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岁月,在这时候显现出来,路飞扬很快就从久别的震惊中平复过来,用着少年所熟悉的声音,苦笑着劝解他的难过。
“……那个……很抱歉打扰少爷,不过,这里似乎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是不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呢?”
在这个特殊时刻里,香菱变成了格格不入的外人,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在路飞扬、孙武沉浸在悲伤情绪时,她轻轻吹灭了手中的灯笼,出言提醒那两个人。
而后,当太阳重新升起,晨曦照-射-进这间宅子,整个宅院内已经再没有半个人,回复到往常的沉静……
或许是饿得太久,与孙武一同回到客店的路飞扬,看到送上桌的饭菜,就像是个饿死鬼似的狂吞大嚼,转眼间就吃了五碗饭,又将桌上的菜扫得一碟不剩。
只剩下一只手的人,吃起饭来自然是不可能一手拿筷、一手拿碗,路飞扬吃饭的样子极不雅观,看在孙武的眼中,自然有着许多感慨,不过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激动心情,不想在眼中流出怜悯之-色-,以免刺激到对方。
以孙武的年纪来说,这样的心思已是难得可贵,而已经被当作是自己人的香菱,则是站在路飞扬身旁,帮着添茶倒水,一双美丽的凤目中闪着慧黠锋芒,留意观察着这位路叔叔的武功深浅。
已经观察了个把时辰,所得到的答案仍是一样,只能判断出路飞扬学过武功,但看不出确实的深浅。其实,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从路飞扬走路的步伐、动作,香菱看得出他练过兵器,也有内力修为,不过都只属于江湖上第三四流的程度,如果落草为寇,虽然少了一臂,但还是可以当个山寨主,统领个百来人,比当落魄的流浪汉好多了。
之前孙武曾告诉香菱,路飞扬多次出入过梁山泊,香菱也知道进出梁山泊除了靠飞行法宝外,就只能藉助云路天梯,可是,根据香菱的了解,所谓的云路天梯根本是自然风暴,让一个人跳进那种天然灾害里头被卷上高空,摔进梁山泊去,这种九死一生的方法,能够偶尔侥幸成功一次就是好狗运了,哪可能有事没事就进出一次?
同样的困-惑-,孙武自己也有,小时候眼力不佳,判断不出人们的武功深浅,但现在看了,仍是不觉得路飞扬有什么超卓修为,甚至,从自己看到的迹象来判断,路飞扬一跳进云路天梯就要粉身碎骨,实在不晓得他是怎么多次进出的。
众人都沉默无语,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碗盘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人们各怀心事的呼吸声,而打破这阵沉默的,则是推开门进来的不速之客。
“……这个长胡子野人是谁?他吃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自己要付钱?”
“小殇,不可以没礼貌,这是路叔叔啊,你不认得了吗?”
“他身上好臭,我可以轰他出去吗?”
“小殇!”
孙武生气地站了起来,但也马上心里有数,小殇应该是认得路飞扬的,如果真是看到陌生人,小殇的“可爱”伪装一定立刻上脸,会眨着纯洁天真的眼眸,瓦解旁人的心防,而不是用这种让人看了就退避三舍的臭表情,所以,小殇确实认出了路飞扬。
“哦,是小殇吗?”
