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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海_分节阅读_第18节
小说作者:尼克·莫尼斯   内容大小:421.56 KB   下载:夜上海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4-12-12 08:15:42
D-急急地想进她的房间。

在楼上的走廊,鸨母迎面过来了,问道:“今晚你要包夜?”

“是的,”他回答道。今晚,他需要珠丽,还需要一瓶温热的红酒。外面的世界在翻天覆地地变化着,而他无力阻止这一切,也无力保护珠丽。不过,桂香楼不需要这种承诺,而他,却需要珠丽的温情。只有在珠丽这里,他才能放下一切,被宠爱着。

他们一进屋,她就脱去了外面的袍子,取下了沉重的耳环,身上除了一袭贴身的杏色真丝长裙之外,只有因为惊喜而泛出的光彩。他来这里之前,很少会提前告诉她。

菜上来了,一盘糟醉蛏子、一盘毛蟹年糕、一盘糖醋小排,还有一盘五香蚕豆泥。他们像所有热恋中的人儿那样,互相喂着吃,从一只杯子里喝着红酒。

“上个礼拜,我二十八岁了。”珠丽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他心里一咯噔,立刻就明白了。到了二十八,她的赎身费就降到了五千块。不可否认,他们两人之间,有一股欢乐的暖流,有一种熨帖,外国人会把这种感觉称为爱。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刻,她会在他的耳畔轻声诉说,告诉他,她的一切都属于他。这样的话语,一次次将他送上欢乐的巅峰。

而她现在的身价,更加低了。

她垂下眼睑,继续吃着,刚才说的话,似乎就在陈述时间的流逝,而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他心里明白,她的后半生,其实就押在这个转折点上了。她曾经向他要过自由,只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他僵住了,困在情感和现实的夹缝之中。首先,他该上哪儿弄到这五千块钱呢?就算他有了这笔钱,他又怎么能够保护她,保证她从此过上好日子呢?战争就要爆发了,即使在和平时期,像她这样的女人都无法生存,无论男人花了多少钱,这些女人最后还是要回到青楼,度过余生,就像他妈妈那样,这是一个陈旧的上海故事。这样的话,即使他为她赎了身,又有什么意义呢。至于娶她,那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在青楼里长大的他,看惯了男欢女爱,可是他从来没有看到专情的爱,他不想背上这样的责任。

和过去一样,他要了她,他这样要了她很多年了,然后,他都会在她身边酣然入睡。通常,他会和她一起睡到第二天的中午,可是这次他六点半就醒了,他快速地起身穿好衣服,因为杜月笙今天早上要见他。也许是他起床的动静把她惊醒,也许是他的脚步声把她吵醒,反正,正当他准备开门离去的时候,他一眼瞥到了她正在看着他。

他们都明白他已经回应了她了,因为这是第一次,他在离去的时候没有给她一个拥抱。他不能为她赎身,这个问题没有必要讨论。她醒着,这他知道,而且,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伤痛。可是,当他在跨出门槛,回头再看她一眼时,她合上了眼睛,假装还在熟睡。他的心一抖,但还是跨了出去,带上了门。

他没有选择。

林鸣跳上了一辆开向华懋饭店的有轨电车。平时这个时间,杜月笙几乎都还在睡觉。通常来说,他的一天从中午开始,那个时候,他会泡着蒸汽浴,喝着热茶。花旗阿根和老火鸦给他搓背,在一个公众的场所,任何陌生人是不得靠近大老板的。现在,一切都变了,北平已经沦陷,几乎不费一枪一弹,日本人就进了北平城。是的,没有流血事件和人员伤亡,没有造成对建筑的破坏,而且,大多数的艺术珍品已经被转移出来,但这依然是让人痛心疾首的耻辱。前一夜,和俱乐部里的其他人一样,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林鸣还是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而伴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是,前一夜的进账却创了纪录,夜总会里挤满了人。人人心里都惶然,他们整夜流连在夜总会里,任由情绪宣泄。小日本肯定会打进上海的,没有任何可能会阻止他们。大家的心里都明白,他们只想在这个时刻,在音乐和美酒里放纵自己,缓释恐惧。

