夷所思,几百年来,无数刺客用尽各种方法,潜入与混进宫廷,诡异的奇谋秘计,宫廷侍卫的档案纪录中数也数不清了,但在那么多的刺客里头,像这么有种的例子实在少之又少,居然是直接从宫门口闯进来。
“我不说废话,让那只死猴子出来见我!”
孙武的个性,让他没有脱口说出”滚出来”之类的话语,不过用词虽然克制,表现出来的行为却猛得很,他简单撂下一句之后,便直闯入皇宫,门口的御前侍卫甚至没看清楚,就给他几下拳脚打倒在地。
以武者而言,速度本非孙武所长,战斗时他常因此吃亏,但就算不是强项,那也得看是跟谁比,对于这些杂鱼、喽啰来说,这个少年的身法犹如风动,瞬息即逝,连看都看不清楚。
孙武闯入皇宫,横冲直撞,如进无人之境,后头就跟着香菱,原本孙武不想让她跟着来,但香菱认为自己上次在皇宫中四处放火捣乱,熟悉地形,如果自己不跟着来,恐怕孙武会在皇宫中迷路几天,更别说找到人了,这个主张确实有道理,孙武也不得不点头,结果就变成两个人联手闯宫的情况。
香菱跟着孙武,本来以为会有连场恶斗,毕竟单枪匹马闯皇宫,独对千军万马,这种事情有点违反常识,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干,自己虽然与孙武闯阵,却不是有勇无谋,打的主意便是情况不利,立刻拉人撤走,自己和孙武虽然不是天下无敌,可是如果要走,只怕也没什么人拦得住。
打着这个主意,香菱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出现问题,从突破宫门至今,孙武不晓得放倒了多少名御前侍卫,这些人都非庸手,却没有一个挡得住他一招半式,如果不是因为身高不对,香菱几乎以为自己是跟在武沧澜、陆云樵这类高手的后头。
不久之后,香菱自己琢磨出了理由,孙武的实力确实有长进,但让他能在王宫里所向披靡的理由,却还另有两个。
武沧澜倒下、银劫亡故,这两人一去,皇宫内的防御力量登时像被拔去了主心骨,御前侍卫、御林军中虽有若干好手,但在乏人指挥下。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除此之外,黄泉殇不得人心,恩威更非武沧澜可比。孙武却是之前众所热议的武沧澜私生子,至今武沧澜也没出面否定这个传闻,换句话说,这个少年还是有可能成为大武王朝的新主……取代现在这一位。
误伤皇亲国戚可是死罪,更别说伤害未来的天子,眼下这一位之所以闯宫,搞不好就是争帝位来了,将他挡下。对所有人有什么好处?人同此心,自然就打仗不用心,没什么斗志,被孙武一冲。立即溃散,给他一招打趴的人,倒下了也就再爬不起来。
就这样子,孙武直闯了进去,完成了数百年来没人干过的壮举。香菱尾随其后,所有的应变策略全没用上,心里不免有些自嘲,然而。尽管孙武闯皇宫这件事,看起来水分很多。但香菱总觉得……他的出手看来轻描淡写,压根就没用多少力量。似乎……是在保存实力,不想被人过早了解。
想要在皇宫里横冲直撞是一回事,但要在皇宫里找出一个特定的目标,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皇宫、皇城,本就是同一个地方,大到可以形成城池的连排宫殿,想要在这里头找到黄泉殇,那真是谈何容易?还好,黄泉殇并没有藏起来不见人的打算,孙武闯了一阵子,便在宫中感应到黄泉殇的气息,寻踪觅去,最后在一处佛塔上看见了她。
武沧澜从来不信神佛,但后宫之中的嫔妃却有此需要,因此皇城之中不但有佛塔,也有佛寺,只不过所有和尚都是太监而已。这座佛塔共有七层,木造建筑,取七级浮屠的寓意,上头覆盖着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一派庄严气象。
第七级宝塔的顶端,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银发少女正坐在那里,一袭粉色的连身长裙,长发随风飘扬,被阳光一照,隐隐有七彩光华流动,仿佛长发正不断地变色,看上去没有神仙的飘逸,只有一种非人的怪异感,特别是她的表情,那种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神与面孔,看上去就不像是人。
孙武心里的冲击不小,他听苦茶大师说过,现在的她不是小女孩,而是以少女形态现身人前,但知道这点是一回事,实际看见,他才发现眼前所见,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这是……小殇?”