饱餐一顿,路飞扬见到小殇,惊讶得两眼放光,全然无视小殇所表现出的冷漠与隔阂,好象看到至亲似的飞跑过来,比早先看到孙武的时候还热切。
“这么久不见了,你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那些人到底给你吃什么啊?路叔叔想念你得很,来,给叔叔抱一抱。”
“不要啦,你身上臭哄哄的,闪远一点,我不要被流浪汉抱啦。”
“什么?你歧视流浪汉吗?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想法,太不应该了,路叔叔要把你用力抱起来。”
“恶,好臭……”
孙武和香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见路飞扬像是抱布娃娃似的,强把小殇搂在怀里,一口接着一口吻她娇嫩的脸蛋﹔而素来不亲近人的小殇,虽然是满脸厌恶的表情,不过却没有真的出力反抗,要不然以她素来的辣手,就算在力气上比不过成年人,还是可以轻易把对方弄得残肢缺体。
乍看之下,还真像是一对父女久别重逢,略带淘气的父亲、稚年老成的女儿,作着窝心的亲昵接触,只不过想到小殇的个-性-,孙武和香菱就委实觉得这一幕简直是种不协调的奇迹。
“对喔,小殇和路叔叔以前好象就处得不错……是这样吗?记不太起来,好象又没那么不错……唔,真是记不清楚了。”
一时间没法厘清记忆,孙武摇摇头,帮着香菱收拾桌上的碗筷。之后,众人分别坐下,孙武向路飞扬询问这些年的际遇,还有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说起来实在很惭愧,不过小武你年纪大了,这些事你也应该渐渐懂了……那一年,我被你姊姊拒绝之后,受了很大的打击,开始自暴自弃……”
以这句话为开端,路飞扬所说出来的东西,和香菱之前从米铺邻居所打探到的事情大致相同,都是路飞扬受到打击后,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整日精神恍恍惚惚,心情上自暴自弃,结交一些恶形恶状的江湖人物,虽然不至于鱼肉乡里,但也因此不务正业,花钱如流水,当路飞扬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对身边一切有所惊觉的时候,已经败光了家产,还积欠了庞大的债务,迫不得已,只好遣散家仆逃亡,但在外头躲债日久,又活不下去,最近无奈躲回已被查封的老家。
最近几天,老家的大门外开始有人徘徊窥探,路飞扬心知不妙,正预备要再次转移阵地潜逃,孙武就已经到来,假如孙武再迟到个几天,路飞扬就会再次远扬,见他不到了。
“……我有过一段很荒唐的日子,又是酗酒、又是吸毒,而且还整天在赌桌上一掷千金。那时候也发誓过要戒赌戒毒,每次都是砍指头立誓,五根手指头都砍完了,还是戒不掉,最后我一下发狠,半只手砍了,人是醒了,但也太晚了,小武,路叔叔没有脸对你说这些话,但今天路叔叔的样子,你要好好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路飞扬语重心长地说话,让孙武大是感动,觉得不管路飞扬过去怎么样,他现在都已经“清醒”,而且对自己的爱护之心更是从没变过,光只是为了这一点,自己就该支持他重获新生。
“请问……嗯,不,没事,打扰你们了。”
香菱几度欲言又止,可是终究还是问不出口。路飞扬现在虽然是一副野人样子,但以前大概也曾相貌堂堂过,却被一场失恋的打击,弄到自毁人生,那对方莫非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可是,凤婕的相貌,自己那日在影像中亲眼所见,是一个数百斤的大肥婆,形貌丑陋,路飞扬又不是瞎了眼睛,怎会对一个肥婆如此痴-迷-?
“算了,我不该问,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也许就像古时候的某些大侠一样,有人一看见肥婆就魂飞天外。”
香菱摇摇头,却听见孙武问起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过去路飞扬进出梁山泊的办法。
“咦?你不知道吗?我都是搭磁航浮板进出梁山泊的,你胡伯伯是我的好兄弟,浮板也是他送给我的,但后来你姊姊大发脾气,赶我出梁山泊后,亲手把浮板毁掉,要我死心,我就再也去不了了……”
“呃,作得这么绝?”
表示出讶异的是香菱,本来就好奇路飞扬为何会恋上大肥婆的她,听说那肥婆是如此的高姿态,更是惊讶得不知该怎么说,很难想象世上居然有如此高姿态的肥婆。
最让人困-惑-不解的技术疑-惑-,就这么解决了,而在路飞扬讲话的过程中,客店外有几批人陆续来打扰,竟然都是找上门来的债主。
孙武自己也没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每次都是香菱不动声-色-地走出去,将找上门来的债主一一打发,那里头有不少地痞流氓之类的角-色-,出言耍狠,也都被香菱瞬间制服,没有再来-骚-扰。
但谁也看得出来,这类的事情接下来只会更多,闻讯的债主只会一个接着一个出现,虽然赶跑了几个小流氓,但对方岂肯罢休,下次再来肯定就是大队人马,除非能够还出钱来,否则这类事情将无止无尽。
“路叔叔,你以后预备怎么办呢?”
