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役们念着这些的时候,下面却都是想容家这些年在济宁城做的好事,很多人却想着这些大户人家一家家的被破家灭门,自己求生做工的路子也是一条条的被堵死,将来何去何从,越想越是灰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走出衙门门前的一条街道,就是上了往日间最繁华的地方。刚走几步,看见人群中一阵骚动,十几名衣衫褴褛的人挤了出来,扑在地上对着囚车连连的磕头,嚎啕大哭,周围的人感同身受,很多人也都是禁不住悲伤起来。
在马税监身边的一名锦衣卫看着情况不对,纵马到人群那边扬起马鞭大喝道:
“谁在为罪人哭!?”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一滴水滴在热油锅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一滴水滴在热油锅
“谁在为罪人哭!?”
当时锦衣卫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想着凭着锦衣卫的威风,只要是吆喝一嗓子,那些刁民必然不敢有什么举动,马上就会偃旗息鼓,场面也会被镇压下去,只不过他完全的判断错了。
“容员外冤枉,是我等衣食父母,无缘无故被人冤枉,我等正是为他而哭!”
这话却不是在地上跪着嚎啕的那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喊出来的,而是在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这倒也并不是谁的安排,济宁城的读书人和商人们的关系一向是密切,商人们也是资助读书人,他们考取功名之后彼此互利。
税监来到济宁城之后,破产破家之人不计其数,很多人都是没有了读书的费用,对税监也是恨之入骨,这次的围观自然有许多读书人在里面,当街一喊,也是应当。
那锦衣卫没有想到自己耍威风的行为,却有这么一个出来顶撞的,顿时是觉得大失脸面,好死不死的,在后面的同伴里面,还有人嘿嘿的嗤笑了几声,马税监身边招募的人手都是些市井无赖,丝毫规矩也不懂的,彼此争功邀宠,勾心斗角,看着这个锦衣卫的被人顶了回来,顿时是出声耻笑。
后面的笑声却好像是一个催化剂,脸面上挂不住的这名锦衣卫顿时是暴怒起来,冲着下面怒喝道:
“混帐东西,再不走,不要怪大爷手中的快刀不长眼了!”
十几个跪在地上大哭嚎啕的人早就是把置生死于度外,马上人的威胁丝毫不理会,那锦衣卫看地下跪着的人不动,怒从胆边生,双腿一夹马腹,抽刀冲了过去。
围观的人没有想到几句喝骂,对方居然就是恶狠狠的骑马冲了过来,在人群之中说几句硬话倒还可以,一看要动真章了,很多人顿时是惊慌的散了开来,那十几个跪着的人却是躲无可躲,眼看就要被马踩死。
那些市民胆小,可是围观的流浪织工们却已经是没有什么害怕的了,他们已经快到绝路,那马匹冲到半途,十几块石头朝着马匹就是丢了过来,骤然间看到面前面前有东西飞来,下意识的就是闪开。
马匹突然转向,在马上的锦衣卫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是从马上跌了下去,还被拖行了一段,狼狈异常,本来悲戚异常的气氛倒是突然一变,看着平日在济宁城作威作福的锦衣卫在路上被马匹拖来拖去,人人都是感觉到心中解气异常,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全场都是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那锦衣卫就是那样被拖来拖去,他的同伴也是跟着笑,还是济宁城的衙役看不过眼,连忙过来几个人把马止住,给那个锦衣卫服了起来,这条街道上已经全是哄堂大笑的人,那十几个人跪在地上大哭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止住哭声愕然的抬头,所有人都是用笑声宣泄不满。
这时候场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气愤的尖锐声音,尽管全场的笑声响亮,还是听得十分清楚:
“贱民,刁民,气死咱家了,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这等大事,竟然敢如此的咆哮,都给我拿下了!”
这一条街上怕是有几千人,马税监身边的人最多也就是四百多人,要说驱赶人到还可以,抓人怎么抓的过来,马税监已经妄自尊大习惯了,看到周围这些人如此的哄笑,就以为是对他权威的触犯,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在京师的时候,是如何的卑贱奴颜。
不过,马税监的这句话是点燃火线的原因,满场的哄笑不是因为轻松发出的,而是要宣泄憋了多日的怒火,听到马税监的这句话,下面的人再也忍受不住,税监身边全副武装的那些随从的威慑也被人忽视。
年轻人最是热血,一名十几岁的织工在自家的工场倒了之后,被容家收留,还以为总算安顿下来了,没有想到转瞬间又是流落街头,心中愤懑无比,这次来到街上,也没有想到闹事,只是想要给容员外磕几个头。
没有想到前面已经是有十几个人出去磕头了,接下来看着锦衣卫被在地上拖来拖去,他倒是忘了最初的目的,在这里跟着哈哈大笑,马税监出来一喊,他顿时是怒火填膺,再也控制不住了。
直接就是冲着马太监大喊道:
“你这个没卵子的阉货,还在那里大喊大叫,皇天有眼,天上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这句话顿时是让场中安静了下来。
正在耍威风的马税监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就变得铁青,他本是紫禁城的低阶宦官出身,自然没有什么修养气度,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耳朵都要冒出火来,被这句话气得愣怔了一会这才是反应过来,刚要发作,却听到安静了半天的街上不知道谁起了一个头,如雷的喝彩声响起。
“天打雷劈都是轻的,这种混帐王八蛋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皇帝圣明,都是这些奸邪之徒在身边,蒙蔽圣听,要不然岂能让他们如此的猖狂,祸害地方。”
“容家那真是大善人啊,架桥修路,做过多少善事,这种人哪里会勾结白莲,打死我也不信。”
“这狗太监贪图财产,好似疯狗一般,天天的构陷济宁士绅,必定是不得好死。”
“古家和容家定是冤枉的,你这阉货快些放人!”