现在,来他的俱乐部的外国人也比任何时候都多,这些外国人原本举家都住在上海,在战争的预期之中,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把家眷儿女送走了,自己留下来看情况再说。现在,这些无牵无挂的外国人每天夜里来夜总会的时候,手上总会挽着个年轻的女孩,而且,这些女孩走马灯一般地换着。漂亮的女孩涌进了大城市,在夜色中为生计奔波。坐着电梯上餐厅的时候,林鸣心想,战争在中国乡村打得怎么样,看看这些女孩的数量就可以了。正如从每天涌入的犹太人数量上,也可以看出欧洲的局势。情况已经变得越来越紧急了,所以杜月笙才会在这个时间召见他。

杜月笙在一间小包厢里等他。他从大厅走进去,绕过茶水站,后面有个不为人知的通道。包厢在一个隐秘的小阳台上,正面对着黄浦江的玻璃房。江面上,行驶着各种船只,巨大的货轮停靠在岸边码头,各色旗帜迎风招展。杜月笙正在吃着稀饭,看见林鸣进来,立刻给他也盛了一碗,放在他的调羹和筷子旁边。看到这种居家般的温暖场景,林鸣的眼睛一湿,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盼望来自爸爸的爱。但他马上提醒自己,这只是一种假象,不要以为他会给你一个家,他已经不止一次地伤害了你,让你失望到极点。除了送他去读美国人开的寄宿学校,杜月笙没有担负起任何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当然,毫无疑问的是,他所受的教育的确给了他一种不同的人生。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准备好面对现实。林鸣拿起了筷子,桌子上,摆了几碟开胃小菜,有咸蛋、酱瓜、花生米和酱肉,他很恭敬细心地给杜月笙夹了些菜,放在他的粥碗里。

吃完早饭,杜月笙说:“现在,就是时间的问题了。但是,我们一定会抵抗的。在上海,蒋介石将要发动抗日战争,这一点,他明确地告诉我了。我们不再会像在北方那样,拱手相让了。”

“我们能打败他们吗?”

“也许不能,但是,我们会用对抗来延缓时间。工厂需要被拆分,然后重建,金条和银子也要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林鸣感觉自己的脸在抽搐,他曾经安抚他的美国音乐家们说,即使上海沦陷了,也未必会有一场真正的战场上的厮杀。

那天在皇家剧院,他把剩下的七位乐手召集到一个小间里。“它来了,它终于来了,无可回避,”他对乐手们说道,“你们都听说了,北平和天津已经沦陷,几乎没怎么打仗,就成了日本人的地盘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上海。所以,你们每个人,每一个,都要明确地告诉我,你们是理解目前的处境的,因为这是新的状况。如果你们有足够的路费,也希望离开,那么,我会祝你好运。不用担心你们的合同,这是非常时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他转向了阿隆佐,他是七个人里面最年长的:“你怎么说,罗宾斯先生?”

“留下,”阿隆佐很轻松地说道,“我们会尽量把这段时间熬过去的。”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我们指的是他和惠子。

“寇尔先生?”林鸣转向了这位法国圆号乐手,莱斯特也说要留下来。

“马特先生,你呢?”