孙武担忧地问了,但他本身却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手上没钱是现实,少年不可能去偷去抢,就没法帮着解决路飞扬的困境。不过,路飞扬似乎不打算接受来自晚辈的援助,摇了摇手,反过来问起孙武。
“先不用问我怎么办,小武,你怎么会离开梁山泊的?这不是单纯的离家出走吧?”
因为不想让路飞扬担心,孙武没有说得太多,把有关佛血舍利、铁血骑团的事都略过不提,只是简单表示老爹生了重病,需要一种特殊的法宝来救命,自己和小殇就是下来帮老爹找法宝的。
“能够医病的法宝?这种东西不是没有,但多数都在朝廷的手上,你们想去皇宫大内偷东西吗?”
“没有啊!不是偷,而且我们也不是去皇宫,是去慈航静殿。”
“那就更说不过去了,慈航静殿的苦茶方丈,严令禁止门下弟子使用法宝,你们要找法宝,怎么会去慈航静殿找?”
“可……可是,就是姊姊她告诉我们,苦茶方丈有一件秘密的宝贝,可以治老爹的病啊!”
孙武与路飞扬的一问一答,香菱听了倒没有多讶异,苦茶方丈严禁门下弟子使用法宝,此事天下皆知,自己也已纳闷多日,路飞扬知道此事,只说明他有起码的江湖见闻,不代表什么,毕竟任何一个地痞流氓都能知道这事。
在听见苦茶方丈有件秘密的宝贝时,路飞扬一如香菱之前那样感到-迷-惘,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沉-吟-不已,这也很正常,但想了半天,路飞扬却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冒出一句话。
“小武,凤凰儿她……是要你去求苦茶方丈的法宝,还是宝贝?”
“应该是法宝吧,法宝才能治病啊,但法宝和宝贝有什么不同吗?姊姊那时候说的是宝贝两个字……”
就字面意义来看,没有什么不同,人们通常也把这两个词当作一个来用,但仔细分辨起来,法宝目前是专有名词,宝贝的涵盖范围却很广。从路飞扬的这句问话,香菱注意到了一个盲点,但同一时间,她也注意到路飞扬眼中一闪即逝的锋芒。
那锋芒……锐利得像是一把尘封多年的出鞘神剑,虽然无形无质,却能够切割人心,香菱还是首次见到这样锋锐的眼神,剎那间,她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这个男人确实是骗子,很会骗人,绝不如外表看来的简单。
第二,这个男人多半已经知道那个秘密宝贝是什么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有那么锐利的眼神,梁山泊指名要取得的东西,果然并非常物。
“小武,你和慈航静殿从无渊源,虽然苦茶方丈是出了名的慈祥好人,但他与你又没交情,你打算怎么把宝贝弄到手?”
这问题孙武想过许多次,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出家人大发慈悲,愿意把法宝借给自己回去治病,可是,万一没有那么理想呢?
偷抢拐骗,这种事情孙武作不出,也不想作,那就只有凭着自己的诚意去打动对方。光是想象,就觉得此事非常困难,但这偏偏又是一桩不许失败的任务。
“小武,你没什么江湖经验,处理这件事恐怕有困难,不如叔叔陪你上慈航静殿,随机应变吧。”
路飞扬的提案,若是在两个月前,必定会让少年欣喜若狂,但现在他却深感犹豫,毕竟此行有可能与慈航静殿发生冲突,多了一个路飞扬,等若多一个累赘,风险增添不小。然而,路飞扬才刚想要振作,如果自己出口拒绝,会不会打击到他,又自暴自弃下去呢?