“俺们济宁这么好的地方,都让你这个没卵子的祸害完了,天打雷劈你个东西!”
济宁民众的怒火终于是完全的迸发了出来,毫不顾忌的在街上指着马税监和一行人怒骂不止,偏偏济宁的民众都是知道容家在今天被巡游斩首,很多得过容家好处的人都是在街上等候着,准备有所表示,可是算算时间还是没有过来,都有些奇怪,许多在别处等着的人打听着就过来了,看到如此喧嚣的场面,人人都是在骂该死的税监,还不都是加入进来,场面愈发的拥挤热闹。
马税监铁青着脸在那里愣怔,济宁州的一名衙役看场面有些无法收拾的模样,走到马太监的身旁,小声的喊了几句,终于让这个太监反应了过来,低头一看,那个衙役头目陪着笑脸说道:
“马大人,您看这场面,是不是先回衙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怒极的马税监在马上恶狠狠的一脚踹倒了他,冲着周围骑在马上的随从们气急败坏的大喊道:
“还在那里傻愣愣的干什么,快去把这些杀千刀的抓起来,送到衙门里面砍脑袋。”
这个时候就怕有人这么火上浇油,气昏头的马税监那里想得到这么多,他的大喊让周围的人更是愤怒到了极点,税监的随从这时候都已经是有些慌神了,他们胯下的马匹都被现场这么喧闹的气氛搞得躁动不安。
太监这句话说完,手下们还没有行动,可是这条街上的人在怒骂中却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打死这个阉货,为民除害啊,这句话一喊完,等于在这条街上已经是愤怒到顶点的气氛又加了一把火。
霎那间,整条街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在地上跪着哭的十几个人什么也不顾了,朝着在中间的那队人冲了过去,后面的民众更是蜂拥而至,这种气氛下面,一来是怒火燃烧,另一边却也是知道法不责众。
那些凶恶无比的随从帮闲们,这个时候却不敢动手了,他们这些人拿着朝廷的文书命令,帮衙役狐假虎威的抄家什么的,倒是够格,出去动动拳脚也还可以,可是看着满街黑压压的人头,他们反倒是畏缩。
这个时候稍有迟疑就坏事,最外围的那些人还在琢磨是拿着刀砍,还是带着刀鞘砸,愤怒的民众已经是冲到了跟前,七手八脚,不,几十只手已经是把人从马上拽了下来,这段时间来,这些帮闲和随从在城内欺男霸女,横行坊间,已经是被人恨之入骨,下手那里会分轻重,倒在地上往往是连求饶的话语没有说出来,就已经是被打死了。
马税监身边倒也是有些江湖亡命,军中恶汉,不过这些人都被马税监为自己的安全,留在身边,现在一出事情,这些人反倒是在内圈无法动作,延缓了时间,看着外圈一个个骑士都是从马上被掀翻下来,这些真正能打的看到外面愤怒好似疯狂的民众,心里面也是掂量自己动手会有什么后果。
“乱民,乱民,等朝廷大军来了定将你等……”
愚蠢的马太监丝毫感觉不到危险将至,反倒是在马上指着民众破口大骂,边上几个锦衣卫看着不对,凑到他跟前动手把他架了下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离着马税监最近的那个锦衣卫低声说道:
“马大人,咱们快跑吧!”
济宁城好像是被怒火燃烧起来了一样,整个城市的人从各个街道赶过来……
第五百四十八章 抗税之乱
第五百四十八章 抗税之乱
马税监在济宁城内的作为虽然是破家不少,不过对于济宁城百姓的生活造成的影响其实并不算大,或者说,他所做的事情影响要过很久才能显现出来,可是他触动的是济宁上层人物的利益。
在这些人的鼓噪下面,马税监自然成了天怒人怨的人物,街上闹事的大多是那些流浪的织工,但是怨愤积压在心中许久,有这么一个宣泄的机会,加上人们都有的从众心理,自然人人怒火喧天,恨不得撕碎了马税监一行人。
护卫着税监的人一个个被揪下来痛打,马税监想要跑,可却发现前后左右都是被人堵住了,周围的人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朝着这边涌过来,身边在马上的人越来越少,也就是几名锦衣卫和六七名心腹的护卫还在周围,说起来有些可笑,直到这个时候,马税监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边上的几个人反应也算是迅速了,有人连忙和马税监喊了一声,低声喝道:
“公公,在马上的话,咱们怕就是走不了了,下马冲吧!”