孙武的声音很轻、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了,照理说,除了香菱,不该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佛塔顶的那一位更是万万不能,但这话才刚出口,塔上的人就有了反应。
“哪里来的乡巴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是你们乡下的茅厕,可以随便进进出出吗?别以为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到处乱闯攀亲戚,像你这样的穷鬼我见多了,好心点,滚回乡下种地去吧!”
毫不留情,这段话将孙武骂了个狗血淋头,孙武却目光一闪,银发少女的冷漠,曾一度让他心中忐忑,觉得故人可能已经远去到自己找不回的地方,可是被这样乱骂一通,熟悉的感觉反倒让自己振奋起来,这个外形陌生的银发少女,毫无疑问就是小殇。
“小殇!我是来带妳回去的,或者说,我是来带妳走的,不管妳同意不同意,我都要把妳带离开这里。”
孙武抬头挺胸,朗声道:”从小不管妳作什么,我都让着妳,妳喜欢把我当玩具一样耍,我也全由得妳了,因为我始终相信,妳心里有一把尺,会晓得分寸在哪里,但妳这一次太过分了,那个石人和要塞这么一路过来,害死了多少人?那里头不只是军人,还有很多平民百姓啊,他们没有主动攻击妳,没有得罪过妳,他们甚至不认识妳,他们……全部都是无辜的啊!妳怎么能……”
这一番话,听得香菱暗自苦笑,甚至有些想打呵欠,不管正确与否,这些话不可能说服得了黄泉殇,说了也是白说的。
“你说够了没有!”
理所当然的回应,孙武的话被银发少女一声喝断。
“什么有辜无辜的?那些家伙只是杂鱼一群,杂鱼在这世上的唯一用途,不就是用来死的?横竖他们被生下来,就不可能活着回去,让本来就该死的人死得其所,有什么不妥?你脑子是什么东西作的?豆腐还是豆花?整天尽是在乎这种没意义的蠢东西,你少管点闲事是会死吗?”
一通乱骂,孙武连还嘴的份都没有,尽管开不了口,他却很清楚地明白,虽然小殇……不,不只小殇,恐怕连身边的香菱,都当自己是一个迂腐迂到枯燥的无趣傻瓜,可是,自己的话不是没意义,自己的坚持并没有错,没有!
小殇的想法并不奇怪,在眼下这个高手辈出,强者决定一切的年代,她的想法搞不好正是武者主流。
陆云樵、武沧澜,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武者顶峰,这两个人作风有所不同,但以他们两人为偶像,祈望有朝一日能练至他们这等境界的武者,恐怕是一样多,而自己总觉得……他们两人把武功练得太高,看上去已经有些不太像人,大概也早就失去身而为人的感觉。
离”人”太远,就会忘记自己也是个人,不会把其他人当成同类,进而高唱“弱肉强食”的理论,只要是力量低微的,全都可以当成垃圾,不配被视之为人,既然是低等东西,那便是死有余辜,怎么践踏、怎么牺牲都可以了。
小殇的想法,本质上与那些人没有分别,有这类想法的人很多,因为有几分本事便开始把自己当成神,可以说是人类的本性,问题是……如果这样的想法没有错,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那些没有力量的人,又会是什么下场?那种世界……不是太糟了吗?
自己从来就不是那种好打抱不平、主张正义的人,虽然不避事,却因为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已经变得有点怕惹事了。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觉得那种弱肉强食的世界太糟糕,自己过不下去。
之前自己曾经好奇,西门朱玉以一介魔门继承人之身,惊才绝艳,为什么会脑子发昏,追逐起那个不切实际的理想,希望促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以他的通天本事,如果不执着于那个理想,应该可以过得更好吧?但如今,自己倒好像有些明白了。
或许,西门朱玉就是那么认为,觉得那种极度弱肉强食的世界,待不下去,这才想要改变。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此刻听着她的话,自己确实强烈感觉……这种世界自己没法接受。
“砰!”
一声闷响,孙武重重一脚跺在地上,形成震波,地面除了摇晃,更发出一种持续不停的嗡嗡声,仿佛百钟齐鸣,久久不休,更进一步打断黄泉殇的话,让她没法再把原来的话说下去。
“……这算什么?杂耍卖艺还是比大声?你专程跑来这里跺脚的?踢坏的每一块砖,我都要你照价赔偿!”
“小殇,我希望妳明白……不,我想妳应该也明白,我的话并没有错,所以,我最后再劝妳一次,收手吧。”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一只想攀龙附凤的癞蛤蟆,也敢到我面前来吐臭气?你是要与我为敌吗?”
过去,这句话曾让很多人退避三舍,这些人里头甚至包括天魔、陆云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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