少年的犹豫,逃不过路飞扬的眼睛。尽管落魄,中年人仍是有着中年人的智慧,路飞扬大致看出了孙武所担忧的东西。
“要让小武你担心,我实在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放心吧,叔叔既然出来了,就应该要有所作为,不会再那么醉生梦死下去了。”
“路叔叔,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呵呵,叔叔再怎么没出息,也不能让晚辈来-操-心。既然你不想叔叔帮你,,叔叔就不拖累你了。”
路飞扬表示,之前有几个朋友联络过自己,要找自己合伙做一点小买卖,自己因为穷途末路,没有答应,但现在既然有心振作,就预备答应他们的邀请,等到赚够了钱还债,就会再回来。
刚刚见面没多久,就必须要分离,孙武心中满是离情依依,但路飞扬必须趁着还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的出现,要尽快离开平阳城,否则可能就走不掉了,而对于路飞扬浪子回头的决心,孙武也由衷祝福这位叔叔能够获得新生。
人生的离合际遇总是无常,孙武回忆起自己初离梁山泊时,曾经打算投奔路飞扬,只是因为不知地址而没有成行,但如今想来,要是那时候就见到路飞扬,自己一定会很不知所措吧。
熟悉的故人面目全非,孙武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姊姊。幸好,路飞扬明显已经走出低-潮-,尝试振作起第六章天涯飘零偶聚首
分手的时候,路飞扬一扫过去的颓丧之气,用一副大梦初醒的表情,很认真地对孙武说话。26n
“小武,你看到这样的路叔叔,一定很失望吧。不过,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总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不是每件事都能如你所愿,这些事……你还年轻,不过有一天你会懂的。”
路飞扬-摸-了-摸-孙武的头,温言道:“其实,现在对你说这些太早了,你是正值作梦的年纪,既然下山来了,就大胆去寻找梦想吧。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梁山泊的老爹,不是教你勇于追求梦想吗?就放手去玩一玩吧。”
时间过于仓促,本来孙武希望替路飞扬买套新衣服,换下他满身酸臭的骯脏破衣,作为恭贺他新生的礼物,可是路飞扬赶着离开,一直到走,都还是那一副蓬头垢面的野人模样。
不知自己有否理解错误,但孙武一直觉得,路飞扬本来好象很想与自己同行,只是因为看出自己的犹豫,所以才改口说要去投奔朋友。这件事如果是真,那自己就很对他不起了,因为自己居然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够帮他一把。
“小武,我们到时候再联络吧,等你再回到老实米行的时候,路叔叔向你保证,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用承诺的口吻说话,路飞扬与孙武一行人告别,只是,他临走时还和小殇闹着玩,趁着她不注意,伸手在她白嫩嫩的脸上捏了一把,留下五道乌黑的污渍,这才大笑着扬长而去。这种好心情让孙武松了口气,但也奇怪小殇为何全无反应,香菱甚至好奇地问小殇,被这样子恶作剧不生气吗?
“生气?要有反应?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把他剩下的那只手也砍了吗?”
小殇冷冷的一句话,大有说得出就作得到的意味,立刻让香菱不敢答话,生怕一句玩笑话问得弄假成真,惹出什么大事来,反倒是孙武不解地望向小殇时,看见她伸手抹去脸上污渍,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因为,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句话还真是让孙武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望向小殇。
“小殇,你、你居然也有同情心?”
“有什么不妥?你没听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吗?”
“这句话是听过的,可是……你还能算是人吗?”
孙武一句话脱口而出,与其说是挑衅,其实是觉得小殇有些没精神,想藉此让她振奋点活力,可是这句话说出口,预期中的章鱼拳并没有突袭过来,小殇仅是上下打量了孙武一眼,然后用更为冰冷的口气,淡淡回应。
“讽刺人很好玩吗?身为皇亲国戚很了不起,就可以随便出口伤人吗?”
要比出口伤人,小殇的这句话才真是有杀伤力,一语命中孙武这些天来心里最烦恼的问题,整张脸马上就垮下去。
“小、小殇,事情不是这样啦,那是误会,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能打出那一拳,可是,我真的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啦,全都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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