两个心腹过来就把他从马上搀扶了下来,十几个人纷纷的下马朝着另一边最近的院门冲了过去,虽然是群情激愤,不过这打架的本事比起锦衣卫和这些护卫来,差的太多了,这十几个人围成一队,朝着一个方向硬冲,面前的人根本抵挡不住,三拳两脚就是被打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民众们还在对付外圈的那些随从一时半会还围不上来,倒是让这马税监这队人冲到了路边一所宅院的门前,几个在前面的什么也不顾得了,抽出刀剑就是乱砍,几下子就把门砍开冲了进去。那户人家还趴在墙头上看热闹,没有料到这就是冲进人来了,惊慌失措,还不知道如何反应,就被一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恶狠狠的问道:
“后门在那里?”
得到了指点之后,连忙朝着后门跑了过去,这户人家的小儿子却不懂事,看着众人追打的税监跑了过去,冲着外面的人大喊道:
“那太监朝着后面跑了!”
这句话一喊完,还没有等到他老子过来教训他,千百人哄的一下子就冲了进来,把个好好的宅院搅和了一个乱七八糟,追着就是过去了。
不过城内的形势却没有因为开始追打而变得稍微平静些,受过容家恩惠的人可以说是人数不少,在济宁城靠近运河那里,有三四百名被容家收留的织工,都在那里的人市上想找个活计干干,如果再找不到什么做工的机会的话,他们就算是回去当农奴也要回去了,就因为即便是当畜生,活着也比饿死要好。
听着城内突然喧闹起来,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转眼间一名衣衫褴褛的汉子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香火,这汉子就是方才在街道上给容员外的囚车磕头的那十几个人,他冲着那三四百名同伴大喊道:
“想要给容员外伸冤报仇的人跟我来!”
这些人都是很纯朴的劳动人民,心里面也不知道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只是知道感恩图报,这次的祭奠,也是这些人凑钱出来买的香烛,那个过来召集的人姓言,被人叫做言五,本是某家小织场的织工头目,老母得病的时候,织场被抄没,容家收留的时候发了善心,出钱给他老母看病,言五对容家真是死心塌地。这次看到场面如此的乱,言五以为救出容员外的机会来了,当即是回去召集人手。
那些在码头上的人手,都是和言五差不多的心思,心里面也都是有为自己如今的破败处境深恨马税监甚至是济宁城的所有衙门的人,听到有人召集,都是群情激奋,群起响应,跟着言五就一起冲了过去。
在这些人里面还有个和言五差不多境地的人,叫做周昌,随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拽了一个铁盘子,拿着木棍敲得震天响,一边敲,一边喊着路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朝出事的地方赶去。
马税监从济宁知州衙门出发才走了一条街,就被这么多人围攻,急切之间也跑不到什么地方去,附近最保险的地方也就是济宁知州衙门,十几个人搀扶着马税监,一阵急跑,好歹是在后面的人追上之前,跑进了衙门的正堂。
知州衙门的衙役早就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慌乱间,却看到马税监十几个人狼狈的逃了进来,一名锦衣卫回头就是大骂:
“关门,关门,顶上,暴民造反了!”
惊慌失措的衙役们这才是反应了过来,连忙七手八脚的把门顶上了,山东各个府县可都是白莲教的多发区域,经常有聚众闹事,围攻衙门的人出现,所以倒是有些预备的措施,正堂的大门,还有后门都是紧紧关闭,拿着预备好的木桩什么的顶在门上,也就是刚刚完成,就听到木门上有大力的砸门声音。
有人爬到墙头往外看,顿时是吓得差点从上面摔下来,原来大批的民众都已经是涌了过来,跑在前面的几个税监随从和衙门的衙役,看着大门关闭,想要爬墙上去,却已经是来不及了,被后面的人一把揪住,直接就是拉下来痛打一番,打死还是打个半死,看都看不清楚了,直接淹没在人群之中。
进了衙门的里面的马税监这时候才算是惊魂稍定,可是却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浑身就好像是筛糠一样的颤抖,边上的几名锦衣卫颇为鄙夷的看了这个太监几眼,心想你老捞钱的时候,勇猛无比,这时候怎么就这幅要死人的样子,不过几名锦衣卫也不说破,要不是如此的不堪,哪能捞到这么多的银子。
锦衣卫和衙门里面的捕快头目连忙去各处察看,安排人手,生怕被这些人从其他的地方爬进来,济宁的知州也是知道了消息,脸色颇为的难看的走到了正堂,平时见到济宁知州都是居高临下的马税监,这个时候却是威风全无,鼻涕眼泪的拽着知州的官府,在那里开口哀求道:
“知州大人,外面乱民凶猛,马某的身家性命可就全靠大人了。”
济宁知州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生硬的表情,勉强的开口说道:
“平定民乱也是本官的职责,马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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