“留下,”埃罗尔说道,“我知道其中的风险。”

林鸣感觉到了托马斯很紧张,他朋友的铜管部的命运,还是留到最后再揭晓吧。“那么,查尔斯和欧内斯特呢?”他问。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只要尾巴留在这里,我们也留下,”欧内斯特说道:“再说,我们也没钱买船票。”

“艾米斯先生呢?”林鸣转向吉他手。

“我礼拜四走,”威尔答道。“已经买好观光游客票了,”他的眼睛从托马斯身上转到林鸣身上,“我希望我的最后一张支票能早两天拿到。”

“没问题。普拉特先生,你呢?”他问小号手。

“我也要走了,”塞西尔答道,“和威尔同一艘船。”

“很好,”林鸣说着转向他的朋友,“那么,现在轮到你了,格林先生。”自从他们离开西雅图之后,他就没再这样称呼过他,但是这一次是正式的点名。

“这里是我待过的最好的地方,”托马斯说,“我留下。”

“好的。但是,你们必须明白,一旦日本人打进来,这里的夜生活,整个夜上海,都将完全消失。”天津在一个礼拜前全面沦陷,之前的很多年,它就是日本的租界。他们在那里开了鸦片馆,为顾客提供海洛因,一旦顾客注射了这种比鸦片更为厉害的毒品之后,他们就会在迷幻中被剥去衣衫,身上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扔进海里。最近,一波逆流把一百零七具裸体男性的尸体又冲回了入海口,这个令广大民众惊恐万分的事件才暴露出来。这起“一〇七尸体谜案”引发了巨大的骚动,令民众闻之欲呕。“他们随时都可能让我们关门。如果那样的话,同望将不再提供住宿了……”他扫了一眼托马斯、查尔斯和欧内斯特,“到那时,你们就得立刻想办法逃出去。所以,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

他们向他保证,已经认真思考过了。可现在,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杜月笙却在这里告诉他,这个城市不会放弃抵抗,这种抵抗很可能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浴血奋战。“当然,如果有外交干预的话,也许不用打仗。”他这样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杜月笙的眼睛硬冷得像一块石头。

“如果蒋介石能够说服希特勒,停止对犹太人的迫害,那么我们还有可能获得英美的同情。”林鸣说道。他希望能打动杜月笙,可是,他在杜月笙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兴趣。

可是,林鸣依然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杜月笙回心转意,这会让他的爸爸成为一个英雄。在上海的犹太人中,有优秀的音乐家,还有作家、医生和科学家。然而,每一个和他说过话的犹太人都告诉他同一件事,我们只是逃出生天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很多犹太人依然滞留在德国。

但是,杜月笙摇了摇头:“蒋介石对此没有兴趣,他依然希望希特勒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尽管孔祥熙已经带回来令人失望的消息。蒋介石是不会在犹太人的问题上对希特勒施压的。”

“可是,希特勒不会帮我们。”

“不会。”杜月笙的口中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林鸣不想放弃,至少,他希望能利用希特勒的愤怒来保护已经在上海的犹太人。“那么,上海还是您的地盘。现在,这里已经有数千名犹太人了,他们都在您的保护之下。我相信,你一定也已经听到了来自于公共租界德国人的抱怨,他们希望您能对犹太人加以限制,比如,把他们关进一个集中营,像在德国那样。”

“做梦!”杜月笙大怒,他拍着桌子说,“这是我们的城市,不是他们的。上海是个自由港,没有任何限制。这一点不会变。”

“先生说得对,”林鸣感激地点着头,至少在这一点上,杜月笙的态度很明确,这让林鸣感到欣慰。

“事实上,是你给我出了一个主意,”杜月笙说道,“我已经将轮船公司的部分股份转移到香港了,连同几艘货轮。”

林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杜月笙明确地表示,他已经做好离开上海的准备了。如果他那样做的话,那么一切都乱了套了……

“只是往香港转移了几艘货轮而已,”杜月笙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大达的主要船只都还留在上海,继续把守苏北码头。也许,我们应该让犹太人进入董事会,做我们的代理业主,以免日本人把大达给夺过去。”

听了这话,林鸣心里一动。一九三三年,杜月笙设计收购了大达轮船公司,这家公司的客轮和货轮控制了“小扬子”航线,这条航线南起上海,北至海门、南通和扬州等苏北城市,因此其基地被称为苏北码头。那时的青帮已经控制了远洋运输公司和中国海员工会,包括名下的码头的船员。一旦收购了大达轮船公司,那么,在上海港的大片海域之内,由海运产生的丰厚利润都将为青帮所有。所以,这是要紧紧攥在手里的,即使离开这个国家,也不能轻易让别人夺走。想到这里,林鸣的心跳加速了,如果杜月笙离开这个国家,那他就自由了,宋玉花也自由了:“您打算离开了?”

杜月笙的眼神又变得硬冷了:“即使我们在最精准的时点上除掉森冈,即使第五军英勇作战,我们还是有可能会输。所以,留条后路是必须的。我需要你把相当一部分的金条和现金转移到香港账号上去,这只是一个开始。比起我用在军备上的费用,那是少多了,”杜月笙的眉毛挑了挑,“这只是我和夫人们会用到的。”

林鸣抽出钢笔,准备好做记录,他可以看出,杜月笙财产保护措施的精明之处。而且,杜月笙为抗日军备提供了大量的援助,这方面他做得无可挑剔。虽然这些钱到了蒋介石手里之后,到底又流向何处,已经不得而知。但是,这个问题并不在于他。他已经给了,而且非常慷慨。

而且,他对自己的王国了如指掌,每一个角落他都清清楚楚。不仅仅是他拥有多少船队,连那些错综复杂的董事席位、企业头衔、地产,还有银行账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准确到最后一个铜板。如同他记得他下令干掉的每一个人,以及他操持的每一个交易。林鸣把这些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林鸣看着笔记本,说:“那么,您要把大达的几艘货轮运往香港?”

“三艘运到香港的码头,每艘船上都要配置船长和水手。马上去租借一些仓库,我们已经准备好运送了。即使是在战争中,货物必须运送,应该说,尤其在战争中。”茶壶里,还剩了些茶水,他给两人的茶杯都斟上。“我们,”他对儿子说,“就来个浑水摸鱼吧。”

.6.

八月十三日,礼拜五,傍晚,宋玉花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晚宴时间快到了,她从一只小罐里挑了一点点胭脂,凑近镜子,轻轻地在脸颊处润开,她要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两天前,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中国军队不顾一九三二年的协议,开进了上海。中国军队受到上海民众的夹道欢迎,宋玉花也挤在人群中,涌上苏州河上的铁桥,挥舞着她的手帕,对着军队大声地喊着:中国万岁!看到自己的军队又出现在自己的城市,宋玉花和大家一样,禁不住流下了欣喜的泪水。但是,她也知道,小日本是挡不住的,即使再增加兵力,还是挡不住的。因为军队在上海的出现,已经违背了原先的协议,中日两国的政府间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和摩擦,直到中方军队做出保证,不会首先开火,这才让一触即发的态势得到缓解。上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片脆弱的平静之下的紧张感。

就在这个片刻的平静中,杜月笙决定按原计划举办一次盛大的晚宴。大量的邀请函发出去了,厨师们在厨房里挥汗操作,连唱京剧的演员也都请好了。杜月笙是京剧的超级票友,他虽然没受过多少教育,但是在这个城市里,他对京剧的品位有目共睹。在家里设京剧堂会,广宴宾客,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不仅如此,近几年来,他兴趣都在京剧演员身上,他的四房太太就是京剧演员。像他这样的男人,年轻漂亮的女人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他需要身边的女人有才华,有魅力,总之,要体面,要彰显他的品位。而宋玉花虽然也有才华,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用她来抵押她父亲的赌债。但是,她的才华是在英语上,那是他既想利用,又从心底憎恶的才华,他讨厌外国的一切。所以,宋玉花充其量只是他的一个工具,一个会说英语的工具。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杜家门前已经停满了黑色的轿车,而杜家大宅里则宾客盈门,连门厅都站满了人,来宾们都身穿华贵的晚礼服。

打扮停当,宋玉花正准备起身下楼,突然间,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谁这么不长眼?门都不会敲一声!她正要脱口而出难听的话,就看到闯进来的是老火鸦。她把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默默地咽回去,老火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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